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下午,墓內生活一如往常那般風平浪靜……不,是無聊至極。
小喬跑出去玩了,喬靜還在夢周公,左孟堂一個人坐在木椅品著上等好茶,這是他剛剛在皇宮內巡視時,順手偷……呃,「帶」回來的,甘甜順口極了,滿滿的一壺已讓他給喝到底。
悠閑地倒完最後一杯茶,他才正要端起來,未料,憑空出現一只手搶去他的茶杯,堂而皇之在他眼前將茶一口飲盡——
懊死的!他忘記墓里還有這號人物存在了!
左孟堂怒瞪喝完茶的喬家小弟,後者無視他的怒氣,大刺刺就坐。
「你還在?我當你死在外面了。」可惡!哪有人不說一聲就動手搶東西的?
「我沒這麼簡單就死,倒是你容易些。」邪瞥他一眼,環視墓內後皺眉,「那個凶婆娘還在睡覺?」睡、睡、睡,再睡下去就跟棺材里放的白骨一樣瘦了。
「什麼凶婆娘?對我家娘子放尊重一點。」這口無遮攔的小表!
「這麼無聊的地方虧你能待十五年,不過幾日整座皇宮都被我踏爛了。」邪根本懶得在皇宮內走動,又沒什麼好玩的事情讓他解悶,還是皇宮外頭的世界有趣多了。
他一向以殺人為樂,偏偏在宮內殺人太顯眼,也有可能會牽連到二姊喬靜,綁手綁腳的真不自在。
「那你剛剛出去哪兒晃了?有沒有看見小喬?」就算每次那小表都平安歸來,他一出去左孟堂仍會擔心。
「小喬好像在冷宮,我則跑到皇上那里去看看。」邪對雪晏國機密文件挺有興趣的,也翻到一些有用的情報,哪天不妨孝敬給他的父皇母後,以交換他自己的小命。
「你到我父皇哪里去做什麼?」左孟堂臉色一整,他該不會想對父皇不利吧?「你擔什麼心?那個老家伙拋棄你十五年了,我還想順便將他人頭取來送你呢。」邪冷侵一笑,笑得很邪惡,眼神中充滿毫不掩飾的血腥殺氣。
「是嗎?那先謝謝你的好意了,我家不需要人頭當擺飾。」這小子最好是開玩笑的,收到這種「禮物」他承受不起。
「干麼不收?收下了,你家所有的皇兄弟都會感謝你的,嗚——」皇上一死,理所當然是由皇子中擇一坐上龍椅,他們一定很高興,可惜話還沒講完,邪立刻抱頭痛叫,「喂!凶婆娘,你把本皇子當兒子打啊?」
毫不留情的往他頭上猛敲一拳,害他頭暈了下,到現在眼前仍是一堆星星。
這沒血沒淚、無情無義的女人,竟是這樣對待她的救命恩人,好歹他救她的次數也多到數不清,她居然恩將仇報?
「哼!耙從心意我夫君下手弒父?你要是我兒子,早就被我打死了,省得長大成了不孝子,做出殺父弒母的壞事。」真是欠管教,這份責任她擔下了。
「噗——哈哈哈……」左孟堂大笑地望著這幕「惡母訓劣子」的戲碼。
「皇子?小扮哥,你也是皇子啊?」兩人都沒發現,連邪也不知道自己說溜了嘴,倒是插不上話的小喬听見這兩個字,起了好奇心。
他已經回來很久了,但都沒人發現他的存在,唉。
「呃?」邪一愣。
「原來如此,你居然是南里國的皇子?那你干麼騙我你沒有名字?既然身為一國皇子,怎麼可能沒有名字。」喬靜怒眼瞪著他。這小子竟敢浪費她的同情心,害她心疼他在南里國受苦受難,但他明明是堂堂皇子,怎麼可能受委屈?
