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請留步啊!」
春曉撲倒在地,死命地拽著牧泌林的裙擺不放,奮不顧身地阻止她出宮。
「春曉,你放手啦!」
牧泌林嘴角抽動,向來淡然從容的面孔早就皺成一團,惱火地瞪著阻擋她的貼身婢女。
她的手忍不住移到腰間垂掛的葫蘆,有股沖動想將葫蘆砸向春曉愚忠又固執的腦袋。
三天!
她整整失去自由三天,標準「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深宮閨秀典範,逼得她無法離開韶chun宮一步,這是二十年來從未有過的事情!
為什麼二十年來一直為所yu為的她居然有「宮禁」呢?
牧泌林至今無法理解,就因為那晚她不顧一切沖到父皇面前,鄭重其事地宣布她要嫁顧以深,之後所有人對她的態度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一貫寵愛她,縱然她到無法無天的父皇母後,竟然開始限制她的行動,並對她的癖好表達了看法,希望她心正視自己是長公主的事實,給未來的夫家留點探听的空間。
「皇後有令,在公主未達到女官要求之前,不準公主離宮。」春曉放開拽著的衣角,轉而抱緊牧泌林的大腿,可憐兮兮地仰望著想外出的主子,苦口婆心道︰「皇上也下旨,讓公主好好地待在宮中修生養性,不可以再像以前那樣我行我素了。奴婢如果放手讓公主離開,皇上會砍了奴婢的腦袋,請公主體諒奴婢的難處啊!」
嗚嗚……我好想有個知書達理、優雅文靜又溫柔體貼的主子,這樣就不用這麼命苦了。只可惜,即使皇宮里的四個公主隨她挑,她的命也不會好點的,全都是令人頭疼的主子。
顯慶皇帝擔心好不容易「算計」到手的準駙馬在深思熟慮後會悔婚,于是,先迫不及待地擬了國書送往朝遠國告知,接著天天將顧以深召進宮,與一群為長公主婚訊而心情異常洶涌澎湃的大臣們,共同商討兩國聯姻之事,確定相關婚禮事宜,不讓顧以深有時間靜心「胡思亂想」。
另一方面,儀鳳皇後擔心女兒遠嫁到朝遠國,行為舉止太詭異會讓婆家「顏面無光」,惹來太多非議笑言。她不想女兒丟臉丟到國外去,于是找女官商量,快速擬定一套「新娘課程」,來特訓牧泌林這個準嫁娘。
儀鳳皇後想讓牧泌林在最短的時間內,明白世俗的三從四德、溫良恭儉,教她為妻之道,免得被休妻,引發兩國大戰生靈涂炭,那就罪孽深重了。
于是,女官抱著《列女傳》、《女馴》、《女戒》、《誡諸女及婦》、《女孝經》、《戒公主》、《婦德四箴》等「女教」省點,躊躇滿志地來韶chun宮,她誓言要將牧泌林在最短的時間內,改造成品行超凡人聖,保證遠嫁他國也會讓婆家滿意的好公主!
她將這些「女教」聖典堆到牧泌林面前,要她熟讀滲透,明白三從四德的精髓,以此規範自己的言行舉止,遠離那些她熱愛的怪力亂神之事,保持她心性的純淨,才不易被邪神入侵。
那些書對牧泌林來說完全是天書,書中限制女人的條條框框,簡直就是對女人的摧殘,更難以置信有女人竟然以成為那樣的「聖人」為榮。
牧泌林以行動抗議,堅決不讀這些與她認知差異懸殊的古人言論,拒絕女官的摧殘。
「所謂貞烈之婦,可分為貞婦、節婦、烈婦。」女官見牧泌林不肯自己翻書,只好親自執鞭教導,為她解釋,「貞婦是指從一而終,堅守貞操;節婦是指為正道有所堅持;烈婦是指女子為守身全節或為殉身而自殺或被殺。」
見鬼了!這樣連命都不要的「貞烈」有什麼好推崇的啊?
「夫有再娶之義,婦無二適之文,故曰夫者天也。」
女官講完一本,換一本繼續,要將這些觀念——灌輸給「自由」了二十年的長公主,她認為就是因為公主們從小不學這些「女教」聖典,所以才會老大嫁不出去,成為全國的笑柄。
這個夸張!為什麼丈夫再娶就天經地義,女人再嫁就天地不容呢?
牧泌林對女官所教導的內容不敢苟同,她的好友姬羽風就是專門幫人家離婚的,那些擁有「放妻書」的女人再嫁反而過得更幸福呢!
牧泌林覺得再听女官「胡說八道」下去,她肯定會神經錯亂,但女官是儀鳳皇後派來的,她又不能趕走。
于是,她只好設法躲著她、避著她,可惜宮女春曉是儀鳳皇後安插在她身邊的眼線,女官的幫手,總能拖著她出來接受女官的教育。
好不容易熬到房晚,女官的課程告一段落,先行去回報儀鳳皇後,關于長公主的「朽木不可雕」和「不配合」夠她好好稟報了。
牧泌林擔心儀鳳皇後會親自過來逼她將那些枯燥的「女教」聖典讀透,就想趁機離開韶chun宮出去透透氣,再憋在韶chun宮學那些「歪言邪論」,她一定會被洗腦成傻瓜的!
