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的陽光照射室內,床上的人因為室內光線逐漸充沛而蘇醒過來。
康柔眨了眨眼,片刻以後適應了光線,她自床上坐起來,伸手拿過放于床頭櫃上的鬧鐘。
才七點多,對于星期天的早晨來說,她起得太早了。
然而,她並沒有睡回籠覺,掀開被子下床,沒一會兒便梳洗完畢。
離開臥室,她步下樓梯,跟已在大宅中忙個不停的佣人交代要外出後,她便駕著敞篷車往別處去。
冬末微寒的風吹拂發絲,兩手自有意識地操縱方向盤,不消片刻已抵達萬鈞銀行總部大樓。
因為是星期天,根本就不會有人在辦公,大廳的玻璃門自然都鎖起來了。然而康柔很清楚,這棟大樓的頂樓里,有一個人正忙得不可開交,說不定他是通宵達旦工作。
于是她先將車子停好,並在附近的餐廳買了一些他喜歡的早餐,然後給他發了一個訊息,果然如她所料,幾乎不用等待,他已回覆訊息。
傍我在正門待著,我這就來。
近乎命令式的詞語,全然沒有令她產生不滿,她甚至是笑吟吟地等著他搭電梯下來。
「你怎麼會過來?」雷佑樺以電子鑰匙卡片開啟了玻璃門,氣急敗壞地問。「你還穿得這麼單薄,會凍壞的。」
「不會呀,天氣很好,開始回暖了。」她回以微笑,同時舉起手中的塑膠袋。「我猜你一定餓了,所以給你買了點吃的。一塊兒吃好嗎?」
「好什麼好?你應該回家,跟伯父伯母一起過周日。還有,你的畢業論文完成了嗎?」他斜睨她一眼,急于趕她回去。
對他來說,她太危險了,要是他們身處同一個空間,他都不敢想像自己會做出什麼事情來。她並不是他可以踫的對象──她是他弟弟的未婚妻!
「論文我已經交給教授了,學分也修完了。」她道︰「爹地媽咪想過兩人世界,我這個電燈泡可礙事極了。」
「就算是這樣……」你也不該待在我身邊!雷佑樺想吼出這麼一句,可是看著她臉上的盈盈笑意,他就是沒法子開口。
「佑樺哥,真的不行嗎?」她半垂小臉,失望之情洋溢臉上。
雷佑樺在心底暗嘆一聲。「也不是不行,只是我很忙,實在沒有時間陪你,你會覺得很悶。」
聞言,她迅速抬眸,美麗的小臉因為他一句話而閃閃發亮。「我怎麼會覺得悶!事實上,爹地也覺得我應該多跟你學習如何做生意,畢竟我遲早要接手家里的生意,你是個很棒的學習對象。」
「你應該跟著伯父學習才對。」他習慣性地揉了揉她的發絲。
她模了模被他撫過的發絲,嘴角微微上翹,臉頰不由得泛起惹人遐思的嫣紅。
「我就是想見見你嘛。」她小聲地回應。
她喜歡他並不是秘密。他們自小便一塊兒長大,對她來說,他是無所不能的,面對種種情況都游刃有余的他,是她心目中的英雄。隨著踏入青春期,她越來越在意他,他的一個眼神、一句話都讓她坐立不安,她開始在意自己的外表,希望在他面前呈現最美麗的一面,也會因為他益發挺拔俊美的外表而心頭如同小鹿亂撞,介懷那些接近他的女生。
因為他們相差了七歲,他對待她就像對待小妹妹一般。最初她也懷疑自己對他抱有什麼樣的情感,單純的孺慕之情嗎?而在她十五歲那年,剛上完補習班的她看到他跟別人親吻的畫面,當時她覺得整個世界都在旋轉,地面慢慢地崩裂,剎那間,她墜入深淵之中,就在那個瞬間,她知道自己愛上他了,也是由那刻開始,她再也看不見其他的人和事,她想討他歡心,只要是他說的,她都會答允。
對他,她盡避懷抱膽怯,卻毫不猶疑地展現自己的真實心意,全然沒有想過要掩飾。然而,他總是回避她的情感,每次在她要向他告白之際,他都會顧左右而言他。
為什麼?
