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相盼妻歸 第1章(2)
作者︰香彌

「不是說丞相要見我,怎麼還不來?」

翌日,等了整整一天,仍見不到魏遐之,隔日一早,金多福忍不住試探的問著環兒。

環兒坐在桌前繡著手絹,頭也不抬的回道︰「興許丞相公務繁忙,況且姑娘現下什麼都不記得,縱使丞相見了你也無用,且也不知你的身分,連要送你回去也沒辦法。」

她被派來伺候這位患了失魂癥的姑娘,這位姑娘身子無啥大礙,她也沒啥事好忙,整日除了陪她說說話,就是繡繡手絹,十分清閑。

「環兒姊姊,那我能出去走走嗎?」既然見不到魏遐之,金多福打算先將丞相府的格局弄清楚,萬一日後要動手,才知道要埋伏在哪里。

「你一個外人不好在丞相府亂走。」

「可整日待在房里委實悶得慌。」

環兒是個好脾氣的丫鬟,听她這麼說,抬眼看向她,見她輕蹙著眉,一副淒惶不安的模樣,心里一軟,擱下手里的針線和絹帕,站起身道︰「要不我陪姑娘到外頭走走,不過不能走太遠。」

金多福頓時舒開眉心,「謝謝環兒姊姊。」

環兒有些同情這個忘了自個兒是誰的姑娘,笑著說道︰「我不過是個丫鬟,你不用這麼客氣,我瞧咱倆的年紀相當,你叫我環兒就成啦。」

金多福頷首應好,兩人一塊走出房里。

環兒只領著她在廂房附近一帶走著,突然想起一件事,說道︰「對了,你不記得自個兒是誰,不過總要有個名字才好稱呼。」

「名字?那我叫什麼名字好呢?」

金多福正想把原本在現代的名字拿來用,還未開口,就听見環兒興匆匆地說道——

「不如我就暫時叫你紅柿吧,你看可好?」她喜歡吃柿子,先前她手絹上繡的也是一枚柿子,便隨口說了出來。

金多福嘴角微抽,雖然不滿意這個名字,不過也沒有反對,「好,那就多謝環兒為我取名,我就暫時叫作紅柿。」紅柿起碼比這副身子的本名金多福來得好听一些。

據說金多福這名字是原主的娘取的,她娘原本是商賈之女,後來嫁進官宦人家為側室,在上頭的正室病死後,她被抬為正妻,可惜無福消受,不到一年也跟著病死,之後另一位側室被抬為正妻,成為禮部侍郎金國柱的第三任妻子。

金國柱原有一妻兩妾,與元配育有一子一女,原主的娘只生下她這麼一個女兒,在她娘過世後,被抬為正妻的那個側室也生有一子一女。

由于兩個側室先後被抬為正妻,所以金國柱的兒女全都成了嫡子、嫡女,當然也包括她。

她在女兒中排行老二,上有一姊,下有一妹,還有兩位兄長。在金家那兩三個月,她沒少被金國柱那幾個兒女算計,是靠著她前七次的經驗,才能安好的活到現在。

他們想弄死她,一為財一為情,那兩個兄長是為了她娘留給她的那一大筆價值不菲的嫁妝,而那對姊妹是為了一個男人——原主的母親在生前為她定下的未婚夫,隨安侯世子蔣疏靜。

那日她埋伏準備射殺魏遐之時,蔣疏靜就在他身旁。

其實金家早已家道中落,直到金國柱娶了原主的母親為側室,靠著她從娘家帶來的大筆金銀,在朝中上下打點,這才謀得了一個官位,這十幾年下來,他沒少送禮,這才一步步升到禮部侍郎。

金國柱雖說僅是禮部侍郎,不過他繼承了父親傳下的子爵之位,金家也勉強躋身貴族之列,不過原主能與隨安侯家結下親事,卻是因為原主的母親與隨安侯夫人是表親之故。

隨安侯世子蔣疏靜被列為京城十大美男子之一,她曾見過他兩次,確實不負盛名,生得芝蘭玉樹,豐姿俊逸,也難怪金雨翠與金玉雲會為他傾倒,爭著想嫁給他。

見她欣然接受了自己替她取的名字,環兒十分高興,熱絡的挽著她的手,又道︰「用不著同我客氣,來,紅柿,我帶你去那里瞧瞧。」兩人走在回廊上,環兒原是沒想帶她走太遠,但她此時心情好,便替她多打算了幾分,「也不知你什麼時候才能想起自個兒的事,說不得還要在府里住上一段時間,喏,我帶你將這內院逛一遍好了,你也好認認位置。」

