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玥風繃著一張小臉,原本白皙的面孔已經漲得通紅,如今又見那皇上笑得亂沒形象,嚇得她坐立不安,一顆心隨時擔憂自己的腦袋會不會在下一刻就此搬家。
緩緩止住笑,趙天徹又恢復翩翩貴公子的完美形象,「即是這樣,你可明白你未來的使命了?」
「臣……臣明白。」
那種顛龍倒鳳之事,在她前十八年里的確是陌生的,世俗中太多的倫理觀念,她不曾學過,即是抱定終身都要做鐵齒男兒,那些女孩嬌態就已經在十幾年前拋于腦後。
如今這雲國帝王竟打破了她原本平靜的世界,未來該何去何從,已經茫然一片。
「怎麼?看你臉色,似乎有些不情願?」
「臣不敢,不,臣沒有。」就算有意見,她敢說嗎?這人可是皇上啊。
況且當時的確是她不對,事後才恍惚知道自己被人下了藥,可她性子單純,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惹了誰,犯此大錯。千怪萬怪,都怪自己一時大意,所以後果也只能獨自承擔。
既然皇上親口說他想報復回來,那便……讓他報復回來好了。
「你也不必擔心,朕是明理之人,討回該討的公道後,自會放你離開,若你表現得令朕滿意,搞不好朕龍心大悅,將來真的封你一個大官去做。」
一听到封自己做大官,原本臉色無光的楚玥風立刻興奮了起來。
「皇上,您到時候真的會封臣一個大官來當嗎?」一想到有朝一日自己可以求皇上封個將軍什麼的來做,腦里忍不住啊想聯翩。
那種戰場殺敵,英武豪邁之姿,是她多年來的期盼和向往︰心底怎能不為亢奮。
趙天徹可不樂意了,自己不過隨口說說,她便想入非非,雖然她立志要做個鐵骨男兒,但她好歹也是女兒之身嘛。
現在她所面對的男子可是當今聖上,這天下的女人,哪個不盼著被帝王恩寵。
誰像這楚玥風,好像巴不得他早點對她厭了倦了,然後把她打發走似的。
這樣想著,心底不免有些煩悶,所以只冷哼一聲,擺駕去了御書房,將楚玥風一人扔在原地,並暗自苦惱,自己又哪里做得不對了,惹得帝王不悅。
她……她實在是不會討聖上歡心啊。
接連幾日,趙天徹除了公務之外,皆留在麗貴妃宮里歇息。
雲國順天帝的後宮並不繁盛,主要是趙天徹自登基以來,便一心為國事煩憂,當初被封為太子時,娶了丞相之女安婕兒。
安婕兒大了自己整整四歲,因為是丞相的女兒,身份高貴,又為了穩固朝廷勢力,所以才自己登上皇位之後,便直接封了對方做皇後。如今皇後已經二十七歲,保養得怡,又用盡上好營養品,面容依舊如小女孩般嬌女敕美艷。
但趙天徹卻極少留在皇後居住的月華宮,自從皇後生下一個女兒後,月華宮的大門就漸漸被帝王所遺忘。近些年,他又納了十幾個妃嬪在後宮充數,若說誰最受寵,倒還真說不出哪個妃子在皇上的眼中真正吃香。
趙天徹其實就是一個怪人,在感情上十分自律,鮮少會對誰真心寵愛,一方面是為阻止後宮爭斗,另一方面,這也是政治利益的一種手段。麗貴妃是工部侍郎之女,大了趙天徹兩歲,平日少言寡語,嫁進宮里也有數年,偶爾會承帝臨幸,曾懷胎過一次,卻胎死月復中。
但連著幾日住在這里,皇後那邊自然會有話說。果不其然,早朝剛過,皇後便跑到御書房來見駕,口口聲聲抱怨趙天徹冷落自己,好些日子沒去月華宮入寢了,听得趙天徹一陣心煩。
「皇上,臣妾知道您日理萬機,公事操勞,臣妾看著心疼,還望皇上保重龍體,還有那麗貴妃,別看她平時少言寡語,此人心機深沉,否則當年她肚子里的小皇子怎麼會莫名死掉……」
