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風昊感覺到的不是光,而是重量。仿佛有千萬噸的重物壓在他的眼皮上,他的頭上,甚至他的整個身上。然後他的意識開始出現倒帶現象,他記起昨夜的事,他顯然是醉了。等他睜開眼楮時,發現自己正以一種極其怪異的姿勢靠在沙發上,其實是靠在沙發的側面,即是坐在地上,所以他才會覺得腰酸背痛,而且因為正對著窗戶,所以才會覺得陽光刺眼,還有陽光下的那個削瘦的身影。風昊輕輕地笑了一下,自嘲性的,他沒想到自己醉醒了還會幻想出她的影子。
「喂,你今天不用上班嗎?」
「少去一天沒關系。」風昊回答,然後他像是想起什麼似的睜開了眼楮,雖然只是一瞬間,但露出了吃驚萬分的表情。
「你怎麼會在這兒?「他站起來,以一種顫抖著但居高臨下的語氣說。
「我昨天就來了。」
「我是問,你是怎麼進來的?」
「昨天,我對管理員說我是你的戀人,然後他就讓我進來了。」李舒笑嘻嘻地,似乎意猶未盡。
「戀人?「他看了看她,「這不可能,你不像!」十足的肯定語氣。
「我啊,沒有戴眼鏡,還把頭發稍稍梳了一下,所以我就像了,你不覺得那樣看來我也不失為一個美少年嗎?」李舒說著便取下眼鏡,並且收斂起平時放蕩不羈,變得嚴肅起來,眼光中透出高傲的冷漠,嘴唇緊緊地抿著,表現出對一切的不屑之情。
「你,」風昊被眼前的一切所迷惑住,他不知道,應該說他從未見過如此模樣的李舒。不過他馬上又想起李舒話的含義,「你說你便那個管理員相信你是我的男性戀人?」
「我想從理論上來說,是的。」李舒又恢復了本色,高貴在轉瞬之間化為雲煙。
「從理論上來說?嗯?」風昊的自制力幾乎在0.01秒的時間內就完全崩潰。他一直以來認為踫到李舒雖然十分倒霉,但也有無盡的樂趣,現在他可以十分的肯定踫到李舒是他的不幸。
「你不可以有性別歧視的,而且同性戀也沒有什麼,別忘了這兒是美國。」李舒其實很是得意,但她盡力做出一付很是平常的樣子。「你就別生氣了,反正我在這兒還要住三個月,如果你老是生氣,對身體可不會好的,說不定還會影響到性功能,你的那位雪兒姑娘就要另尋新歡了,那可是得不償失啊。」
「我有說過讓你在這兒住嗎?」風昊說這話時倒是恢復了往日的鎮靜,他看著李舒那張似笑非笑的臉,自信而得意的眼神,雙手插在口袋里,斜靠在柔軟的沙發里,一付很舒服的樣子。他忽然覺得如果他打破了她的舒適,就是犯下了濤天的罪行,而如果他成全她,那這世界上的一切幸福都將歸他所有。
「我肚子餓了。」像為了配合她的話一般,她的肚子發出饑餓時才會發出的那種聲音。
風昊沒有說話,他僅僅是從沙發上站起來,朝廚房的方向走去。
