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闕 第3章(1)
作者︰梓昕

小山丘之下的淨室,很像一個蟄伏著的巨大秘密。

她不相信太後沒有在小皇帝離開淨室之後派人進去查探過,但是,太後卻仍然希望能有個人跟著小皇帝走進密室,親眼看看他每天究竟在里面干什麼。

能讓太後如此的小心謹慎,是否也表示……那位小皇帝其實並不如外表看起來的那般純良,也不是個簡單人物?

侗紫述木訥地低著頭往沐宵殿走,看起來像是嚇傻了,腦子卻在飛快地轉著。

她要怎樣才能保住自己的清白?投向皇上?小皇帝可靠嗎?就算他知道了太後的打算,會不會仍然選擇按太後說的做,犧牲一個微不足道小爆女的清白來換取太後暫時對他的放任?況且……她有什麼條件和籌碼來跟小皇帝做交換?

慢慢地走到了淨室門口,卻只是拿著書呆呆地站著。想了很久,終于決定咬牙一試。如果不去找小皇帝試試,她怎麼也不會甘心的。

腳步剛動了動,不遠處塘邊山石的陰影中突然躥出一個黑影,「噌」的一聲跳入了前方緊挨著小丘邊緣的草叢里,閃了幾閃就不見了。

侗紫述被嚇了好大一跳,驚魂未定地拍拍胸口,雖然沒有看清卻也知道應該是那只黑貓阿烏,深吸了一口氣,她終于抬起手,輕輕地敲了敲淨室的石門。

「誰?」隔了半晌,小皇帝的聲音才隔著石門低低地傳來,听不大真切。

「啟稟皇上,是太後讓奴婢過來的。」她也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听起來平靜一點。

里面又安靜了片刻。

「你進來吧。」

侗紫述再次深深吸了一口氣,幾乎用盡了全身力氣,終于緩緩推開了那兩扇沉重的大門。

石門之後的空間很寬闊,擺設和普通淨室沒有任何區別,當中是一個巨大的丹爐,兩邊靠牆立著兩排高櫃,無數個抽屜分門別類地存放著煉丹需要的各種材料,角落里還有一張長幾,除了些瓶子就只擺放著一套茶具。

後面的牆上掛著一個巨大的八卦,牆壁上有數盞油燈,丹爐一側有個蒲團,一身淺黃的小皇帝孟羿珣正盤膝坐在上面,淡淡看著她眼底不見一絲波動。

侗紫述不動聲色地掃視一圈,視線一轉,突然就落在了小皇帝身後一個高櫃側面和牆壁形成的陰影里——有一小團黑黑的毛茸茸的東西,在那里一閃,隨即就隱沒不見了。

那是一條黑色的尾巴,只露出了尾巴尖的一點。那只叫阿烏的黑貓。

那只剛剛還和她一起在淨室外,然後沒入草叢不見了的黑貓。

孟羿珣也循著她的視線看向了同一個地方,「那是阿烏。」

他招了招手,黑貓從高櫃的陰影中踱了出來,搖著尾巴爬到他腿上,慢條斯理地開始舌忝毛。

侗紫述的心震了一下,想也沒想,突然就直挺挺地跪了下去,「奴婢是來跟皇上說,奴婢願意從此追隨皇上!」

「唔?」孟羿珣一怔,「你是什麼意思?」

「奴婢說,奴婢願意從此追隨皇上。」侗紫述又重復了一遍,自動把這當成是對自己的考驗。

「這宮里的人,不都是追隨朕的嗎?」他疑惑地側側頭,反問道。

「是太後讓奴婢過來的。」侗紫述覺得自己的話已經說得很直白了。

孟羿珣又怔了一下,「母後……讓你來做什麼?」

她第一次知道,紅顏禍水這句話果然不是說假的,她總是要花很大的精力才能不把注意力完全放在小皇帝的臉上,于是小皇帝語氣中的那些茫然與疑惑究竟是真是假,她也全無分辯之力了,更加弄不清他是真的不清楚她的來意,還是刻意在裝傻。

