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的時光對于十年來說太快了,當班主任趙和平老師領著一個瘦高的男生走進教室時,了然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林白呀林白,我終于等到你了。淚水漫上了了然的眼眶,雖然知道這一切終究會來,但是當這一切來的時候,還是讓她如此的措手不及,林白就站在幾步之外的講台上,卻遙遠的如此不可及。
林白說的什麼她完全沒有听到,只是同大家一起注視著他從她眼前走過,一直走到最後一排的一個角落里坐了下來。
林白不愛笑,舉手投足間卓然而立,對班級的陌生讓他看來有一個與眾不同的味道。晚自習前,了然終于在操場一角找到了他。
他一個人孤獨的站著,注視著滿操場歡快的等待晚自習的同學們,滿校的歡喧,只有他一個人站在那里,雖然這只是新生的自然過度,了然還是覺的他的背影如此蕭條,心象刀割般痛。
「為什麼不去打籃球?」了然走到他身後問。
「嗯?」林白轉過頭來,用生疏的眼神上下打量著了然,以一種了然認錯人了的表情微微頷首。
他的猛一轉身記憶轟然浮動,他曾經就這樣一直站在她的前面,永遠挺拔的脊背,回過頭來沖她笑︰「了然,去看我們打球去吧?」
現在他卻完全不認識她,用一種遙遠的眼神看著她,了然的心象一只巨手用力的握住,用力再用力,直到那里再沒有一點空隙。
了然的表情吸引了林白,林白的眉頭漸漸蹙了起來,目光注視著了然的眼楮,似乎想從那里面找到些什麼來。
了然再也忍不住,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一滴滴的落下,緩緩伸出手本想去撫模他的面孔,他下意識的躲了一下,她的手便落在他的肩頭,抽涕的說不出話來。
「你?」林白退開也不是,不退開也不是,神色慌張的向操場上望去,所幸天色漸晚,沒有多少人注意到這里。
「你怎麼了?我可以幫助你嗎?」林白低聲問。
了然驚跳了起來,用力的推開他,飛也似的跑開了,留下林白站在原地一頭霧水。
淚水模糊了雙眼,慌亂的跑著,了然知道自己這個樣子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回到晚自習上去,沿著高大的梧桐樹小道一路狂奔,後操場上男生在打籃球,小徑盡頭左邊有最後一排辦公室看見一間房子的門開著,她想也不想沖了進去。
「噯喲!」黑影一閃,一個人正向外走,冷不防撞了個正著,了然坐到了地上,摔的生痛。
「孟了然?」那個人驚訝的叫了聲,隨機嚇了一跳,伸臉過來問︰「你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了然忙抹了抹淚水,抬起頭來,見方宇一臉擔心的從地上站起來,忙跳了起來,雙手用力的在眼楮上揉著說︰「看你,把我撞的,痛死了。」口中說著,淚珠卻大顆顆的落了下來。
方宇沒有說話,低頭在她臉上仔細看了看,外面有人高喊方老師,方宇答應了一聲,在了然肩上拍了一下,低聲說︰「臉上都花了,怎麼上晚自習,去我休息室,里面有熱水,洗洗臉,等著我。」說完人便走了出去。
天色已暗了下來,了然才發現自己站在學校放體育器材的庫房里,方宇的腳步漸遠,了然呆呆的站在那里,自己如此的失態,林白不知道會怎麼想,站了一會兒,慢慢向林白辦公室走去。
方宇的辦公室就在庫房的隔壁,辦公室里只有一張桌子一張單人床,空氣里彌漫著單身男子的氣息,了然看見牆角有一盆清水,走過去洗了洗臉,正洗著听見門響,知道是方宇回來了,低著頭不去看他。
方宇從繩上扯下一方毛巾遞到她面前說︰「快擦擦吧,再洗下去,臉都要掉層皮了。」
了然接過來在臉上一下一下的擦著,心里思量著該如何應付他,外面傳來了晚自習的鈴聲,方宇向外面看了看說︰「快走吧,晚自習開始了。」
了然低低的哦了一聲,放下毛巾,開門跑了出去,操場上一片安靜,教室里燈火通明,遠遠的望去,讓了然想天上街燈那一課︰「遠遠的街燈明了,好象閃著無數的明星。天上的明星現了,好象點著無數的街燈,我想那飄渺的空中,定然是美麗的街市。」
此後幾天了然一直認為方宇肯定會找機會問自己,誰知道他竟不再過問過件事,似乎那天晚發生的一切根本不存在,除了林白有一次露出驚訝的神情,方宇根本沒有一絲表情,上課時甚至不向自己多看一眼。
