觸目的紅色燈箱掛在白色的牆上,白色字體寫著「手術中」,偶爾燈光跳動時,坐在牆邊椅子上的縴弱身體也會跟著彈顫一下。
終于,紅燈熄滅,身穿綠色手術服的醫生率先走出來。
女子連忙迎上前,「醫生,他怎麼了?」
醫生拿下口罩,注視著長相清靈的女子,以世谷眼光來看,她十分美麗,卻有些地方不對勁。
「你跟病人是什麼關系?」
「他是我的男朋友。」
醫生點頭,男的俊帥,女的美麗,如果站在街頭,肯定能吸引許多羨慕的眼光。只可惜……
「手術十分成功,只是車禍撞擊下,病人的頭部率先著地,經過精密儀器的檢查,腦部有些血塊,這要觀察術後的狀況,目前比較擔心是他的昏迷指數只有三,這三天是關鍵期,你可以陪在他身邊,盡量跟他說話,看能不能增加病人的求生意志。」
晶瑩的淚珠滑落臉頰,她拼命壓抑,沒有哭出聲。
醫生看了,說不出要她有心理準備的話。
「醫生,謝謝你。我可以看他嗎?」
「等會兒護士會推他到加護病房。」
「謝謝。」
醫生轉身離開,直到電梯前,一起參與手術的護士才開口。
「鄭醫生,你剛才怎麼不告訴她,就算病人好了,心智也有可能受損?」
鄭醫生搖頭,「病人是外國人,現在又是危險期,他們只是男女朋友關系,如果說得太坦白,她嚇壞、跑掉怎麼辦?」
病危異鄉,如果身邊都沒有任何人陪伴,面對死亡是有點淒涼。護士明白鄭醫生的意思,漠不作聲,跟著走進電梯。
加護病房里,女子向護士道謝後,緩步靠近病床,看著他蒼白的臉龐,原本應該神采飛揚,現在戴著氧氣罩,虛弱的喘息,連胸膛的起伏都幾不可見,她輕輕的將手放置上方,居然要這麼貼近才能感受到,淚水再度決堤。
「雷,你騙人!你……明明說去買個東西,很快就會回家。我們家不是在醫院里啊!」她泣不成聲。
整夜,她在他耳邊呢喃,從哄孩子的柔聲轉為嬌嗔,有時語帶威脅,最後又以哭泣結束,如此不停的重復。
三天關鍵期,她盡量不離開他身邊,就算回去整理衣物,也在一小時之內趕回來,每小時都幫他做脈博記錄,藥品及注射的時間也十分注意,甚至用濕毛巾幫他擦拭手腳。
巡房的護士看了,都不忍心。
「醫生,他今天的狀況如何?」看著鄭醫生收回听診器,她滿含希望的眸子直視著他。
鄭醫生有點承受不起。唉!美女就是殺傷力強。
「白小姐,短短三天,你瘦了不少,照顧病人很重要,自己也要顧,千萬不要病人醒來,你卻累垮了。」
白淨蓮點點頭,「他今天的狀況好嗎?這是我做的血壓和脈博記錄。」彷佛乖學生,她連忙奉上筆記本。
鄭醫生仔細察看一遍,「他的復原情況不錯,沒有任何並發癥,傷口雖然有點發炎,但都還算正常,昏迷指數也上升到五,現在就要靠他自己的努力了。」
這是三天來首次听到最樂觀的說法,白淨蓮粉色的嘴角微揚。
鄭醫生看傻了眼,美人一笑傾城,原來就是指這模樣,眼眸泛著淚光,熠熠生輝,恐怕星月也要靠邊閃,更別提粉色唇瓣漾出的笑花,有如桃花迎春,讓看的人全身舒暢。
護士發現醫生失態,連忙清清嗓子,轉移話題,「白小姐,我听說你跟他是在西班牙認識的,談起異國戀情,然後他就跟著你回台灣生活。」
白淨蓮雙頰浮現動人的嫣紅,雙眸變得迷蒙。
「我們是在奔牛節認識的……」
眼前白色的薄霧漸漸散開時,她看見那天穿著淺藍色連身裙的自己……
托國際大學交流會議之賜,白淨蓮代表學校出席今年在西班牙舉行的會議,也終于一償夙願見識到奔牛節,每年七月在潘普羅納舉行,紀念聖佛明保護神的活動之一。奔牛活動從距離斗牛場八百二十公尺遠的牛欄開始,牛只往斗牛場方向狂奔,歷時只有三分鐘,穿越兩條街道、兩個小便場。
此時她就站在其中一條街道上,放眼望去,有各色人種,金色、紅色、灰白的頭發,幾乎看不見熟悉的黑色,她不停的叨念,恨自己矮之外,更恨這些老外,沒事長這麼高做什麼。
炮聲響起,宣告西班牙瘋狂的奔牛活動開始,柵欄隨即打開,一只只發狂的牛開始向前狂奔,人群的躁動讓牛只更加怒紅了眼,有時不馴的撞擊著安全隔板,引起眾人大聲叫囂,有的挑釁,有的驚恐。
白淨蓮緊張不已,想擠向前。她什麼都看不見啊!
