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倫剩女(下) 第十章 真相大白(2)
作者︰綠光

潘急道看出她的異狀,但一時猜不透她是防備還是羞怯,索性換了個話題。「雖說我已打算把家業交由你打理,但你還是先把身子養好再說,到時候桑成會輔佐你,不會把所有重擔都壓在你身上。」

「大人為何這麼做?」她不解的問。

這話題成功轉移她的注意力,也不會再緊張得連話都不會說。

「因為桑成夸你將南北貨鋪子經營得有聲有色,再者,潘府產業確實需要一個主事者,我人在朝中,是不可能再接管家中產業的。」

「大人,那不過是……」

「就當是無量長大之前,你先幫他守著家業吧。」說著,突然听到外頭傳來極細微的腳步聲。

他目光銳利如刃,彷佛可以劃開牆面,瞧見躲在外頭的人是誰。

思索了下,他欲起身,卻感覺袍角被扯住,回頭一看,對上她帶著羞澀泛著霧氣的眸,他的心顫了下。再听她怯聲問——

「大人要走了嗎?」

這下子,他十分確定,她對他並非防備而是羞怯。

也對,他毫不避嫌,她這般聰穎,也該懂得他的心思。

只是眼前這時機……

「十九娘,你這是在做什麼?」他似笑非笑地問。

帶著輕嘲的低嗓教她錯愕,看他漾著些許惡意的眉眼,她心隱隱顫著。「大人,你……」

「十九娘,你該不是誤解了什麼吧。」他笑嘆,輕輕地拉開她的手。

誤解?是她誤解了?

「還是說你死性不改?當初一再引誘我,被我嚴詞拒絕才作罷,如今我爹死了,你又故態復萌?」

「我……」被拉開的手,空虛得什麼都沒抓住。

耳朵嗡嗡響,心跳失序,恐懼自四面八方靠攏而來。

「你是不是傻了?你都已經替我爹生了個兒子,我和你之間豈有什麼可能?」說著,他看向門外,思索了下再望向她,她的臉色依舊蒼白,濃睫垂斂教人讀不出思緒。「早點歇著吧。」

末了,他只能低聲叮囑,快步離去。

夏取憐沒再喚住他,听到門開門關,突然掀唇笑了。

像傻瓜似的。

千頭萬緒剪不斷理還亂,結果竟只是她的一廂情願。原來他根本無意,只是好心照料她,只是因為她病著,才將她緊擁在懷。

他並不愛她。

嗯,也對,畢竟她已經出閣,孩子還得喚他一聲大哥,他怎麼可能和她在一起?

這樣也好,好歹她是個律師,怎能允許自己做出不倫之事?

可是,她的心好痛……

「娘,大哥呢?」

稚女敕嗓音傳來,她抬眼望去,雙眼模糊得看不清孩子的臉。

「娘,你怎麼哭了,是不是大哥欺負你?」潘無量撲到她懷里,用小小的臂膀抱著她。「娘,不哭,等我長大,我幫你報仇!」

就是擔心大哥欺負娘,他才會趁著碧落不注意溜回來,沒想到真的是這樣。

听著,她哭了,也笑了,緊緊地回抱他。「沒事,你大哥沒欺負我。」

「那娘怎麼哭了?」

「娘哭,是因為開心。」

「啊,是不是夫子說過的喜極而泣?」

「是啊。」她笑得眉眼彎彎,淚水卻是決堤不止。

「那娘在開心什麼?」他不解的問著。

「娘開心……終于可以死心了。」

她討厭不上不下,老是懸著心,給她一個痛快,別再讓她患得患失,她不想再用三十年的時間,假裝自己過得很好、很幸福。

老天跟她開了個大玩笑,給她一世的壽命,卻給她兩世相同的經歷,注定只能在一旁看他珍惜守護另一個人……這這一次,至少她有兒子和朋友,她可以不用假裝忙碌掩飾孤寂,哭的時候也可以有人陪。

心再痛,總有放下的一天。

夜色深沉,萬籟俱寂。

一抹身影來到帳房,確定里頭無人才輕推開門,熟門熟路地模到五斗櫃前,從最底下的抽屜里找出一把鑰匙,打開藏在書架上的一只木匣,將幾張千兩面額的銀票揣進懷里,正打算上鎖時,門板卻突然被推開,嚇得人影手中鑰匙掉落在地,發出清脆聲響。

