「你以為過去三年來,莊家三位舅舅什麼都沒做嗎?」江夕荷有些同情的看了她一眼,但出口的話卻嘲諷又扎心,「你要看證據還是證人?說說看,隨傳隨到。」
「我不會承認的,這是栽贓陷害,是污蔑!」李氏面無血色的叫道,想不相信她所說的話,但是如果他們真的掌握了什麼證據或證人呢?她該怎麼辦?
「既然如此,為何你整張臉變得面無血色,神情如此驚慌失措?」江夕荷問她,這不就是標準的作賊心虛嗎?
「我死都不會認罪。」李氏用著狠毒的目光死死的瞪著她。
「這樣有意思嗎?都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了。」江夕荷嘆息道。
「我從見到你第一眼開始就覺得厭惡,見到你就覺得惡心,覺得渾身難受。」李氏滿臉憎晉的對她說道。「今天我來此只有一個目的,就是要你把昨日以下犯上的賤婢交出來,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我身為池家主母,掌管著府內大小事,是絕對不容許有以下犯上的賤婢存在,你只要把那賤婢交出來給我處置,昨日之事我可以不與你計較。」不想再與她扯別的,她轉移話題,說明來意。
「不容許以下犯上的奴婢存在?」江夕荷忍不住嗤笑一聲,嘲諷的拍手道︰「那真是太好了,麻煩夫人先將昨日闖進我宇軒院的奴婢們,還有廚房里的下人們、打掃庭院的粗使奴們,以及府里的管事嬤嬤,還有……嗯,實在是大多人了,一會兒我讓迎夏將府內所有對我這個大少女乃女乃『以下犯上』的奴僕名單列一份給你,麻煩你先把那些人處置完了之後再來外置我那個『以下犯上』的婢女,畢竟任何事都應有先來後到,你說是吧?」她皮笑肉不笑的對著她笑道。
李氏目瞪口呆的瞪著她,險些被她氣到吐血,她深呼吸穩定了下自己的情緒後才冷笑的反問她,「昨日之事有很多人證,而你說的『以下犯上』卻是你一個人的片面之詞,你有什麼證據或證人?」
「府里有眼楮、有耳朵的人都是證人。」江夕荷挑了挑眉頭。
「呵呵,珍珠,你說你有見到任何人對大少女乃女乃『以下犯上』嗎?」李氏轉頭問身邊的大丫鬟。
「等一下。」江夕荷不等那丫鬟開口說話便倏然插嘴,道︰「回答問題之前,你先發誓,如果有說半句謊話就死全家,死主子,還有,死無葬身之地。」
此話一出,不僅那丫鬟瞬間被嚇得面無血色,連李氏的臉色都白成一片。
死全家、死主子、還有死無葬身之地?這麼狠毒的誓言誰敢發啊,誰敢?她怎麼不自己去死啊!
李氏怒氣沖天的瞪著她,「你——」
「怎麼,不敢發這個毒誓嗎?可見根本就是想撒謊,沒打算要說實話,心里有鬼。」江夕荷打斷她說,然後突然之間就覺得意興闌珊了起來。
她搖頭道︰「算了,咱們還是打開天窗說亮話吧,你到底為何這般容不下少霆這個繼子?為了怕他爭奪家產嗎?池家並無世襲爵位可繼承,唯一有的也只有家產了,可是以莊家所擁有的財富,你真認為少霆會在意這麼一點錢財嗎?還是——」她昧了眯眼,突然想到。
「你是想霸佔已故婆婆莊氏所留下來的那些嫁妝?」
李氏臉上的表情不由得變了變。
「竟是為了錢?」江夕荷簡直難以置信。
「你胡說從道!」李氏怒然喝斥道。
「是不是胡說,你自己心里有數,我只是覺得不可思議,覺得難以置信而已,竟然是為了錢?!謀財害命這句話果然是其來有自啊。」江夕荷自言自語般的喃喃道。
「住口!」李氏惱羞成怒。
「敢做就不要怕人說。」江夕荷朝諷的看著她。
「你根本什麼都不懂!」李氏緊握雙拳,低聲怒吼。
池正煥是白丁出身,根本就沒有任何家產,所有開銷花費都來自于前夫人莊氏,他卻不知不覺、不管不顧。她在嫁進池家之後才知曉此事,即便用自己的嫁妝來填補家用也撐不下去,在這種情況下她能不將腦筋動到莊氏的嫁妝上頭去嗎?
她表面光鮮亮麗,人人見了就敬稱她一句少傅夫人,可又有誰知道她為了維持這個家表面上的光華與安樂,她付出了什麼,又拋棄了什麼?她連身為一個人最基本的良心良知都拋棄了,晚上連覺都睡不安穩。
嫁給池正煥做填房並非她所願,可是卻得由她來吞這個苦果,她心里的苦與恨又能與誰說?
只是既然都嫁進來了,孩子也接二連三的出生了,她還能怎麼做?她除了想辦法為自己和孩子謀一個安穩富裕的生活,一路走到黑之外,她已沒有第二條路可以走了。
「不懂什麼?你不妨說來听听,我其實還滿聰明的,舉一反三不成,舉一反二倒還行。」江夕荷似笑非笑的看著她說。
李氏咬緊牙關,止眥俱裂的瞪著她,活似恨不得能將她吃了似的。
「怎麼不說話了?」江夕荷挑眉道。
「我走。」李壓怒不可遏的然起身道。
「等一下。」江夕荷叫住她。
「你還想怎樣?」李氏咬牙切齒的怒視她。她將她最不堪最丑惡的面目扒開,讓她鮮血淋灕、面目全非之後,她到底還想怎樣?
