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桃園機場,從挪威飛往台灣的航班已經降落。
一個全副武裝的女人躲躲閃閃的推著行李走出來,她一面走一面將墨鏡滑下一點點,賊兮兮的四下查看,確認接機區沒有關鍵人物之後仍是沒有放松戒備。
順利的走出機場,正好有一輛計程車停在她面前,司機下車幫她把行李搬到後車廂,顧瀟瀟拿著貼身的包包坐到後面,長長的吁出一口氣來,過關了。
沒有保鏢、沒有黑衣人,什麼都沒有。
還記得兩年半前她回國吊唁的時候,機場里面等著抓她的人足足有一個連隊,可是今天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彼瀟瀟摘下墨鏡,還不死心的往後面看了一眼,看來蘇維良真的放棄她了。
彼瀟瀟又嘆了口氣,捏著墨鏡有些出神,听說蘇維良要結婚了,新娘不是她,這個壓了她這麼多年的婚約忽然消失,還真有那麼一點的不習慣,從小到大別人對她的定義就是蘇維良的未婚妻,但今天這個名分是別人的了。
也不知道是誰這麼倒楣要嫁給蘇維良,蘇維良也會像欺負自己一樣欺負她嗎?顧瀟瀟忍不住把腦袋抵在車玻璃上。
其實她該慶幸蘇維良放過她,如果現在他們還糾纏著,何美麗說不定又會為了巴結蘇家做出什麼事來,還記得四年前那一夜,何美麗就那麼將自己打包送了過去,也是因為那件事,顧宴林和何美麗大吵了一架,又因為心疼女兒,所以決定尊重她的選擇,把她送出國靜靜心,但誰能想到一直健康的顧宴林會忽然得了絕癥……
現在父親去世了,何美麗肯定會變本加厲。
所幸蘇維良放過了她,娶了另外的女人,徹底斷了何美麗攀龍附鳳的念頭。
想到父親的事,顧瀟瀟又開始難過,倚著玻璃就開始流眼淚,默默的哭著哭著就睡著了。
等顧瀟瀟再睜開眼楮的時候,計程車已經停在家門口,「小姐,你家到了。」司機叫醒了顧瀟瀟,她連忙醒過來,用力擠了擠眼楮之後,迷迷糊糊的把錢給了司機,然後拿著包包下車,下車後有人上前幫她從後車廂里拿行李。
彼瀟瀟還沒睡醒,困倦的揉了揉眼。
咦……她家社區的守衛怎麼服務這麼好,還幫忙搬行李。
可是等她完全清醒了之後,才發現守衛根本沒有把她的行李搬回家,等等,這里根本就不是她家!
什麼不可靠的司機,把車子停到了別人家門口,而且這個別人家還滿眼熟的……
彼瀟瀟追著守衛跑過去,認出那扇大門之後立刻想轉頭就跑,可惜為時已晚,有幾個佣人撲了出去,把她連人帶行李的拉了進去。
等進去後,她的心就徹底涼了,這里是蘇家。
她震驚的站在一樓客廳的中央,目光茫然的四下掃了圈,而後在起居室里看見一個男人,他坐在背對自己的沙發,兩臂搭在沙發上,正蹺著二郎腿在看電視。
彼瀟瀟覺得自己的心跳都要停了,這又是鬧哪一出?她剛才還慶幸自己月兌離了蘇維良的魔爪,可是現在就出現在他的家里,她急促的喘了幾下,手心里都是汗。
這時女佣走進起居室,「先生,顧小姐到了。」
蘇維良點頭讓她們都下去,然後等了會才站起身,緩緩的轉過身來,四年已過,他明明已經該二十七歲了,可是看起來還和原來一樣年輕。
蘇維良穿著藍色條紋的休閑T恤,頭發染成了栗色,比黑色更襯得他膚色偏白,細滑得猶如女人,他的頭發有些長,發梢順入衣領,前面的瀏海和一部分頭發梳了起來,高高的抓在一起,看起來帥氣又時尚。
他的笑容一如當年陽光開朗,但眼中的戲謔也是比當年有增無減。
蘇維良歪著嘴笑,緩緩朝她走來,「好久不見了,顧瀟瀟。」
眼前的女人倒是變了不少也美了不少,她穿得很隨意,一件鴿灰色開襟毛衣罩在白色的衣衫上,下面穿了一件深藍色的百褶裙,腳下一雙黑色低跟皮鞋,她的頭發沒經過任何的染燙,發質看起來好極了,烏黑發亮的秀發用一條碎花蕾絲發帶綁成馬尾,四年的國外生活倒沒改變她與生俱來的那種古典氣質。
她不是標準的美女,但五官秀致,氣質內斂乖巧,很有點小家碧玉的感覺。
彼瀟瀟現在連一個笑也擠不出來,用力的摳著手指問︰「你……你又要干什麼?」
蘇維良笑容更大,「別這麼緊張,我又不會吃了你。」
又不是沒吃過!彼瀟瀟心頭恐懼更甚,忍不住後退了幾步,「你拿我行李來做什麼?我剛剛回國,想回家休息一下,有什麼事我們以後再說吧。」經過了四年的磨練,她對蘇維良的恐懼沒有原來那麼嚴重,但說話時還是忍不住的打顫。
蘇維良很理所當然的說︰「從現在起,這就是你的家了。」