現在的他並沒有女友。
為了工作,他幾乎是不分日夜。以前她是可以理解的,畢竟他的父母早年意外身故,留下家族銀行生意,卻也因為父母的驟然離世令銀行一度陷入危機,藉著她父親的影響力,他好不容易撐了過來,在念大學的同時,他已在銀行工作。經過多年的努力,他成功令萬鈞銀行重回業界龍頭之列,去年更獲選為最佳銀行。
所以,他根本忙得沒有時間結交女友。
她自問條件不俗,身為知名酒店集團的繼承人,兩家又是世交,他們自小一起長大,她對他的傾慕之情已經到了無法掩飾的地步,周遭的人都知曉她的情感,也鼓勵她追尋所愛,偏偏他視而不見。
她不夠漂亮嗎?為了吸引他的注視,她用最好的保養品,確保自己穿著永遠合時得宜,卻始終走不進他在身旁畫下的那個防備圈。
到底她有什麼地方做得不夠好?
即使听見了康柔的細語,雷佑樺選擇听而不聞。見她美麗的容顏散發年輕的光芒,他眸光微微晃動了,接著他稍微別開臉,並道︰「好了,你來是要罰站的嗎?」
他能看見她眸心純然的戀慕情意,只是那絕不是他可以觸踫的,所以……他只能與她保持距離,等待她終有天會死心。
畢竟他大她許多,她對他的情感也不過是對兄長的關愛而已。
他從沒忘記她小時候堅持長大後要成為弟弟的新娘,她現在只不過是因為他經常在她身邊,才會出現這種移情的狀況。
即使他心知肚明事實是什麼,亦只有堅稱她對他抱有的情感並不是男女情愛。
康柔搖頭。「才不是!人家……是怕你不喜歡。」對于他無視自己的話語,她有片刻的失落,只是她從不是容易氣餒的人,于是又揚起了笑靨。
「嗯。來吧。」他接過她手中的塑膠袋,率先走向電梯。
她跟隨他的腳步,沒一會兒便抵達他的辦公室。
美眸掃向辦公桌,只見桌面是數個攤開來的文件夾,里面有著數之不盡的財務報表。
雷佑樺挪移文件夾,騰空了桌面一隅,將塑膠袋放在上面。
「我去煮咖啡。」她道。
「不,我來吧。」他阻止她,逕自離開辦公室,再度折返時,他手中已多了兩杯香氣四溢的咖啡。
她接過咖啡,啜飲了一口,微甜的滋味蕩漾于口腔每個角落。微微抬眸看向同樣喝著咖啡的他,她為此刻獨處的寧靜時光感到無上的幸福。
「吃完以後我送你回去。」他咬一口她買來的食物,咽下後道。
「唔?」她愣住了。「不是說好跟你學習做生意的嗎?」
「管理酒店跟銀行是兩種不同的概念,留在這兒對你的幫助並不大。」他解決了餐點以後又道。
她搖頭。「我不要!」她這麼難得可以與他獨處,絕不會輕易離開。
「小柔。」他無奈地叫喚。
她到底知不知道他的自制力已經瀕臨崩潰的邊緣?她就像飽滿的花蕾,漸漸地綻放出誘人的香氣,誘使經過她身邊的人都情不自禁地回首注視她。
就連他也不例外。
她明明仍是個孩子,他怎麼會對她產生了不該有的?即使他明知她不是可以擁抱的對象。
除了因為她是弟弟的未婚妻,更重要的是,他……
「佑樺哥,你不要趕我走好不好?」她走到他身邊軟聲哀求,兩手輕搖他放于皮椅扶手上的前臂。「我惹你討厭嗎?」
因著她的叫喚,他回過神來,心中暗嘆一聲,搖了搖頭。「怎麼會!我是怕你感到沉悶。」