「夠了!」趙天徹臉色一冷,語帶煩躁,「朕知道你心存體恤,也有勞皇後為朕日夜憂心,但朕不想再提過去那些陳年往事,至于麗妃為人,朕心中自然有數,還望皇後莫要為些小事,傷了彼此和氣。」
安婕兒臉色頓冷,猶帶幾分妒意,「既然皇上也不想傷了彼此和氣,何以多日不曾再踏進月華宮,莫非皇上對臣妾是厭了倦了嗎?臣妾好歹也是一國之母,地位卻及不上個普通妃嬪受寵,皇上此舉,倒是讓臣妾情何以堪?」一番逼問,令趙天徹不勝煩躁,雖說他平日里不近後宮,但多少也听說過安婕兒身為一國之母,妒心激烈,但凡被他寵過的妃子,皆會在不久會受到她刻意刁難和懲治。
對于這些傳聞,他自然听在耳里,記在心里,當年身為太子的自己之所以會迎娶安婕兒,全是母後一手安排,兩人雖名為夫妻,但卻無太多感情。
而且安婕兒平日里刁專霸道,若不是顧念著她為自己誕下長公主,想必這唯一一點的情份,也會隨著她的囂張跋扈而煙消雲散。
見對方還想繼續念叨,趙天徹終于斂起劍眉,露出一臉的似笑非笑,「皇後所言雖極有道理,但無奈朕最近公務繁忙,身體疲憊,怕是沒有太多心思去月華宮消磨,還希望皇後能多加體恤,不要過度為難朕才好。」說著,便步下龍案,也不理會對方一臉要被氣炸的嬌顏,佯裝無辜道︰「朕突然想到還有其他事要做,就不陪皇後多聊了,福祿,擺駕……」
安婕兒恨得牙癢癢,記不得這已經是第幾次被皇上用這種方法甩至一邊了,那個英氣勃勃且高高在上的男人,明明是她的丈夫,可為什麼,她竟有一種抓也抓不住的感覺。
踏出御書房的趙天徹終于松了一口氣,後宮女人多,真是讓人煩。
包煩的是,天底下的女人為什麼都喜歡爭風吃醋,哪有半個得他心意的人,若不是為了穩定朝廷,他倒寧願後宮空著。
就在他冷著臉想回到自己的尊陽宮時,猛然間想起已經被他遺忘在天邊的那個楚玥風。
一想到那張亦雄亦雌的面孔,修長挺拔的身姿,有些呆、有些傻的模樣,被自己要了之後,還滿臉歉意的表情,龍心不由得大悅了起來。
「皇上可是要移駕法華殿?」見皇上轉頭,福祿自然猜測了聖意。
趙天徹哼一聲,也不理會,直奔法華殿,這里是皇家的兵器庫,里面奢華非凡,各種古老兵器應有盡有,兩旁是高聳的大書櫃,擺的全是各種兵書。
當他來到法華殿時,示意侍衛和宮人不要做聲,又將福祿留在外面,悄然走入,只見那楚玥風正坐在里面,認真的拿著兵書研究著。
大概是楚玥風自幼習武,听力敏銳,還沒等帝王走近,便已經察覺到了氣息。
猛一抬頭,剛好看到趙天徹那張俊美的面孔,她剛要起身施禮,就被對方打斷。
「好了,朕最討厭跪來跪去的,免禮。」說著,走了過去,「在看什麼?」
「回皇上,臣正在看赤壁之戰。」大概是被手中的兵書吸引,楚玥風一顆心思全放到了那場史無前例的戰役上。
「噢?可是草船借箭那一段?」
「正是!」她朗聲回答,見趙天徹走到自己身邊,距離如此之近,身上散發著好聞的味道,令她心頭微微一蕩。
「朕也喜歡看那一段,贏得漂亮,簡直是一絕。」
「是啊!這充分可以說明一個道理,真正懂得作戰的將令,不但要有良好的策略,還要有足夠的智謀,諸葛亮這一戰實在是妙極,天機算盡,縱使那曹操兵力強大,還不是落得慘敗下場……」談起兵法戰爭,楚玥風就變得侃侃而談,也少了往日的拘緊,仿佛眼前的男人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而是可以與自己平起平坐的朋友。
