頑童帝君 第3章(2)
作者︰寄秋

太子前幾年迎娶表妹季如妍為太子妃,同年納側妃元氏和陳氏,及四名采女。

但是這幾名女子美則美矣卻過于死板,不懂情趣卻又故作高傲,仗著是皇後娘家送來的人便不可一世,對服侍的宮女太監動輒打罵,還管到他哪日該宿于哪人床榻,急于有孕好專寵東宮。

他被她們鬧得心浮氣躁,眼不見為淨的避走他處,正在曲橋上與領了新裁舞衣的溫拾蘭相遇,他一瞧見她清妍模樣便動了色心,強拉至假山後欲行雲雨之歡。

但是他沒得手,溫拾蘭拚了命的反抗,逃了。

此事本來是隱秘的、見不得人的丑事,受辱的小泵娘也絕口不提,以免惹來禍端,幸好清白之身未失,哭了一夜當是被狗咬了一口。

太子卻自個兒找死,未能如願竟大張旗鼓的找人,這事傳呀傳至喬翊耳里,他當天沖進皇宮把太子揍成豬頭,又剝光他的衣物高吊東宮宮門,未了不傷了宮女姊姊們的眼,扯下一塊布幔包住他,這才保留一絲絲顏面,沒真讓人看個精光。

皇後因此大怒要嚴辦,不過皇上不以為意地揮揮手,只說孩子們玩鬧,無傷大雅,打打鬧鬧是常有的事。

從此以後太子是怕了世子爺的無賴,即使他才是皇上的親兒,但是一見到無理可講的喬翊,難免如老鼠遇到貓般畏縮,唯恐他又發起狠胡亂揮拳。

被揭瘡疤、臉色變得鐵青的沈元嶸憤恨地瞪著對他不敬的女子,一言不發地走開。

去了太醫署一趟,溫拾蘭和朱心池回到她的居所。

皇宮里有一處專供伶人休憩的居所,佔地約七畝,足以容納幾百人,以集中管理方式不許擅自出宮,除非有要緊事,但得先稟告司主,司主再通報尚儀局,重重上報方可外出。

沒有品級的伶人是十到十五人住一間房,女史以上可以獨自一間房,而八品掌樂配有兩名宮女服侍,正七品典樂是四名,而司樂則有八名,以此類推。

不過溫拾蘭擁有「特權」,在世子爺的護航下得以帶上四名自家的丫鬟,家生子的忠心無話可說,一顆心全在主子身上,就連主子和閨蜜說兩句悄悄話,也會先備好瓜果糕點再悄然退下,守在門口不讓旁人靠近。

雖然另有幾名宮女是上頭配下來的,但是只能待在外間,做些漿洗、打雜的活兒,一般是不入內室,以免不同心成了別人眼線,反而惹出禍事來。

「寧可得罪君子不開罪小人,太子是頭狼,他背後下幾個絆子就夠我們吃不消,你干麼還要提起世子爺,把他的舊恨新仇全勾起來。」官家兒女怎麼跟皇室斗,豈不是自尋死路。

溫拾蘭對惹惱了太子殿下感到不安,皇宮內院是他的家,要是一時起了惡念尋人晦氣,她們想逃也無處可逃,成了甕中鱉,手到擒來。

「太子不狠,狠的是皇後和國丈,他們才是做大事的人,太子不過是他們推出來累積勢力的名目,實則一點用處也沒有。」朱心池滿臉不屑,朝廷大事當閑話說。

「這話你是打哪听來的,千萬不能被第三人听見,要謹防隔牆有耳,讓人听了去可是要殺頭的。」溫拾蘭一臉驚色,連忙看看左右有無窺探的人影。

卻見好友漫不經心地咬著雪棗,口齒含糊。「我爹和大哥在書房說得起勁,不巧被我偷听到。」

「心心,听了也別外傳,此事可大可小,若是被有心人拿去大作文章,你、我兩家可遭大難了,小則罷官,重則滿門抄斬。」一想到人頭落地的血腥樣,她不禁打個寒顫。

「哎呀!怕什麼,沒見過像你這麼小心翼翼的,有世子爺在,誰敢拿你開刀,他一狠起來可沒人不怕的。」她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不曉得善用世子爺那座大靠山作威作福。

