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真不管二小姐嗎?」
止鶯問出丫頭們心里想問的話。
「怎麼管?讓她不要再作夢追求那些不切實際的事。」人若入了魔,很難導回正道,不見棺材可是不掉淚的。
她不是沒試著拉雙生妹妹一把,光看在那一張相似面容的分上,她也希望妹妹好,酒樓暗自相幫了,也多次婉轉的勸說,盼能小羊拉回欄,平順長大。
可是她得到的是一句——少管我,你見我好就嫉妒,想來和我搶是不是?你作夢,我這輩子最討厭的人就是你!
最討厭?
真是有夠膚淺的,心理真幼稚,這輩子還長得很,誰知道會遇到誰,連自個兒的同卵雙胞胎姊姊都喜歡不了,她還能喜歡誰?
經過十來年的溝通,看破趙若瑜本性的趙若瑾對她已不抱任何期望,她們現在是井水跟河水,誰也不越界,管好自家的一畝三分地,至于後續如何就各自發展了。
「大皇子五年前成親,三皇子也就是當今太子,也有太子妃了,五皇子剛被指婚,六皇子、七皇子倒是年齡相當……」八、九兩皇子分別是十三和十歲,還不到成親年歲。
幾年的爭儲結果出爐,不意外是皇後之子拔得頭籌,在歷經五年的紛亂後才大事底定。
上官靜便是爭儲背後的主使者,他讓軍師周定庸派人潛入生有皇子的後妃們娘家,以太子之位空懸為誘餌,誘得他們按捺不住,一一呈表請立太子,懇請陛下立下儲君人選。
立長,立嫡,立賢,立寵……來自各方的聲音紛紛涌至,逼著才當上皇上沒幾年的新君給兒子挪位置。
皇上惱了,正值壯年的他未到四十,以他的身體狀況再活二十年不成問題,而且還會再生兒子,誰敢肯定他已有的皇子中,有人能勝任聖明仁君,也許還有更好的,他想再看看不行嗎?
他可是皇上,在大楚的土地上還有誰比皇上更大,你們只是臣子,憑什麼逼迫他?
上官禹不批示,這些權貴、世家、大臣合起來鬧,誰不想下一個繼位的是自家的外孫,他們要當名正言順的外戚。
在前朝鬧,到了後宮還鬧,幾個皇子沒腦的捉對廝殺,越鬧越激烈,幾乎要弄出人命,一個頭兩個大的皇帝,被這些人煩得不知摔了幾本奏章,靜王是誰他都不記得了。
如此鬧了五個月,比皇子安分的靜王請求回封地,皇上準了,比起皇弟的識趣,他的兒子更可恨,一群教不乖的家賊。
「別再我耳邊念了,這些數字皇子與我無關,你們也不要做任何妄想。」要攀高枝可以,別踩著她的背上位。
「小姐,奴婢們說的是二小姐,她和幾位皇子都交好,老在有他們在的地方出沒,她與你是孿生姊妹,奴婢怕會影響到你的名聲。」妹妹受了鄙視,姊姊還會好嗎?
心里煩悶的趙若瑾冷橫了一眼,「那是我錯怪你嘍!硬把好心當壞心,我該不該向你謝罪賠禮?」
「奴婢不敢。」口說不敢的止鶯面無惶恐,她認定的主子是靜王,前來當侯府千金的貼身丫頭則是任務。
和性情溫婉的止燕不同,心高氣傲的止鶯相當自負,也有不錯的姿色,她對趙若瑾的順從是表面的,並未真心接受,她認為自己若做得好,總有一天還是會回到真正的主子身邊。
她的態度趙若瑾自是也感受到,對止鶯這丫頭是用她但不信任她。
「是不敢,你動動手指頭就能劃開我的咽喉。」趙若瑾冷聲嘲弄,她只要听見和皇子有關的話題,心口就一把火。
懊死的趙若瑜,她還能再無腦一些嗎?以她萎縮成金棗大的腦子還想和打小在宮里長大的皇子斗智?真是活膩了。
能在你爭我奪的皇宮里存活下來的都是人精,不能當普通世家子弟看待,她多了現代化的知識又如何,不能妥善運用還不是廢鐵一堆,趙若瑜重生之後最失敗的一點是不懂人心。
「小姐,奴婢和止鶯姊姊絕無二心,我們就是死也不會讓你傷到一根寒毛。」止燕宣誓忠心。
「這話中听,十七哥哥也不會給我兩根朽木當柴燒,不過丑話說在先,我們興武侯府誰也不偏,采中立態度,若有誰想介入皇黨之爭,自個兒送死去,別來拖累我。」打不過她們還毒不死她們嗎?
