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月高掛,皎潔月光灑落一地暈黃,遠處傳來更夫敲梆子的聲音,是三更天了。
床榻上的人兒輾轉反側,腦海里不停地浮現白天時粉唇被那男人粗厚拇指輕撫過的異樣觸感,還有他注視著她時的灼熱眼神,不禁懊惱地低咒出聲。
她倏地翻身坐起,幾乎同時,守在床尾的黑金抬起頭,眼神疑惑地望著她。
「都是你主人害我失眠。」孫碧瑤沒好氣地殃及無辜。
黑金一臉無辜地望著她,搖著尾巴站了起來,走到床榻旁,抬起頭,用舌頭輕舌忝她的小手,似是想安撫她。
孫碧瑤嘆了口氣,笑著輕撫它的頭,既然睡不著,就去外頭走走吧。掀開身上的錦被,下床將衣裳穿戴好,推開房門走了出去,黑金慵懶地搖著尾巴跟在後頭。
入夜後,房門外並沒有人把守,或許她該趁此機會搖醒澄花連夜逃走,但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輩子,逍遙王不會放過她,或者該說不會放過她手上的血玉古鐲。
思緒翻轉間,腳步不自覺來到湖邊,這才發覺湖畔早已佇立著一抹高大身形,就在她想轉身離開時,高大身形旋身面對她,一雙黑眸深邃地注視著她。
這個時候若轉身走人,就顯得太刻意了,孫碧瑤只好硬著頭皮走上前,停在他身旁。
「王爺,你該不會也睡不著吧?才會這時候出現在這里。」
「那你呢?又為何睡不著?」
喬毅問著身旁的她,俊臉上的嚴厲線條在瞧見她時,不自覺地軟化,就連黑眸都泛著柔光。
是深夜的關系嗎?否則她為何會覺得眼前的逍遙王對她的態度一日比一日怪?害得她現在面對他都會覺得莫名的別扭。
「不知道,可能是午睡睡太多了。」
總不能說是因為他的關系,害得她睡不著吧,不過,她也沒說謊,以一個囚犯的身分,她的確過得十分舒適。
「既然我們兩人都睡不著,不如我命人做些簡單的酒菜如何?」喬毅不等她回答,雙手合拍。
藍劍和雲劍不知從哪冒出來,眨眼間,出現在兩人面前。
「王爺。」兩人異口同聲,拱手低喚。
「本王打算和孫姑娘一起在這里賞月,你們去準備一些簡單的酒菜來。」喬毅負手率先走到石桌旁撩袍落坐。
「是。」藍劍和雲劍瞥了孫碧瑤一眼,身形一閃,迅速離開。
孫碧瑤一時之間找不到借口離開,只好走到他面前的石桌前。
「怎麼?孫姑娘該不會不願意陪本王吧?」喬毅挑眉,望著她一臉的勉強。
「怎麼會呢,這可是碧瑤的榮幸,只不過夜已深,又有些睡意了,才想早一點回房睡。」孫碧瑤還在替自己找退路。
「那就留下來吧,陪本王喝酒,該不會是你不敢吧?」喬毅目光如炬,直視著站在他面前不願坐下的人。
「有何不敢?那碧瑤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激將法對她沒用,她向來能屈能伸,不吃眼前虧,但眼前的男人擺明了不願放她走,她也只好留下來了。
黑金一見她坐下,搖著尾巴在她腳邊趴下。
很快地,藍劍和雲劍再次出現,在石桌上布上酒菜後,迅速退開,隱身在黑暗處。
孫碧瑤主動執起酒壺,替兩人酒杯斟滿酒,一面事先告知︰「王爺,碧瑤向來不勝酒力,只怕不能陪王爺喝酒盡興。」她酒量極差,話先說在前頭,可別逼她多喝。
「無妨。你適可而止即可。」喬毅端起酒杯一仰而盡。
「王爺,碧瑤有一事一直不明白。」
「何事?」
「這瀟湘院乃王爺所居住之院落,為何會將碧瑤安置于此呢?」她一直納悶,他沒將她關進地牢里,但至少可以將她安置在別的院落,為何獨獨選在他自己的院落里?
