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多月後,時值入秋。這天夜里,牧浣青才將女兒哄睡,便突然有下人來報說侯爺來了。
牧浣青怔了下,立刻披上外衣,出了房門來到前院,果然見到符彥麟和他的三名心月復。
他們一身風塵僕僕,似是經歷了風霜,披風上都沾了一層灰,符彥麟的下巴還長了胡碴子,可即使如此也不減他一身俊朗,反倒更添英武之氣。
「侯爺。」
「睡了?可吵醒你了?」
牧浣青搖頭。「還未睡。」
她命人去把柳氏姊弟找來,又派人去燒熱水、準備熱茶和可以暖胃的吃食。
吩咐完後,牧浣青讓管事去招呼莊康三人,自己則將符彥麟領到書房,幫他將披風卸下,讓人拿去外頭抖干淨,待熱水送來,將毛巾浸濕後遞給他,讓他洗手擦臉。
她做這些事時很自然,沒有特別討好他,卻是盡責地給他準備妥當,因為她看得出來,他必是趕了好幾夜的路。
待他淨完手和臉後,她讓人把東西撤下,待下人一走,她回頭正要詢問他一些事,哪知符彥麟卻突然伸手攬住她的腰,一把將她抱入懷中。
「侯爺?」
「別動。」他抱著她,將下巴靠在她的肩上,聞著她沐浴餅後的馨香,不禁舒服的一嘆。「我只是想抱抱你,不會做什麼。」
牧浣青身子有些僵硬。靠著她的是最親近卻又最陌生的男人,她與他已經四年沒有親近過,突然觸踫到他硬實的胸膛,她一時不知該怎麼回應,就算想拒絕,也在听了他近似哀求的語氣後心軟了。
她臉蛋有些燙,看在他辛苦趕路的分上,只要他不做什麼逾越的事……給他抱一下也無妨。
符彥麟還真怕她拒絕,幸好她沒太過掙扎,能這樣抱著她,他已經很滿意了,花了心思討好,總算有些進步。
「我本該直接回京城復命的。」他輕輕在她耳邊說。
「嗯。」她輕應著。
「但是想到你和豆豆,我就來了。」
牧浣青立即明白,他不直接回京城,卻先繞到她這兒來,如此急趕,怕是為了擠出時間待在這兒,才會如此疲倦。
她不禁嘆了口氣。「侯爺,你這是何苦?來這兒又不急在一時。」她人又不會跑。不過最後這句話她沒說出口,因為說了好似在給他承諾。
「我為什麼來,你該明白。」輕輕一句話道出他的相思,牧浣青臉蛋不禁又熱了些。
見她沉默,他苦笑,只好自己表白。「浣青,我思你甚極……」
他在外頭時,每當夜深人靜便會想著她,想著她和女兒在一起的樣子,想著她是不是收到他的信件會開心?想她喜不喜歡他為她收集的馬雕?想她會不會也想他……為了快點見到她,所以才不眠不休地趕路。
原來在不知不覺中,他已經把她放進了心里,而她似乎還停留在推拒他的位置。
牧浣青任他抱著,她並非鐵石心腸,面對這樣的他,她很難不感動。
這時候外頭傳來聲響,僕人送吃食來了。
「侯爺,吃些東西吧!」她說。他急急趕路,肯定沒時間吃飯。
符彥麟卻沒回答,也沒任何動靜,她不禁感到奇怪。
「侯爺?」
耳畔傳來微酐聲,她怔住。他居然就這麼睡著了?她不禁失笑,想拉開他,可一踫到他的手背卻發現是燙的,她再次怔住,立即去模他的臉,果然也是燙的。
他發燒了!