她是要來看牛,可不是要來看人的後腦勺,蹲低身子,她仗著自己輕盈的體態,一會兒鑽過左側,一會兒繞過右側,好不容易擠到大會設置的隔板前,听著逐漸接近的聲音,她壓在胸口的小手也開始發顫。
這時,一對牛角出現了,它低著下顎,利用自己的角做武器,企圖功擊任何跳在它面前阻攔它的路的人們,有力的四肢在奔跑時,不停的踹動著跳出來抓住它的角的人,它是領頭牛,也是這群牛的王。
白淨蓮屏著氣,絲毫不眨眼。好壯觀,如果不是親眼看見,只透過書本和電視,怎麼有辦法領略那股震撼!
氣勢磅礡的牛只狂奔而過,掃過面容的凜風夾著塵土讓她睜不天眼楮。
這時,各種語言充斥在她耳邊,不懂和懂的都有。
危險,快跑啊!
什麼?
她睜開眼。
啊!一只笨牛居然朝著隔板示威,鼻孔噴著氣,幾乎撲上她的臉孔……
白淨蓮下意識的閉上雙眼,感覺肩膀被一股力量往後拉扯,隨即傳來巨大的聲響。
她跌坐在地上的同時,心髒幾乎停止跳動。
牛重擊隔板之後,繼續尾隨同伴往前狂奔。
「你是白痴嗎?牛都沖過來了,還不離隔板遠一點,如果想死,你可以走遠一點,別用這麼蠢的方法。」一陣英文怒罵大聲響起。
白淨蓮瑟縮著肩膀,淚水同時滑落臉頰,不但腿軟,甚至發不出聲音,嗚……她還活著。雙手環抱胸前,她暗自發誓,以後再也不要這麼好奇。
「你還坐在地上干嘛?站起來。」男子發現她賴在地上,不禁皺起眉頭。
「我……」
「說什麼?大聲一點!」媽的,這里這麼嘈雜,怎麼听得見她那細如蚊蚋的叫聲?
「我腿軟,爬不起來。」白淨蓮漲紅著一張俏臉,抬頭大喊。好丟臉!恨死他了。
男子怔忡的看著雪白的小臉嵌著琉璃似的黑瞳,寫滿倔強,貝齒緊咬著下唇,他的心跳瞬間亂了一拍。該死!他的下月復竄過一陣熱流,的行徑讓他又低聲飆出一段髒話。
會罵髒話了不起嗎?腳軟也不是她願意的啊!淚水在眼眶里打轉,她拼命忍住。
她如果現在哭,豈不是讓人看得現扁?
他伸出雙手,圈圈她的腰肢,輕而易舉的讓她站起來,同時也訝異于她的體態輕盈,不盈一握的縴腰更與他交往過的豐腴型女人不同。
「你還好嗎?」
惡聲惡氣突然變得溫柔,讓白淨蓮梗在胸腔間的委屈涌了上來,不顧形象的大聲哭道︰「哇!好恐怖。」
雷一愣,沒料到她居然會哭出來。剛才不是還咬著唇,倔強得不肯示弱?怎麼才一眨眼……他發現周遭的游客開始指指點點。
懊死!
「你不要哭了。」
回答他的是更大的哭聲。
周遭的議論聲更大了。
雷擰著眉,「好了,你不要哭了,你到底要怎樣才不哭?」
「我要吃冰淇淋,香草口味的。」白淨蓮抽抽噎噎的說。
雷翻個白眼,什麼天使?根本就是惡魔!
「好,我去買。」
白淨蓮拉著他的襯衫,「我也要去,你不可以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