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司徒爍賜下毒酒。
那日天平里,傳來明夏艷淒厲又瘋狂的笑聲和詛咒,久久不絕。
「國師,朕贏了這場賭注,命運終究能被改變,你看到了。」司徒爍斜倚龍座之上,日薄西山,太和殿上只有當朝帝王與國師相對,重重幕靄令日光昏濁濁的,把這座輝煌雄偉的大殿互古以來的孤寂逼得無所遁形。
柄師垂首立于大殿之下。「聖上英明。」
司徒爍單手支頰,薄唇勾起,眼里卻是這盛世朝陽也化不盡的霜雪。
「朕將會扭轉乾坤,誰也阻擋不了朕。」斗蓬揚起,仿佛真能遮天蔽日,當夕日再次輝映在黃金龍座,座上已空無一人。
白發婦人靜立大殿中央,直到日落,宮人來點上宮燈,太和殿上又變得幽影重重,仿佛那些歷史巨輪下的犧牲者要來索命。
皇帝也改變不了命運,是她不該泄漏天機。她終于明白為何師父寧可神塔後繼無人,也要將她逐出師門。
世間事,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她離開族人,想證明自己的能力,卻讓皇帝成為喪心病狂的瘋子,連她的族人也淪為天朝發動戰爭的一顆棋。
她一句預言,斷送羌城百姓與明氏一族千余口人的性命,這十年來沒有一夜安眠,三千青絲盡成白發。
真是她得天厚愛,預測天機,還是到頭來天機玩弄了她?
「師父,那明氏余孽真的死絕了嗎?」向她拜師學習佔星術的徒兒問︰「因為我看星相……」
「住口!」她喝斥,「什麼時候輪到你來教訓為師?」
徒兒噤口,婦人沉默良久,終于嘆氣,「星兒,你記住為師今日的話,星相是死,人言是活,你的一句話,將決定帶來的是善果或惡果。生死本自命,但千萬記著,無論天機告訴了你什麼,得饒人處且饒人。」
天機道出了什麼?何不就讓它成為秘密?明氏余孤,一個被白虎叼走,另一個則化作羅剎厲鬼,從此與司徒皇室糾纏到千秋萬世……
白虎旗幟在凜胤中烈烈作響,威風更勝皇室黃龍旗幟。
「這‘皓寅’元家未免也太過大膽,竟敢在天子腳下和皇室比威風。」旅行西域多年歸來的游人嘖嘖稱奇道。
「這有什麼好奇怪?‘皓寅’元家每逢月初一就大開全國各地的糧倉,只有年初一例外,再兩天就過年了,過年前三天,‘皓寅’的糧倉連開三日,讓貧窮老百姓可以領糧食和棉被。」
比起老是說要開官糧,卻都開到官家口袋的朝廷……嘖!後面這句,小二哥自動省略了,他可不想惹事,想想不好說得太直白,給元家生事端,立刻改口道︰「不過是旗子大點,沒什麼大不了,老百姓還認得誰是主子的,呵呵……」
「朝廷難道真能容忍‘皓寅’壯大到這種程度?」旅人又問。
「這有什麼好奇怪?朝廷也要買布、買木材、買糧食、買茶、買炭……你想得到的,除了官方經營,樣樣都要和元家買啊!元家每年繳納的稅,夠朝廷養十支軍隊了,干嘛跟自己的肥羊過不去?」
另一個原因則是,朝廷當年和炎武人打了七年的仗,國庫其實已呈赤字,不得不「養虎為患」。
元胤昀自然了解這點,一且國庫充裕了,就是朝廷對付「皓寅」的時候,當然這時他已經將「皓寅」的重心移到關外去了。
每月初一開糧倉,自然是元府上下最忙碌的時候了,明冬青通常也會幫忙張羅,不過她今年突發奇想,決定在過年辦包餃子大賽,讓所有貧戶都來包餃子,元家準備絞肉和餃子皮,包多少就帶多少回去。
「還好少爺真的很會賺錢。」季白一想到每次少夫人突發奇想,「皓寅」就要燒掉一倉庫的銀票,就心痛啊!錢啊!錢啊!老爺如果知道自己當年帶了個專門給元家燒錢的飯桶回來,不知做何感想?
「不是冬青妹子,少爺哪里會想賺錢?」周一刀在旁冷哼。
明冬青喜歡在過年時,把開倉的活動辦得歡喜一些了讓全麒麟城的老百姓一起同樂,今年除了包餃子大賽,連家里的寵物也一起同樂。
「這次的游戲規則就是,請各位鄉親交出家里一樣東西——不用太貴,最好是丟了也不心疼的,我們會先登記和做標記,藏在城內各個角落,鞭炮一點燃時,就讓自家的狗去把東西找出來,最早找到的可以拿大獎!」
在歡呼聲中,鞭炮點燃了,各家貓狗使出渾身解數……
「五花肉,快!你可得幫我把大獎抱回來!」明冬青拍拍小豬仔。
周一刀在一旁哼笑,烏鴉則是挑眉,不置可否。
不到半盞茶時間,五花肉興奮地邁動四條肥短的小豬腿回來了,嘴里叮著一根玉米。
「不是這個,是香包!味道很香的,我給你聞了一天,記得嗎?再去找!」還沒有別家寵物找到自家東西,還有機會!
