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分鐘之後,麥兆城臉色不善地走出來,把手中的容器交給護士,然後走出去,看見了還在沙發上看醫學雜志的蘇妙安。
當他龐大的身影籠罩在蘇妙安身上的時候,她一開始沒什麼反應,又看了一會之後才抬起頭,感嘆地說「現在才發現醫學也是個很奇妙的東西。」
麥兆城沉默地看著她,現在好像不是說這個時候吧……
蘇妙安合上雜志,「怎麼這麼久?你手臂不酸嗎?」
麥兆城心想,為什麼今天的所有人都在調戲他!
蘇妙安從沙發上站起來,把醫學雜志隨手一扔,好像完全忘記了自己剛剛還在感嘆醫學的奇妙。
她拿起包包,撥了撥胸前的直發,狀似無意地提到了另外一件事,「我想你也在合約里看到了,這件事是比較急的,所以我們的時間不多,必須要提早行動。」
麥兆城沉默地看著她,她想說什麼?
蘇妙安聳肩,「剛剛醫生說,檢結果明天就出來了。」
麥兆城還是沉默,靜等著她的下文。
蘇妙安繼續說「我希望在結果出來之後,立刻就……采取行動。」
麥兆城的眼楮亮了一下,好像是個他感興趣的話題。
蘇妙安這次的停頓長了一些,「但是因為要逼我回家相親,我老爸已經把我租的房子退掉了,可是我今天又不想回家,要不然明天出來找你等結果比較麻煩。」
她忽然加快了語速,「所以我們今晚就住在你家好了。」說完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麥兆城愣在了原地。
一分鐘後,他輕輕地抽了口氣,他家?
如果讓蘇妙安看到他那個奢侈到不行的家……那後果不堪設想!
麥兆城可不想飽嘗「煮熟的鴨子飛了」的苦澀感,所以在開車離開之前,麥兆城以去洗手間為由,溜出去打了個電話給河澤,然後在完全忽視對方意願的情況下,強行制定了一個計劃,接著就掛斷了電話,即便河澤還有話沒說完。
在將蘇妙安往河澤公寓帶的時候,麥兆城的心只放下一半,另一半還懸著,那是因為他根本沒有公寓鑰匙。
不過很快麥兆城的心就完全放下了。
在公寓面前,麥兆城照原計劃模了一遍口袋,然後說出計劃好的台詞,「鑰匙好像不見了?!」
蘇妙安露出一副「真是什麼都指望不上你」的表情,說「再找找。」麥兆城依言又翻了翻口袋,低頭時目光卻是往四周掃去,然後在瞄到那個身影時候才松了口氣。
那人從走廊那頭走過來,穿了身藍色底有黃色小老虎圖樣的睡衣,頭發有些亂,手里提著個塑膠袋,好像是要去倒垃圾,他靠近後,貌似詫異地看了眼麥兆城,「嘿,阿兆。」
麥兆城聞聲直起腰,對他露出個生疏客套的笑,「河澤,幸虧你在。」
河澤露出個很夸張的表情,語調微揚,「怎麼了,你有事需要我幫忙嗎?」 麥兆城好像很苦惱,「是的,我是不是有把備用鑰匙放在你那?我的那把找不到了。」
河澤恍然大悟地點點頭,然後二話不說就從睡衣口袋里掏出一串鑰匙,然後卸下其中一把交給麥兆城。
蘇妙安側頭看了看他,眉眼淡淡地說「你為什麼會把別人的公寓鑰匙,串在自己的鑰匙環上?而且你怎麼倒個垃圾還帶著鑰匙?」
麥兆城和河澤兩個人對視一眼。
河澤眼珠轉了轉,然後哈哈一笑,「我這個人就是這麼奇怪。」
蘇妙安看了看他身上的睡衣,忽然覺得滿有道理,竟然就沒再繼續問。
麥兆城用鑰匙打開公寓的門,將蘇妙安讓進公寓,然後告訴她自己要去和河澤道個謝,接著就闔上門,轉向河澤,直接把自己的車鑰匙扔給他,「開車去我家,衣櫃里的衣服隨你選。」
河澤表情一亮,「我要住多久?」
麥兆城擰眉,「大概要幾個月,不給你消息就一直住著。」
河澤一握拳,「Yes!」
順理成章地驅趕了公寓的原主人之後,麥兆城若無其事地開門而入,接著就愣在玄關處。
客廳中央是和他差不多表情的蘇妙安,听到關門聲之後她轉過身,不可思議地打量了一下麥兆城,然後搖了搖頭,「真不敢相信,你是怎麼從這一個垃圾堆里找出干淨衣服穿的,還是說你這身衣服所帶給人的整齊感完全是錯覺?」
麥兆城默默地磨了磨牙,在心中咒道,河澤,你真該活在動物園里!