「心語。」
心語听到主子叫喚,立即推門而入,一進門見到這情況,亦是一怔。
「侯爺病了,快過來幫我扶他上床。」
在兩人合力之下,總算把符彥麟的手拉開,安置在床上,並幫他月兌下靴鞋和襪子。
牧浣青又命柳雲和柳暮進來幫忙伺候,接著立刻派人去馬莊找吳大夫過來。
莊康三人听到大人發燒,立即趕過來,牧浣青向他們一一詳問實情,這才知曉符彥麟這幾個月都沒時間休息,一旦辦完事,便馬不停蹄地趕路,原本該是六天的路程,硬是被他縮短到三天,這三天他不眠不休,到驛站只換馬,不休息,就直奔她這兒。
就算是鐵打的身子也耐不住幾個月的操勞,怕是累極,風邪入侵。
牧浣青見到莊康三人也是一身狼狽,看似很累的模樣,便安撫他們,讓他們先回房休息。
大人早有令,待到了莊子他們三人一切听夫人做主,因此便依言退下。
牧浣青讓柳氏姊弟幫符彥麟褪下衣衫和褲子,全身擦拭一遍後,換上干淨的襯衣。等他們侍弄好,她走進內屋,見到符彥麟臉上的胡子,便又叫人拿來剃刀和油,要姊弟倆把他的胡子順道刮干淨。
柳雲和柳暮一听,立即嚇得忙搖頭。
那可是刀子哪!未經大人允許,拿刀去動他的臉,就算沒異心,也會被大人給宰了。
牧浣青見他們嚇成那模樣,也不勉強,只好親自上陣。
她先將油涂在符彥麟的下巴上,淨了手後,便將剃刀貼在他的下巴處,慢慢的、仔細的幫他刮掉胡碴子。
他睡得很沉,完全沒有醒來,竟是如此放心,把命都交給她了。
符彥麟的確睡得很沉,一見到她,听到她的聲音、聞到她的氣息,他便覺已經回到家,因此一放松後便睡得昏天暗地,連自己病了都不知。
符彥麟也的確信任她,因為他知道這女人能面對任何的突發狀況,並冷靜處理。只要有她在,他便能安心,就算他累得倒下去,也要倒在這女人的懷里。
牧浣青一邊將濕毛巾擰吧,放在他的額頭上,一邊等著吳大夫趕過來。他整張臉是紅的,身子也是燙的,她換了好幾條毛巾給他輪流擦著臉和脖子,好讓他能舒服些。
就在她為他擦拭脖子時,他的大手突然握住她的手,她怔住,抬眼看他,見他也睜眼看著她。
「醒了?」她問。
他沒回答,只是盯著她。
「你覺得怎麼樣?哪兒不舒服?」
他還是盯著她,看似反應有些遲鈍。
牧浣青一手被他抓著,只好用另一手去模他的額頭。
「你該不會腦子燒壞了吧?人都變呆了。」
她本是隨口一說,豈料他突然喚她。「浣青……」
牧浣青微笑。「你安心睡著,我已經派人去請大夫,應該就快到了,再等等。」
驀地符彥麟將她拉過來,猛然翻身將她壓在身下,就著她的唇吻下去——
符彥麟作了一個美夢,夢中他吻著牧浣青,嘗到這張小嘴,跟他想像的一樣柔軟迷人。
現在想想,他真不明白自己當初怎麼會把這女人給放走?兩人第一次圓房的記憶早已模糊,他怎麼想都想不起來當時的細節。說來也怪他,那一晚他喝了酒,又憋了一肚子火,只想盡快敷衍了事,所以什麼都沒記住,也什麼都沒嘗到。
等到他有這個心了,她卻無心。看著她建立起自己的天地,他漸漸欣賞她,最後還喜歡上她,但他卻不能再像從前那般擁有她,還得費盡心思的討好她。
她是他的妻子,這女人都為他生一個孩子了,他卻不能任意踫她。
這女人滑溜得讓他無從下手,雖然對他微笑有禮,他卻能感覺到在她圓滑的背後豎著剛硬的盾,讓人找不著弱點。
他曾經想過以女兒要脅她,但是了解她越多面貌,他就越不敢輕舉妄動,因為她對他無欲無求,對他敬重也不過是看在女兒的分上。
女子能做到像她這樣大氣,也算是女中豪杰了。
對這樣的她,他不能再用對待後宅妻妾的態度來待她,那只會讓她看輕他,而他最不能容忍的,便是她的看輕。
想吻她,又怕她生氣,抱著她時,他還得低聲懇求她。他不知道自己怎麼了,但他卻一點也不覺得羞恥,因為她值得他這麼對待。
在外頭發生的一切,他只想跟她說,因為他知道她會懂,她就是這麼一個聰明又沉穩的女人,而這個女人,是他符彥麟的妻子。
他不知道還要等多久,她才會答應讓他踫她,只好先在夢里解解渴。在夢里,他才能無所顧忌地抱著她又吻又親,因為是夢,所以不怕她生氣,他就想這樣對她為所欲為。
牧浣青瞪大眼。她沒想到符彥麟突然壓下來吻住她,她氣得想推開他,但這家伙的力氣大得嚇人。
「符——唔——符彥麟——活膩了你——啊——你敢——」
這個殺千刀的,根本是活得不耐煩了!他是燒壞了腦子嗎?
