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孟雋雲將一大揉資料扔上總裁辦公桌,整個人便直挺挺地倒進沙發,月兌下眼鏡輕捏鼻梁,秀氣也稚氣的臉上布滿疲倦的痕跡。閉關整一個月,少吃也少睡的他總算提速了新產品的研制進程。這一個月,耗盡了體力。精力不說,他可愛也可憐的天才腦細胞幾乎死掉了大半!嗚……所以,決定!在任務完成後的一個月里,他要做個多吃也多睡的天才白痴,補充體力及精力的同時,更要恢復腦部容量,並使它們比原來強壯一倍,以應對今後更嚴竣的考驗。
「喂,你這家伙有多久沒洗澡了?都快餿掉了。」故意捏住鼻端,葉之不懷好意地瞄他。
算是一場小型會議,參與者只有他。葉漠。特別行文助理鄺澗,以及此次合作案的關鍵人物——盂雋引但似乎,辦公室內充斥的氣氛有絲詭異。這詭異來系于冷然的近似僵持的鄺澗。呵,這家伙搶走了葉漠的專利哦。向來不喜歡沉得含糊不清的空氣的他,拿孟雋雲開涮,正好轉換心情,也讓總裁室的上空變得明朗七
「你怎麼在這里?」眼楮已不會轉彎的孟雋雲這會兒才正眼瞧見這位舉世元雙的大帥哥。他淺淺地笑,卻
不住打了個哈欠,有著稚氣的孩童味道。「真是稀客刷最近沒出去鬼混嗎?」
孟雋雲問得一點沒錯!恐怕全公司三千員工均對之位英俊亦神秘的二當家持著好奇。他似乎從不過問「豐程」的內政。外務;即便有他出現的場合,也僅只限于過場的客串角色而已。一年之中他頂多只有六分之一的時間可能現身企業,其余的時間,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隱秘,沒有人知道他去了何處,更沒有人知道他需要多久才會再出現。盡避如此,葉漠仍是堅持為他在頂層另設一間獨立總裁室,以供他偶爾回歸時的小憩。
「我鬼混時你還在實驗室里發霉呢!」葉之糗他。
「這叫廢寢忘食,好不好?」孟雋雲怪叫。天!這老兄搞不搞得清楚,他到底在為誰賣命啊!
「晤……」葉之點頭附議,「書呆子的至理名言!」
「書呆子?!」孟雋雲立刻丟來重磅抗議,修長的身材與稚氣的笑容相配來就像個不譜人事的陽光少年,「你怎麼可以用這麼呆板的字眼來形容我?知道業內人士是怎麼稱呼才二十三歲便獨掌‘豐程’技術開發部主任之職的我嗎?天才!懂不懂?天才!」
他的創造力及精湛的技術令已在「豐程」服務多年的眾多技術高工也相繼折腰。甘願俯首稱臣,輔佐于他左右。英俊白皙的臉上總帶著孩子氣的善意笑容,看來不設防于任何人,所以,在「豐程」內部他有著最佳的人緣,無論男女都樂意與他親近。這樣的乖寶寶型——正適合用來欺負……
「當然!當然!天才的另一種解釋意為怪胎,難怪有眾多大公司總裁想要將你挖角過去,原來還有制成標本做學術研究的用途……幄?」葉之神采飛揚的臉無論展露哪種笑容都能耀花觀者的眼。
「你你你……精神虐待員工!我要跳槽!」孟雋雲白皙的臉已然氣出些紅暈,發不起脾氣,只好階惟一的資本要挾。
「好啊!」葉之帶著微笑的臉湊近,帥得精致的笑容卻掩不住眼中忽閃的光芒,好——利!好——冷!「你試試看!我保證,沒有一家公司敢要你!」
「我要哭了!」該然欲位的表情惹人憐愛。
可惜……
「夠了!」坐在一旁的鄺澗再也忍不住地吼。
「搞笑失敗!」葉之放棄地聳聳肩,仿佛什麼也沒發生似的退場坐人轉椅觀望。表情轉換之快讓孟雋雲呆到來不及回神的地步。