換成是她,準讓雲雪湘那瘋女人跪下來替她洗腳,天天倒夜香,餿水伺候,整治得連吭都不敢吭一聲。

「別提那混蛋,一提我就來氣,我和他切八段了,以後不許在我面前提到他。」

一說到老是不正經的喬翊,溫拾蘭秀雅瓜子臉拉得老長,氣呼呼地噘著嘴。

「怎麼,又吵架了,這回他又說了什麼不中听的話把你惹毛了?」朱心池一臉興味的托著腮,興致勃勃準備听些趣事。

「別一副看笑話的樣子,這次我絕對跟他翻臉,你們誰也不許說情,我生氣了。」她鼓起腮幫子,虎著臉鬧起小性子。

朱心池見狀,不安慰反而大笑,以指戳她面頰。「你最好說到做到,不要光說不練,我等著看你自食其言。」

好友要是放得下就不會老是被氣得跳腳,每每一撂下狠話又先軟了心,只要世子爺嘻皮笑臉地纏著她胡鬧,她馬上把種種恩怨拋諸腦後,開心地接受他的求和。

就像兩個鬧別扭的孩子,吵一架,鬧一鬧就沒事了,縱使前一刻把人恨上了,轉個身喝兩口涼水,再大的怒氣也消了,船過水無痕,讓看得著急的人一頭霧水,唯恐他倆真的打起來。

只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世子爺讓她的多,不然連大內高手一般的刺客都近不了身的他,豈會被僅會耍幾下花拳繡腿的她次次打個正著,把京城女子痴戀不已的俊顏打成泡水的面龜。

「嘲笑我是你唯一的樂趣是不是,你根本不是我無話不說的手帕交,你是敵國派來的奸細。」

哼!呵她癢,看她還笑不笑。

「小心!小心……咯咯……小心你的腳,若是再流血,你的世子爺可要心疼死。」她邊笑邊閃,不忘護住好友上了藥裹上紗布的傷腳。

「胡說什麼,這點小傷他連看都懶得多看一眼,說不定還會笑我嬌貴,隨便挖一團烏漆抹黑的泥青把我的腳抹得亂七八糟。」他這人最胡來,不看場合,不看有沒有人瞧著,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任性得很。

「可他用得都是上好的傷藥,連御藥房都不見得有,他對你是放在心上,沒瞧見他對旁的人多留一分心。」

偏偏人是胡涂的,明明擺在眼前的事都看不透,枉費自幼有「神童」之稱,越活越回去,一腔情意全當成兒時情誼,眼盲心瞎。

想起嬉笑怒罵皆由人的那個人,面帶紅暈的溫拾蘭為之失落。「說好了不提他,怎麼又繞到他身上,你這些天悶著,找不到好話題可聊了?」

朱心池嗤哼一聲,用鼻孔睨人。「還不是為了你這個死心眼的傻瓜,誰看不出來你心里藏了哪個人,我不常來開導開導你,不就鑽入死胡同里出不來。」

姊妹淘是干什麼的,就為了吐吐苦水,好的壞的一手包,有淚一起流,開心不寂寞,該罵的盡情罵,該怨的放膽怨,不論歡喜或哀傷共同承擔。

「說得好似廟里的菩薩,真當坐蓮就成佛了,自夸兩句美得很咧!」她面頰微紅,打趣好友。

「不是佛祖也不遠了,我佛心常存……」驀地,朱心池一頓,眸子睜得圓亮。

「啊!慘了,我本來進宮是要知會你一聲,世子爺今日離京,少則一月,多則兩月才會回京。」

「什麼,你居然把這種天大的事掖著,你腦袋瓜子裝得是什麼呀!」乍聞喬翊出京的消息,溫拾蘭慌亂地急于起身,渾然忘卻受傷的腳不好使力。

「哎喲!我的姑女乃女乃,別急、別急,小心你的腳呀!真想讓它廢了不成。」

才說要斷得干干淨淨,老死不相往來,這會兒倒是心急了,渾然忘了腳傷一事。

把好友的慌忙看在眼里,真教朱心池為她捏一把冷汗,不免要嘀咕兩句,這些年她心里是怎麼想的哪里瞞得過近親好友,除了那個殺千刀的世子爺外,她還能惦記著誰,魂兒都飛到人家身上去,拉也拉不回來。