符彥麟的腦子沒燒壞,但也跟燒壞差不多了,平常壓抑的,在夢境里就如猛虎出柙。
牧浣青知道不對勁。符彥麟絕不會道麼對她,這男人有他的自尊,只要她不願,他也拉不下臉來強迫她,但他現在卻一反常態,她若再不想辦法阻止,恐怕他就要霸王硬上弓了。
逼不得已,她狠心用力一咬,將他的嘴唇咬出了血。
符彥麟果然停下動作,他放開她的唇,隔著一段距離,表情像是有些懵了。
「奇怪,怎麼這麼逼真,居然會痛?」他喃喃地說。
「符彥麟!快放開我!」她氣得警告。
他像沒听到似的,依然壓在她的上方,怔怔地盯著她。他現在整張臉都是紅的,高燒已經燒得他無法思考。
他盯著她的臉,見她橫眉豎目,活似一只會咬人的野貓。
「真是凶巴巴的女人,當初娶你時就沒看清楚,若是看清楚了,就不會放你走。不過沒關系,你還是本侯的女人,是本侯明媒正娶的妻子,你放心,這次我會對你好的,咱們好好圓房吧!」
「去你媽的圓房!」這家伙果然腦子燒壞了,那就別怪她下狠手。
牧浣青極力將他沉重的身軀抵開,膝蓋用力一頂,符彥麟身子頓時僵住,她乘機將他推開,往旁邊一滾,躲得遠遠的。
她大口喘著氣,趕忙拉好身上的衣襟,整理被弄亂的頭發,兩眼還盯著他,防止他再像野獸一般沖動。
符彥麟卻是不動,維持著同樣的姿勢,那張臉依然燒得通紅,而他發紅瞪大的雙眼有些猙獰。
他還處在夢境與現實之中,好似清醒了,又像是還在夢境。
為何會像火燒一般的疼痛?痛到他動彈不得,就這麼繼續跪在床上。
大概是因為他的表情太駭人,牧浣青也覺得不妙,這時候吳大夫終于趕來,匆匆拿著醫箱進屋。
「大小姐。」他忙向牧浣青躬身作揖。
「你來得正好,快給他看看,他燒得不輕。」還燒到腦子發神經,色鬼上身了。
牧浣青極力鎮定自己,不讓人看出她的窘態,心下暗自慶幸現在是子夜,她讓其他僕人先去休息,讓值夜的柳氏姊弟待在小房里歇息,方便她隨時傳喚,這才沒讓人瞧見適才的糗態。
吳大夫匆匆來到床前,一旁的心語將他的醫箱擱在幾上,又忙搬來凳子給他坐。
吳大夫見侯爺正以奇怪的姿勢跪在床上,不免感到疑惑。
「大人?」他恭敬地喚道。
符彥麟抬頭看他。
「大人,您哪里不舒服?」
「我舌頭痛。」
牧浣青听了,忍不住把臉轉開,耳朵都紅了,心中暗罵︰誰準你強吻我,活該!
吳大夫心下更奇怪了,第一次听到病人舌頭疼,但面上仍好言說道︰「大人請躺好,小的給您把個脈。」
「我動不了。」
「為何?」
「下面痛。」
牧浣青差點沒跌倒,惹得心語還奇怪的轉頭看她,她忙低頭咳了咳,假裝沒事的對心語吩咐。「去把柳暮叫來。」
心語點頭,立即出了房門,不一會兒,柳暮匆匆進來,朝牧浣青躬身拱手。
「夫人。」
「去扶侯爺躺好,讓吳大夫為他診脈。」
「是。」
柳暮匆匆上前,他是男人,又有功夫在身,力氣自然大些。他扶著符彥麟躺在床上,這時候的符彥麟已經全身發燙,流了不少汗,吳大夫把完脈,說侯爺是操勞所致,感染風寒,為了助他退燒,要立即為他扎針,得把他的衣服月兌下。
牧浣青听到他要月兌衣,便找了個由頭出了內房,還吩咐柳暮和心語在內房好好幫忙大夫給侯爺治病,有事的話就去書房找她。
出了內房,牧浣青這才松口氣,撫著自己的唇,露出尷尬羞赧的神情。
說不出這是什麼的心情,生氣、害羞,還有點莫名的慌亂。雖然他是在頭腦不清時對她做了沖動的事,但這也暴露了他心底壓抑的,在毫無警戒之下,呈現在她面前。
這男人一旦粗魯起來,也不曉得控制力道。她偷偷揉著,還嘶了一聲。肯定是瘀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