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干什麼?」
成清寧以為在她有生之年都不會見到這個心高的庶妹成清貞,兩人向來感情不怎麼樣,也沒再往來走動的必要,這會兒近身打量,說實在的,成清寧有些認不出她來,在短短不到一年時間,她的變化居然這麼大,柳眉杏目、朱唇桃腮、肌色瑩瑩如芙蓉,嬌顏如春。
妖媚流于顧盼之間,俗艷刻在骨肉之間,一舉手一投足都散發勾人魂魄的妖嬈,一如她的生母——香姨娘。
成清貞這般姿色的庶女,成清儀容不下,會奪走身為嫡女的光華,她不會允許一個身分低下的庶女比她更奪人目光。
董氏也容不下,狐媚子生下的小狐媚子怎麼能比她所生的女兒更嬌艷,更風情萬種,更令人想要一親芳澤。
成清貞沒有活路。
成清寧忽然有些明白了,在看過四妹妹的容貌後,她了解到所謂的「不得不」,有些事是身不由己。
但是,成清貞憑什麼就來禍害她,不惜千里迢迢地來搶她的丈夫,只因她脾性好,好拿捏嗎?
「三姊姊,你這話問得真有趣,皇上賜婚我能不來嗎?庶女的身分是我不能改變的命運。」
為什麼,為什麼她一點都沒變……不,變得更明艷動人,嬌美嫵媚中透著一股慵懶貴氣,好似天天站在高位,讓人嬌寵呵護。
成清貞嫉妒著,嫉妒她原以為會被西北風沙折磨得憔悴蒼老的三姊姊。
「听你說話我真想發笑,沒有什麼是不能改變的,尤其是你,看到你我真的很意外。」
但也不算太意外,一想到她以往的作為,成清寧就不覺得有多難以理解了。
想要什麼就去搶,搶不過就毀了,她眼中只有自己,就連生她的姨娘也可以是她達到目的的踏板。「意外我變美了?」她頗為自得的抬高瑩白小臉,一張瓜子臉眉細眼長,眼角稍稍往上勾。
成清寧笑了笑,「有點。」
美麗的誤會不用更正,就讓她那麼以為吧!
「那倒要感謝三姊姊你嘍!」沒有她,自己還不知道女子能活得如此恣意,不為悅己者容,只為自己。
「感謝我?」真不喜歡她此時志得意滿的嘴臉,讓人聯想到小人得志。
「是呀!靶謝你那些芳療館才買得到的香脂、香膏、香胰子、精油什麼的,我只是一臉羨慕的跟二哥哥說「好喜歡三姊姊芳療館里的東西。」他就每一種送我一份,還讓我免費到芳療館進行療程,因為是你妹妹的緣故,館內的姊姊對我特別好,還教我睡前保養的方法,如何妝點自己的臉,使自己更美、更耀眼……」
成清寧恍然大悟,原來還是她自個兒造就的結果,為了提升古代女子對美麗的自信,她搬來很多現代知識、觀念鼓勵她們追求美的極致,美要更美,化為仙子般的永恆。
不少人經過巧手的妝容而增艷數分,越來越多的千金小姐、夫人們搶著進芳療館,更是讓芳療館聲名大噪,更多人趨之若鶩。
只是沒料到成清貞也是其中之一。
不過身為庶女的她並沒有足夠銀兩購買昂貴的產品,遑論是一位難求的芳療館,因此她才拐個彎找上二哥哥,讓向來自詡是好兄長、一碗水端平的他當冤大頭,讓她得償所願。
思及此,成清寧不知該自嘲搬石頭砸腳,以自家芳療師的手塑造出完美的敵人,還是感慨人心險惡,為了改變現況而利用最親近的人,一點也不在乎別人不求回報的真心付出。
「嗯,看來我也是功臣一個,能化腐朽為神奇,母親和大姊姊一定很歡喜你的變化,咱們寧平侯府要出一名後宮貴妃了。」哪里痛就往哪^踩,她一向知曉四妹妹的痛腳。
成清貞得意忘形的笑臉忽地僵住,露出欲其死的恨意。「不要跟我提起她們,她們不是人。」她們居然……居然敢那麼對她,她絕對要還諸千倍、萬倍的回報,讓她們生不如死。
「四妹妹,那就是你的不是了,怎麼可以對母親和大姊姊不敬,她們若做了令你不喜的事就忍一忍,一家人能有什麼仇恨,讓你咬牙切齒的毀謗。」沒做什麼才奇怪,表面和善的嫡母母女有副黑透的心腸。
「你不知道她們對我做了什麼,她們……不配當我的親人……」她雙眼充血,滿是憤怒和仇恨。