侗紫述別開臉,猶豫了一下,一咬牙實話實說︰「太後說,讓我把自己和這個一起送給皇上。」她雙手捧起那本書,向前平伸,讓孟羿珣能看清封面上的四個字。

「這是……」小皇帝認真看了她手上的書幾眼,想了想,仿佛明白過來了,停頓了片刻,他突然用同之前一樣的無辜的語氣,說出了很直白的話︰「你似乎並不願意按太後的意思獻身給我……于是,你就打算來向我投誠了?」

這毫無征兆的轉變,讓侗紫述太陽穴莫名地一跳,頭痛的同時一股無名火躥了上來。

他方才是在試探,還是純粹地逗著她玩?這家伙到底是只兔子,還是只狐狸?或者根本是只談笑用兵的笑面虎?

「皇上覺得呢?我是什麼意思皇上難道不明白?我以為皇上該是個聰明人。」既然分辨不出來,她只好硬踫硬了。

「為什麼朕是聰明人,就一定要能听懂你的意思?」他輕笑,長睫一垂,漂亮的面孔在淨室不甚明亮的燈光下,有種水墨淡彩般的精致。

侗紫述淺淺地吸了一口氣,第一次有甘拜下風的感覺。這個人實在太擅長用那種讓人絕對上不了火的語氣和無辜表情,不緊不慢地跟你繞著圈子,讓你發狂的同時更有借他懷里那只黑貓的爪子狠狠撓他幾把的沖動。

「方才我在門口看見了阿烏。」

她拿出所有的氣勢,直勾勾地看著孟羿珣,已經不想裝什麼柔弱無助了。對付這種擅長裝傻裝無辜還極會兜圈子的人,唯一的方法就是不跟著他繞,簡單明了直切要害。

「我確定它沒有跟著我一起進來,但是現在——它卻出現在了淨室里。沐宵殿的所有人都知道,只要皇上進入了淨室,阿烏和大鴉一定會守在淨室外面。現在我進來了,恰好阿烏也進來了……至于它到底是從哪里進來的……是踫巧進來的,還是看我靠近了淨室專門進來給皇上通風報信的……奴婢就愚鈍不知了。」

一口氣說完,挑釁地微抬了抬眉毛。裝傻是他的權利,但是討厭裝傻的人也是她的權利。

有那麼片刻,她以為孟羿珣會發怒的,沒想到他居然只是再次怔了怔,然後垂下眼睫真正笑了出來,長睫掩去眸中目光的一剎那,甚至還流露出一絲對她的贊賞。

「這就對了……」他微微低下頭,手指輕輕撫過黑貓的背脊,方才那無辜不解的神情瞬間全收了起來,只留下嘴角邊一點隱隱的犀利,「在朕的心目中,你就該是一個會這樣講話的姑娘才對。」

「……」這下她真的听不懂了,「皇上是什麼意思?」

孟羿珣卻話鋒一轉︰「你是打算來跟朕投誠的不是嗎?那我們還是先來談談條件吧?朕知道,你想保住你自己的清白,但是——朕憑什麼要幫你?」

侗紫述呆了呆,隨後忍不住在心底罵了句市井粗話。

現在他們的情形該是調過來才對吧?先皇和藍貴妃生前大概沒教過他什麼叫得寸進尺——她是太後派過來的人,單是把今天在這里看見的一切切切實實回報給太後,相信就有他麻煩的了。更何況,他連殺她滅口的條件都沒有——除非他擔得起殺了她之後引起太後懷疑的後果。

「專門訓練出大鴉和阿烏來放哨,想必皇上在這淨室里,應該不是真在修道煉丹吧?而且皇上現在在沐宵殿的確孤立無援不是嗎?多我一個幫手,對皇上來說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吧?」

「那麼……你怎麼證明,你的確可以幫朕,而不是為朕帶來更多的麻煩?」

憑他的本事,絕對能把一個好好的人當場逼瘋!侗紫述第一次開始覺得慶幸,慶幸她是在太後那邊看清了局勢,知道自己確實已無路可退才放手一搏投向他的,不然她現在肯定已經沖著他喊出來——

就憑我一眼能發現你在用那只黑貓放哨!發現你這淨室里肯定有鬼!發現你那好看的皮囊下藏著如此可惡的性格!