白色系的房間,極簡單的擺設,不知是刻意或是僅僅出于主人的臃懶。頗引人注目的是一扇極大的落地窗,幾乎佔去了一整面牆,而且正對著東方。此時太陽初升,紅暈染上白色的窗簾,美艷而不刺眼,加上一股正逢其實的微風,使那布輕輕飄起,又不至顯出毫無規律的狂亂。
床被擺在房間中醒目的位置,床單因為重量而顯出褶皺,造成重量的是兩個人,也都全身赤果,以極曖昧的姿勢相擁。當然,裹著被單了。
「懸,你為什麼總戴著這個?」林笄的手撫上洛懸的小麥色的肌膚,感覺著他身上那有力的肌肉,卻不自覺地觸到一個冰冷的物體。是塊石頭,形狀怪異但頗光滑,像是被握于手中多次多時……
「是什麼名貴之物嗎?」見洛懸不回答,她又問,之前多次對這石頭感到詫異,也沒問出口,憑著多次的觀察,這石頭應該只是一塊普通的石頭而已。
「名貴?」洛懸看著身邊躺著的這個美人,光滑細膩的皮膚,配上柔美的五官,既顯出大家閨秀的聰慧又不會給人很強的壓迫感,還有那身惹火的身材,他不禁閉上了眼楮,但眼前卻浮現出一頭亂發。
「……是啊。」他說。
「可是,我覺得……真的是名貴的東西嗎?」
「不要讓它來打擾我們的時間。」洛懸吻上林笄的唇,試圖讓一切都歸于平靜……
畢業旅行不知為何去了日本鄰近的一座不知名的小島,那里什麼也沒有,沒有旅館,沒有餐廳,有的只是碧綠的海水和雪白的砂。雖然景色很怡人,但只計劃逗留一天,然後去法國。因為留長的話,恐怕殘酷的現實會讓這個天堂般美麗的地方變成可怖的地獄。
「你在找什麼?」
「密室。」
「密室?你科幻小說看太多了吧。密室,喂,你們听到了嗎?」古荒表情夸張地轉身。
「有密室嗎?」洛懸提出疑問。
「你不要也跟著一起瘋,她腦筋有問題了。」古荒實在是忍不住了,翻了個白眼,卻換來李舒的反抗。
「這里很像《輝夜姬》里面的那個神淵島,說不定……」
「《輝夜姬》是什麼?」幾個大男生異口同聲地問。
「你們!?……」她有點出離憤怒的感覺,日本漫畫界大師級人物清水玲子老師的歷史性巨著,居然連听也不听過,真不知道他們活在這世上還有什麼意義,每天也吃那麼多飯,穿那麼貴的衣服,難道,這就是所謂的暴殄天物?
「是本漫畫,她最喜歡的漫畫家。」由于李舒陷入責罵他們的沉思之中,解說的重擔也就落到了方亦琪的頭上,還好雖然她看書遠不及李舒多,但漫畫還是看很多的。
「有這麼個人的……存在嗎?」一個人疑惑的問。
「有啊,她還畫過《偷偷愛上你》。」梅非在一旁補充,好像是吧,他也不太肯定……
「老師也知道?」古荒有點吃驚地轉向梅非,而後者真想一口咬掉自己的舌頭,怎麼會說出來,而且書名又這麼的……他的一世英名啊!
「你們……」心情真的很復雜,看著他們在那里議論紛紛——嚴釋和洛懸置身事外,風昊有點搞不清狀況,古荒好奇的眼楮在梅非尷尬的臉上打轉,方亦琪翻著白眼在一旁無奈……還真有點——好笑!
