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打賭二字,旁听人群激動萬分,紛紛開始拍桌起哄。這場演講,直到此刻才精彩得值回票價啊!
「不如我們來賭,你每次交女朋友——都撐不過三個月的荷爾蒙分泌高峰期好了。如果直到大學畢業你都不幸被我言中的話,那麼——就要麻煩你保持單身一直到二十九周歲!萬一我以後真的如你所言嫁不出去的話,好歹也有條後路不是?」明明是自嘲的話語,但涂晶晶說得相當順口,臉上還帶著調侃的笑容。說完後,她更是豪邁地拋給听眾他們想要的福利,「大家要幫我監督哦!以後喬弭每次交女朋友,倒數計時的任務——就交給你們了。」
「好啊好啊!」
「沒問題!」
立刻就有幾個和喬弭同系同班的壞小子附和著叫了起來。更多的人雖然沒出聲,但臉上寫滿了看好戲的促狹笑容,還有人索性拿起手機偷拍喬弭吃癟的表情,準備等一下上傳到校園BBS上去大肆宣揚。
喬弭恨得牙根癢癢,當下就在心底發誓,絕對要和範芝汶一直甜甜蜜蜜地愛到大學畢業,氣死這個烏鴉嘴的臭女人。她殺千刀的竟然敢把詛咒直接加諸于他身上?!哼,他有那麼膚淺?他的愛有那麼短命?他一定要用事實證明她是錯的!
然而,遺憾的是,就在情人節的第二天早晨,喬弭接到女友範芝汶的短信。因為昨日的一場難堪鬧劇,她決定再也不要和一個連愛不愛她都不知道的笨蛋男人綁在一起,她正式向他提出了分手。
涂晶晶在曦光微亮時分悠悠醒來。
和喬弭初見時的情景,昨晚又在她的夢中重現,導致她今晨醒來時連嘴角都是微微上翹的。
誰能想到呢?當初他們因為斗氣而輕易許下的結婚之約,如今竟然成為了現實。她甚至還未滿三十歲,就已經和他朝著婚姻的方向去了。
世事總是難料的,不是嗎?
她半撐起身子,望了眼床頭鬧鐘,原來快七點了。冬天天亮得晚,這會兒外面還黑壓壓的呢。
一牆之隔的喬弭的臥房,仍是靜悄悄的沒有半點聲響。看樣子,他睡得很沉。
晶晶下床披衣,踩著拖鞋緩緩躡手躡腳來到廚房。她擰開水喉,仔細地淘洗薏米,與紅棗一起盛入鍋中熬粥。喬弭的工作性質令他總是三餐不定,如此下去腸胃總有一天會搞壞,她不得不注意到,近來他時常犯胃痛。
她這個「未婚妻」所能夠做的,也就是負責照顧一下他的胃袋罷了,他的心可是完全無需她來看顧呢——晶晶擰開爐火,想到昨夜自己和喬弭在沙發上互相親吻卻沒有下文的荒謬場景,嘴角忍不住貝起一抹自嘲的笑。
他,不愛她。
她明知道這一點,卻執意要嫁他。這樣做——究竟是太傻,還是太看得開?
在一段婚姻關系中,愛情並不是不可或缺的元素,沒有也不會死——這是她曾經說過的話。
少不更事時她的大言不慚,現在正打算身體力行,付諸實踐。
一切都盡在她的掌握之中,她……實在不應該有任何遺憾了不是嗎?近來卻為什麼總是在閑下來的時候忍不住嘆息,心頭微微發苦?