她卻沒有發現,似乎從她走進這間淨室後看到小皇帝的第一眼起,她就下意識地認為,無論小皇帝對她說了什麼做了什麼,至少他是可以信任的。

侗紫述雙拳緊握,知道自己咬牙切齒的臉一定很難看,她終于領悟到其實兔子不可怕,狐狸不可怕,連笑面虎都不可怕,最可怕的是長著兔子臉、生著狐狸心腸,還永遠對著你笑得一臉無辜的笑面虎。

這位小皇帝基本上齊全了……

她這算不算為虎作倀?侗紫述忍不住在心里為自己的將來悲嘆。

「好了,我不逗你了。你究竟想怎麼跟我交換條件,說吧。」做任何事終究得講究尺度,眼看她已快瀕臨爆發,孟羿珣終于收起了之前的逗弄,含笑正色道。

侗紫述一肚子的官司勉強被這句話暫時澆熄,深吸了口氣,開始和他談判︰「我可以幫皇上。」

在小皇帝開口之前,她又截口道︰「我不敢說我多麼聰明多麼有用,但是有一個人幫皇上,總是多一分援助。太後不僅讓我來獻身,還讓我待在皇上身邊隨時監視皇上在淨室中的一舉一動,並且每日向李總管匯報。以後我仍然可以每天跟皇上進來,至于皇上到底在里面干什麼,我也知道該怎麼跟李總管說。」

「你確定?」

唯有問出這句話,孟羿珣用了無比慎重的語氣。他靜默了一刻,臉上的神情也嚴肅起來。

「你知道……沐宵殿里已經死過多少人了嗎?」直直看著她的眼楮,他接著這樣問。

「奴婢不清楚,但是奴婢知道,一定很多。」侗紫述也不閃不避地迎上他的目光,語調平靜。

「他們……有的跟你一樣,想留在朕的身邊幫助朕;有的,希望能偷偷地幫朕傳遞消息;有的,甚至只是可憐朕。這些人,最終沒有一個從太後手里逃出去,全部死在了這座宮殿里……你真的想清楚了?」

「所以,奴婢不僅要求皇上保住奴婢的清白,還想求皇上,在奪回大權之日,放奴婢出宮。」

說這句話的時候,她的咬字分外的清楚,沒有絲毫的膽怯與退讓,這就是她最後一個條件。

的確,留在他身邊危險太大,她甘冒這個險,當然不止是想保住她的清白這麼簡單,眼前的危機,和還沒到來可能渡過也可能渡不過的深淵,她毫不猶豫地選擇後者。

賴活一天也總好過立馬就死。

「哦?」孟羿珣的神情終于有了一絲異樣,微微側了側臉,仿佛把她從頭到腳重新估量了一遍,「你對朕就這麼有信心?」

這如今的整個皇宮,若是誰還說對他有信心,只怕旁人覺得此人就算不瘋,也已離瘋不遠了。

「進來之前,沒有。」侗紫述再一次實話實說,「但是進來之後,看見了阿烏又和皇上說了一番話之後,突然就有了。」

「你比我想象的……還要聰明。」這一回,說得真心實意。

侗紫述正在思考自己是該對這句贊揚表示感謝還是唾棄,他卻又抬了抬手,從寬闊的衣袖中伸出一根手指,凌空點了點她的臉,「但是,下次記得——最好不要再直勾勾地看人,特別是對于一個你並不熟悉的人。」

「皇上……什麼意思?」這已經是她今天第二次問這句話了。

「中秋那晚我們第一次見面——你的眼神里,包含了太多探究和興味,那不是一個母後親自挑來沐宵殿的宮女該有的眼神。你去仔細觀察一下,宮里的其他人通常都是用什麼樣的眼神看朕的。」

侗紫述語塞。回想起那晚初見小皇帝的情形,她也承認,當時的眼神的確是太過放肆和大膽了。

「平時奴婢不會這樣的。只有那天晚上見到皇上,是個例外。」她這麼說會不會讓他覺得,她是被他的美色所惑?