「我只是想趁這機會和你把話說清楚。」江夕荷漠然的看著她,說︰「你別再鎮日的想讓人來找我麻煩了,只要你不再找我麻煩,咱們以後就各過各的,井水不犯河水,如何?」
「井水不犯河水?你們會放過我嗎?」李氏不住的冷笑,壓根兒不信她所說的話。
「只要你別再找我們麻煩,我可以和少霆說說看。」江夕荷目不轉楮的看著她說,「畢竟冤冤相報何時了。」
「你要我信你?」李氏朝諷的看著她。
「信我,或是未來一輩子都活在疑神疑鬼、草木皆兵的生活中,你自己做決定。」江夕荷直視她的雙眼。
「我不信你。」李氏豪不猶豫的說。
「那就算了。」江夕荷聳肩道,其實心里有點兒失望。
如果能各過各的多好啊,就像她與江家和張家一樣,倘若她謹記著上輩子的苦難與仇恨,非要報仇,與他們弄個兩敗俱傷才解氣的話,她這一輩子豈不是也要賠進去?她不是蠢人,不做蠢事,想必池少霆也和她一樣。
「如果我相信你,你要怎麼做?」李氏忽又開口問道,好像有些改變心意的味道。
「簡單,各過各的生活。」江夕荷重生希望的答道,接著不等她回便進一步說明道︰「最好能砌一道牆將兩邊一分為二,從此你過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沒有接觸,自然就不會有磨擦與糾紛。當然,如果有人想借此明修棧道,暗渡陳倉的話,那以後就等著不死不休的報復吧。」說完她冷笑一聲。
李氏沉默了一下,問︰「這麼做對你有什麼好處?」她想不透。
「好處嗎?」江夕荷看著她,目光突然變得有些迷離而遙遠。她緩聲道︰「人生在世每個人所求不同,有人求名,有人求利,而我也有所求。」
「你求的是什麼?」李氏問。
江夕荷的眼神慢慢聚焦的落在她臉上,開口輕吐出四個字,「一世安穩。」
晚上,待池少霆歸家,夫妻倆躺上床準備休息時,江夕荷便將早上與李氏唇槍舌劍的經過告訴他。
池少霆對于她不想「冤冤相報」的決定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想知道李氏听後的反應。「之後她又說了什麼?」池少霆問她。
「什麼也沒說就直接離開了。」
「看樣子她是打算繼續執迷不悟下去。」池少霆冷冷地一笑。「果然是不見黃河心不死,不見棺材不掉淚。」
「我倒有不同的看法。」江夕荷若有所思的對他說。
池少霆低頭,挑眉看她。
「她若真打算執迷不悟下去,根本就不會問我如果她相信我的話我要怎麼做這個個問題,可見她有些心動。」江夕荷依在他胸前分析道。「其實咱們現在也不需要去猜她的想法,只需要等幾天應該就會知道結果了。」
「等什麼,知道什麼結果?」池少霆問她。
「等看她有沒有找人砌牆,有的話自然是打算與咱們休戰,沒有自然就是要繼續對戰嘍!」江夕荷抬頭對他微微一笑。
池少霆失笑了一下,不知道自己剛剛怎會問這麼蠢的問題。
「你認為她會接受這個休戰協議?」他好奇的問道。
「便宜都讓她佔盡了,她不接受就是傻瓜蠢蛋。」
「有你這樣罵人的?」池少霆好笑道。
「我沒罵人啊,就只是這麼一說而已。」江夕荷一臉無辜的表情。
「你說她佔了麼便宜?」池少霆問。
「她對你的迫害,咱們沒找她算帳是其一,其二是婆婆當年留下的嫁妝,那些鋪子田莊這些年來的收入咱們也沒要她吐出來不是嗎?這不叫佔便宜,那什麼才叫佔便宜?」
「有道理。」池少霆點頭道。
「本來就有道理。不過我擅自決定不與她讓較過去的事,你不會生氣吧?」江夕荷小心翼翼的問。
池少霆似笑非笑的看著她,挑眉反問她道︰「怕我生氣你還敢這麼做?」
見他臉上真沒有任何一絲不悅的神情後,江夕荷暗自松了一口氣,面上卻露出洋洋得意的神情,大言不慚的開口對他說︰「其實我是知道你不會生氣才敢先斬後奏的。」
「哦?」池少霆挑高眉頭,一臉懷疑的表情。
「我是說真的。」江夕荷加重語氣對他說。
「那你說說看你是怎麼知道的?」
「很簡單啊,昨晚你不是與我說過,你回來的目的主要是為了要找回身分,其次便是想替莊家在京城里找到一個可靠的靠山,從頭到尾我都沒听見你說要報仇之類的話,就是平時我也不見你流露出什麼憎恨怨怒的神情。」一頓,江夕荷看著他輕聲道︰「我若猜得沒錯,你應該已經放下報復的念頭了吧?」
「夫人真的很聰明。」池少贊賞一笑。
「謝謝夸獎。不過你真的能做到徹底的放下嗎?」
「不知道。」池少霆誠實道,表情有些晦暗沉重也有些無奈。「她畢竟是父親的妻子,是我同父異母弟妹的母親,雖然他們對我不仁,我卻無法對他們不義。」
「你還真是傻。」江夕荷直言評道。
池少霆輕愣了一下,苦笑的問她,「失望嗎?」
「為何要失望?」江夕荷不解的說,「我說了我只求一世安穩,你若真要報仇血恨,與他們冤冤相報沒完沒了的話,我才真要失望,這樣很好。」說完,她抬起頭來吻了他下巴一記當作獎賞。
「謝謝。」池少霆抱緊她說。
「謝什麼?我又沒做什麼。」江夕荷不解的抬頭看他。
「謝謝你讓我遇見你。」他深情款款地道。
她聞言,朝他咧嘴微笑道︰「彼此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