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行天下 第十二章 進宮受罰心無悔(1)
作者︰淺草茉莉

莫亮珍一進太寧宮,見曾子言也在,她心下一冷,方才這兩人連同劉瓊這是在密商什麼嗎?

照理說曾子言見到她這個寶妃得先見禮才對,但他卻坐著不動,完全不將她放在眼底,莫亮珍索性也忽視他,假裝沒看見這個人,直接向呂氏問安,「臣妾給母後請安。」

呂氏冷眼看她,態度冷淡不屑,「起來吧,哀家找你來沒別的事,就想瞧瞧你安不安分。」

她低眉,「臣妾進宮後吃飽睡,睡飽吃,安分到可與豬相比,所以還請母後放心。」「若真是豬就好了,哀家也不用見你就生煩。」呂氏說得不客氣,一點情面也不給她。「母後惱什麼?橫豎她就是個廢人,待在宮中除了吃閑飯,是一點功用也沒有。」曾子言惱她忽視自己,進來後看都沒看他一眼,趁機補上一刀。

「母後與益王殿下說的是,臣妾沒什麼用,又不懂阿諛奉承的功夫,為了免得母後生煩,母後以後還是別召見臣妾了。」

「母後,瞧,她這舌還是一樣利,真以為自己被封了個寶妃進到宮里就能升天了。」

「莫亮珍,哀家是瞧在國相的面上才勉強接受你的,你別不知好歹!」

她淡聲說︰「臣妾沒有不知好歹,只是不知母後原來這麼賣祖父的面子。還以為您並不喜歡莫氏一族,特別是臣妾死去的爹娘。」

呂氏愀然變色,「大膽,還不給哀家跪下!」她頓時怒不可遏,原因自然是痛處被戳。

當年呂氏嫁莫府不成才進入皇家,這事知道的人雖多,可沒人敢提,現下莫亮珍當面提起,無怪乎她惱羞成怒。

莫亮珍不嗦,當即跪下,想著自己既然說了,就不怕得罪呂氏。

「母後息怒,這女人不知輕重,就將她交給陛下罰吧——瞧,陛下來了。」曾子言瞧向門口,那里正站著曾子昂與劉瓊。劉瓊才剛走,現在又回來,顯然是專程去請曾子昂過來的。

莫亮珍許久沒有看見曾子昂,這一見,她心髒猛地彷佛受到一下撞擊,目光如深陷泥沼般移不開。

曾子昂攜著劉瓊入殿後,只朝跪在地上的莫亮珍看去一眼,便面無表情地掠過,似乎視若無睹。

她見狀,一股難言的委屈與氣惱油然而生。

「母後,寶妃做了什麼惹您不悅嗎?」劉瓊見莫亮珍跪著,不安的朝呂氏望去。

「哼,她連哀家都敢忤逆,這樣的女子居然也能進宮里來封做皇妃,真是笑話一件!」呂氏氣憤的說著,這明顯是說給曾子昂听的。

曾子昂故作吃驚,「母後,朕記得您之前還推薦朕封她為妃,朕才會勉強讓她進宮來。」

這話一出,呂氏頓時尷尬了,「此一時,彼一時,當時哀家也是教她給騙了,才會推薦她的,這會才知她原是個大逆不道之人。」

「喔?敢問母後,寶妃如何大逆不道了?」

「她竟敢提——」呂氏聲音戛然而止。

曾子昂擰著眉頭,神情極認真的追問︰「她竟敢提什麼?」

呂氏的臉孔瞬間漲紅,哪里好意思再提當年自己被棄的話,只能氣得張眼瞪視,咬牙切齒。

莫亮珍低著頭,嘴角閃過一絲笑意,這男人該不會是來幫她的吧?

曾子言替呂氏解圍,「陛下,總之寶妃虛僑恃氣,對母後出言不遜,根本目無尊長,她是陛下的妃子,還請陛下處置,總不好讓人以為陛下放縱妃嬪忤逆太後。」

他自是曉得母後當年的那一段,雖母後進宮不久即生下自己,父皇大喜將其晉升為皇後,可他曉得母後始終郁郁寡歡。

尤其幾年後姚氏生下莫亮珍,母後更是滿心憤愾,當四下無人時,常罵他們是奸夫婬婦,生下的也是孽種,她這般憤世,一直到莫亮珍的父母意外落湖身亡才消停。

而近年來只要听到莫亮珍又讓人罵,她便開心,常私下對他說,這個莫亮珍沒錯,做得好,孽種哪有正常的,這般行徑才擔得起孽名。

「益王說的極是,不管怎麼說,身為媳婦就不該對婆婆不敬,寶妃該懲。」曾子昂點頭。

莫亮珍抬頭朝他望去,直視那張冷峻的臉龐,而他也正看著她,那幽深的眸子完全不帶情感,她心中忐忑不定,頓時不確定他是不是來幫她的。

「寶妃,你可認錯?」曾子昂沉聲問她,那淡漠的目光帶給人威懾力。

「臣妾只說了實話,不知錯在哪。」

「瞧瞧她說這什麼話,她想氣死哀家!」呂氏暴跳如雷。

曾子言道︰「陛下,您還多問什麼,直接罰了!」

「朕覺得罰輕了對不起母後,益王認為朕該怎麼罰?」

曾子言驀然惡笑起來,「若陛下問臣的意思,那就讓她出去曬太陽吧,方才臣听見她對玉妃娘娘說,她曬太陽能精神些,見了母後才能少犯錯,顯然她方才太陽曬不夠,現在腦袋才會不夠清醒,還得再曬個幾個時辰才成。」

聞言,莫亮珍臉色發青,稍早太陽還沒這麼烈,現已正午,若此刻曬到太陽下山,必中暑昏去不可。

曾子昂問劉瓊,「玉妃,她可是說過這樣的話?」

劉瓊瞧跪在地上的莫亮珍一眼,輕輕地點頭,「是的,她是這麼對臣妾說的。」

莫亮珍見曾子昂黑沉的瞳孔一點溫度都沒有,不禁問︰「陛下真要罰臣妾去曬太陽?」幾個月未見,他就沒想念過她嗎?