「例外?」

「嗯,」她終于忍不住揉了揉膝蓋,「皇上,奴婢可以起來了嗎?」

孟羿珣淡淡一笑,似乎覺得她很有意思,微微頷首。

彬了太久,腿完全麻了,侗紫述艱難地撐著地緩緩站起身,「皇上很好看,而且……皇上一點也不像一直被囚禁著的樣子。」

「好看?」他意義不明地笑了一聲,「那你覺得,被囚禁的人該是什麼樣子的?」

「應該滿月復愁緒一腔郁郁啊……端起酒來便大口澆愁,喝醉了就大聲吟詩,吟的還全是肝腸寸斷的淒苦句子。」她隨口回答著,最初進來時對他的恭敬已經不知飛到哪里去了,何況在她看來,那點恭敬他也未必稀罕。

孟羿珣對她的說法不置可否,沉默片刻,再次問道︰「你為什麼會被母後選中?母後挑人從未看走眼過,你是第一個。」

侗紫述沒有答話,倒是後知後覺地開始打量兩個人的高度落差,她居高臨下地站著,小皇帝盤膝坐著,腿上的酸麻退去之後,她立即意識到這樣有些不妥。

「皇上,這里還有沒有……」垂下眼意有所指地往他身下瞄。

孟羿珣沒等她說完,會意地從身後又拿出一個蒲團遞給她,「不習慣的話,坐著吧。」

侗紫述如蒙大赦,立即依言坐下來,蒲團雖不算厚,倒還算柔軟。

「剛進宮的時候,我常被人欺負……吃飯常常吃不飽,月錢常常被扣,分給我的工作總是比別人的多,有時候別人闖了禍也讓我去背黑鍋受罰……我也從來不會抱怨也不會反抗。後來,御膳房的蕭公公腿上生了膿瘡,走不了路每天黃水到處流,實在太髒太臭誰也不願意管他,我看他可憐,就去照顧他,再後來,蕭公公好了,又升了管事太監,就收了我當干女兒……他就總愛說,我就算不傻,也是個半傻的。」

「你真的這麼傻嗎?」

「真的假的,重要嗎?」侗紫述笑著拉拉垂在胸前的發梢,答得很自然,「如果這些能換我平安活到出宮那天,挺好的。」

「你不是自願進宮來的?」

「是,也不是。」侗紫述模稜兩可,「總之呢,今後的日子我會盡力幫助皇上。皇上早一日重掌大權,我就能早一日出宮去。」

她最後下了一個結論——

「我也希望,你希望的那天,能夠早日到來。」

孟羿珣終于站起了身來。他拍拍懷里的黑貓,示意它自己跳下地去,然後走到丹爐邊滅了里面的爐火,「不過,既然你進來了,我們還是得做點事情。」

在侗紫述不明所以的目光中,他做了個手勢示意侗紫述站起來,接著把方才他坐的那個蒲團和侗紫述坐的擺在一起,然後又拿出一個來,拼成一排,似笑非笑地沖她抬抬下巴,「你在這上面躺一會兒吧,但是記得別躺太久,這淨室里很潮。」

說完之後,他就走到淨室最深處,施施然地把牆上那幅巨大的八卦圖翻過來,拿起大八卦背後中心嵌著的一個巴掌大的小八卦,貼在那面牆壁的某個地方,開始以一個極其復雜的路線緩緩游走。

半晌之後,只听輕微的「 」的一聲,那面牆轟然向上升起,露出里面的一間密室。

侗紫述就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做這一切。直到孟羿珣的背影即將沒入牆內之前,才突然听到他淡淡地丟下一句︰「你有沒有想過……今天若是我當真殺了你滅口,出去也只需要對母後敷衍一句‘修煉時發生意外’,那便遮過去,她根本不須要去追究你的死因,重新換個人就行了——你其實並沒有你自己以為的那麼安全。你已經很聰明了……但想要在我身邊活下來,這樣的聰明還不夠,你還要學。」