「我的確沒名字啊。」這是真的!邪一雙眼楮眨得無事。
「南里國皇上姓什麼?」還敢狡辯?她隱忍著怒火從頭問清楚。
「巫。」他誠實回答。
「你說他們喚你什麼?」
「邪。」
「那不就是‘巫邪’了?!」嘖!越來越難听了。她皺眉。
「南里國全國人民都不知道我叫什麼名字,‘邪’只是父皇、母後喚我的小名,我也不姓巫。」因為他只是個替代品,表面上是南里國繼承人,可等他們的親生女兒成年後,他就不知道會被踢到哪國去了。
不姓巫……喬靜安靜下來了,好個自怨自艾的語氣。
「好,沒名字是吧?爹娘死了,那我幫你取。」長姊如母,他們心知肚明彼此是姊弟就夠了。
「不要,我就叫‘邪’。」他可堅持了,這個「邪」字是他一生注定要背負的包袱,喬家被滅門就是讓他的出生害的,因為他是帶煞邪星,他不會否認。
「不要,太難听了。」她不要他叫「邪」,好沉重的感覺,好可憐的負擔。
「不,我就叫‘邪’。」他跟她杠上了。
「不要,真的很難听。」她也不讓步。
見兩人堅守立場怒目對視,左孟堂霎時也不知該怎麼勸他們,畢竟這是喬家的家務事,他難以插手。
「我不管,我就叫‘邪’,這是師父當年當著爹娘面前取的。」邪神情一黯,忽然道。
听見他這麼說,喬靜也跟著落寞起來,淚水在眼眶中盤旋,卻堅決不掉落。
許久,她退讓了,「喬邪,這是你的名字,不許再拒絕了。」那麼,她只好幫他冠上本姓了。
喬邪靜默了,也代表他默默接受了。
左孟堂仍舊什麼話也插不上,卻一直在觀察著喬邪的神情,他微微一笑,看見那小子帶著冷傲的雙眼中有些微的感動一閃而逝。沒想到他這小舅子也會害羞。
可是,他也覺得有哪里不對勁,大大的不對勁.
對了!喬邪剛出生他們爹娘就死了吧?為什麼會這麼清楚自己還是嬰孩時所發生的事情?他應該不可能知道自己的名字是師父當著他爹娘面前取的吧?
但看他的模樣又不像在說謊,那就是有人告訴他的嘍?是他已死的師父?
暗暗長吁一口氣,本來這是不關他的事,可現在他對喬家諸多秘密疑點越來越感興趣了。
突然,一聲聲飄渺的細微鈴聲在墓里響起,引起他們四人的注意。
有人來了?!四人警戒對視,立刻散開躲藏在暗處。
半咱晌後,幾名太監宮女畏畏縮縮地開啟墓門上的鎖入墓張望,每個人緊貼著旁人慌張得要命,當他們看見墓門口昏死在地上、穿著嫁衣的八皇妃時,立刻嚇得「鬼呀、鬼呀」的尖叫不止。
這幕不該出現的場景也讓躲在一旁的左孟堂和喬靜驚訝地疑惑對視,而後他們明白的交換一個眼神——算喬邪聰明,懂得用法術制造喬靜已死的幻象,好騙過這些不知想做什麼的太監宮女們。
還有,他們能躲過一劫恐怕也是托喬邪之福,有警告作用的鈴聲並不是他們所設計的,喬邪若不是天資聰穎,就是「訓練有術」了。
思及此,喬靜又心疼起喬邪在南里國的生活,到底是多麼嚴苛的考驗,才能將一個才十五歲的少年訓練成警戒心與反應力一流的專業殺手?那樣的日子他是怎麼熬過來的?
「你們在這里做什麼?」
一道沉穩的聲音拉回喬靜的注意力,來人是她遠遠見過一面的三皇子。
「呃……三、三皇子……」一干太監宮女們被突然出現的三皇子嚇得跪倒在地。
「大膽!這里是我皇族陵墓,你們未經許可竟敢擅闖打擾先祖安寧?來人啊!全部拿下處置!」左亦南氣勢凌人,不由分說立刻教訓了奴才們一頓。
「三皇子,是因為有人說听見墓里有聲音……」他們試著要解釋。
「帶走!」管他們說什麼,左亦南一概听不進耳,「門鎖上。」
像是一場旋風般,墓內很快又回復安寧無聲,但沒人敢先現身,就怕他們去而復返。
的確,有個人是去了又回,但卻是從秘道進來的。
左亦南拿著火把在墓中安然站定,攝人的眼神環視四間,「你們未免也太過囂張了,全部給我滾出來!」敢大聲喧鬧到讓聲音傳出墓外,萬一傳到父皇耳里,教他怎麼收尾?