涂晶晶猛然甩了甩頭,甩掉腦子里的胡思亂想。不,她沒有不滿足!「不滿足」這樣的魔鬼心態——越多想,便會越加放大。如此這般的自我暗示,實在要不得。
她將爐火調至最細小的那檔,任薏米紅棗粥在砂鍋內慢慢翻滾至沸騰。回到客廳,攤開隨身攜帶的絨皮記事簿,檢視上面的今日待辦事項。
出社會已五年有余,她唯一做過的一份工,即是荼糜造型工作室的合伙人,「荼糜」二字,取自她的姓氏,他的名字。大學畢業後,喬弭進入時尚造型這光怪陸離的圈子,當時沒人支持他,是她拿出大學時代的全部稿費積蓄入股,兩人從雜志跟妝之類的零散活計開始起家,一路打拼,仰賴他的才華和她的苦心經營,五年後的荼糜——已是令業界稱頌追捧的頂級造型工作室。
荼糜是晶晶長這麼大以來最為成功的一次投資,不但為她贏到一份前途大好的事業,還附贈一份婚約。
想到這里,晶晶忍不住笑了,眼光落在記事簿上寫有喬弭日程的那一欄︰即日起一直到三月末,他都沒有一天的空閑時間。昨晚他承諾的看婚紗和挑戒指等婚禮籌備工作,恐怕要另外往後挪挪了呢。
早晨九點正,喬弭準時醒來。走出臥室,才跨進客廳的門檻,便看到涂晶晶伏在柚木桌前睡著了。
她身上穿著絲毫不顯女性柔媚的監獄兔圖案棉布睡衣, 亮的黑發有些零亂地垂在肩膀。
由于睡姿錯誤,她的鼻息听起來有些粗重,那近似鼾聲的一斷一續,令喬弭不覺莞爾。
他走上前去,輕輕搖晃她的肩膀,「晶晶?」這樣睡,會著涼的。
她緩緩醒來,揉著眼楮,意識尚有些混沌地嚶嚀道︰「早餐在鍋里……今天上午十點半,約了歐瀚生談昨晚事情的補救措施,地點是恆隆一樓的咖啡廳,所以你要抓緊時間吃噢。」說到後來,語聲無比流利了。
這家伙,一醒過來就滿嘴工作。喬弭輕笑,伸手將她臉頰上粘著的一縷發絲撥到耳後,「煮了什麼好料給我?」他慣常地問著五年來的早晨開場白。
晶晶是自家人,對她他從來不說「早上好」這麼見外的話。
「薏米紅棗粥,養胃的。」她說著站起身來,朝廚房走去,「等著,我再煎個火腿烘蛋給你。」
「知道我胃口大呀?」喬弭跟進去,心情頗好地看她戴上圍裙,在料理台前忙碌,「晶晶,沒有你我估計我會活不下去。」他有感而發地大嘆了一聲,的確,這五年來他的衣食住行工作生活方方面面,都是她在打理。
多肉麻的告白,可惜與愛無關。涂晶晶似笑非笑地睨他一眼,「所以你不娶我要娶誰?」接著揮了揮手里鍋鏟示意,「快去刷牙吧。」
十分鐘後,兩人端坐在桌前,分享中西合璧的豐盛早餐。涂晶晶緊盯著喬弭乖乖喝下一大碗養胃粥品,才準他吃別的。
「別吃那麼多鹽,對身體沒好處。」她伸手按住他猛烈朝烘蛋上灑鹽巴的手勢。
「拜托,吃那麼清淡我會想死。」喬弭耍賴。晶晶又不是不知道他向來重口味。
「鹽巴攝入過量容易引發高血壓。」她語聲溫柔,注視他的眸光中卻透著堅持,「——那樣才比較容易死。」
「天啊……」他丟了刀叉,揪起額發哀哀叫喚,「等以後真結了婚,我會被你管死!」
「後悔了?」她笑問。
「是有點兒。」他笑答。
說完後,兩個人互相凝視一眼,很幼稚地笑得更歡。這種沒營養的斗嘴戲碼,他們久經演練,耍來已是太得心應手了。
「說真的,今天見完歐瀚生之後,抽空到心美的店里走一趟吧。」他望著她的眼神,突然變得認真起來。
暗心美是他們共同的業內伙伴,一個非常有才華的年輕姑娘,在茂名南路經營自有品牌的婚紗店。
看來昨晚,喬弭不是隨口說說而已哪!晶晶失笑,「想得美,下午還有一個品牌春裝發表會邀請你出席,晚上則是和《BS》雜志副主編的工作晚餐。」她完全不必翻開記事簿,就流利報出他今天的日程。
「BS?」喬弭擰起眉。什麼鬼雜志,沒听過。
「《BeautySalon》。」晶晶笑睞他一眼,抿了口咖啡。
「取消,取消!」喬弭拿叉子敲打著碗碟的瓷邊,「這樣拖下去,我們什麼時候才能真的結成婚啊?」
「咦?剛才不是嫌我管著你?怎麼又突然積極起來了?」
「我一直都很積極啊!是你總說不急不急的好不好?」喬弭喊冤。
晶晶注意到他嘴角沾了蛋黃漬,連忙自桌上紙巾盒里抽出一張面紙,輕輕按在他唇邊,手勢一轉,拭去了。
就在這個時候,手機鈴聲響起,是日本沖繩樂隊的《NAO》。女歌者的聲音高亢中帶些哭腔,瞬間打破輕松玩笑的早餐氣氛。
晶晶接起,「喂?荼糜造型涂晶晶。」
十秒鐘後,她放下電話,叮囑喬弭︰「快吃,我們要遲到了。」
「不是約好十點半?」喬弭詫異,時間明明充裕得很,足夠他們再斗嘴三百回合的。
「改時間了,我們十點必須到‘亞麻咖啡’跟他踫面。」
「亞麻咖啡?」頗古怪的名字,新店嗎?
「他會把詳細的地址發到我手機上。」晶晶說著,喝下最後一口咖啡,「歐瀚生帶了一個很‘令人驚艷’的新人要給你鑒定。」
「什麼呀,每次還不就是那些?」喬弭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對歐瀚生口中的「驚艷」他十分了解,並已經在腦中自動翻譯成「長得美,唱歌不走音,急切想成名的女人」。
回想起昨晚厚臉皮騷擾他的那位「情歌天後」,當初也是歐瀚生說驚艷,結果咧?帶給他的分明是驚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