餅了幾天,嫁到洛陽的宣宜公主特地回來向日前受到刺客驚嚇的母後請安。
宣宜公主在宮中盤桓了數日,因為她和永寧友于甚篤,所以閑來無事也常常過來永寧的寢宮閑聊。
「永寧,我看你最近似乎瘦了一些.是不是遇上什麼煩心的事?」宣宜公主坐在永寧對面喝茶,不經意地提起。
「沒有啊,怎麼會呢?」原本在發呆的永寧听皇姐這麼說,勉強笑了笑。「我怎麼會有什麼事好煩心的?」
「是嗎?如果真的是這樣,我就放心了,多希望你永遠都是這樣無憂無慮的。」
宣宜公主論著,想到自身,不禁嘆了一口氣——
她也曾經不識愁滋味,然而……女人一踫到了愛情,總不得不苦惱。
「皇姐怎麼了?」
「沒事。」宣宜笑著搖搖頭。
她剛才莫名其妙地想起裴玄真,一個她曾經深愛,卻和她擦身而過的男人。
「皇姐大婚之後,駙馬對你好嗎?」永寧關心地問。
「他對我很好。」
「那就好,永寧也希望皇姐永遠幸福。」
「嗯,但可憐自從我出嫁,我們兩姐妹聚少離多,不能像以前那樣常常在一起。這次難得回來幾天,明天又該返程返回洛陽城了。」
「皇姐……」永寧不是現在才知道宣宜公主明天將返回洛陽,但突然之間提起分離之事,她還是不禁紅了眼眶。
「傻丫頭,不要哭,我們還是有見面的時候啊,如果你想我,可以到洛陽來找我,父皇那麼疼你,相信他不會不同意的。」
永寧公主點點頭,心里想著宣宜公主明就要離開皇宮的事,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
也許她可以這麼做……
「對了,最近我和母後談天,聊及關于你的事,我听母後的口氣,好像對你有什麼不滿。你最近有哪里忤逆到母後,惹她不快嗎?」宣宜公主突然提起。
永寧公主見問,便將最近這陣子她和母後意見沖突的情形,源源本本地說出來,只隱瞞了她藏匿裴玄真的事。
宣宜公主一言不發地听著。
直到永寧說完了,她才正色地說道︰「永寧,為姐勸你,別理會這些事。這些朝中的事務,我們管不著;母後她縱有不是,也還輪不到我們這些做子女的人來議論,你明白嗎?以後,別再冒犯母後了,這樣只有對自己不利。」
「永寧知道了。」
宣宜點點頭,「好了,時間晚了,我也該回自己的寢宮。你早點用膳、安歇。」
「好,我送皇姐回去。」
「不勞了。倒是明天為姐要離開長安的時候,你別忘了來替為姐送行,知道嗎?」
「永寧一定會去的。」
宣宜公主憐愛地模模永寧的頭,才依依不舍地擺駕回宮。
送走宣宜公主之後,永寧和裴玄真一起用膳。
卓上的萊肴淨是罕見的珍饈,永寧卻顯得食欲不振,手拿銀筷,卻絕少見她下著。
以前因為有裴玄真陪地一起吃,所以她的胃口一向都很好,就算吃不多,還是一副津津有味的樣子。
見她如此,裴玄真不禁感到奇怪。
「你怎麼了?」
很少見到她這副心事重重的樣子,讓他也不由得有點憂心。
永寧抬頭看了他一眼,低下頭撥弄碗中的飯粒。
「沒什麼。」她慢慢地說。
「是嗎?」
這樣子叫作沒事?裴玄真完全不相信,但也無從得知她到底怎麼了。
罷才藏身在床帷後听她和宣宜公主談天,還沒有什麼異樣啊。現在這個樣子,難道是他有什麼地方得罪了她?
但困惑歸困惑,永寧不肯說,裴玄真也不再問。
吃過飯之後,永寧獨自到窗下去坐著,望著窗外皎潔的月光,仍是愁眉不展的樣子。
裴玄真拈起一串她最喜歡的葡萄,走過去遞給她。
永寧接了過來,卻不想吃。
他正想說些什麼,永寧驀然先開口了——
「宣宜姐姐明天要出宮了。」
「那又如何?」難道她是因為這件事而不開心嗎?