畢竟年紀尚幼,還學不會控制情緒,成清貞很輕易泄露此時的心情,同時讓人了解到她對董氏和成清儀的恨有多深,恨到她想殺了她們好解心頭之怒。
「頂多克扣月銀,說兩句不中听的話罷了,還能要了你的命不成?」成清寧刻意以「沒什麼大不了」的語氣說著,意在挑起她滿腔怒火。
丙不其然,成清貞的忍耐功夫還不到家,被輕輕一撩撥就竹筒倒豆子似的什麼都倒出來。
「呵!三姊姊,你太低估她們母女倆的無恥,當初大姊姊不想嫁面容丑陋的秦王為妻,她便用李代桃僵之計讓三姊姊代替她嫁人,現在她又如法炮制……呵呵!她當我是個傻的嗎?」未免想得太如意了。
「哦!原來在你眼中我很傻。」不爭不求,隨遇而安,人不能和命爭就放任隨波流,河靜水自清。
成清貞有幾分兔死狐悲的遷怒。「難道三姊姊不傻嗎?大姊姊要你嫁你就嫁,你就不怕嫁個丑丈夫終身無望?」
「可是老天還是挺疼惜我的,傻人有傻福,讓我因禍得福,嫁了個對我不錯的丈夫,可見姻緣這件事呀,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也強求不來。」成清寧話中有話的扎了這個四妹妹一下,讓她知曉別人的丈夫不要奢望。
再說了,當初成清貞也想嫁給秦王,她可一點也不在意嫁給殘廢,甚至還想自告奮勇代嫁,她是一心想壓下嫡姊,可惜董氏不喜她,看不上她,讓她無法如願。
若她傻,那麼那時的成清貞又算什麼?
聞言,成清貞眼一眯,不太痛快。「所以我來沾沾三姊姊的福氣,讓你的福分也分我一些,姊妹倆共事一夫也是美事一樁,你說是吧!」
成清寧沒理會庶妹的挑釁,她懶得白費功夫和她逞口舌之快。「說吧!要你代嫁的男人是誰?」
成青貞抿著唇,一言不發,眼中火光叢生。
「讓我來猜一猜,是鄭國公府的公子鄭克南吧!我記得他排行第三,嫡出,你一個侯府庶女配國公府嫡子還有什麼不滿意,是你高攀了人家。」心比天高,命比紙薄。真有好白菜能讓她這頭豬給拱了嗎?心術不正的人豈能得善報,那才是老天無眼,天理不公。
「你看過他那副德性嗎?他……」她說不下去,雙手因想起種種不堪而握緊,紅艷指甲狠狠地刺入肉里。
成清寧一揮手,表示不耐煩。「我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否則當初就不會把他們湊成一對。」誰知事情出現了轉折,又多了個蹚渾水的人。
「什麼,是你?!」她詫異的睜大眼,無法置信。
「成清貞,我沒你想象的善良,我也有我的手段,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雖遠必誅,听清楚了嗎?」不知道狐狸的牙也很利嗎?能一口咬死毒蛇,撕食蛇身。
莫名地,成清貞忽地心生懼意,不自覺的往後一退。「三……三姊姊,我不過是側妃,搶不過你正妃的地位。」難道她以前都錯估了三姊姊,悶不吭聲的人心最狠?「你方才不是還嫌棄王爺丑陋,給人當小的真的會比當正室好嗎?」嫁入鄭國公府可是當正妻呢。
一說到秦王,成清貞臉色一下子白,一下子紅,顯現兩分嬌羞。「也沒那麼丑,我這回偷看了他幾眼,還是勉強能接受,只要不讓他把有疤的那半邊臉對著我,妹妹甘願為小。」
成清寧一听,惱怒的譏誚道︰「堂堂的秦王還要你勉強,成清貞,你好大的臉面,真當天下男子任你挑揀嗎?」她的桓哥哥是世上最好看的男人,沒有人可以挑剔。
面皮一紅,她氣惱回道︰「三姊姊是什麼意思?莫非你是容不下我,想獨佔秦王一人,別忘了嫉妒乃七出之一。」
「好呀!有本事你叫王爺休了我,我等他休書一封。」又不是離了男人就活不了,養活自己並不難,況且桓哥哥根本不會這樣對她。
「你……三姊姊,聖意難違。」有聖旨在,誰敢不從?