她拿出來比賽的當然是自己繡得丑丑的香包,這絕不是她不相信五花肉,她對五花肉還是很有信心的!
再半盞茶,五花肉又回來了,這回嘴里咬了一顆橘子。
周一刀開始捧月復大笑,連烏鴉也忍俊不住了。
「不是橘子啊!你哪里來的橘子?這麼想上神桌嗎?」明冬青跳腳,五花肉歪著頭,無辜地看著主人,「香包!是香——包——」
神豬五花肉再度出擊,但來不及了,有人抱走了大獎,明冬青哀怨地坐在元家搭起的看台上。
這一回,五花肉咬了顆地瓜回來。
「哈哈……真是什麼樣的人養什麼樣的寵物!」周一刀依然笑得很不客氣。
明冬青拿著地瓜,無言了。看樣子是她不該異想天開,因為五花肉似乎只對找食物在行啊!
那天,她的香包沒找著,倒是不該被找著的東西被元胤昀無意間翻出來了。
一回到房間,就見丈夫坐在桌前,雙手抱胸等著她,臉色也不知該說是鐵青或者玩味,也許兩者都有。
明冬青看著桌上那兩本被她粘上假書皮的書,就知道大事不妙了,她端起無事可愛的笑,嬌聲軟語道︰「這麼早回來啊?累不累?要不要吃飯?」
小媳婦蹭到夫君身旁,抬起小手貼心地為他捶捶背,捏捏頸子,好不憨態。
「咦?這什麼東西?」她裝作一臉訝異,好奇地對桌上兩本書探頭探腦。
元胤昀一把將她抱到大腿上,明冬青輕呼一聲,感覺到臀下明顯的碩硬,小臉爆紅,「干嘛?大白天的……」她害羞地抬起小手在他胸前畫著圓。
耙在湖心亭和他野合的大膽丫頭,講這句話還真沒說服力,元胤昀忍下翻白眼的沖動,「這兩本書哪來的?」
雖然內容似乎也造福了他,不過他還是得振作夫綱,重點是弄清楚這丫頭哪里來的這種不三不四的東西,他得確定她不是去了什麼不該去的地方,或交了什麼壞朋友。
「我怎麼知道這哪來的?」明冬青一臉無辜,「不是你拿回來的嗎?」她眨了眨天真無邪的大眼,學五花肉歪著頭的模樣。
元胤昀有些取笑地道,「你知不知道什麼叫多此一舉?掩耳盜鈴?」
「什麼多此一舉?」她哪有掩耳盜鈴?
「女誡?三字經?你什麼時候會看這種東西?」
「我本來就不看,你干嘛拿這種東西回來?」她嫌惡地以指尖捻開它們。
「重點是你覺不覺得書皮上的字,丑得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元胤昀,你怎麼可以笑我的字丑!」她捶他。
「所以你承認這兩本書是你的?」他危險地眯起長眸,眼底卻盡是不懷好意的笑,明冬青顫抖地感覺到臀下的壯碩越來越驚人,羞得臉和頸子都紅了。
「我……我……」裝傻不成,那只好裝可憐!「你笑我。」噘嘴。
他無意教訓她,只是想弄清楚這兩本書的來歷,「誰給你的?」
明冬青想起給她書的人,眼兒一紅,「姊姊。」
元胤昀得到答案,放心了,但也忍不住靶到一絲愧疚,「今天玩得開不開心?」他將她發絲向後攏,讓她枕著他的肩膀,靠著他的胸懷,像他們平常夫妻倆聊聊天,耳鬢廝磨時那樣。
她開始嘰嘰喳喳地說著今天發生的大小事,說到一半卻頓住,想起丈夫也忙了一天了,「你累不累?你想吃什麼?我幫你做。」她小臉貼著他拿下面具的左頰撒嬌。
「我現在只想吃一樣東西」他的手輕而易舉地解開她的腰帶,綿密的吻落在她唇邊,而後舌頭狂野地直搗她檀口。
「你……你不生氣了?那兩本書……」羅衫被盡褪,她已全身赤果地坐在他大腿上,像可口的小兔子。
元胤昀抱起她走回床鋪,月兌下長袍,精壯結實的身軀覆上了她,大掌亦握住一只軟乳狎玩著,似笑非笑地舌忝吻她耳畔。「你說呢?當然是沒收!」他開始了他的懲罰。
明冬青懊惱地發現,她親愛的夫君哥哥根本已經把那本《銷魂寶鑒》研究透徹了!
晚膳開始前,她是別想下床了!包教她黯然且銷魂的是,也許讀書的領悟力也適用在圖上吧?她夫君舉一反三的應用能力比她強上太多了,果然是既黯然——她連研究圖都沒丈夫有天分,又銷魂——讓元胤昀把那些心得應用在她身上,不銷魂也不行啊!
話說許多年後,他們元家的傳家之寶,那張蓋滿小手印的賣身契,將讓後世的子孫知道他們的祖母是多麼開心地嫁給了他們的祖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