「我有辦法把你平安送出宮去,就在明天。」她說,臉上的神情依舊是悶悶不樂。
「什麼辦法?」
「這可能要委屈你一下。明天你扮成太監的樣子,我會想辦法把你混在宣宜公主的儀隊中出宮去。」
這確實不失為一個好法子,裴玄真儀容秀美,幾乎可比女子,別說扮成太監,就算是扮成宮女,恐怕也是毫無破綻。
裴玄真听她這麼說,也覺得只好如此。
「如果可以順利出宮去,扮成太監也不算什麼。」他說。
永寧點點頭,「那我明天一大早就為你安排。」
話說完之後,她又恢復落寞的神色。
雖然心里極不希望他走,但為了他的安危著想,她不得不親自送走他。
第一次覺得原來離開—個人這麼難過,永寧嘆了一口氣,垂下頭來。
見她說完話之後,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裴玄真心里隱隱明白了些什麼。
她……大概是不希望自己離去吧!
不過,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目前對他而言,最重要的是盡快出宮,再次擬定攻擊劉後的計劃。
他藏身宮中這麼多天,李兄和德棻他們得不到他的消息,想必是憂心如焚。他得盡快離開,至于永寧公主……
裴玄真向永寧看了一眼。只希望下次見面,他們不會成為仇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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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身旁的裴玄真早巳沉沉入睡,永寧卻遲遲不肯安眠。
她坐在床上,兩只眼楮瞬也不瞬地看著裴玄真俊美的容顏。
明天他就要離開了。她難過的想。
雖然等她回宮外的府邸之後,還是可以去裴玄真府上找他,但卻再也不能像現在這樣,睡在一起了。
思到以後他們就不能再這樣親近,她就很不希望裴玄真離開,但她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要盡快把裴玄真送出宮去,明天是不可錯失的惟一機會。
怎麼會這麼難過呢?真希望能永遠留在他身邊
永寧眷戀地輕輕伏在裴玄真胸前,希望能趁他還在身邊的時候,多接近他一些。
她不知道這樣做對不對,但她真的控制不了自已。她好喜歡窩在他身邊的感覺。
本來只想偷偷趴一下就好,但或許是因為伏在他身上的感覺太舒服了,永寧竟不知不覺地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裴玄真張開了雙眼。
原來他並不曾睡著。從剛才上床到現在,他一直保持著清醒,因為他感覺到永寧公主不尋常的舉動。
望著在他身上沉睡的永寧公主,裴玄真低垂的眼眸不由得閃過一絲輕憐。
他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麼,她對他的種種,他都明白,也並非無動于衷。然而,她貴為公主,而他……也許很快就會成為朝廷欽犯。
他要刺殺的人是她的母後,一旦成為事實,他們之間就是不可能的。既然如此,現在又何必眷戀呢?
他們遲早會成為敵對的兩方。他不想讓她恨他,但這卻是沒有辦法的事。
刺殺劉後的計劃不會改變,如果他成為她的殺母仇人之後,相信她自然就會斷了對他的眷戀了吧?
思及此,裴玄真的眼神瞬間顯得黯然。
他閉上眼,不願多想。
他不否認經過這幾天相處下來,他對這個小鮑主已產生莫名的好感,但那又如何?