她冷哼,「少拿聖意難違來壓我,在西北皇上的話不管用,這里是秦王做主。」這話也太大逆不道!
「三姊姊你……」先不說秦王,沒有三姊姊的點頭,她如何進秦王府大門?
成清貞後悔自個兒太過沖動,沒能用委婉的態度說服三姊姊,裝點委屈,扮點可憐,再說幾句自憐的話,讓自己看起來楚楚可憐,也許此事就成了,三姊姊向來是心軟的人。
偏偏她太自以為是了,以為有了聖旨就能登堂入室,所有人都得捧著她、敬著她,拿她當主子看待,待她得到王爺的寵愛後便能將三姊姊趕出去,一人獨攬大權。
豈料事情和她想的不一樣,三姊姊並非如她所以為的軟弱好欺,反而有剛強凌厲的一面,讓她原本的設想全部翻覆,不可否認,她有一點點怕起三姊姊了。
「四小姐,王妃身分尊貴,請你別靠她太近。」有了薩瓦琳公主這個前例,荷葉一直守在主子身側,時刻警戒。
「你這奴才,這里有你說話的余地嗎?還不給我滾開。」她是什麼東西,也敢攔住她?
「要滾也是你滾,我們王府是你能隨意叫囂的嗎?」
力氣奇大的明春出手一推,成清貞如橫走的螃蟹往一邊傾去。
幾個丫頭間感情很好,欺負誰都不行。
「你……你們……你們怎麼可以……我是王府側妃,皇上聖旨上寫得清清楚楚的……」這些死丫頭,她要一個個發賣了她們!
明葉往前一站,「王妃說的話你沒听懂嗎?想進王府就得由秦王說了算,其它人的話一律不作數。」
真不听皇上的話了?「你們想造反?」
「笑話了,不讓你當側妃就是造反,你是金子還是銀子,人人搶著要。」荷心沖過來啐了一口。
「你……太過分了,三姊姊,你就這麼默許她們欺主嗎?」嫁給玉面羅剎為妻,她的心也變硬了嗎?
「四妹妹此言差矣,我才是主,你是客,你最多只能說她們欺生。」對于不請自來的不速之客,恕不招待。
被冷冷奚落一頓,成清貞很不甘心。「好,那讓我見王爺,只有他能決定我的去留,你不能代他做主。」
她一定要成為秦王側妃!
「你不後悔?」成清寧憐憫她。
「為什麼要後悔?三姊姊是怕王爺瞧見我就不要你是吧!畢竟我比你年輕貌美,嬌女敕如花。」喜新厭舊是人之常情,看膩了三姊姊的素面朝天,她的艷容更吸引人。
她是哪來的自信,年輕是有,但未必比她美。
成清寧嬌聲一喊,「桓哥哥,四妹妹想見見你,你就出來讓她見上一面。」好讓她死心。
「嗯。」很低沉的一聲回應,帶了股殺伐之氣。
玉石屏風後面走出一位側面俊美無儔的男子,看得成清貞心口發顫、臉上發熱,一顆芳心輕易地遺落,心想有夫如此,死也甘願,簡直是人間美男子。
可是待秦王臉一轉正,疤痕明顯的展露,她又冷抽一口氣的捂住胸口,微露驚恐,暗暗心慌人怎麼丑成這樣?
一邊是秀麗山坡,一邊嚴峻高嶺,叫人如何接受?