「二娘,這麼晚了還不睡?」提著油燈,潘急道笑容可掬地問。

一身冷汗涔涔,牧慧娘一腳踩住掉落的鑰匙,揚笑問︰「已是亥時,大人怎麼還沒回宮?」

「我正打算回宮,卻听到帳房有聲響,還以為有賊呢。」他掃過她的腳下。「二娘,這時分怎會在帳房里?」

「我睡不著,到處走走,也是听到這兒有聲響,才過來探探。」听他的話意像是沒發現異狀,牧慧娘微微寬心。

「既是如此,二娘怎麼沒提著燈?不怕危險?」

「沒想那麼多。」

「是嗎?」他不置可否的撇唇,走向她,大手一攙。「時候不早了,我送二娘回房再回宮。」

「不用了,大人既然有要事在身就先去處理,別……」話未竟,潘急道攙住她的手微微一扯,扯動衣襟,讓懷里的幾張千兩銀票掉落在地。

登時,她目瞪口呆,一時間找不到搪塞的借口。

潘急道拾起,看她一眼。「二娘何時缺這麼大面額的銀票?想拿總得告訴帳房一聲才成。」

「我……」

「不過這面額如此大,就怕跟帳房說了也不會給。」他不甚在意地將銀票往五斗櫃上一擱。「算了算,二娘的馬商缺口極大呀。」

聞言,牧慧娘難以置信地瞪著他。

潘急道也不急著解釋,只是低喚了聲,「桑成。」

牟桑成旋即手中拿著賬冊走進帳房。

一仔細看那賬冊上的字,牧慧娘瞬間面無血色,滿臉是無力回天的絕望和憤恨。

「二娘,既然要做,就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覺,你用了潘府的元押請了商號,豈不是留下證據,要我不揭穿都覺得對不起自己——」接過賬冊,他大略翻過,輕點著頭。「還挺賺錢的,說來二娘也有經商的腦袋。」

當得知女眷們被苛扣花度,再加上心屏道出有認不出嗓音的丫鬟在疏月樓造謠,他立即想到二娘,因為當時聚在外頭的丫鬟,唯獨不見明貞院的丫鬟,而有本事苛扣女眷花度的,除了掌管內務的二娘,還能有誰?

如此大費周章地布局,無非就是為了潘府的家業,要是她從以往就苛扣如此大筆的花度,累積起來肯定是一筆財富,拿去經商利滾利,也不是不可能。

而一個婦道人家想要經商,絕非易事,但要是借用潘家元押,打著潘家名號,再托人打理,那就不難了。于是,他先前連夜將桑成找來,為的便是查清事實。

一確定事實,他設了個局,讓桑成命人找上二娘的馬商談筆大買賣,未來吞下可觀的利潤,馬匹不足的她肯定會想法子添購馬匹,然而他已下令女眷的花度不再經過她的手,沒了這筆錢,再加上他表明要將家業交給十九娘打理,無計可施之下,她只能鋌而走險。

巧的是,他今日回府原是想要對十九娘表明心意,豈料二娘就躲在外頭竊听,他轉而喝斥了十九娘,讓二娘認為他待她如昔,因而大膽行事。

當然,這些細節,他沒必要對二娘交代。

「大人若真這麼認為,為何不將潘府家業交給我?」牧慧娘冷著眼,既然大勢已去,她也不打算頑抗編謊。

「我爹說過,經商者,重諾守信。」他沒什麼興致地將賬冊丟還給牟桑成。

「十九娘重諾守信,而且也不會像二娘老在背後玩些小伎倆,好比苛扣女眷們的花度,好比煽動朱袖殺了我爹,又好比設陷阱讓心屏推十九娘跌下拱廊……二娘確實聰穎,可惜用錯地方。」

其實二娘做的事,只要稍有心眼就能看穿,之所以不曾留心,那是因為他從未對她起疑。

牧慧娘抿了抿嘴,沒承認也沒否認,反問︰「大人捫心自問,老爺待咱們可好?當年你還那麼小,便將你交給我,伺候不管咱們母子生活,我要是不強硬一點,就怕被後院那群豺狼虎豹給吃了,哪能拉拔大人長大?」

一席話說得溫婉動人,意在勾起他的年少記憶,想起她是如何含辛茹苦地拉拔他長大。

潘急道低低笑著,旋即像是想到什麼,忍不住放聲大笑。

不解他為何突然大笑,牧慧娘神色微動。就她了解,他從不是個愛笑之人,唯有到隔壁衛府時,才難得听到他的笑聲。

而眼前的他笑得張狂放肆,卻只教她心驚膽。

「二娘,朱袖說,只要把罪推給十九娘,屆時她就能接養無量,有無量在,就能保證她從此生活無虞……」頓了下,他斂笑抬眸,眸冷如刃。「二娘,我娘是不是你毒殺的?」

牧慧娘眼皮跳了下,神色微慌,卻又很快地收斂。「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大人不會打算強扣莫須有罪名吧。」