他沉默了好一會,才扯出一抹蒼白無力的笑來,「嗯,我這個人就是這麼奇怪……」
蘇妙安揉了揉太陽穴,又走回到玄關處,「你最好先把臥室收拾出來。」
麥兆城爽快地點頭,然後問「不過客廳應該很快就可以收拾好。」
蘇妙安無所謂地聳肩,「隨你怎麼安排,反正我回來後要有臥室可以睡。」
麥兆城看她拿起鞋櫃上的包包,揚眉,「回來?」
蘇妙安理所當然地點頭,然後笑了,「為了給你一個良好的工作環境,我決定暫時離開。」
說完就越過他,留下一句「祝你收拾得開心」就離開了。
麥兆城無奈地苦笑了一下,然後換上室內拖鞋走進客廳,掏出手機撥了個號碼,然後
靜等幾秒後,直接對著手機報出了河澤公寓的地址,接下來說「五分鐘內找人來清潔這個公寓,嗯,找工作效率高的,因為他們只有半個小時的時間。」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他收起手機環視了一下這個房間。
麥兆城思考了一下,決定也先下樓去喝一杯好了……
第二天下午三點四十五分,檢查結果終于出來了。
在此之前,麥兆城和蘇妙安經歷了最尷尬的相處時光。
其實最尷尬的還是蘇妙安,雖然她女王樣十足,雖然這件事是她開始的,但當這一時刻真的到來的時候,她才慢半拍地
發覺這有點太荒謬了。
如果今天的檢查結果顯示一切正常,那麼她就要和麥兆城……蘇妙安忽然開始臉紅心跳。
她緊張什麼?明明昨晚她回來時還買了一些必備用品。
麥兆城和蘇妙安坐在沙發的兩邊,一個在若無其事地看電視,另一個則是渾身僵硬地胡思亂想,她真的要和麥兆城生個孩子?仔仔細細的理了一遍思緒之後,蘇妙安依然覺得他的基因還是最合她的心意。
其實生孩子本來就不令她覺得有什麼,最令她緊張的是生孩子的過程,這可和人工授精不一樣,前者去醫院做個手術就可以,但這個……可是要真槍實彈的!
恍惚地耗到下午,客廳里的電話忽然響了。
蘇妙安渾身一僵,瞠大了眸子看著電話,卻沒有任何動作,最後還是麥兆城靠過來,撐在她身邊,伸手拿過電話接听,簡單應了幾句之後,他掛斷電話,神色淡定又坐了回來。蘇妙安的目光從電話又挪到他身上,盯著他好一會之後才問「你不該說點什麼嗎?」
「哦。」麥兆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說「是醫院打來的。」
蘇妙安等了一會幾乎要抓狂,「然後?」
「我很健康。」麥兆城很溫和地笑了。
蘇妙安輕輕松了口氣,然後很快一顆心就又懸了上來。
「或許這會很尷尬。」麥兆城關掉了電視,很貼心地問她,「如果你現在要結束也沒關系,我去把合約拿出來,隨你處置。」
他見蘇妙安沒說話,就伸手按住她的肩,看似在安慰,「還會有別的辦法,我可以再多去幾間醫院看看,總會有你中意的人選。」
麥兆城的話說得窩心又體貼,但這反而令蘇妙安動搖了。
首先,再多去幾間醫院也能找到合適的人選嗎?
其次,她如果真的放棄倒顯得是她在怕,她才不能讓麥兆城小看她。
蘇妙安靜默地做了幾個深呼吸,然後忽然拂開麥兆城的手站起來,大義凜然地說「既然健康,那就沒什麼好顧慮的了,我先去洗澡,你去房間等我。」
說完就直奔浴室,大力關上了門。
她離開之後,麥兆城將手搭在沙發上,緩緩地露出一個笑容來,勝利在望啊……他心情愉悅地笑了一會,然後伸手拔掉了電話線,免得一會醫院的電話打攪他的好事。
罷剛那個電話是誰打的?正確答案是河澤。
住在麥兆城家的河澤本來是懷著美好願望的,不過在那棟建築光鮮的外表下,有一位嘮叨起來就驚天地泣鬼神的管家大媽,河澤實在是被她叨念得受不了了,想打電話來求救,結果沒說幾句就被莫名其妙地掛斷了。
麥兆城你這個損友!
在河澤飽受語言轟炸摧殘的時候,麥兆城的春天卻到來了。
他臥薪嘗膽了四年,終于等到了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