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傍晚發生死亡車禍,陳姓駕駛違規闖紅燈,造成一死一傷的慘劇,死者證實是禾晶集團總經理新婚妻子蘇曼曼,傷者……
那是三個月前的新聞報導,世間遺憾的事情太多太多,雖曾是新聞頭條,但事不關已,多半已被人們所遺忘,卻也有些人是一輩子想忘也忘不了的。
下著驟雨的那一天,看著她緊閉著眼,卻不願再睜開的那一刻,紀博堯忘了自己仇竟有沒有哭,他只記得耳里全是自己厲聲的嘶吼。
然後……開始獨自一人麻木地繼續生活。
「滴、滴、滴……」
電子鐘鈴聲響起,在它響起第五聲的當下,一只大手立即關閉了它的開關。
必閉鬧鐘之後,躺在大床上的男人睜開了眼,下一秒,他利落地翻身下床,十分機械化地開始每天晨起的盥洗動作。
他將擠上牙膏的牙刷放入嘴里開始刷牙動作,明亮顯得再清醒不過的瞳眸直直地盯著鏡中人。
他直直望著鏡中的自己,卻又不真是把自己看進了眼底。
看著,只不過是本能動作。
盥洗完畢,他回到房里,拉開更衣室滑門,拿出完整配套好的服裝,開始換裝。
當他穿著一身帥氣筆挺的西裝走出房門,這才發現外頭正下著綿綿細雨。
看著窗外陰沉沉的灰色天空,紀博堯只覺得自己的心上那道傷口又被狠狠地撕了開來,看不見的鮮血直尚,把原比天空還要灰的心瞬間浸染成血色。
看不見的傷痛讓他縮著眼,目光忍不住投向右側的另一道門板上。
那是他與她的臥房,從她出事的第二天,他便搬出了那間房間,因為那房間里有著她的氣味,全是她四處走動留下的痕跡,所有甜美的一切都在那房里真切地發生,他與她……
都過了三個月……至今他仍是無法接受她已不存在的事實,所以除了逃避眼前的一切之外,他不知道他還能做什麼?
那一天……也是下著雨,所以他開始痛恨著雨天,因為那雨絲一旦落下,縷縷都像是把鋒利的刀刃,刀刀刺在那早已千瘡百孔的心口上。
但再痛,他卻是什麼也挽不回,只能一再要求自己不去看著,不去想著,好奢望著哪一天,心口可以不再痛,讓他可以用著平靜的心去懷想她。
可真會有那麼一天嗎?他懷疑……
忍著刺痛的心口,紀博堯強迫自己收回視線,並移動腳步走向大門口去。
別去想著雨,也別再去想著那一天,只要進了辦公室,讓忙碌的工作填滿他整個人,那麼他便沒有時間及心思去想著她。
但是……在他不斷地這麼告訴著自己時,放在玄關旁的兩把傘卻毫不留情的再次提醒著他,什麼才是現實。
藍色與紅色的兩把傘放在一塊,那是他當初為她而買下的,每當下雨的日子,她總愛與他帶著這兩把傘一同出門,但現在她已不在,再也沒有人要求他一定得在雨天里拿著那把傘……
驀地,冬佛是長時間所壓抑的負面情緒找到了一個可以宣泄的出口,他飛快地鋯起了那兩把傘往屋後走。
他打開儲藏室的門,用力地將那兩把傘扔了進去,再以最快的速度甩上門板。
耳里傳來像是砸中物品掉落的聲響,但他不在乎,他只知道他該死的不想再看見它們,不想再任由它們時時刻刻提醒他曾擁有過什麼,而又失去了什麼。
※※※※
二個月後
紀書妤繃著一張闖入了紀博堯的辦公室內。
但她身上穿的,不是優雅大方的套裝,因為今天並不是上班日,而是眾人放大假的時間。
「你到底在搞什麼鬼?」紀書妤十分不滿地質問著紀博堯。
現在她管不了他是不是自家大哥,她只知道自從嫂子過逝之後,他不曾回家與父母好好吃頓飯,把所有時間全投入工作之中,與忙碌相依偎。