「你們吵架了嗎?」不再理會怪異的葉之,孟雋雲小心翼翼地詢問。細想一下,也不太可能啊,鄺澗向來最崇敬這位與之年紀相仿的總裁,更何況幾時見過內斂的葉漠有過吵架的經歷?就算真與某人有撞擊,不需要任何舉動,他的沉默功夫就足以活活氣死滋然冒火的一方。看來,意領神會與葉之的合作最終仍以無效告磐。
葉漠仍是保持著初時的表情與態度,沉默地望著鄺澗。心中卻早已了然,令他動了肝火的原由所在。爆發是必然的。他等待善後。
「我拒絕與‘康遠’調派來的高層合作。」鄺澗將祁函克的個人資料甩到葉漠面前。除了掃視一眼名字及他的頭餃外,其余相關介紹連瞄一眼的興趣也沒,「拒絕!」
「為什麼呢?」孟雋雲拿起桌上的資料研究。怎麼看也看不出有令鄺澗反感的理由。照片里的男子英俊而略顯霸氣,文字介紹更表明了他是一個能力卓越且果斷利落的商界精英,「有這樣的人才願意加入‘豐程’是我們的榮幸才對啊?還有什麼問題嗎?」
「我從不與動機不純的惟利是圖者打交道,那會讓我窩火。」鄺澗冷哼。結婚、奉送百分之十的股份,這些他都無權過問、更元權反對,但最起碼他有選擇共事伙伴的權力吧?真不懂!那位繆姓女子長得國色天香、魅力無窮嗎?值得葉漠割舍辛苦打拼來的江山拱手讓人?「誰都看得出,纓建秋調遣高層人‘豐程’沒安好心。他指望什麼?說得好听名為參政管理,也許他根本已經策劃好了,讓調遣者與未來的總裁夫人聯手,正好里應外合,吞掉‘豐程’!喂……漠!」
一拳掄在桌上,他的怒火隨之在胸腔里跳躍一下。葉漠到底有沒有在听?雖然早習慣了他「處事不驚」
的漠然表情,但關鍵時刻,拜托有點反應行不行?
「婚事已在籌備之中。」葉漠終于啟唇。既然是他親口答應的,當然不可能中途反侮。而且——他已成為第一個侵犯她的男子。親吻對她這麼柔澀的女孩而言算是侵犯嗎?想起那天超越理智的激然,禁不住有些心跳。對她唇的貪戀是否已多于所謂的責任呢?「而且,祁……」
秘書的敲門聲打斷了他的言語,接下的報告內容正替葉漠完整了適才未表達清楚的句子。所以,鄺澗更鎖緊了眉端。
「總裁,有位‘康遠’集團的祁函克先生求見。」
「請他進來。」葉漠噤聲。恢復他慣用的沉默狀態。
來者的意圖是好是壞暫且擱置一邊;屬于內部的紛爭也暫且擱置;此刻,他只想看一看祁函克的模樣。
僅止看!
頎長的身影隨著秘書的引領直直走人。葉漠注意到他進入辦公室的路程期間,甚至未讓在場的其他三位男子人眼,他的全副心思均投注于葉漠,也可說,他根本是沖著葉漠而來。那分傲氣與霸道已用表情及肢體語言闡明元疑,較照片更勝一籌。是他不善隱藏或是自覺不需隱藏?
葉漠閃動著眸光,沉默。
「你好,我是祁函克!」站穩後,男子立刻開口,「我的身份、背景。特長等相關資料想來應該不必再重復介紹一遍,早晨傳真來的文件里已經寫得非常詳盡了。我們直接進入正題。雖說是派遣來代為管理,但既然接手了,我便會盡職做好每一件範圍內的事情,」祁函克盯著葉漠,冷然道,「為了今後工作的順利性,我想先全面了解一下「豐程’的運營狀況。」
「什麼?」葉漠吐出兩個字。
「第一,我要‘豐程’近三年來的企業發展規劃文件;第二,近五年的財務報表;第三,這一次與‘培亞’合作案的計劃書與進展報告。」
很好!專業也極有見地!這分果敢利落讓人欣賞。
不需用多余的枝節來客套人際關系,直人重點得幾乎不近人情!看來,是多年的磨練以大多成功的經歷給了他過度的自信,因此,才做得自認無需掩蓋突顯的光芒以及屈就迎合他人。對待每個人、每件事他都持同樣的態度?或僅對他更多了些什麼?那眼底再掩也掩下去的色澤是什麼——敵意?