趙若瑾長期接觸香藥,什麼香料有毒,什麼藥材一服必亡皆了若指掌,而她可不是什麼君子,若有人危害到她或她的家人,她會毫不猶豫地除之而後快,絕不手軟。
她的心智不是孩子,看得懂什麼才是最重要的,皇上年過四十,而他的皇子大都長成,太子之位是第一步,接下來要爭的是那個位置,想必手段會更激烈,不惜犧牲一切。
上官靜是不是其中之一她不曉得,但他的幕僚和身邊的人都這麼想,且十分熱切的想博取從龍之功。
所以她不得不防,凡是和上官靜有關的人事物,她是慎之又慎,要是一步不慎走錯了,那真要重新投胎去。
「小姐,二小姐來了。」捧著香胰子、澡豆進來的溫香話剛落下,一陣嗆鼻的濃香席卷進來。
無腦女來了?
「大姊,借我三百兩。」她有急用。
「借錢?」原來她已經過得這般難堪了。
「我不會不還,只是一時手頭緊,等這個月酒樓結帳後我就把銀子送到你手上。」在這個時候她絕對不能丟臉。
趙若瑾一听都要笑了,酒樓的盈余有三百兩嗎?想必這個連帳目也結算不清楚的妹妹不比她了解酒樓的經營情況。「你借錢要干什麼?說個讓我能理解的理由,我的銀子不打水漂兒。」
「我……我要買一副金頭面。」把心一橫的趙若瑜不管她借不借,先擺出強橫態度。
「金頭面?」名家出手的飾品確實是這個價,但是她自個兒的頭面、首飾還會少嗎?
「元陽長公主的女兒寧語嫣下個月生辰,我買來送她,她很喜歡‘元春堂’那套金翎瓖珠頭面,還說有人能送她的話,她生辰那日會讓七皇子和那人多說點話。」這是她的機會,她要把握住。
「她喜歡?」你一定要這麼蠢嗎?人家明顯給你下了套。「那她有沒有告訴你有‘元’字標記的商號是長公主名下的產業,所以她家自個兒的東西她怎會不喜歡,但我看她更愛銀子吧。」
「什麼意思?」趙若瑜目露不解。
「意思是她左手賣給你,右手收銀子,東西到手還能再賣一回,買空賣空淨賺一手。」你是給她送銀子去。
听完,趙若瑜眉頭一皺,隨即若無其事的展眉。「她要銀子就給她銀子,反正能讓我見到七皇子就好。」
她說的好像銀子是被風吹來似,要多少有多少,不用太在乎,千金散盡還復來,府里有錢。
「二百兩。」這個妹妹想當散財童子也要看她允不允,酒樓的收益差不多是這個數,少了算她虧了。
「二百兩?」一下子砍掉一百兩,趙若瑜不快地擰眉。
「你去和店家殺價,高于這價錢不買,店家不賣就掉頭走人,讓他來求你買,咬定了這個數不改。」公主之女想斂財又不好直接開口,迂回地挑些笨魚達到她的目的。
「如果店家不肯降價呢?」誰願意虧本賣。
「那你就明白地告訴他,你家大姊有一副相似的頭面,做工比這副還好,要價才一百八十兩,我向她討要她不會不給。」她猜那副金頭面的成本價不到一百五十兩,十兩是工資,掌櫃抽成二十兩,其余都是賺的。
「你真要給我?」趙若瑜覬覦姊姊的首飾匣子已久,匣子里有好多她從未見過的名貴首飾。
「假的。」給她還不如投入糞坑,至少會「咚」一聲。
一听她是唬人的,趙若瑜當下虎著臉。「你有那麼多好東西,給我幾件會怎麼,我們是長得一模一樣的雙生子,你用和我用有什麼分別,等我哪天飛上枝頭了,還能不分你一杯湯喝嗎?」
「那你把機會讓給我呀!既然是用我的銀子,當然是由我出面才在理,鳳棲梧桐誰不想。」她刻意說著反話。
看著姊姊越發美麗的臉蛋,凝脂般的肌膚比她還細女敕,又妒又羨的趙若瑜氣紅了眼。
「趙若瑾,你敢跟我搶——」
「叫姊姊。」姊妹不能同心如蝴蝶斷了翼,再也無法翩翩起舞,死于泥淖之中。
趙若瑜倔著性子,反手拍向掛在窗口的風鈴。「你看看這麼多的好玉,隨便拿一串出去賣都有好幾百兩吧!可是你一個也不肯給我。」
是幾千兩,她甚至還有上萬的,這個趙若瑜連鑒玉的眼光都沒有,她這十四年來究竟在干什麼?「都是假的。」
「假的?」趙若瑜難以置信的睜大眼。
「以假亂真,有個老頭很會做假貨,不然你以為賣幾斤米能買得起質地透光的美玉,一兩銀子一個買來的。」
「你干麼擺些假貨在屋里,丟人現眼。」她信了。
唉!她真是好騙,人家怎麼說她怎麼信,不去查證。
趙若瑾笑著擺弄一只胖女圭女圭鈴鐺。「我喜歡鈴鐺呀!眾所皆知,真的也好,假的也罷,叮叮當當的撞擊聲真好听。」
假貨?