如今,即便沒有工作讓他填補時間,他也情願呆坐在案桌前看著計算機發呆,而不願去響應任何關心他的眾人,他把自己的心封閉在一個不教人踫觸的空間里。
「今天不用上班,妳來公司做什麼?」紀博堯淡淡地開口反問,並將目光調向窗外,臉上並無任何表情。
「問我?這問題你應該先問問你自己才對,你沒資格這麼問我。」看著他將目光調向窗外,紀書妤原是壓抑的怒火瞬間爆發。
她用力踩著步伐來到紀博堯的眼前,用最直接的方式擋去他的視線,逼著他不得不看著她。
對于自家小妹這直沖的一翻話,紀博堯選擇了沉默。
「說話呀,為什麼不說話?」紀書妤雙手環在胸口前,繼續咄咄逼人,「不敢問你自己嗎?還是那答案,你根本說不出口?需要我為你說嗎?」
紀博堯看著她,在她以為他將要開口說些什麼時,他卻又別開了眼,開始收拾著桌面,那動作顯然是打算離開辦公室。
「怎麼?現在要上哪去?」紀書妤快他一步將他放在桌面上的車鑰匙取走。
「把鑰匙給我。」紀博堯朝她伸出了手,聲嗓仍舊平淡無波,听在她耳里卻是完全了無生氣。
「現在就跟我回家去,你知道爹地跟媽咪有多麼地擔心你嗎?你不主動回家,他們就算來看你,都不敢多說什麼,就怕說了敏感字眼,讓你更傷心。」
所有人都明白他有多麼地愛著他的妻子,但傷著的人不只是他,愛著蘇曼曼的人也不只是他一人,只是他失去的悲傷比任何一個人都來得深,來得重,這一切,誰都能輕易明白及感受。
沒有人奢求他立即淡忘了這些傷痛,也沒人要他忘記,時間有著一定的療愈作用,他低落的人生總會在一個段落停止,待他整理好所有記憶及傷痛,再重新出發。
只是將近半年的時間過去了,所有的人逐漸地從失去的痛楚中恢復,至少都已能夠接受這遺憾的事實,就只除了他。
他一天要比一天的平靜,教人乍看來與其他人相同地處于恢復之中,但只有真正明白他的人才知道,他的平靜是一種封閉行為。
他讓所有人在失去一名家人之後,也在同時彷佛也失去了他,而她不打算讓這一切繼續這麼下去。
「不要。」她堅決地搖頭,並將手里的車鑰匙擺到身後。
「把鑰匙給我。」他再次重申,嗓音偏低,大手仍是擺放在紀書妤的眼前。
以往她總是能在自家大哥眼底看見一道柔光,但那道柔光已經消失了好久,取而代之的是一雙失去所有熱情及情感的瞳眸,無聲地透出他那已空洞的靈魂。
兩個相愛的人怎麼會落得這樣的結局?不該是這樣的……
「走。」紀書妤沒將車鑰匙交出去,反倒伸出右手拉著紀博堯。
「我現在不打算跟妳回家去。」就如同她剛才所說的,父母親們擔憂的心情,他並不是不懂,但與其讓他們看著他強顏歡笑,倒不如眼不見為淨吧。
「我也沒要你跟我回家去。」紀書妤沒好氣地回應著,用著很大的力氣才將他從椅子上拉起身,可這並不表示他願意順從跟著她走。
「不然妳拉著我是想上哪去?」他直挺挺地站著,任憑著她拉扯著,卻是一步也不曾挪動。
「回家,回你的家。」
「做什麼?」
※※※※
紀博堯順利地拿回了車鑰匙,但代價是必須讓自家小妹也跟著上車。
他不明白她為何堅持要到他的住處去,即便在半途中他再次問著她相同的問題,她仍是緊抿著唇不肯回答。
直到目的地抵達,他開啟大門讓她進了屋的那刻,她依舊什麼也不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