「不會的。」她重申。「我會乖乖待在一旁,絕對不會騷擾你。」她高舉三根手指許諾。
被她的行徑逗笑了,他不再反對。只見她拿過杯子,窩于辦公室一角的沙發上,手中不知何時多出了一本厚重的書。
對康柔而言,能與他同處一個空間,已教她感到無比的幸福。雖說她可以凝望他一整天不厭倦,可是想到會給他借口要她離開,她只好乖乖地拿出書本閱讀,不時偷偷瞄向忙得不可開交的他。
為什麼他不肯放松一下緊繃的神經?藉著書本的遮掩,她放肆地盯著他,看見他剛毅的下顎線條,顯示他處于認真的狀態中,這是她喜歡他的地方之一。
只要他投入的話,再也沒有任何人或事可以阻擋他的決心。
要是她能分到這麼一點點的決心,無論要她用什麼來交換也願意。
雷佑樺當然知道康柔在打量他。她望向他的視線太火熱了,沒有任何的掩飾,幾乎要將他燒毀。明知她說向他討教是一個借口,偏偏他沒法子明確地拒絕她的要求。他對任何人都能冷漠以對,唯獨她,他始終狠不下心回絕。
面對她日益明顯的示愛行為,他只能消極地回避,唯有不住地提醒自己,她成為別人的專屬只是時間的問題,何況就算沒有這點障礙,他也沒資格與她在一起,他能做的就是確保她得到幸福。
移動滑鼠,雷佑樺查看征信社傳來的資料。
因為早該完成出差回來的雷佑楠仍未見蹤影,只隨便發了個訊息給他及雷佑嘉便失去了音訊,他只好委托征信社調查其行蹤。只是目前還找不到雷佑楠的下落。
真是的,他還想盡快讓兩人結婚,好了卻這樁心事。
他明白弟弟並不願意跟康柔結婚,然而當年要不是康世伯幫忙,他們一家還能守得住萬鈞銀行嗎?何況小時候,他們明明那樣要好,都承諾要一輩子在一起了……
心坎微微抽搐了下,雷佑樺向來不流露情緒的俊顏有一絲的崩裂,一閃而逝的晦暗神情並沒有被發現,他很快便調整好情緒,繼續手頭上的工作。
雖然這幾年銀行的業務已經上了軌道,他並不需要沒日沒夜地工作,只是多年來的習慣沒能一下子改變過來,而且他希望為弟妹多做一點事,讓他們往後的生活能夠繼續安穩。
他半垂眼簾,將惱人的念頭摒除腦海,重新埋頭苦干。
不知過了多久,偌大的辦公室只有敲打鍵盤及翻掀紙張的聲響,他們盡避沒有定楮彼此身上,卻又異常地留神對方的一舉一動。
像雷佑樺,他暗中數著康柔拿起杯子的次數,想她應該已經喝光了咖啡。
而康柔,則算著雷佑樺皺眉頭的次數,幾次想前去為他拂去眉宇間的懊惱。
「佑樺哥。」當她再一次見到他蹙眉時,終于忍不住開口。「差不多中午了,我們先吃午飯好嗎?」
她不知道什麼樣的事令他煩心至此,但她還是想為他分擔。
「嗯?」雷佑樺驀地抬頭,對上她瑩動的大眼楮,心髒狠狠地收縮起來,暗地調整剎那間變急速的呼吸,藉著看手表掩飾狼狽,「原來已經中午了。」
「是的。」康柔放下書本,走向他。「難道你不餓嗎?」
「還好。」他忙起來的話,經常忘了吃飯這回事。
她彷佛听見他沒有說出口的語句。「這可不成,不定時進食會導致胃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