這話才是假的,這屋子里的物事,沒有一樣是假的。
上官靜回到西南後,他先讓人送給她一匣子玉石打磨的鈴鐺當謝禮,有大有小,有圓有方,有著各種造型,令人一見就愛上。
連送了幾年,實在有些看膩了,她便自繪幾幅風鈴圖樣,直截了當地告訴他——十七哥哥,我要這樣子的。
棒年,她就收到冰種翡翠所做成的玉片風鈴,每片玉下面是同色的玉鈴,玉片一搖動,發出兩種清脆聲響。
再過一年,上官靜舉一反三的做了舟型風鈴,舟上有一名船娘搖著櫓,舟下有片蓮葉托起,蓮葉上是做成露珠形狀的滾鈴,風一吹,舟搖露珠滾,鈴鈴鈴地不掉落,十分趣致。
還有大肚翁風鈴、小跳蛙風鈴、水滴形風鈴、雁字形風鈴……林林總總送來十來個,她一並掛在廊下,等風吹起,坐在屋內的她便能閑適的寫字畫畫。
有病!她鄙夷。「那你干麼不掛真玉。」
「怕賊惦記。」真玉掛她眼前她也不識呀!
「……」趙若瑜徹底無語。
這個姊姊越來越傻了,傻得無藥可救,她要不找座大山巴著,誰來拉拔她病入膏肓的姊姊?
明明是自己的私心,趙若瑜也能拗成是救世主,她是為了姊姊才自我犧牲的好妹妹,穿越大神一定會實現她的願望。
「二百兩還要不要?」
「要。」
「先把借據寫好。」
「借據?」趙若瑜聞言錯愕。
「親兄弟明算帳,親姊妹亦然,一斤米才賺十文錢,我賺得很辛苦,你不會想賴帳吧!」錢是英雄膽。
一斤米賺十文錢看起來很少,但她是幾萬石、幾萬石的入倉,輾成白米賣,那就不是十文錢的數。
可是數學不太好的趙若瑜一听到才賺十文,立刻在肚里笑得腸子直打結,她酒樓一盤菜最低二兩,一桌下來加酒水可比姊姊賺得多了,傻子才賣米,根本沒賺頭。
她酒樓的生意不好不壞,若扣掉成本算進去,以及大廚、掌櫃、跑堂的工資,再把一些稅加一加,其實她一盤菜賺的也只是蠅頭小利。
反觀趙若瑾的米全是自家莊子產的,賣多少賺多少,扣去分紅和賞金,她的利潤好上太多。
到底誰笨,誰聰明?
「你……你真是市儈,連自家人也斤斤計較。」她不滿的控訴。
「簽不簽?」不簽最好,她還真不想拋銀子喂狗。
「簽。」誰叫她缺錢。
一張借據白紙黑字,明明白白的寫上借款人和債權人名字,有了名字還算不得準,還要蓋上指印。
錢到手,趙若瑜心情也輕松了,她笑著道︰「看在你這麼有義氣的分上,我送你一個消息。」說著神秘兮兮的眨眼,好像有天大地大的事要發生。
「什麼消息?」趙若瑾隨口一問。
趙若瑜把銀票收好,笑嘻嘻的一揚長發。「秦若妍要來了,最遲三天抵達,姊姊保重。」
「什麼,她又來了?!」
從沒什麼人或事能令趙若瑾花容失色,驚恐不已的瞪大眼,可是一听到「秦若妍」這個名字,她臉色一下子變得驚慌。
就連她四個大丫頭,臉色也變得難看,嚴陣以待,只差沒把鍋子拿出來檔人。
「花嬤嬤,快把廊下、屋里的風鈴全收入箱籠里,用一把大鎖鎖住。」她的首飾、鈴鐺也要藏好。
「是。」花嬤嬤一臉緊張。
「你不是說那些是假的。」趙若瑜面有狐疑。
「假的也不想失竊。」她不給,誰也不能拿。
說得也是,一串串的假貨也似真的一樣,被人偷了多可惜。
「溫香、軟玉,收拾行李,咱們到莊子住幾天,止鶯、止燕準備出行馬車和隨行下人,我們立刻就走。」說是三天,誰曉得她會不會突然出現,那人的行為無法預料。
「是。」四人同應。
「還有,花嬤嬤留下,把貴重物品看管好,不論是誰來敲門都不許開門,咱們院子閉門謝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