于是,她成了眾人注目的焦點,他們真的是有點不明白,這個女人,對,是女人,只有女人這種生物才會這麼的反復無償,這麼的任性,這麼的不管場合,不分時間的想笑就笑,毫無顧忌。但是,也只有女人,才會在此時顯出她的可愛。
「怎麼了?」風昊問。
「你們知道為什麼梅田會看過那套漫畫?」李舒用尚存的理智控制著自己的舌頭。而梅非也放棄試圖讓李舒閉嘴的努力。
「為什麼?」
「因為我告訴他說那里面有個愛月兌衣服暴露自己的……」
「哦,原來是這樣,老師,你還真行。」古荒大笑著拍梅非的肩膀,而其余的人也用一種「我了解的」眼神看他,只有方亦琪的眼楮里透出「我很同情你,但我也無能為力」……
「不是的……」無力的,幾乎是無聲的抗議。卻在李舒輕輕吐出的兩個字後充分瓦解——」男人。」李舒說。
「什麼?」
「你是說,那個愛月兌衣服的……是男人?」
這是史無前例的一幕,也許,但這不值得提倡,有破壞環境之嫌。她先是月兌掉了薄外套,然後是一只鞋子,還來不及月兌另一只……海就到了。哦,應該說,她沖進了海里。
「海!是海!」她竭盡全力,讓自己的聲音在海浪聲中得以生存。她揮動著手臂,興奮得像個挖到了金礦的孩子。」海水浸透了我的杉木船殼——清甜賽過了孩子貪吃的酸隻果,洗去了藍的酒跡和嘔吐的污跡,沖掉了我的鐵錨、我的舵;從此,我就沉浸于大海的詩——」她念到,,歡喜,得意,憂郁,仿佛處在那個尷尬的年代,為海而興奮,為饑餓而苦惱的日子。
那是英國的海岸——冰冷、蒼白;那是阿瑟?蘭波的海——浸泡著他為了找尋而走出水皰的雙腳……
一個大浪打來——
「李舒!」
他和風昊、古荒他們一同看到她在水里栽了個跟頭,整個人消失得的無影無蹤,他心中一沉,腳不由自主地奔向前方,其他人也動起來,他大叫著她的名字,聲音顫抖得無法控制。
「我在這里。」李舒用手抹了抹臉上的水,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她被小嗆了一下,但並不礙事。洛懸的雙手扶在她的肩膀上,與其說是扶不如說抓來得準確,他緊緊地盯著李舒,只為了平靜自己的心。
「咯,給你。」李舒伸出握著拳頭的手。
「什麼?」李舒還來不及回答風昊他們就過來了。然後他們就上了岸,李舒把手中的東西扔給洛懸,是塊石頭,還帶著她的體溫,從此,它便一直帶著體溫。
「怎麼了?」林笄發現洛懸的神游天外。
「沒什麼。「他翻身下床,套上長褲。
「凱,幫我推掉每晚5點以後的應酬。」風昊對秘書說,他看了看牆上掛的那面大鐘,時針已經走到了5點的位置,」好了,要下班了。「他微笑著對凱說,「對了,在未來的三個月內。」
「可以,今天和雪兒小姐的約會?」
「打給她,說我去參加一個會議。」說著他已經走出了辦公室,留下滿腦子疑問的凱站在原地。風昊從嚴格的意義上來說並不是一個工作狂,實際上他是一個向往自由的玩樂分子,但他也盡量做好份內的工作,在空閑的時間總是不停地約會以尋求生命的原始樂趣。而現在,他在5點下班,5點半不到就乘電梯搭到27層,也就是他住的地方。
他打開門,就在門開的那一霎那,一個背包由內至外,被準確無誤地砸到他自己的身上,接著他就听到一個不急不緩的聲調,」繼續,不要客氣。」
而雪兒只是站在原地,看到從大門走入的風昊,她的臉上可謂是豐富多彩,不但有氣憤和嫉妒,又加上一味尷尬和羞澀,也許不有那麼一點點的怨恨。于是,她沒有說話,只是看著風昊,把這所有的情緒都展現在臉上,希望他能義無反顧地站在她這邊,當然,為了達成這種目的,她的臉上多了一點嫵媚和挑逗。
風昊把背包放到進門的椅子上,本來他想把它扔給李舒,但她已不在現場,也就是說,她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溜到自己的房間去了。這一點還不太肯定,可以肯定的是她一定還在關注著大廳里的局面。
丙然,李舒其實正在廚房里,坐在一把椅子上,靜靜地听著大廳時的動靜,可這有什麼辦法,誰讓她的好奇心可以殺死一只貓呢?
「你到這來干什麼?」就算是白痴也听得出其中的冷淡。
「我想你。」
「而且,她怎麼會在這里?」
「我想我不必對你解釋得那麼清楚吧,我和你只認識一個月而已。」風昊感到有點不耐煩,他極討厭這樣的事,糾纏不清,特別是在不正確的時間和地點,和隔著一面牆有不正確的人在場的情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