「多謝環兒。」金多福正求之不得呢,說完,她瞟見回廊另一頭有人過來,她抬眸望過去,一雙丹鳳眼倏地睜大。

環兒也瞧見了,趕緊拉著她退到一旁,在那人走過來時,躬著身子行禮,「奴婢見過大人。」行完禮,發現紅柿竟呆愣愣的站著,環兒拽了拽她的衣袖,小聲提醒她朝自家大人行禮。

被她一扯,金多福回過神來,朝魏遐之福了個身。「見過丞相大人。」她縮在衣袖的手興奮的緊緊掐著,來到丞相府的第三天,她終于見到魏遐之了。

魏遐之見她面生,觀她衣飾也不像府里的下人,不免疑惑的道︰「你是……」

苞隨在他身後的貼身侍衛李耀平提醒道︰「大人,這就是前日咱們帶回來的那位姑娘。」

聞言,魏遐之頷首,打量她一眼,溫聲問道︰「听聞姑娘不記得自個兒是誰,如今可想起來了?」這兩日他無暇去見她,直到今日休沐才得了空,正打算去見她一面,沒想到在這里先遇上了。

金多福怯怯的搖著頭,「仍是沒能想起來。」

「听大夫說,姑娘是因頭部受傷患了失魂癥,怕是一時半刻好不了,姑娘無須擔憂著急,暫且在府里住下,我已派人在京里打听,看能不能找到你的親人,屆時再送你回去。」魏遐之語氣溫和的安慰道。

「多謝大人。」金多福垂下眼屈膝向他道謝,心里不由得想著,這人面容溫雅俊美,但那眼神卻宛如過盡千帆、歷盡滄桑,再無溫暖,只留下一片冰寒,看得她心底也無端跟著冷了起來。

「無須多禮,你若是想起什麼,隨時都可來告訴我,這段時間你且安心在這里住下,若有什麼需要,盡避告訴府里的下人。」說完,魏遐之沒有再多留,舉步往書齋走去。

來到書齋,會先經過一處花廳,接著左側是藏書室,右側的房間才是書房。

進了書房,魏遐之瞥見旁邊一個矮櫃上,擱著先前從那姑娘身上搜出的一把袖箭,回頭詢問跟進來的心月復隨從,「耀平,那姑娘這兩日可有什麼可疑之處?」

他不怎麼相信那姑娘在射殺了一名刺客後,竟會被那刀一砸就失了魂,忘了自個兒是誰,這事也未免太巧了。

「屬下這兩日派人暗中留意,那姑娘目前看起來尚無可疑之處,似乎真不記得自個兒是何人了。」

「繼續派人盯著。」

李耀平應了聲後,問道︰「大人仍懷疑她是裝的?可那天若非她一箭射殺那名刺客,只怕後果不堪設想。」在他看來,不管那姑娘是何身分,終究是救了大人。

魏遐之語氣淡淡地反問道︰「你怎知她那一箭是要救我,抑或是要殺我?」

數年前他曾跟著已過世的愛妻學過一套拳法,這些年來他日日勤練,縱使他不能力敵刺客圍殺,但至少還能及時避開朝他刺來的一劍。

聞言,李耀平一愣,「可她確實射殺了那名撲向大人的刺客。」

「若那箭再偏一些,只怕射到的未必是那名刺客,而是我。」當時他與那刺客之間只有一臂之遙,她究竟想射殺誰,不得不令他懷疑。

李耀平詫異的又道︰「大人的意思是,她原本的目的也許是想暗殺您,結果誤殺了那刺客?」

「不無可能。」

听完主子的話,李耀平皺起眉頭思索,「難道是二皇子、三皇子還是五皇子,因先後攏絡大人不成而懷恨在心,又為了不想讓大人被對方所用,便派人來暗殺您,想毀了您?」只恨那些刺客都已自盡死了,他一時之間也無從查出幕後主使之人。

前幾年太子在狩獵時,為追捕獵物墜馬而亡,皇上因喪子之痛,身子已大不如前,又在得知七皇子奉命到邊關犒賞三軍時,被埋伏的敵軍給炸死,原就有病在身的皇上,身子越發虛弱,從去年開始,病情越發沉重。