葉漠垂下眼瞼,靜思一秒,突然起身。不懂變通總會在某件事上卡殼沉落的。希望他的思想及行動不止表面看來那麼簡單,讓游戲變得精彩也耐玩一些。
「歡迎加入‘豐程’!」葉漠淡淡地開口,將手插入褲袋。他從沒有與人握手來建立友好關系的習慣,「孟!你帶祁先生參觀一下」豐程’。祁先生若有什麼問題或需要什麼資料的話,由你全權負責解決。」
「遵命!」孟雋雲孩子氣的俊朗笑容讓一旁的祁函克多注意了幾分,也不由得眯起眼眸。
這一切,葉漠看在眼里,「還有,回去換件衣服、洗個澡,好好休息兩天再來上班。這些天,辛苦你了。」聲音有一絲柔和,暖得讓孟雋雲要痛哭流涕。
「你把他交給小孟處理?」看著兩個身影離開,鄺澗氣歪!葉漠到底在想什麼?稚氣的孟雋雲會被生吞活剝的,葉漠仍是靜靜地望他,不出聲、也不解釋,「好!隨你!我去工作!」賭氣地離去,重重的關門聲幾乎可以震塌總裁室。
「失敗!看來你的臂膀仍不算好使,未及時接收到你的訊號、與你協調。」葉之擠眉。
「‘嗅?」望著弟弟若有所指的表情,葉漠淡問︰「你接收到什麼?」
葉之聰明地不接話碴。他的二哥,葉漠!任何事——除非他願意講,否則誰也探不到他的恩緒深處。這,才是他真正可怕的地方。
她們在做什麼、
一踏人「輝希」大學的校門,急于搜尋繆萱的影子,經人指點,才沿著校徑來到操場,最終將目光落于這一方的小小群體中,而眼前的景象卻讓祁函克看得臉色更沉、也更冷了一分,握緊拳的同時,怒火從心底直躥燒至頭頂,就快要噴火了。
她們到底在做什麼?
「繆萱,不要停哦,只差五十米就到達終點了。」夏森汐的高挑身影在終點處跳,鼓勵繆萱完成今天的鍛煉任務;而佟貞顏則陪同著一起慢跑。
此項運動是佟貞顏大膽提議並監督執行的。一直以來最看不慣的便是旁人將纓董視為垂危病人一樣,什麼都吃不得。什麼也做不得,把她如瓷女圭女圭似的供著,生怕一不小心便碎了。她特意問過心髒科專家的意見,輕微的運動量不但不會有損心髒的搏動,反而更能加速血液循環,有利于心髒正常運作,接近健康。如慢跑啦,還有散步等。而且事實證明,她的提議極有建設性,繆萱也略有收效。
終于,兩人以著龜速「沖刺」過終點。
「哇!好厲害!今天你多跑了二十米那!來,我看看……」夏森汐拉起正支撐著膝蓋嬌喘的繆萱。臉色雖仍呈透明,但唇已略泛起粉紅色澤;跑完後仍能自如地呼吸,不似剛開始時那樣可怕的慘淡,讓人感覺有隨時需要送人醫院急救的病態。「不錯,不錯!你的心髒……」
接下來的話語被橫掃來的大手硬生生地阻斷。祁函克粗魯地扯開拉著繆萱的夏淼汐的手,毫不憐惜地用力推開,若非佟貞顏反應靈敏,夏淼汐早摔倒在地了。
「你干什麼?」佟貞顏已然沉下臉。
「你不要命了,是不是?也不管身體有沒有病,就跟著別人亂瘋!」誰都不理,祁函克握住纓董的臂大吼。她驚懼的眸。她蒼白的臉。她沾滿汗水的每一寸肌膚都讓他膽戰心驚,更是狂躁得欲殺了那兩個唆使她的女人。她們想害死繆萱嗎?她會死的!強拽起繆萱的手,全不顧熊熊怒火的宣泄會連帶加注于她身上的痛,「跟我走!」
「放開她……」夏淼汐追出,卻被佟貞顏拉住。最痛恨善使暴力的人,這一次卻忍下了。
「繆萱會處理!」望著被強行拉走的縴細人兒,佟貞顏皺起眉。難道淼汐看不出萱在轉身的一瞬間已經變換了臉色?開始死亡——將所有的耀彩光芒全部收回。
藏起。她又成了全校師生所熟悉的繆萱——不哭、不笑、心無波瀾的木美人!
而另一邊,祁函克拉著繆萱走出「輝希」,直到汽車旁才停下,而繆萱就這樣一聲不吭。毫不使力地隨他拖著走。低著頭,面無表情,不問他要帶她去哪里,也不間他要什麼時候停下。他走,她便走;他停,她便停!