他倆注定沒結果……
裴玄真伸出雙手,輕輕抱著趴在他身上的永寧,懷著悵然的心思,終夜末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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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裴玄真之後,永寧公主一直顯得悶悶不樂,在她的臉上,再也見不到從前那樣天真的笑靨。
裴玄真走了,好像也帶走了她的心。
日子開始變得無趣,她終日待在屋里,不知道該做什麼好,似乎怎麼樣都覺得無聊。
她想回到宮外的府邸去住,這樣就有機會去找裴玄真,但父皇這次說什麼也不肯輕易放她出宮去。
自從有刺客闖進宮里試圖行刺之後,皇上惟一擔憂的就是永寧公主的安危,因為這是他最寶貝的小女兒,他害怕永寧出宮之後會遭遇什麼不測,所以寧願違背她的意思,不許她出宮。
永寧就這樣困居在皇宮中,每天只想著前陣子裴玄真住在她寢宮里的點點滴滴。
好想再見到他……
經過不到半月,原本身子就瘦弱的她顯得更加憔悴了。
皇上見他的寶貝公主最近這陣子瘦了很多,常常是愁眉不展的樣子,心里很是著急,便想盡法子討好她,對她萬分關心。
倒是皇後,因為前些日子永寧公主對她說了很多逆耳的話,于是就漸漸變得不怎麼疼愛她。
對于只熱衷權勢的皇後來說,親生女兒永寧公主只是—件賞心悅目的玩物,乖乖的時侯,她會模模她的頭,給她糖吃,但如果永寧敢不听她的話,惹她不悅,那她也沒必要疼這個女兒了。
永寧最近才隱隱明白母後對她的態度,在思念裴玄真之余,她不禁覺得更加難過。
難道母後真的不像她一直以為的那樣好嗎?真希望有人能給她答案。
夜里,永寧躺在床上,卻一直睡不著,心里愁緒萬端。
她不喜歡待在宮里……明天再去求父皇讓她出宮吧!她不喜歡這里,好像連母後都變得討厭了……
她想去找裴玄真,問他一些事情——關于她的母後、關于他們……
輾轉半夜,就在她終于要漸漸入眠之際。突然听得皇後所居的正殿又是一片吵嚷。
她倏地睜開眼,坐起身子,困惑地傾听。
殿外的幾個宮女神色倉惶地奔跑了進來,說道︰
「公主不好了!有刺客、刺客行刺了皇後!」
听到這個消息,永寧公主心中大驚,她立刻下床,來不及穿鞋,就往正殿的方向跑去。
「母後!母後您沒事吧?」
她倉惶地沖入皇後寢殿,只見皇後雙目緊閉地躺在床上,面如死灰,棉床之上一片鮮血淋灕。
幾名護駕的衛士正與一名身著墨色夜行服的蒙面男子纏斗,原本富麗精致的寢殿登時刀光血影。
怎麼又發生這種事……
永寧公主畢竟不曾親眼見過這種場而,嚇得愣在當地,不知作何反應。
等到她稍微定了定神之後,發現包圍著寢殿的禁軍越來越多,那名身形高大的刺客似乎也漸漸出現了疲態。
她擔心母後的安危,想走過去探視,但他們的打斗一直讓她無法靠近,只好立在當地,心中又驚又急。
她將目光調向格斗中的人群,意外的發現含章殿外父皇也由眾多侍衛禁軍護駕來到。
殿中的打斗繼續進行著,一片混亂中,那名刺客臉上的面罩不小心被侍衛的劍尖劃落,露出原本的面目。
永寧公主不看則已,一看清那人的面貌之後,不禁驚呼出聲——
「是你?!」
那個人同時也發現了永寧公主的存在。
他格開迎面而來的刀劍,瞬間移動身子來到永寧公主的身邊。
「公主小心!」
廳中眾人連聲呼喊,卻已經來不及了——
只見那名刺客單手攬住永寧公主,一把長劍就構在她的玉項前端。
永寧公主還弄不清發生了什麼事情,耳邊只听到那名男子說道︰
「誰再靠近,我一劍殺了她!」
眾人見到公主被挾持,雖然心中各自又驚又急,卻也沒有人敢再向前—步。他們面面相覷的立在當地。
由眾客高手護衛在殿外的皇上見狀,連忙說道︰
「裴卿家,這與朕的愛女毫不相干,你放了她,你要什麼,朕都答應你!」皇上的神色既張惶又焦急,臉上也落下豆大的汗珠。「快,快放了朕的寧兒。」
裴玄真身為朝臣,居然膽敢行刺皇後,其罪行雖然可恨,卻未嘗不是替他除去心頭大患。
只怪他一直以來太過縱容皇後,導致今日她擾亂朝綱,他身為天子卻無力轄治,說來也實在汗顏。
若今日裴玄真當真殺了皇後,那倒也罷了,總之是她自作自受;此刻他更擔心愛女的安危。
皇後雖惡,但永寧是無辜的啊!