了然在竊喜的同時也在苦苦思量著如何打動林白,經過了那晚,他會不會把自己當做一個不正常的人。
斑中的生活枯燥無味,每個星期只有半天的假期,就這麼一個短短的周未他們還要去完成許多功課的復習,所以同學們在充分的利用他們的課余生活,來調節他們的學海生涯。
女生竟開始玩起了小時候的丟沙包、跳皮筋,跳大繩之類一系列小游戲,而男生們則組成各種各樣的隊伍,例如籃球隊、乒乓球隊等等,一時間下了課,校園里熱鬧一片。
他們班里高子最高的五個男生,也成立了一個籃球隊,劉洋和林白都在其中。他們一個沉穩,一個靈活,成了球隊的主力。
隨著男生的籃球打的熱火朝天,女生們成立了拉拉隊,每當他們有比賽,她們就圍在場外大聲加油,比賽中間休息,就飛快的上前遞水遞毛巾。
了然越來越喜歡站在球場外為他們的比賽加油,總是搶著為林白遞上一條毛巾或者一杯水,看見他流著汗水微笑的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接過她手中的水杯。她的心就會的狂烈跳動。
新生歡迎會終于在十一前舉行了,了然早就沒了興趣,只是因為報過名了,就隨意的選了首歌上去。誰知道學校因為長年沒有舉行過什麼大型的活動,此次由學生會宣傳部自已組織起來這場晚會很引起學校的關注,便請了媒體來采訪。
為了能讓晚會達到效果,在晚會前一個星期舉行一場裁排,固定節目上演,請了許多老師來做評委,了然覺的這樣以來這場晚會的性質已變味,想棄權。劉洋听說了,死活不願意,最後干脆坐在岳皓然的位置上不走,一幅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意思。
了然才懶的理他,由著他坐在前面不停的游說,直到老師看了又看他們,最後教英語的陶老師實在不滿意了,向劉洋說︰「這位同學,你站起來。」
劉洋低著頭斜了了然一眼站了起來,了然忍不住捂住嘴偷偷的笑了起來。「你也站起來!」陶老師忽然向她吼,了然一怔站了起來,教室里一片寂靜。
「他是個男生也就罷了,你一個小女生也這樣嘻皮笑臉,我看了你們了幾遍了,你們一直在低聲說話,一個女生這樣不羞嗎?」陶老師大概氣暈了頭,說出一堆話來。
了然頓時漲紅了臉,火氣蹭蹭的竄了上來,臉一寒問︰「陶老師,請您注意您的用詞。」
陶老師大概沒有想到這個女生會如此反駁,黑了臉問︰「我說的不是事實嗎?你可以做出來,我就不可以說出嗎?」
劉洋也火了,向陶老師說︰「陶老師,雖然我們是說話了,違反了課堂紀律,但那也是我主動找孟了然說話的,商量的是學校迎新生晚會的事,你也不至于這樣對孟了然說話,你讓她一個女生該如何下台。」
「你們?」陶老師氣的臉蒼白,話都說不完整了︰「你們上課擠眉弄眼的說話,讓老師如何下台?」
「我們怎麼擠眉弄眼了?」劉洋大聲問,了然感到這樣吵下去有些不妙,劉洋畢境是班長,將桌面上的收拾整齊,大步向外走去。
「你站住!」陶老師將手中的書用力的摔在講台上︰「你如果離開教室,從此後我的英語課,你不許再來上。」
了然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劉洋大叫了起來︰「陶老師,你沒有這個權利,孟了然你回來!」了然瞪了他一眼,轉身關門走了出去,劉洋飛步追了出來。
了然飛快的向前跑,劉洋一路追了過去,跑到小徑上,了然轉身看著劉洋飛快的跑過來,停下來說︰「你是豬呀!同陶老師吵,你可是班長呢?」
「班長又怎麼了?」劉洋忿忿然的說︰「他說話太氣人。」
「有我頂著就行了,大不了該頓批評,現在加上你,又是班長,性質就不一樣了。」了然搖了搖頭說。
「隨他的便,大不了班長不干了。」看樣子劉洋也氣壞了,了然不再說什麼,半晌劉洋斜睨著她說︰「你還好意思棄權嗎?」
了然笑了起來,心里莫明的感動,以前可重來沒有感到劉洋會如此有責任心,便點了點頭說︰「老大,我服了你了,別說要去參加,現在就是不讓我參加,我也要參加,還要過了預選,一路沖到最後。」
劉洋呵呵的笑了起來,拍了拍她的肩膀說︰「這才夠意思。」
「你們在這里做什麼呢?」小徑上忽然傳來一個嚴厲的聲音,方宇從後面走了過來,皺了眉問︰「不用上課嗎?」眼光落到了然身上來。
「方老師?」劉洋歡呼了一聲說︰「我們正愁沒有地方去呢,太好了,你沒課吧,我們去你辦公室,好不好?」