「你到底有沒有腦筋?!別再那麼幼稚、單純地任何事都听別人指使!你已經二十歲了,有了辨別是非的能力。哪些事能做哪些事不能做,你一點底都沒有嗎?」
祁函克怒吼,急行都未能消去心中驟增的恐慌。嘆息不
是他的本性,所以只能用吼聲讓她明白。可是……她看來那麼怯弱,長長的黑發遮去臉頰的模樣楚楚可憐,讓他怎麼忍得下心再提高音量責罵半句呢?只想將她珍藏手心、盡力呵護著。掠起她的發,捧起她的臉,那精雕細琢的冷然美麗總讓他失魂。欲吻上玫瑰色的唇瓣,但一考慮到她的身體狀況就硬生生地忍下了,「對不起,我並不是故意要發你脾氣,只是……我那麼拼命賺錢,來挽救你的性命,你卻毫不珍惜。萱,知道嗎?我很害怕,怕有一天會失去你!」
「要失去的,終會失去,」繆萱連講話的音調都是冷的,為什麼他不明白?一意孤行地認定她,什麼事都替她做主,讓她何從解釋?冷淡了這麼多年,為什麼他的熱情始終褪色不去,反而愈演愈烈?真不明白,他怎會愛上一個從不曾了解過的女子?愛她什麼?驚艷絕天的容貌?呵!貪戀美色一男人的劣根性!
「不準你說這種話!」祁函克急得捏她下巴。
「我就要嫁為人婦了,」這還不夠嗎?纓宣木然地掙月兌,冷然的口氣已有絲不耐。只可惜,他听不出。他的心早被堵死,現在只剩一條出路——娶她!
真的搞不懂!他是因為愛她寸認定了這個字呢?或是,因為認定了這個字,才愛她!
「我知道你是被逼無奈。為了達到目的,繆建秋什麼事都做得出來,我大了解他了。我也知道你不愛葉漠,而那個死氣沉沉的男人根本就配不上你。」一想到心愛的女子要嫁他人,他的心就如刀絞般地痛。而更讓他心痛的卻是︰對于這件事,他只能看著,卻什麼也做不了。「萱,我很抱歉!我不敢鼓動你反抗他們,爭回自由。因為我無能力給你幸福,離開他們雄厚的經濟資助,你會死的!我寧可忍痛看著你嫁給別人,也不要你死!我要你活著,好好地活著。不過,你放心!現在的委屈只是暫時的,我正在為你營造一個王國!屬于你的王國!你要等我,知道嗎?」
「我不會等你,也不會愛你!為什麼你不死心,」繆萱
漠然地問。同樣的話她答過多少遍了,記不清。只希望近似殘酷的漠然能讓他醒悟。可能嗎?他好像陷得大久,然後,變得深沉!
「你……」祁函克怔忡一下,隨後憤怒,「葉漠逼你死心?萱,不要!我不允許!不!」
天!繆萱連申吟的力氣也沒有了!她轉過身,拒絕開口。
「今天我見到葉漠了,也對‘豐程’企業有了大概的了解。」函克冷笑。葉漠似乎並元傳說中那麼厲害。
看他的模樣,倒像一個不善言詞的自閉兒。真懷疑,這種人是怎樣在商場上立足且混出成績來的?香港十大杰出青年一一看來,他的運氣好得過頭了!他竟指派那麼幼稚的孟雋雲來招呼他?以他的經驗及能力,要騙倒一個孩子,簡直易如反掌。即便勝了,也有侮辱了他的智商之嫌。不管怎樣,他只知道,這一次,葉漠定會敗在他的手上,徹徹底底。而繆萱,永遠是他的!
「爸爸讓你來香港代為管理股份?」繆萱吃一驚。繆建秋派出「康遠」的支柱,用意何在?看來,他絕不止想分享「豐程」的盈利那麼簡單。
「我終于可以陪在你的身邊。照顧你,也保護你的安全了,」祁函克溫柔地執起她的手。
「婚禮定在兩個星期後。我想……你會祝福我的,是不是?」繆萱抽開手,明確地提醒他,她將是別人的妻子。論保護,再怎樣也是輪不到他的。
「不會!」他沉一沉表情,「我們不談這些。吃晚飯去,好不好?中餐還是西餐呢?好久沒回香港了,很懷念地道的中國菜。而且中餐均衡的營養對你的身體也有好處。就吃中餐!川菜好不好呢?來,由你來帶路,我餓了呢。」
「送我回家。我很累!」繆萱拒絕,不理會他的自做主張。總將自己的觀念強加于他人的祁函克,自傲也自私得——令人厭惡!