裴玄真聞言,朝皇上看了一眼,「恕臣得罪。」
說完之後,他挾帶著永寧公主,反身破窗而出。
眾人見他想逃離皇宮,連忙要追出去。
皇上急急喝住;「站著!誰也不準追!你們沒見到他抓了朕的愛女嗎?萬一朕的寧兒受到了什麼傷害,朕惟你們是問!」
「是。」
眾人見皇上如此,誰也不敢輕舉妄動,眼睜睜地看著裴玄真矯健的身形在黑暗中幾個起落,消失在皇城的邊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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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玄真單手抱著永寧公主,以極快的速度穿梭在京城里,卻不回他的府邸,徑住城外奔去。
四周是昏暗的一片荒野,眼前有一片黑色的輪廓特別明顯,是終南山。
包奔到終南山下,裴玄真如飛般的步伐停了下來。
他懷里抱著永寧公主,走進荒野上的一座破亭子里。
裴玄真將永寧公主放在亭中央的石桌上,自已則在旁邊的石條長椅坐了下來暫時歇息。
從頭到尾不發一語的永寧抬起頭來,沉默地望著他。
她什麼都沒有說,但眼中透露出來的怨恨,已足以讓裴玄真驚悸。
「永寧——」他想說些什麼,張開了口,卻說不出來。
這是他早就料想得到的結果,不是嗎?
當日順利混在宣宜公主的儀隊中出宮之後,半個多月來他—直想著要不要再次行刺劉後的問題。
本來這件任務對于他而言是再無疑問的,可是每當他想起永寧那張純真的臉,他就不由得遲疑了。
如果他再次行刺劉後,他和永寧就真的完全結束了。
然而,他又能有什麼選擇呢?
他想過讓其他人去執行這項任務,可是萬一失敗了,必會株連眾多,他不能不慎重考慮。何況,上一次進宮行刺雖然不成功,但總算是把含章宮的地勢模清楚,如果他不再接再厲.之前的努力不就都白費了?
思之再三,他已經沒有別的路好走。
罷才在宮中被圍攻之時,見到永寧,他有片刻的怔忡。
他看到她眼中的不諒解,心中突然一陣惘然;回過神來,他已持劍架住她。
當時這麼做,雖然是為求月兌身之計,但或許也受到他下意識的影響——
在那一刻,他好想對她說些什麼。可是現在對著她,他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懊怎麼解釋呢?他還能解釋些什麼?他刺殺了劉後是事實,他已無話可說。
和永寧對望了許久,他沉默了,閉上雙眼。
「你為什麼這麼做?」
「我已經說過了。」
「她是我的母後。」
「我知道,但她是敗壞朝政的惡人。」
「所以你就非殺她不可?」
「……別無選擇。」
永寧公主面無表情地坐在石桌上看他,不再說活;忽然感受到一陣涼意,不禁咳嗽起來。
此時雖然是暑月,但到了夜里還是挺涼的,何況永寧公主身上只穿了件抹胸和襯裙,她不由得感到有點冷。
他張眼看她,這才發現她身上過于單薄的衣著。
正想說些什麼,他靈敏的雙耳突然听到有幾匹馬靠近的蹄聲。
他立刻起身月兌下外衣,緊緊地包裹住永寧公主,然後拿起繃帶縛住她的眼楮。
「這是做什麼……」
「不要說話。」裴玄真說。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在涼亭外停了下來,裴玄真回頭一看,不出他所料,果然是他的堂兄裴德棻和幾位同謀的朝臣。
那幾個人下了馬,一起走進涼亭。
「此刻听說宮里頭亂成一團,想必是裴兄已經得手了?」其中—人問道。
「我在劉氏的左月復刺上一劍,是否致命,我並不敢保證。」