方宇懷疑的看了看他們兩個人,從懷里拿出一串鑰匙遞給劉洋說︰「我還在上課,你們先去我辦公室外坐著,誰也不許走開,一會兒我就回來。」
等方宇回來,兩個人正圍著桌子下跳棋,因為一個子兒掙的面紅耳赤的。
「喲?」方宇微笑著問︰「看來你們兩個倒是挺清閑。」
「反正也沒有事,閑著也是閑著。」劉洋頭也不抬的說︰「方老師,你也來,咱們三個來。」
方宇過去看了看他們兩人的棋,找了個凳子坐了下來問︰「你們誰來說?」
「說什麼?」劉洋還是不抬頭,了然卻忙停了下來向方宇說︰「我來說吧。」便把課堂上發生的事說了一遍,方宇的臉沉了下去,擰著眉毛問︰「就這,你們還有心下棋。」
「有什麼呀!」劉洋一臉無所謂的樣子,指了指棋向了然說︰「該你了。」
「找你們班主任去!」方宇沉了臉說,了然站了起來,劉洋沒有動,方宇沉著臉不說話,劉洋只好也站了起來,但一臉的不情願。
「你一個班長,帶頭同老師吵,你想過後果沒有?」了然沒有看見方宇的臉色這樣難看,不敢吭聲,劉洋一臉悻悻然的還想說些什麼,了然扯了扯他的袖子說︰「走吧,方老師是為咱們好,快走。」
方宇看著他們向外走,想了想,站起來沖他們說︰「算了,我同你們一起去,一會兒要同陶老師好好認錯。」
了然雖然一個千個不情願,但是只怕劉洋會因為這件事受牽連,只好低頭忍了。
班主任听過這件事後,也並沒有氣急敗壞,只是一再強調他們上課頂撞老師不對,要向陶老師做出道歉。而陶老師是一個古板守舊認死理的人,見他們兩個站在班主任老師面前小聲向自己道歉,氣也消了,不再說什麼。
只是劉洋因為是班長,加上當時在上課給大家的影響不好,被在班里點名批評,班長一職需要待定查看。
了然因為這件事有幾分消沉,對劉洋有些內疚,劉洋倒是一臉的不在乎,依舊每天沒心沒肺的在球場上大叫著跑來跑去。
天氣漸漸轉涼,十一越來越近,迎新生的晚會已基本上籌備整齊,了然果然如自己向劉洋承諾的那樣,沖過預選,被晚會錄取。
晚會如期舉行,了然唱的是童安格的「明天你是否依然愛我。」
班里的同學為了給她捧場全部都來了,整齊的坐在一個角落里,了然穿了件淡粉的毛線裙,才走上舞台,就听見角落里也不知道是誰大喊了一句︰「孟了然加油!」全場轟的一聲笑了起來。
了然在舞台上也笑了起來,透過人群,她找尋著林白的身影,這一首歌,便是為他選的,十年前他記下日記,一直在暗戀著了然,重新來過這十年,林白,你還會不會依舊愛上我?
熟悉的旋律在大禮堂里響起,了然的心忽然被提起,記憶如潮水樣涌起,她似乎看到十年後的林白穿了件灰白色的風衣,頭發被風吹起,站在樓下遙遙的向她招手,微笑著說︰「了然,我們走了。」眼楮烏黑的看不到底,韓琳就站在他的身旁,小鳥一樣依著他。
誰曾想,那一句便是永別!
「午夜的收音機輕輕傳來一首歌
那是你我都已熟悉的旋律
在你遺忘的時候
我依然還記得
明天你是否依然愛我
我早已經了解
追逐愛情的規則
雖然不能愛你
卻又不知該如何
相信總會有一天
你一定會離去
但明天你是否依然愛我
所有的故事只能有一首主題歌
我知道你最後的選擇
所有的愛情只能有一個結果
我深深知道那絕對不是我
既然曾經愛過
又何必真正擁有你
即使離別也不會有太多難過
午夜里的旋律
一直重復著那首歌
willyoustilllovemetomorrow「
拌聲如此傷感,了然眼里浮上霧氣,隔著水霧,林白依舊如此的出色,清秀卓然,他是否知道她已等待了他十年。
一曲終了,全場寂靜!
大約有一分鐘的時間,了然就在場上站著,完全不知道自己處在什麼地方,時光如流水樣在眼前滑過,林白,穿越時空隧道,再回到重前,你還會不會再愛上我?
「孟了然,我愛你!」驀的角落里發出一個尖而細的聲音,了然听出來是小如的,听見她的聲音,男生開始吹口哨起哄起來,劉洋也陰陽怪氣的學著小如嚷︰「孟了然,我愛你!」片刻間班里的學生都嚷了起來,大家笑著叫嚷著。
滿場喧鬧,只有林白靜靜的坐在角落里,笑容也單薄的幾乎沒有,周雪不知道什麼時坐到他身邊去了,正低頭給他說話,兩人小聲的說著什麼,了然微笑著,眼角一動,一滴淚沉甸甸的落了下來。
出了禮堂,了然一口氣跑到操場上,全校的學生們都去看晚會,操場上黑漆漆的一個人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