「時隔二十年,確實是無憑無據,所以我不過是順口問問罷了。」但他已經幾乎篤定此事與二娘月兌不了干系,甚至當年爹為何執意要不識字的妾室,許就是她出的主意,以防有人得知她從中動了多少手腳。

餅去,他總是冷眼旁觀,畢竟連爹都不在乎後院那些女人怎麼斗得你死我活,更別說,他打從心底認為是那些女人和他親爹害死娘的。

在他心里,後院那些女人一個個毒如蛇蠍,為了自己的利益,再骯髒、再可怕的手段也使得出來。

然而十九娘卻改變這一切,讓始終針鋒相對的女眷們可以和樂融融地共處,她確實與眾不同。想到她,他唇角不自覺勾起。

「大人這又是在笑什麼?」牧慧娘緊盯著他,如今他一笑,總教她心生無邊恐懼。

潘急道微愕,模著自個兒的臉,問︰「我笑了?」瞧她一頭霧水,他不以為意地聳了聳肩。「二娘,看在你拉拔我長大的份上,很多事我可以不跟你計較,但我要收回這家馬商,還有,你必須即刻離開潘府,從宗譜上除名。」

「你要趕我走?」牧慧娘難以置信地瞪著他。

「二娘,你煽動朱袖毒殺我爹,這事我要是告上府衙,那可是死罪。」他還懂得飲水思源。就算她是虛情假意也罷,當初如果沒有二娘,只怕他早成了個到處惹是生非的地痞。

這讓他不願押她上府衙治罪。

「你根本就沒有證據,你不能……啊!」牧慧娘話未竟,手已被他一把扣住,清楚讓人瞧見她指甲上密布白色細紋。

「證據多得是,要是真惹惱我,就算無憑無據,我一樣辦得了你!」他怒聲低斥,眸底再無寬容。

見狀,牧慧娘顫巍巍地跪下。「大人,你要是狠心將我趕離潘府,豈不等于逼我去死?」她聲淚俱下地請求。

「如果這樣就是逼你去死,那麼那些因你而死的人難道就該死?」他甩開她的手,背過身。「左又,送牧慧娘離開,不準她再踏進潘府一步!」

听他連名帶姓地喊自己,牧慧娘背脊發涼,知道他是鐵了心要趕她出去。一直守在帳房外的左又立刻進屋,扯著牧慧娘走。

「大人,看在我照顧你多年的份上,你留下我吧,讓我為所犯之錯贖罪,大人,我真的知道錯了!」

潘急道沒回頭,左又毫不容情地扯著她,直到她聲音漸遠,潘急道才閉了閉眼。「早知如此,何必當初?」話落,踏出帳房外。

苞隨在後的牟桑成,見他前往的方向,趕忙繞到他面前,將他攔下。「大人,夜已深,大人該回宮了吧。」

「桑成,你這是在做什麼?」潘急道冷睇著他,不怒自威。

「大人……」牟桑成將賬冊卷起,輕敲著額,試著找出委婉的用詞。「你該知道,憐夫人是老爺的妾室,你伺候照料她,就已經不合常理,要是這時分再探望她,就怕人言可畏。」

他知道這是件苦差事,可左又都向他求救了,他怎能袖手旁觀?再者這事要是處理得不妥,就怕大人的官職都會受影響。

「那又如何。」

牟桑成心頭一驚。「大人,這事要是傳到外頭,大人的烏紗帽恐怕不保,甚至還會招來殺身之禍呀!」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況且大人在朝中樹敵頗多,要是被人逮住機會,哪會不加以打擊。

「大不了不當官,我就當個閑人讓十九娘養我。」潘急道無所謂地聳肩。

「大人!」牟桑成五官都扭曲了。「大人難道都忘了?當初為何考取寶名,你說要造福百姓,你說要讓百姓得以安身立命!」

「當今聖上知人善任,王朝在他治理之下必定人才輩出,不差我一個。」他也是個凡夫俗子,也想追求屬于自己的幸福。

「大人,」牟桑成再擋。「請三思!」

「我不只三思,我已經想了大半個月。」潘急道一把推開他。眼前,他只想趕緊跟十九娘解釋,他說的那番話不過是權宜之計,絕非真心嫌棄。

他要她,不計任何代價,若問他為何,他只能說,他不想錯過。

「大人,初六求見!」

正要往疏月樓而去,後方傳來左又的喚聲。他回頭望去,只見一身戎裝的初六疾步走來。無須稟報,光是初六的眼神,他便知道宮中出事了。

望了下疏月樓的方向,他握了握拳,只能先隨初六回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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