打開車門欲人座的當口,不經意的眸光掃過,突然停駐于對街,繆萱呆怔住,所有的持續動作停止。
對街,葉漠安靜地站著,淡漠的臉上找不出絲毫可以用來推斷他此刻情緒的表情。輕風微拂發梢,幾縷劉海垂下,塑成陰影。他若有所思地望著他們,眸中閃著晶亮光芒。
他在研究他們?他似乎總在研究。過于內斂的性格更加劇了研究的神秘質感。他站在那里有多久了?
祁函克嘲笑出聲。果然是無能的葉漠,換成是他,看到未來的妻子與別的男人糾葛,早就一拳揮出,先泄憤再論理,而他,竟能忍氣吞聲地觀望他們到現在?也或許,他該慶幸,葉漠並不那麼愛繆萱。
就在他想開口的時候,葉漠突然做了個很奇怪的動作。他伸出手,朝繆萱勾動食指。那麼輕浮的舉動由他演繹而來竟會變了味道——優雅而沉穩!他的眸中閃著若隱若現的笑意,而那個動作仿佛成了他與她的私話!
什麼意思?他們……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親密?祁函克的心猛地絞痛,不安彌漫全身,正待詢問繆萱,身旁突然飄過一縷清風。
「你先回去吧。我,有約!」她清清的聲音里含著笑意、含著激情。
一瞬間,繆萱完美的側臉越過他的眸光的一瞬間,祁函克有不確定的錯愕。繆萱竟在笑?總是冷冷淡淡的臉上竟有神采飛揚的光芒?
他,是不是看錯了?或者,那根本不是繆萱——他認識的萱!
「你在征求我的意見?來學校門口等我,就為了征求我的意見?」對著葉漠,繆萱猛一陣眨眼。再看看滿床的清單紙,視線仍不能置信地回到葉漠臉上,繼續眨!
婚紗的款式、與其搭配的首飾樣式、舉行婚禮的場地、邀請賓客的名單……
他在與她商量?
「有問題?」葉漠吸氣,問。不過,若她再準備這樣繼續眨眼楮的話,他恐怕就有問題了。不施粉黛的俏顏自有一股動人的韻味,漆黑的眼眸配上忽閃的長長睫毛一「電」力十足!他會暈倒!
「不!」她笑得嫵媚而動情,「只是,我從來沒有被人征求過意見的經驗,所以受寵若驚!」
從未?包括她的父母搬遷去美國,將她獨自留在香港?包括這一次的婚姻?原來,她真的只是奉命成婚!
那麼,他是否該慶幸?至少,她是與眾不同的。
「不是征求意見!」葉漠淡淡地答,「是參與!」
「我參與?」扯開唇角,她的慧黠讓他窒息。
「我們共同參與!」他的聲音堅定。
我們!他與她?是否表示他已做好準備,將她融人他的生命,永不離棄?好淡也好美的我們!繆萱投入葉漠懷中,心跳得奇快,暈眩開始作祟。
「電話!」客廳里傳來鈴聲,葉漠扶住她的身體,道︰「我接一下電話。」
「晤……」他說什麼?繆萱听不清,只能胡亂地點頭,呼吸埂住,冷汗滲出肌膚。當葉漠的身影消失于臥室門口時,她立刻扶住床沿撞去書桌,慌亂地從背包里掏出一瓶藥,倒了兩粒人口,坐下,喘息著等待不規則
的心跳平復。
她會沒事!一定沒事!
桌角平放著一本書冊。《七里香》?難怪她怎麼也尋不到呢,原還以為遺忘在醫院不曾帶回,原來……
繆萱疲倦地笑,隨手翻開,書簽仍夾在她讀至的那一篇,《塵緣》,只是書簽由飄零的落葉變成了相片。
相片里的女子好美!縴巧的身體淺靠在陽台邊緣,身後有元垠的沙漠為襯,金黃色的投影薄薄地籠罩,淋灕盡致地勾勒出她的氣質。她笑得很甜,臉色卻略顯蒼
白。漆黑的長發與絲質的輕紗一起在風中飛舞,似會隨風消逝一般。
她是誰?是隱在葉漠心中的那個神秘女子嗎?時常會猜測,在腦中描畫她該有的容貌。而今天,終于見到了,怎樣的感覺?為什麼拿著相片的手會止不住地輕顫?窗外余暉轉淡,暮色四合。身後有暖暖的呼吸靠近,接觸頸項。
「我長得很像她?」繆萱自然而然地放松緊繃的神經,靠上寬厚的胸膛。
「不!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人可能像她。」葉漠聞著她發問的清爽幽香,不禁有些心蕩神迷。感覺繆萱的身體猛地抽緊。怎麼?他的話刺到了她?