彼瀟瀟的身子忍不住一晃,強撐著扯出笑來,「這麼多年沒見,你還是這麼愛開玩笑。」
蘇維良聳肩,「我沒開玩笑,你的房間在三樓,何伯母已經將你在家里的行李打包送來了。」
「什麼?」
「三樓右轉第三間,去看看風格你喜不喜歡。」
「不……我不看。」顧瀟瀟搖頭,吞著口水往後退,「我要回家,我不住這里。」
「那你能住哪里?」蘇維良淡淡的反問,朝她攤手,「何伯母已經把你們原來住的公寓出租了,你的房間還不知道住著誰。」
「何美麗呢,她去哪了?」顧瀟瀟問,聲音已經氣得發顫。
「房客交了一年的房租,何伯母拿著房租出去旅游了。」蘇維良無所謂的說。
「她……她怎麼可以把我爸的房子租出去!」顧瀟瀟有些失控,身子克制不住的顫抖,抖得眼淚都落了下來,過分激動令她的手指有些抖、雙腿也不能挪動,她愣在原地好一會,才握住自己的手壓下顫抖,然後抬頭看向蘇維良,目光里露出了無助,「那我爸爸……」
忽然有不忍閃過蘇維良的心頭,他截斷顧瀟瀟的話,直接回答說︰「我將顧伯父的遺照擺在三樓,你不去上炷香?」
彼瀟瀟一直緊緊攥著的手松了一瞬,似乎放下心來,然後逕自跑到三樓去了。
她完全沒顧及房間里的裝飾布置,直接來到那張擺有顧宴林遺照的五斗櫃前,手指發顫的拿起櫃上的香點上,然後對著遺照拜了拜,拜過之後她無力地坐在地上,然後仰著頭看著爸爸的照片,又有眼淚從眼角滑了下來,「爸爸,我該怎麼辦……」
事發突然,她一時沒辦法接受,尚未從父親的死緩解過來的她,突然又要面對無家可歸的困境。
爸爸去世了,繼母又把她推到了這個人的身邊,而且現在的狀況更糟糕,蘇維良要結婚了,她和他沒有關系又憑什麼住在這里?何美麗為了巴上豪門就不顧她的感受嗎?
還有蘇維良,一個有未婚妻的人還要這樣糾纏她,難道真的是看她好欺負嗎?蘇維良和何美麗把她置在一個特別廉價的位置上,這種認知讓她憤怒又傷心。
回國前的種種美好設想都落空了,她的情況還不如以前。
正在她難過的時候,蘇維良出現在房間門口,斜倚著門框問︰「我已經盡力布置成你原來房間的樣子了,真沒想到你品味這麼差,這個房間的布置簡直和這里的整體裝潢格格不入。」這種情況下他還不忘諷刺顧瀟瀟一回。
彼瀟瀟不禁看了眼,才發現這個房間和自己原來的那個一模一樣,可是她的心里沒有一點感激。
「我不會住這里的。」顧瀟瀟抹了把臉站起來,信誓旦旦的說。
蘇維良環起手,臉色隱露不悅,「那你打算住哪?」
彼瀟瀟的眼楮紅紅的、鼻子也紅紅的,聲音也有悶,「隨便,我可以租房住。」
她還挺能堅持的,蘇維良點了點頭,耐著性子說︰「那你有錢嗎?我記得你四年的學費有一半都是自己賺的,撐到回國就很勉強了,你還有閑錢租房子?」
彼瀟瀟看了他一眼,心想他調查得還挺清楚的。
不過她還是說︰「我可以住朋友家。」
蘇維良徹底的沉下臉來,聲音陰惻惻的,「反正就是不住這?」
彼瀟瀟用力的點頭,氣得蘇維良一步就邁到她眼前,然後捏著她的下巴,徹底沒了耐性,「我的家里是有妖魔鬼怪嗎,讓你一刻也不想多待、讓你連台灣都待不下,非要去挪威?」
他的聲音喑啞,滿是怒意,「我還沒有怪你四年前不辭而別,你卻還在這和我鬧別扭,我告訴你,你無處可去,只能住這!」
「我不要!」
彼瀟瀟不知哪來的力氣,用力推開了他。
蘇維良被推得一愣,瞪著眼問︰「你說什麼?」
彼瀟瀟仰著下巴,臉頰通紅,「我說我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蘇維良吼回去,「你屬復讀機的是不是!」
說完一把扯過她的手,命令道︰「快把行李收拾好了住下,否則我揍你信不信?」
彼瀟瀟的身子一顫,靜了一瞬之後,眼淚又慢慢的蓄積,她的嘴一點一點的扁下來。
在蘇維良不好的預感中,顧瀟瀟果然哭了起來,他手一松,顧瀟瀟就順勢癱在地上開始哭,聲勢不亞于四年前的那一晚,她一哭蘇維良就頭疼,什麼狠話也沒法撂了,看著她深呼吸了半天,終是又把她拉了起來,只是這回力氣小了很多。
將哭哭啼啼的她拉到了一樓的餐廳,然後對著女佣說︰「做冰淇淋,快。」
女佣應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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