嚇!好可怕,喬靜終于相信小喬所言,三皇子真的好恐怖。
下一刻,左孟堂摟著親親娘子現身,半岫後,害怕三皇子的小喬也現身了,只是站得遠遠的,最後……雖然事不關己,可喬邪也現身了,就在左亦南面前站定。
他的眼對上左亦南,大有與他一較高下的氣勢,嚇得左孟堂與喬靜趕緊來到他們身邊,將他拉離三皇兄一些。
「現在是怎樣?這個陌生人是誰?左孟堂,你當我們皇族陵墓是什麼?收容一個小表還不夠嗎?」
「是小喬!」喬靜沖口而出,等她發現自己言行不當後,才趕緊捂住嘴尷尬的向三皇子行禮,「見過三皇子。」
左亦南目光在她身上打量,眼中放射出難解的怒火,「好個活月兌月兌的美人,果然能將我皇弟迷得昏頭轉向,不愧是幽垣國的七公主。」
「呃,七公主?」啊!他不提她都忘了,她已讓幽垣國皇上收做義女了。
「不然你是誰?」左亦南滿臉不耐地瞪她一眼,果然是臨時趕鴨子上架的假公主,演技居然這麼拙劣。
喬靜努努嘴不敢再搭話,她對自己的公主身分完全沒有自覺,不過是一道聖旨送去王府就封她為公主,但當時她的心思全在左孟堂身上,哪有心情管自己是不是當上公主。
「三皇兄,你應該不是沒事來此找皇弟我們一家鬼閑話家常的吧?」左孟堂非常認命地準備接受皇兄接下來的責難。
「誰跟你們是一家鬼?我是跟他們沒任何關系的外人,不打擾了。」喬邪識趣地離開了,事實上他再繼續待下去,難保不會一時沖動殺了這個凶巴巴的三皇子。
「那個外人是誰?」左亦南詫異還真的有外人在雪晏皇宮里,他本以為那少年是皇弟或弟媳熟識的人,難道不是嗎?
「三皇兄,先說正事吧。」左孟堂連忙拉回皇兄的注意力,不敢讓他知曉南里國的皇子竟隱身在雪晏國皇宮內,真要解釋也無從解釋起。
听見「正事」兩字,左亦南忍不住又氣瞪了喬靜一眼,「沒想到你居然為了這個女人要離開皇宮?你最好把話說清楚!」
原來是因為夫君要帶她出宮的事?喬靜吐了下舌,總算明白三皇子這麼怒氣沖沖的原因。
「皇兄,不需我明言你也該知曉,近日皇宮內人心惶恐不安,有鬼的傳言眾說紛耘,這個墓園已經不安全了。」今天來此打探虛實的太監宮女們算是給他們一個警惕,奴才們的耳語假以時日若傳到父皇耳里,他們難逃一命。
「那還不是你們搞的鬼?珍妃與其宮女們暈倒在懷德橋下是被你們嚇的吧?她們醒來後大聲嚷嚷看見恐怖的惡鬼,所幸無人說出一個所以然來,父皇只當她們發白日夢沒繼續追究。接著又有不少人親眼瞧見五公主深夜夢游,走進墓園里便不見人影,直到凌晨才又突然出現走回自己房問。還有听說深夜的冷宮也出現異狀……」
左亦南瞪了小喬一眼,續道︰「半夜听見玉妃房里有小孩跟她聊天談笑,進去瞧卻不見人影,玉妃笑說是她已死的孩子來找她玩……其他還有什麼白衣男鬼與紅衣女鬼四處飄忽相擁細語之類的,這就不需我多說了吧?你們一個個拿自己的生命當玩笑嗎?到底知不知道事情曝光後會有多麼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