「至少感覺很像,對不對?在我倒下去的那一刻,很顯然,你腦中浮現的是她的影子,而非我!」繆萱有些惱怒地轉身,盯他。葉漠為什麼要否認?事實明明如此。是否照片中的女孩在他心中已經完美到連拿誰與之相較也是褻讀的程度?她就這麼不堪嗎?
葉漠皺眉,她的臉色在暮色中蒼白得可怕。怎麼回事?他只離開了十分鐘,她就可以把自己弄成這副鬼樣子?因為照片?相片里的女子會讓她介意至此?
她對他應該沒有感情才對。即便有,也只是一個小女孩對婚姻、對愛情的憧憬而已。她要什麼?一個丈夫對妻子的忠誠?而他為什麼會答應繆建秋苛刻的要求,交換來不算熟悉的女子做妻子?答案仍是不確定。「對不起!」繆萱垂下頭。
「其實……這個世界上也沒有任何一個人可能像你。」這句話一出口,葉漠連自己也被震住了。算是解釋嗎?竟為她委屈的低頭而學會了安慰。
「因為我們都是與眾不同的女子,對不對?」繆萱巧笑著抬頭,眼中有算計得手後的狡黠。不讓葉漠有質疑深恩的時間,偎人他懷中,「漠!為什麼願意娶我?」
她不該問的。她是個聰明的女孩,這個問題由她口
中間實在太蠢,也太傻。但……真的忍不住呵。一直以為,只需她主動。她愛得簡單,從中得到愉悅便行,可是,越深入便會越介意,原來,愛竟是雙方的,只有得到
回饋的愛情才能延續著變得完美。他為什麼娶她?「你想從我的身上找到她的影子?」
「當然不是!」他月兌口而答。這一點也曾自問,那時
的他真的懷疑自己的動機。然而現在由她問出,他竟毫不猶豫地否決!當然不是!他怎麼可能吻「她」?他怎麼可能被‘「她」所迷惑?
「那麼是因為我有她預備放棄的生存意志,所以才能輕易地走人你的生命?」繆萱幽幽地問。至始至終仍有「她」,一切的一切均與「她」有關!」你愧疚什麼?只有我才能幸運地替她承接現在的幸福?」
好犀利的問題,她總能一針貫穿他的靈魂,任何堅固的盾也防御不了。她們很像,卻真的不同。「她」從不會為自己爭取什麼;「她」從不那麼慧黠;「她」的溫柔、「她」的羞澀才是置她于死地的弱點。頓住呼吸足有一分鐘,葉漠忍不住用手指撫過眉字。
「你說對了一半,承接或許是幸運。但……」為什麼娶她,似乎這一刻答案在心中變得清晰,「愧疚的不是我……而是我父親!」
「你父親?」繆萱瞪大眼,臉刷得通紅,「那她是……」
「母親!」他那二十六歲便郁郁而終的母親。
她做了什麼?自以為聰明地咄咄逼他人死角,卻無意間刺破了他的傷口。有時,她真是聰明過了頭。
「她在你面前死去,你卻無力挽救,這一點讓你難
以釋懷?」繆萱安靜下來,望著他失了防線、褪去淡漠後那張真實的臉。有痛,有悲,卻更英俊的面容。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葉漠低哺。年幼的他本該是記憶最薄弱的時候,偏偏那一幕是他怎樣忘也忘不了
的,也因此,扭曲了他的性格直至今日。
「漠!讓我留下。今夜,我不走!」繆萱垂下眼瞼。
既然是她挑起的傷痛,便由她來撫平。縴細的指尖游走上他的眉字,學著他的習慣,緩緩劃過。氖且浮升眼眸,美不勝收。
「不!」葉漠表態。她——說什麼?他不能!
「你不願娶我?」繆萱好委屈的樣子,聲音柔得蠱惑了葉漠。他動彈不得,移不開眼光。
「今夜與結婚當夜不同!」艱難地開口。
「當然不同!」她倒向他懷中,羞澀地覆上紅唇。
今夜,是她將自己獻給心儀的男子;而結婚那天她只是父母的交易品而已。兩者的意義當然不同!愛上他,要很純、很烈的愛。所以,今夜很好。
旖旎的月光初升起,襯得夜色更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