「你進宮之後情況到底如何呢?為什麼……永寧公主會在這里?」裴德棻問道,他一走進涼亭就發現了她。
裴玄真將他行刺的過程略述了一遍,並說道︰「我不慎暴露了身份,恐怕要連累德棻了。」
「這不算什麼,早在我們的預算之中了。」眾人說道。
「既然這麼著,裴兄和德棻兄就連夜趕往江南暫避吧。馬車和行囊我們都準備好了。」
「是的,裴家向來只有你和我兩兄弟,我們這一走,皇上要想找裴家的人追究都沒有辦法了。」裴德棻也說。
裴玄真點點頭,「那麼,今後朝里的一切,就偏勞眾位了。」
「哪里的話,本是該當的。何況,劉後若果真死了,也是為皇上除去大患,相信皇上會恕罪的,屆時裴兄依然可以回來領導我們。」
「但願如此。」裴玄真說道。
「那你們盡速啟程吧,但有一個問題是……」眾人朝永寧公主看了一眼。「公主該如何處置?」
裴玄真沉默半晌,說道︰「當時我擒拿公主,只是作為人質以逃離皇宮;現在我已經月兌險,放她回去吧。」
既然他無法解釋,那也不必再多說了。
「這不成!」有人立即反對。「這公主已經听到我們的計劃,說不定還認得我們的聲音,讓她回去,我們大家都有麻煩。」
「說的是,就這樣放了她,恐怕日後會生出變故。」眾人紛紛這樣認為。
「那依你們說該如何?」裴玄真問道。
「依我看,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其中一個人說著,比了一個宰殺的動作。
被蒙上雙眼的永寧公主雖然沒有看到什麼,但听到這里,心中也不由得暗暗一驚。
難道他們想殺人滅口嗎?那她……
「不能這麼做!我們的目標是皇後,與永寧公主無關,豈能濫殺無辜?」裴玄真臉色驟變。
「可是不殺她,恐怕日後我們會有危險。」
「我們的安危倒在其次,萬一劉氏沒死,公主將今夜我們說的話傳了出去,不能說對我們日後的計劃沒有妨礙。」又一人說道。
「這……」裴玄真遲疑了一下。
「裴兄,為成大事,寧可錯殺,不能錯放。」
「不能殺了永寧公主。她是皇上愛女,如果殺害了她,後果將不堪設想。」他不能再讓永寧公主有所損傷;真的該死的人也不是她,而是他。
「可是……」
就在深入僵持不下的時候,裴德棻出來說道︰
「不要在這個時候為了這件事而爭吵。依我的主意,公主就由我們暫時帶下江南,其他的事,看看情況再說吧。」
眾人听了,相視一眼,說道︰「這也是個法子。」
「那我們就趕快走吧。」裴德棻也不等裴玄真表示意見,就將這件事情定了下來。「麻煩你們現在再多準備一輛馬車,好讓我們帶永寧公主同行。」
「這沒問題,你們在這里稍候,我立刻去處理。」一人說道。
餅後,果然弄來了兩輛馬車。裴德棻上了其中一輛,另外一輛由裴玄真和永寧公主乘坐。
他們告別那群同伴之後,連夜離開了長安,往南方疾行。
「我後悔救了你。」坐在車中,永寧突然說道。
裴玄真一陣心痛。
「我知道。」他啞聲說道。「我也不祈求你原諒,但希望你知道,我是真的別無選擇。」
眼楮被蒙住的永寧不再說話。
她張開眼,只見一片夢魘般的黑。多希望這也只是一場夢,醒來之後,母後依然無恙,她也不曾和裴玄真反目成仇。
為什麼事情一定要演變成這樣呢?她不禁流下淚來。
裴玄真替她解開眼前的遮蔽,黯然地看著她的滿面淚痕。
他不知道該怎麼做,事已至此……他不奢望永寧會原諒他,畢竟他刺殺的人是她的生身之母,但他還是不想讓她恨他。
「你恨我嗎?」他低聲問道。
「恨!」永寧想也不想就回答。
裴玄真無話可說。
他別開臉,面無表情地望著窗外。
約莫是天將破曉的時分,星子隱沒在雲層中,一抹淡月在天際若明若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