趙天徹靜靜打量著對方,眉頭雙眼皆布滿英氣,唇齒流利頭腦豐富,聲音宏亮自信,對兵法研究得極其深厚。那眉頭一挑,盡顯豪邁,好個姿態瀟灑的少年郎,有男兒之氣,又有女兒之嬌,兩者混合,好不誘人。
他不知覺竟看得痴了醉了,兩人從兵法談到歷代英雄,又從歷代英雄談到這宮里的武器。
她一一將那些兵器的來歷和用法仔細講給他听,仿佛她才是這里的主人,讓人好不羨慕。
直到中午,兩人才覺得肚子餓了,趙天徹好興致,吩咐福祿備酒菜,君臣二人居然就在這法華殿內邊談邊吃。
用過午膳後,兩人又談了些當前戰事,雲國地屬中原,有上百年基業,是不可侵犯的大國。
周邊小柄偶有戰事發生,但駐守邊開的是趙天徹的心月復大臣,自是放心。
直到下午,兩人大概是談得累了,趙天徹的心情極好,又命人備了棋盤,要與楚玥風殺上兩盤。
「這……臣棋藝實在不精……」對兵法武學了若指掌,可並不代表棋藝精湛。
「怎麼?不敢與朕對奕?」趙天徹已經盤腿坐在軟榻上,眼眸一轉,「這樣吧,若你能贏了朕,那邊那把龍騰寶劍,朕便賜予給你如何?」
罷剛就看她對那把龍騰寶劍愛不釋手,好劍贈美人,反正那些東西放在這里也是虛設。
「龍騰寶劍?」楚玥風頓時起了小小的心思,「可是那把寶劍是先祖爺的遺物,臣……臣怎敢妄奪?」
「怎麼?你不稀罕?」龍目佯裝冷冽。
「臣當然喜歡。」楚玥風早就對那把劍覬覦很久了。
「那便來和朕殺上幾盤,若你今天能贏上朕一局,那寶劍便歸你所有了。」
一听自己可以得到那把寶劍,楚玥風可是卯足了勁和對方廝殺。
結果第一局慘敗;第二局依舊慘敗;她急得額頭滲汗,死咬著嘴唇,一雙眼緊緊盯著棋盤。
趙天徹在心底暗自覺得好笑,眼前這楚玥風的心思專注在棋盤,完全不把自己是皇帝的身份看在眼中。想起以往自己和臣子對弈,哪個不是讓三分,留三分,怕贏了得罪皇上,又怕輸了依舊是得罪皇上,一局下來,玩得他也沒了心情。
不過這楚玥風卻可愛好玩,一會兒皺眉,一會兒抓腮,看他撿走棋子,就瞪著兩眼在那心疼,自己撿了棋子,就趁他不備時偷偷的樂,表情實在豐富討喜。
到了第三局,就見她步步為營,小心應對,好容易放下一子,又覺得這樣不劃算,伸著修長白女敕的手,在那比劃半天。
「皇……皇上,臣可不可以悔棋?」問得那般小心翼翼,一雙大眼內,盈滿可愛的無辜。
天底下大概只有這楚玥風有膽子來悔天子的棋吧。
趙天徹縱容的笑笑,「可以。」得到聖令,楚玥風急忙將那棋子拿過來,又重新放了另一個地方。下一刻,趙天徹便放下一子,拿走了她好幾顆棋,她一雙眼珠子都要瞪出來,即心疼又懊惱,眼巴巴盯著。
「臣還想悔棋,不想放在這里了……」說著,大有要將被他拿走的那些棋搶回來的架式。
「再一再二不再三啊,玥風!」他發現自己現在叫她名字居然如此順口,語氣中也不覺染上幾分親昵。
「是啊,再一再二不再三,臣剛剛只悔了一次,還有兩次機會嘛!」此刻的她,越像個撒嬌耍性子的小女孩。
「好好好,再給你兩次悔棋的機會。」趙天徹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有耐性了。
見她一臉高興,快快樂樂的將那些被自己拿走的棋子又擺了回來,旁邊侍候的福祿險些要昏倒了。
這哪是下棋,根本就是在逗小孩子開心。聖上什麼時候這麼好說話了?那眼中,分明是寵溺和縱容,在宮里侍候小主子二十多年,哪見過小主子這般神色。
後宮佳麗無數,怕也無法贏得帝王這一個暖暖的微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