「我得去送他,不然他回京後準跟我鬧,怪我無情無義,狼心狗肺……」她邊念著邊拖著腿,急急忙忙往外沖。

「好,我扶著你,別把自個兒顛著。春柳、碧竹快來扶扶你們主子,綠雲、銀妹去備車,咱們坐馬車去才趕得快。」

屋外的幾個丫鬟一听見朱小姐的召喚,便有條不紊的動起來,著翠竹紋灑花織錦裙的春柳攙扶主子的左側,一片黃菊繡金壓花裙的碧竹則到另一側,一左一右細心地照顧她們家小姐。

綠雲跑到尚儀局向吳娘娘要出宮腰牌,銀妹較笨,不善口舌,因此只能到宮門口請侍衛大哥備車,以世子令牌懇請放行。

一般司樂臨時有急事出宮規矩甚多,除非家中有急病不得不回去見最後一面,否則十之八九不被允許,上呈到最高層還是一樣被駁回。

但是後台硬就另當別論了,先別說朱心池的父親是兵部尚書朱大人,她的兄長朱子儀官任刑部侍郎,光是溫拾蘭背後有喬翊那尊大佛撐腰,誰敢說一句不。

很快地,四匹高大駿馬拉的華蓋馬車奔馳在官道上,一路向南到了城南口,背脊骨挺直的守城將士巍巍站立,來回巡視進出城的百姓,看是否有無可疑人士混入天子腳下。

眼前一花,塵土飛揚,還來不及眨眼,一輛掛中宮燈的馬車呼嘯而去,留下雜亂的馬蹄印。

「啊!你看,五里坡,我哥說他們一班朋友要在這里為他們餞行……」她什麼都不行,唯有听壁腳的功夫練到爐火純青。

朱心池自豪有當細作的天分,從沒被捉到過。

「看到了、看到了,你瞧,他們一行不就在老槐樹下,一副依依不舍的樣子……」不過是皇命在身嘛,為皇上辦點芝麻綠豆大的小事,有必要搞得這麼大場面嗎?好像生離死別似的。

她絕沒料到心中的一陣感慨竟然成真,喬翊與溫拾蘭下一次再踫面時已出了極大的變故,令人措手不及。

「喲!瞧瞧是誰來了,趕得這麼急是想見哪個情郎,替哥哥我引見引見。」

朱子儀一聲吆喝,引來眾人注目。

「哥,滾開啦!別擋路,蘭她傷了腳,走路不索利,你不要擋著我們下車。」

呿!愛湊熱鬧。

「什麼,小蘭傷了?」

一听見溫拾蘭受傷,正要上馬的喬翊臉色一變,身形極快地一移,咻地如箭射,沖到她面前。

「沒……沒事啦!你不用大驚小敝,一個小傷口而已……」溫拾蘭縮著腳,不讓他辦案似的模來模去。

「誰干的?」他陰著臉,語氣冷如寒霜。

他不問怎麼回事,一句話點出重點,因為他知曉她有多在意跳舞的腳,連踫都不許別人多踫一下,斷無可能弄傷它。

「什麼誰干的,只是不小心踩到尖石子……」她有心掩飾,不希望牽扯上其他人,造成宮闈紛爭。

「除了雪瘋子還有誰對蘭懷有惡意,這次沒選上司樂,她恨蘭恨得要死,你們沒瞧見她死不認罪的嘴臉,一臉蘭活該、自作自受的樣子,我就很想沖上前狠咬她幾口。」露出小虎牙的朱心池忿忿不平,做出咬人的表情。

「雪瘋子?」

「她叫雲雪湘,比我和蘭大兩歲,入宮比我們晚卻老愛稱大,自以為年長就想踩蘭頭上,多次出言不遜,囂張跋扈,還巴上太子當靠山……」要告狀趁此時,她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好了,別說了,一點小事別傷了和氣……」溫拾蘭拉拉好友的袖子,阻止她說太多,同是司樂司的人何必撕破臉,彼此難堪,日後難有和睦。

「盡歡,這事你處理一下。」一扯上太子就絕對不是小事,而且還敢傷到他的人,罪無可恕。

把眉一挑,容盡歡笑得歡快。「謹遵世子爺命令,必定辦得妥妥當當,無須掛懷。」又有事可干了,活動活動筋骨也是好的。

「你們別把事情鬧大了,不過是姊妹們的小吵小鬧,不要攪進來搞得人盡皆知,喬小三……

呃,世子爺,你就不能稍微消停一會兒嗎?雞飛狗跳的皇宮對你有什麼好處。」

她只想安靜地習藝,不讓閑雜事擾了心。

我高興。喬翊沒把舌尖的話說出,一張無賴的笑臉大大的揚起。「你不是說再也不理我了,怎麼又眼巴巴的追來,是不是明白小爺的好了,舍不得我離開太久?」

明明是很溫馨的送行,被他戲謔的胡話一岔開,溫拾蘭急切的心像澆了一桶冷水,瞬間冷了下來。

「誰說我來送你來著,我是陪心心來送送朱大哥,你是誰呀!我不認得,朱大哥,一路順風,路上小心點,別讓伯父和心心擔心。」他是「順便」,理他是小豬。溫拾蘭故意扭開頭不看喬翊,說起言不由衷的違心話,一群送行的人噗地笑出聲,也有人掩口輕笑。「小兩口」鬧別扭著實有趣,讓人看得笑開懷。

「溫小蘭,你好樣的,敢裝作不認識我,小爺讓你印象深刻。」陰陰的笑,他扳過她如玉面容,用力但不傷及女敕肌地揉捏粉腮,左搓右揉搓出個逗趣的包子臉。

「放……放受,不要再肉了,疼……混彈喬小三……」她一定是前輩子欠了他,今生來還債。

「放手,不要再揉了,混蛋喬小三。嘖!你就這點長進呀!好歹大罵幾句︰你去死呀!喬小三,讓風刮你的肉,雨打你的骨頭,蟲咬蚊叮爛肚腸,腳底生瘡沒命歸……」

他念得正起勁,溜得很,如乞兒的蓮花落,但是一只素白小手急匆匆地捂住他嘴巴。

「不許胡說八道,你給我平平安安的回來,身上有傷就別來見我,我一輩子不跟你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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