為了爭奪儲君之位,幾位皇子爭斗得越來越激烈,大人身為丞相,如若能得其相助,不啻如虎添翼,因此二皇子、三皇子和五皇子都曾先後意圖拉攏大人為己所用,但大人卻不為所動,表明不介入奪嫡之爭,只忠于皇上,誰能成為皇上,他便效忠于誰。

數日前,二皇子和三皇子猶不死心,又再先後登門,被大人所拒,兩人離去時皆顯得面色不善,先前那場行刺,他懷疑是他們其中之一暗中命人對大人下手。

魏遐之倒是不急著查明究竟是誰派人行刺,容色淡然的吩咐道︰「既然追查不到主使者,你再多加派些人手查探那姑娘的身分,也許能發現什麼線索。」

「是。」李耀平領命退下。

在他離去後,魏遐之走到掛在牆面上的一幅肖像畫前,畫上是一名約莫二十歲的女子,身著一襲絛紅色衣裙,外頭罩著一件淺粉色紗衣,發上插著一支牡丹花玉簪,清麗的臉龐勾起微笑,一雙秀媚的眼楮似是在看著誰,滿眼掩不住的柔情密意。

他那寒冰似的眼神在望見畫上的佳人時,轉瞬間柔得宛如一汪春水,滿眼的繾綣愛戀。

他抬手撫模著畫像,那溫柔痴戀的神情宛如在撫模著真實之人。

「你再等等,等我召集天下所有的奇人異士,就能再見你一面。」說著這番話的他,那張素來溫潤如玉的臉龐,表情癲狂熾烈得教人心驚。

這些年來,他無時無刻不思念著已逝的愛妻,那刻入骨血里的相思和無法再傾訴愛意的痛苦,日日夜夜折磨著他,將他折磨得都要瘋了。

幸好他不用再等太久,他已暗中布署,只要再等幾個月,再等幾個月就好……

金多福坐在房里的繡凳上,幫著環兒撥著絲線,一邊向她打探魏遐之的事。

「听你這麼說,丞相大人倒是個痴情人。」

「可不是,咱們大人今年不過才三十出頭,年紀輕輕就成為位高權重的丞相,相貌又生得俊俏,即使是續弦,也有不少名門貴女想嫁給他,可全被大人給拒絕了,算一算自打夫人過世到如今都有八年了,每逢夫人的忌日,大人都會把自個兒關在房里三日呢。」

提起自家大人的痴情,環兒滿臉敬佩和羨慕,要是日後她也能遇上這樣一位對她情深意重的夫君,該有多好。

金多福先前是曾听說魏遐之與他已過世的妻子鶼鰈情深、十分恩愛,但她以為那不過是魏遐之故意命人渲染,刻意把自己塑造成痴情人的形象,好來欺瞞世人,如今听環兒這麼一說,這事倒似乎是真的了。

她無法想像這位在書里虛偽陰狠,篡奪大雅王朝的奸相,竟會對一個女人如此痴情,不知是什麼樣的女人,竟能被他這樣惦念不忘?

想到這里,她試探的又問︰「想必夫人生得國色天香,才讓大人對她這般念念不忘吧?」

環兒搖頭,「我才來府里六年,也沒見過夫人,不過听府里那些老人說,夫人模樣是生得十分嬌俏,听說她很會說話,常把大人哄得眉開眼笑。」她頓了下,又道︰「據說大人還未貴為丞相的時候,雖是尋國公的嫡長子,但身子骨不太好,又不得國公爺看重,國公爺更疼愛他繼母所出的那兩個弟弟,大人在國公府的日子並不好過,可他娶了夫人之後,身子慢慢硬朗起來,與夫人的感情更是如膠似漆,臉上總是帶著笑呢。」

听環兒這麼一提,金多福想起第五次重生,成為宮中一名被冷落多年的妃嬪時,所听到的傳聞。

據說當年尋國公因不喜魏遐之這個嫡長子,請旨想立二兒子為世子,以便日後襲爵,但皇上未允,還下旨訓斥了尋國公一頓,直到魏遐之在妻子過世後,親自上摺子請皇上立他二弟為世子,皇上這才允了此事。