「這有何奇怪?本王若是將你關在地牢里,青陽必會煩得我耳根子不清靜,更何況你手腕上的血玉古鐲乃是婉婉心愛之物,本王不放心將你關在別的院落里,若是本王想見這鐲子時,不就可以時時看見?」話尾方落,大掌自動握住她的左手腕,手指撫模著鐲身。
孫碧瑤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左手腕落入他的手掌里,卻一句罵他輕薄的話也說不出口,人家擺明了是睹物思人,才會觸模鐲子,她這個佔了人家心愛之物的人,若不想被砍去手腕,只能咬牙認了,看來也只能視而不見了,她無奈地在心里嘆氣。
「王爺,你曾說過我的雙眼很像一個人,此人莫非就是唐婉婉?」
他心心念念的全是死了五年的未婚妻,不知為何她心里竟莫名有股異樣的感覺。
「沒錯,你有雙與她神似的靈動慧黠眼眸。」喬毅夾了些青菜到碗里,同時替自己斟了杯酒。
「唐婉婉若是泉下有知,也該感到欣慰了,有王爺這樣一個痴情之人深愛著她。」孫碧瑤輕啜了口杯中酒,心想,像喬毅這樣一個痴情的人,可算是世間少見了。
「可如今我卻怕她不知道。」喬毅黑眸黯然,話里透著失落。
孫碧瑤訝異地注視著他黯然的神情,不懂他為何會這般落寞。
瞥了眼湖面上浮現的月光倒影,再次察覺夜已深,兩人三更半夜于此,即使有藍劍和雲劍躲在暗處,但總是于禮不合。
正當她尋思著該如何開口,眼前的男人仍不打算放過她。
「孫姑娘,你與青陽熟識,算來不是外人,本王以後便喚你碧瑤了。」
喬毅黑眸直視著面前因他的話而靈眸大睜的人兒。
孫碧瑤一楞,靈眸難掩驚愕,他這話是什麼意思?她隱隱有種直覺,這男人是想拉近與她之間的關系。
「碧瑤,你家中除了一位兄長之外,可還有其他兄弟姊妹?」黑眸微斂,掩去眸底的精光。
「沒有,碧瑤排行最小。」
「傳言天玄老人生前共收了四名弟子,將其一身本事盡數傳給他們,其中之一正是你爹,人稱鬼醫孫長平,若是我猜得沒錯,妙手神偷該是其他三名弟子的後代,與你算是師姊妹關系,本王猜得可對?」
那名更夫曾說過,妙手神偷的聲音听來是名年輕女子,因而他猜測此人必與她有極深的關連,才會令她以身涉險,夜闖王府。
孫碧瑤清麗小臉上不動聲色,倒也沒多做解釋,等于是默認了,畢竟他都已知道她的來歷,的確是很好推敲出她與妙手神偷之間有所關連。
喬毅瞥了她一眼,啜飲了口杯中酒。「本王若是有心要捉拿妙手神偷,在得知你們之間的關連後,她絕不可能逃得掉的。」
孫碧瑤微愕地抬眸,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莫非王爺打算放過妙手神偷?」
「本王絕非心胸寬大之人,在妙手神偷膽大包天驚擾了婉婉、又盜走了血玉古鐲後,還能放過她,不過本王可以答應你,只要你在王府一天,本王就不會追究她的罪。」
他看得出來,她雖被他軟禁在瀟湘院里,但仍是在找機會離開,可眼下他絕不可能放她離開。
聞言,孫碧瑤一臉驚訝,換句話說,她的去留決定他是否治杜冰瑩的罪。
她不明白他為何執意留下她,當真只為了她手上的血玉古鐲?
「看來我得想盡辦法將血玉古鐲拔下來才行。」
孫碧瑤苦笑,端起他替她斟滿的酒,連喝了三杯,甚少喝酒的她,已有些醉了,輕撫著昏眩的額頭。
「本王不急。」喬毅黑眸如炬,欣賞著她雙頰染上醉人的緋紅,一雙靈眸迷蒙地望著他。
「但我非常急。」話一說完,嬌軀一軟,醉倒在石桌上。
喬毅注視著她醉倒的清麗嬌顏,大掌細細地輕撫過她的小臉,黑眸深沉,高大身形一起,來到她身旁,將她打橫抱起。
懷里人兒螓首無力地偎靠在他頸窩,他側首,輕易聞到她身上有股淡淡的藥味和——茉莉花香,黑眸緊縮,盯視著她腰間懸掛的紫色香袋。
「王爺,還是由屬下來吧。」藍劍陡然出現,王爺是何等身分,孫碧瑤還不夠資格讓王爺抱著。
喬毅僅只淡睨了他一眼,抱著懷里的人兒,大步走回她暫住的廂房。跟在身後的黑金,則是仰高脖子,一雙狗眼斜睨了藍劍一眼,一副狗眼看人低的模樣,甩著尾巴跟上主人。
斑大身形在走進廂房後,直往內房而去,將懷里的人兒小心地放在床榻上,替她蓋好錦被,再于床畔落坐。
黑眸復雜地凝視她的睡顏許久,長指流連地輕撫她細致的小臉,非常仔細地輕撫過,一路經過縴細的脖頸,直到她細致的鎖骨間。
指下的冰肌玉膚十分細致,並無異狀,眸光深沉。
許久,高大身形起身離開,黑金搖著尾巴送他到房門口,當房門被關上,這才懶懶地走回床尾地上,繼續它的好眠。
房門外高大男人垂眸注視著方才撫模那張柔女敕小臉的大掌,眸光深幽難測。
翌日午時,床榻上的人兒幽幽轉醒,一雙靈眸甫睜開,額角便開始抽疼了起來,令她忍不住低吟出聲。
「小姐,先喝碗醒酒湯吧。」澄花將她扶坐起,見到她皺著秀眉,難受的模樣,忍不住叉腰數落起她來。
「小姐,你是怎麼搞的?半夜不睡覺,跑去跟王爺喝什麼酒!又不是不知道自己酒量差,這醒酒湯還是王爺派雲劍送來的,要讓你一醒來馬上喝完。」
她原本一早就要伺候小姐梳洗,卻被雲劍給攔住,這才知道自家小姐昨夜和王爺在賞月喝酒。
這兩人何時變得那麼好了,她怎麼都不知道?小姐不是一向對王爺敬而遠之嗎?
「澄花,我也是迫于無奈好嗎?誰叫我睡不著想出房門走走,沒想到卻正好遇上王爺,只好被迫留了下來。」她也很委屈好嗎!揉著抽疼的額際,將喝完的空碗遞給她。
「所以昨晚小姐醉了以後,是王爺親自抱你回房的嗎?」澄花瞪大了眼問她。
「這……我不知道。」孫碧瑤苦笑,她早醉昏了,哪知道是如何回房的呢。
澄花深吸一口氣,瞧小姐此刻難受的模樣,只好忍住一肚子的叨念,先侍候她梳洗穿衣。
「澄花,現在是什麼時辰了?」她似乎是睡過頭了。
「都午時了。」澄花沒好氣地說。
「什麼!我睡得那麼久了?!」孫碧瑤沒料到自己這一醉,會醉那麼久。
「看小姐以後還敢不敢偷喝酒。」澄花冷睨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