「是你要見本王?」
「我……我……呃,是的,我……我是寧平侯之女,奉……奉皇上旨意入秦王府為側妃。」他的臉好冷,冷得好像要把她凍成冰塊,陣陣寒意由腳底竄起,直凍腦門。
「本王同意了嗎?」皇甫桓刻意將受傷的半面疤臉對向她。
她一怔,忘了害怕。「為什麼不同意?」
「因為你很丑。」丑不堪言。
「我很丑?!」她不信的大叫。
「心丑。」
她愕然得說不出話來。
「你剛才說的話本王都听見了,說我丑陋,既然丑陋又何須勉強,本王像是很缺女人的樣子嗎?」就她那點姿色也敢招搖,還比不上寧兒一根手指頭。
他听見了,他都听見了……那她如何在他心中佔上一席之地?「成清寧,你算計我!」
成清寧側過頭,招手讓秦王當她的靠枕。「人蠢能怪誰,你總是太自以為是,認為別人全是傻子,唯你看透了世情。」
「我是你妹妹,你為什麼不顧及我的顏面?」讓她在秦王面前丑態百出,丟人現眼。
「我是你姊姊,你為什麼不顧念我處境艱辛,我已經離你們好幾千里遠了,可是你還是算計到我頭上,到底是誰欺人太甚?」她一退再退,退到無路可退,仍然不肯放過她。
「我……我只是想活……」她氣弱的想辯解,卻越辯越無力,腦中出現鄭克南那惡心的身體。
那一天,大姊姊帶她去參加景陽侯府陳老夫人的壽宴,她只喝了半杯酒便不勝酒力,大姊姊的丫頭水蘭扶她到客房休息,不疑有他的她沒想過有人會害她,沉沉睡去。
突然間,她感覺一陣劇痛,驟然醒過來,就見一個口中直喘氣的男人趴在她身上,正對她做著見不得人的事。
她哭著求他放過她,他卻听也不听地繼續逞凶,後來她實在痛得受不了,便拿起床上的玉枕往他腦門砸下去。
那男人暈了,流了一地血。
她雙手顫抖的穿好衣服,打算趁沒人注意時離開。
這時候,有人來了。
雖然不敢相信,但是躲在床底下的她清楚听見是大姊姊的聲音,原來是她蓄意安排了這場骯髒齷齪的戲碼,好讓人當場捉奸在床,「委曲求全」的大姊姊只好把丈夫讓給妹妹。
她不甘心為什麼是她,身為庶女就該為嫡姊犧牲嗎?
于是她找上太子,以自己的身體做為條件,她要遠離京城,遠離令人作嘔的寧平侯府,太子便向皇上請旨賜婚,讓姊妹倆同嫁秦王,她也同時是皇上和太子在西北的眼線。
「我也想活,但我不會踩著自家人的尸體求生路。」她憑什麼以為她願意成為墊腳石,讓她攀上高位?
「現在你當然能說風涼話,有秦王的保護,誰還傷得了你,我只想求一個棲身之所也不行嗎?」成清貞使出哀兵之計,眼眶蓄著淚強作堅強,梨花帶淚的仰視秦王,好像他是她的天、她的救贖,只有他能救她月兌離困境。
「成清貞,你還在作戲。」叫人無法同情,演得太假了。
「誰說我在作戲,這是真情流露,三姊姊你不能因為我長得比你
好看就嫉妒,我對王爺的一片心意蒼天可鑒。」她說著就要往秦王撲去,緊緊抱住他的大腿不放,乞求憐惜。
可惜不是每個男人都,她的美人計行不通。
「丑女,滾開。」皇甫桓一腳踹中她的胸口。
邊用姨娘手段取巧的成清貞以為能得到憐寵,她得意不已的嘴角還微微勾起,忽地心口一疼,她整個人有如斷線的紙鳶飛了起來,帶著錯愕驚恐的神情重重摔落在地。
皇甫桓這一腳力道不小,很清楚的听見「 嚓」骨頭脆裂聲,成清貞的左手呈現不自然的彎曲,胸骨斷了數根。
她痛得爬不起來,面如金紙,痛苦地躺在地上申吟。
「來人,把她拖下去。」別在面前礙眼。
「等一下,讓人先把她的傷治好了,怎麼說她也是我妹妹,當她能動了再交給我二哥哥帶回京城。」成清貞和成清儀之間的糾葛她不插手,由她們自以為聰明的人自行解決。
「婦人之仁。」皇甫桓不快的嘀咕。
秀顏如花的成清寧展顏一笑,「桓哥哥,有你在誰傷得了我?這話方才四妹妹才剛說過呢,有你我還怕什麼?」
冷硬的面容一柔,被幾句依戀的話語撫順。「都依你。」
「桓哥哥,我的嬌氣都是被你寵出來的,所以以後不許說我嬌氣。」她才不嬌呢!只是相信身側的男子。
「嬌氣。」他一臉寵溺地輕點她鼻頭。
「哼!」不理他。
他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