然而春曉這個大叛徒!
牧泌林怒視死皮賴臉抱著她大腿裝可憐的春曉,從懷中取出一張符,威脅道︰「春曉,你再阻攔我的話,別怪我將你封印,讓你見鬼哦!」
「公主,別……」春曉心惶地咽了下口水,態度有些妥協,「女官說皇後晚上會來檢查公主這幾天的所學,公主想去哪兒呢?奴婢陪你,在皇後來之前我們就回來好不好?」
好大的狗膽,居然敢跟她討價還價,到底誰是主子啊?
「不好!」牧泌林直截了當地拒絕,就是因為母後要來,她才想落跑,「我想出宮,不用你陪!」
「不可以的公主,皇上皇後都要公主好好待在宮里修身養性,乖乖待嫁,公主不能再出去跟那些看不見的東西鬼混了。」
春曉不依,抱著牧泌林大腿的雙手收緊,好不容易她的主子有人願意娶,春曉當然是全方位配合女官來改造她。
這次連皇上皇後都打定主意不讓公主亂來,她這個小小的宮女一定要做好第一道防線,絕對不能再讓公主為所yu為了!
丙真是反了!
「春曉……」
牧泌林無語地盯著抱著她大腿,讓她不能移動的春曉,頭疼地扶著額,她真的不想「殺生」,別逼她使用攝魂符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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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泌林,你們這是在干嘛?」
當牧泌林準備再背負一個「欺壓宮女」的罪名,緩緩地將手中的攝魂符往春曉腦袋上貼時,顧以深的聲音突然在她背後響起。
這三天,顧以深一直都在跟顯慶皇帝和他的一幫大臣商談兩國聯姻之事,誰讓他既是新郎又是使臣,大事小事他都得過問。
這會兒他終于空下時間來韶chun宮,比起他這幾天忙得焦頭爛額,他想身為準嫁娘的牧泌林應該清閑得可以跟孤魂野鬼玩捉迷藏吧?
結果,他一進韶chun宮的院子,就看到牧泌林和春曉兩主僕在門後拉拉扯扯,不知道在演哪出戲?
「以深,你來啦!」
聞言,牧泌林回過頭,嘴角不由地上揚,可一想到她被限制行動,此刻被春曉黏上,跟他有關,臉就垮了下來。
「不喜歡我來嗎?」顧以深不明所以地看著牧泌林忽喜忽怨的臉,眼角余光瞄到她手中的符,笑道︰「你將你的侍女當妖魔鬼怪驅趕嗎?」
「她不讓我出宮!」牧泌林扯了扯嘴角,不悅地撇了眼春曉,「我已經被關在韶chun宮整整三天了。」
「听起來很可憐的樣子。」顧以深輕輕地撫模她的頭,安撫著難得會像普通姑娘一樣鬧脾氣的牧泌林,示意巴著她腿的春曉放手,「來,我們坐下來聊聊,你有什麼不滿困擾盡避對我說,我來幫你解決。」
「你真的能解決我的問題嗎?」
牧泌林有些狐疑,見春曉這只蝸牛不再死黏著她,她隨手收起攝魂符。
「泌林,從我們認識以來,我有讓你失望過嗎?」顧以深反問,一邊牽著牧泌林回到案旁做好,一邊吩咐擔心他拐牧泌林出宮的春曉,「春曉,天都要暗了,皇上特許我留下來陪公主一起用晚膳,你放心地去準備,我和公主不會跑掉的。」
得到顧以深的保證,春曉這才安心地離開韶chun宮。
「以深,我可不可以暫時不要嫁給你?」牧泌林知道顧以深從沒有讓她失望過,但她真的不想整天待在宮里。
「呃?」顧以深愣了下,話題轉得太厲害,他有些反應不過來。
「我暫時不要嫁給你,就可以繼續理所當然地出宮陪你游山玩水當賠罪,這樣不是很好嗎?」
牧泌林充滿希冀地望著顧以深,早知道會弄成現在這般不自在,她寧願沒對他的魂魄垂涎過,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他終于明白這小妮子在打什麼主意。
「等我們成親後,你依然可以陪我游山玩水。」顧以深為她倒了杯茶,三日不見,她煩躁許多,「當然,以後我也可以陪你游山玩水。」
「可是我現在不想被困在宮里。」牧泌林郁悶地皺著眉頭,想起女官一本正經的古板樣,她就頭疼,「更不想跟女官學什麼三從四德當貞節烈婦,我只是答應嫁給你,為什麼要被關在宮里學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呢?」
看她一臉的糾結憤懣樣,就知道對「三從四德、貞節烈婦」有多麼的不以為然。
「泌林,是誰讓你學這些的?」
彼以深含笑听著她抱怨,他可一點都不想她被那些世俗的觀念「污染」,那樣守規矩的牧泌林會多麼無趣啊?
「母後,她讓女官來韶chun宮教我,晚上要過來檢驗我學習的成果呢!」
牧泌林委屈地嘟了嘟嘴,母後以前明明對她她都是「放任自由」的,父皇也讓她「隨心所yu」地過她自己的生活,就算成了嫁不出去的二十歲老公主,父皇和母後也不曾對她的「我行我素」提出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