話音消失的時候,升起的牆壁已經緩緩地落了上來,嚴絲合縫沒有一點痕跡可尋。

也就在那一剎那,侗紫述全身一顫,從心底冒出一陣徹骨的寒意。她知道他最後說的這幾句,全都是實話。就因為是實話,才讓她後怕得想發抖。

如果她遇到的不是他,而是個再心狠手辣一點的人物……她緊了緊領口,不敢再想下去了。

原來這位小皇帝,也真的遠遠不止她想象的那麼簡單。回想之前兩個人之間的對話,她突然發現,似乎她在想什麼已經全給孟羿珣套出來了,但是孟羿珣究竟在想什麼,她卻依然是一無所知。

「皇家……果然沒有一個簡單人物……」侗紫述喃喃地低語了一句,呆坐良久,不知不覺依著他方才說的話,倒在了三個蒲團上。望著天花板上的石刻出了會兒神,她終于慢慢地閉上了眼,竟然真的睡著了。

把她從迷迷糊糊中喚醒的,依然是孟羿珣微微帶笑的溫和聲音。

「你竟然當真睡著了……起來吧。我不是說過,這淨室里很潮,不能睡太久的。」

「唔……」她揉揉眼,躺著看了他一眼,慢慢坐起身來,「皇上的事做完了?」

「沒有。不過時間差不多,你該出去了。」

「我?」

「嗯。你再不出去,有人該起疑了。」

「哦……」她依然坐在地上,小憩初醒腦子不太靈活。

「為什麼朕總覺得,朕看到的這個你,和你自己說的那個你相差很大?」他忽然又補了一句,笑得有幾分興味,「能騙過太後的耳目和眼楮,你的偽裝功夫應該很爐火純青吧?難道你平時也是這樣,在哪里都能睡著?」

至少在這間淨室里他看到的,跟她自己說的那個永遠受人欺負的傻宮女大相徑庭,很率性,很大膽,也很狡黠。

「我在宮里裝了三年,裝久了也會累的,在皇上這間淨室里回來做做自己挺好的。皇上不是也只有進了這里面,才是真正的皇上嗎?」她漫不經心地答道,絲毫沒有發現她對自己的稱呼已經從「奴婢」,自自然然地變成「我」了。

孟羿珣只是笑,走到她面前緩緩蹲來,忽然變戲法似的拿出一把匕首和一只小瓷瓶,只告訴她兩個字︰「起來。」

「皇上要干嗎?」她兩手猛地撐地身子急忙往後仰,純屬本能。

「把這個拿去,在你身上比較隱秘的地方——比如手臂內側或是……割一條口子弄點血在那蒲團上。」孟羿珣面不改色,淡淡地說著听起來很不普通的話。

「為什麼?」她的身體後仰得更厲害了,本能地知道這句話肯定不是好話。

「你說呢?」見她遲遲不接過,他索性把匕首和小瓶都放下,直接伸手拔下了她綰住發髻的兩根素簪,長發瞬間披瀉而下。

「皇上……」她抱住頭後知後覺地躲了開去,剛說了兩個字,終于意識到了他是想干什麼,「你……」手從頭發上拿開,臉卻控制不住地紅起來,表情有些尷尬。

「你沒忘那本書是什麼東西……還有太後是讓你來干什麼的吧?」孟羿珣悠悠地反問,「不僅頭發,還有衣服。原本動刀這種事該朕這個男人來的,但朕每天沐浴包衣都有人侍候,身上有任何一點傷口都是瞞不了人的,只能由你來。」說完之後輕咳一聲,又是一臉歉疚無辜。

侗紫述再一次咬牙,雖然心里清楚他說的都是實話,卻仍然有些憤憤。惱羞成怒地瞪了他一眼,十分沒好氣,「那麻煩皇上轉過去——我會自己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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