但聖旨賜下不久,國公爺便病逝,而後不到一個月,某天深夜國公府發生大火,將整座府邸燒成一片廢墟,魏遐之的繼母張氏和兩個弟弟都被燒死了,只有當時奉皇命外出辦差的魏遐之逃過一劫。

京城里的人對這場大火議論紛紛,甚至還有流言指稱那場大火是魏遐之暗中命人縱火所致,否則國公府那麼多下人都逃出來了,他繼母和兩個弟弟怎麼會活活燒死在屋里。

為此,魏遐之特地面見皇上,向皇上表明不願繼承國公之位,請皇上收回魏家的爵位,皇上經他再三懇求之後,允其所求。

此消息一出,震驚京城百姓,城里那些謠傳他縱火謀害繼母與弟弟的流言,也平息下來。

而後皇上開始器重他,幾年間將他一個翰林院侍讀,擢升為御史,再一躍成為吏部尚書,最後被提拔為一國首輔。

這段傳聞與她看的那本書的內容大致相同,小說的內容大意是說,大雅王朝的皇子們在太子身亡後,趁著皇上病重之際,為爭奪皇位陷入內斗,最後在奸相魏遐之的陰謀構陷下,這些皇子斗得兩敗俱傷,無一幸存,沒多久皇上也駕崩了,只留下一位公主,奸相軟禁公主,登上寶座,改朝換代,因倒行逆施,百姓苦不堪言。

書中的男主角是一名守城的小將,與他相依為命的兄長死于魏遐之的暴政下,于是他義憤的揭竿而起,反抗魏遐之的統治,而後救了從宮中逃出來的公主,兩人一邊談戀愛,一邊聯手反抗魏遐之。

她沒看到最後的結局,不過听同學提過,結局是男主角打敗魏遐之,與女主角成為皇帝、皇後。

由于魏遐之只是書中的反派,並非主角,有關他以前的事,書里描述不多,魏家那場大火的真正原因,書里也未明確點明,但在看的時候,她也認為魏遐之應當就是主使者。

她還听說尋國公與張氏是青梅竹馬,尋國公本想娶張氏為妻,卻因父母之故,被迫娶了魏遐之的母親過門,自己心愛之人卻只能屈居側室。

為此,尋國公對魏遐之母子十分不喜,偏寵張氏與她所生的兒子,在正妻死後,即刻抬了張氏為妻,讓兩個庶出的兒子也變成嫡出。

仗著尋國公的寵愛,張氏和兩個兒子在外人面前對魏遐之關懷備至,但暗地里卻處處算計排擠他,就連為他議親,都刻意安排他娶一個病弱的女子,而那女子還未過門就先病死了。

後來,魏遐之無意間邂逅一個平民之女,對她一見傾心,執意想娶她為妻,但門不當戶不對,尋國公本來不答應,畢竟他再怎麼不喜魏遐之,到底是他兒子,尋國公仍想替他娶一個配得上他身分的貴女為妻。

最後似乎是在張氏與其兩個兒子的極力說服下,尋國公才答應這樁婚事。

如今再對照環兒所言,金多福才有些相信魏遐之是真的對妻子一往情深,不在乎她的出身,執意娶她為妻。

原本莫名其妙被拖來書里的世界阻止魏遐之篡位,她對這個魏遐之一直充滿著怨氣,現在知道他竟是一個痴情的人,怨氣倒是消減了幾分。

不過她還是不會心軟,不殺了他,她就沒辦法回到自己的世界。

就像第五次重生成為妃嬪那時,為了阻止魏遐之登基,她曾暗中散播一些流言,暗指魏遐之有謀朝篡位之心,想讓皇上提防他,結果就在那些流言在宮里散布開來的時候,魏遐之為了避嫌,竟然向皇上辭官,以表明心跡。

也不知皇上是怎麼回事,竟那麼信任他,非但不準他辭官,還命人徹查那謠言的出處,最後查到她頭上來,她被冷落多年,可到底仍是皇上的妃嬪,她沒被杖斃,也沒被砍頭,但被賜了一條白綾,讓她自我了結。

她不肯,最後是兩個嬤嬤拿著那條白綾將她活活絞死。

金多福模了模頸子,想起當時被勒得窒息而死的情景,仍心有余悸。

思及先前經歷的各種死法,她沒崩潰發瘋,已經算是意志堅強,但再繼續下去,她實在沒把握自己不會真的瘋掉。

想了想,她一把握住環兒的手,說道︰「環兒,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我想見丞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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