蘇志清說,古來痴情有幾人,尤以君王最無情,若是皇帝對自己已無那份情,那又何必讓她進宮來?這樣折騰她,他圖的是什麼?

她望著他,然而他深沉的瞳孔之後卻是她難以明白的心思。

曾子昂說︰「寶妃竟然敢不敬太後,這里是宮中,不再是你那沒規矩的國相府,你那不管不顧的撒潑性子在這行不通,得立規矩才能讓你明白宮中教條。」

她絕麗的容顏立刻蒙上一層薄霜,「臣妾明白了,陛下也嫌臣妾沒規矩,臣妾該罰!」她心里冒酸,雙拳緊捏著,就怕忍不住站起來掉頭就走。他說的沒錯,他才是主宰她命運的人,她唯有低首無心才能安生。

她滿心蒼涼地告訴自己,郎心似鐵,他早已不是在別院那縱著她的男人了,他是皇帝,天下人的皇帝,天下人的主子,包括她的!

他冷眼看她俯首貼耳的樣子,當真無一絲溫情,呂氏與曾子言見狀,滿意至極,十分高興能看到莫亮珍這低聲下氣的認命德行,反倒是劉瓊替她求情——「請陛下念在寶妃初入宮中,尚未熟悉宮規的分上,別罰她太重了,就是曬太陽也別曬太久,臣妾怕寶妃吃不消。」

曾子昂清冽的雙陣微微一斂,「不是每個人都像玉妃一般認分懂事,不給朕添麻煩,寶妃平日頑劣慣了,不重罰不足以立威,朕不僅要她跪著曬,還得到宮門前去跪,直到太陽下山前都不得起來。」

「什麼!那宮門不僅有大臣們進進出出,連百姓也瞧得見,陛下讓她跪那,您讓寶妃怎麼見人?」劉瓊吃驚。

就是呂氏與曾子言也都大感意外,後宮女子犯錯,再如何也當是「家丑」,絕不會罰給外人看,因為這丟的不只是妃嬪的臉,連皇帝自己都面上無光。

「眾人皆說朕荒誕不經才會封莫亮珍為妃,朕這就好好教育寶妃,讓眾人瞧瞧朕是否只為美色所迷,不明事理了。」

有威則可畏,有信則樂從,凡欲服人者,必兼具威信,看來他這是要犧牲莫亮珍重新建立自己的威信。

莫亮珍心徹底的冰涼下來,這就是帝王之術嗎?她莫亮珍只是他立威的工具,在眾人面前將她踐踏得越慘,他便越是聖明、越是個明君!

她如落深淵,終于明白自己愛上的是如何陰狼深沉之人。

呂氏與曾子言這會笑不出來了,本想藉機整莫亮珍,順道看看曾子昂可是真對這女人冷絕了,哪知反倒讓曾子昂利用莫亮珍去立威信,這曾子昂使的可不是普通的手段,那莫亮珍簡直讓他玩殘了。

劉瓊一顫,頓覺害怕,自己現在是受寵,可他日會不會也和莫亮珍有一樣下場?

綠兒忽然喊道︰「寶妃娘娘,您快松開手掌,您手都流血了!」

眾人朝莫亮珍的手掌望去,果真看見她手掌一片血污。

莫亮珍見眾人吃驚,也朝自己手心看去,方才捏著拳,指甲陷入肉里,自己不覺得痛,直到血流出來讓綠兒發現,這會才感到陣陣疼竄入心窩。

而曾子昂表情未變,依然沒有任何動容。

「啟稟陛下,娘娘在宮門前跪足三個時辰才昏倒,這期間娘娘挺直著身子,沒落下一滴淚,甚至迎著每個指責的目光,那股盛氣反倒教人不敢多看她一眼,紛紛走避。」王偉在曾子昂進入紅焰宮前低聲稟報。

皇帝頷首,可以想像這高傲的女人不管在任何時候、任何處境都不會讓自己示弱,即便受罰也驕傲如孔雀。

而這,才是他曾子昂的女人!

他揮退王偉,自己走進紅焰宮的寢殿內。

綠兒見到他來,驚訝地要喊出聲。

他制止了,還讓所有人都出去。

綠兒看了眼床上由宮門前抬回來昏迷至今的莫亮珍,雖有些不安,仍是听命出去了。寢殿內十分安靜,只有偶爾傳來蠟燭蕊心燃爆的聲音,因為太安靜,顯得獨自躺在床上、身形縴細的女人有些淒涼。

他站在床邊俯視她,眼神柔軟憐惜,坐上床緣,他伸手撫著她因失水而月兌皮的唇,這一下午的曝曬,大男人都受不了,何況她一個女子?

他听說論遠儀、蘇志清和曾俊章聞訊後都趕去宮門前看她,可她把他們全趕跑,說她就是要曬出精神來,這才好越活越有勁,讓所有希望她枯萎于宮中的人瞧瞧,她莫亮珍是鐵打的紅花,永不凋謝。

論遠儀與蘇志清自是了解她的,見她還有斗志,便放心走了,可自己那佷子就鬧著要與她一起跪,最後讓曾子言自己來拉走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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