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前
丞相府里,近日相當忙碌。僕佣們忙里忙外,上上下下都在張羅準備,要迎接于丞相的五十大壽。
雖然于丞相本人不愛張揚,但因為曾任國子監祭酒,教過不少皇親貴族,學生們來頭一個比一個大,這次說好了要幫老師熱鬧熱鬧。壽宴不但要辦,還要辦得風光,也難怪府里的下人們自一個月前便開始忙了。
而到了大壽那日,自早上開始,便陸續有賀客上門,川流不息進出大廳、書房,連花園、涼亭或蓮花池畔都有人流連。由舊王爺府邸澳成的丞相府氣勢非凡,園景別有一番天地,不少客人都在外欣賞。
暫時遠離主屋的笑語諠嘩,身為賀客之一的雁宇瑎,信步走到蓮花池畔,尋求一點清靜。
他是當今皇上的第六子,雖然還沒有封王,卻已經是朝中舉足輕重的人物了。
原因很簡單,皇上很偏寵這個聰明俊秀的兒子。
從大皇子以降,幾位皇子都是武功高手,自小不愛讀書,只有雁宇瑎例外。他飽讀詩書不說,還對治水、運河等事務極有興趣,不但把相關古籍都翻遍了,還熟讀南方來的奏折、報告,在內政方面,儼然是皇上的左右手。
只見他一身素白長袍,繡著繁復精致的暗花,不細看,根本看不出來;腰間束著玉帶,高大英挺,堪稱玉樹臨風。
他在蓮花池邊漫步,眼里看著一池蓮花的清雅麗色,年輕的俊臉上,兩道濃眉卻是微微鎖著,似有煩心之事。
南方連下了一個月的大雨,災情嚴重,不但影響農作、稅收,因為被大雨摧毀的房舍無數,流民也成了極大的問題;人民吃不飽,就會亂,總而言之,是個相當棘手的狀況。
地方官無力處理,上報朝廷,派去的特使又沒有足夠威嚴,能讓官員、地方仕紳攜手合作,幫助地方渡過這次難關。想到這里,雁宇瑎的濃眉鎖得更緊。
他一路思索,一面走著,不知不覺,已經離開熱鬧的前院。
沿著蓮花池畔,碎石鋪成的走道漸窄,夾道的花木越來越濃密,若雁宇瑎不是這麼專注思考著,他會發現,四周環境已經漸漸改變,他走進了另一方清幽靜謐的天地。
穿過一個月洞門,本已收窄的水道又擴大了,形成一個小小的水池,里面種滿了蓮花,此刻開得正美。
這兒的花雖不比前院的豐茂,但清雅有余,尤以池中心幾朵將開未開的白蓮為最,陽光下,有著極為清麗的嬌艷。
雁宇瑎在池邊駐足。他開始注意到四周景色不同了,當然,也注意到池中的蓮。
好美……他不由自主伸手,想踫觸那雪白的蓮花花瓣──
「別動我的花!」驀地,陌生的嬌喝聲從身畔響起,嗓音極好听,卻帶著不可錯認的薄怒。
雁宇瑎詫異回首。
一望,便暗暗倒抽了一口冷氣。
至今他仍記得當時震驚的心情,大概到他老死都不可能忘記的震撼。
雖然這說法相當俗氣,但當時,雁宇瑎真的以為自己遇見了花仙。
那是個十六、七歲的女孩,身段娉婷裊娜,腰間系著一串環佩,更顯得縴腰不盈一握。一身女敕綠衣衫,襯得她肌扁勝雪。翠綠的裙襬繡著月白的蓮花,栩栩如生,繡功精致,絕非出自尋常繡匠之手。
罷剛嬌斥的話語出自一張櫻紅小口。鼻梁如玉雕就,雙眉彎彎,但最引人的還是一雙翦水眼瞳,黑白分明,明亮如星,此刻正閃爍怒意,瞪著這不請自來的客人。
她剛從石凳上起身,面前小幾鋪放了畫紙,還有顏料、淺碟、各式畫筆。顯然她正在作畫,結果,被這個不速之客給打斷。
「冒昧打擾,實非在下所願,不知小姐能否原諒?」雁宇瑎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定紊亂的心神,悠然開口。
她只是看著他,或者該說,瞪著他。
「小姐在畫蓮花嗎?」雁宇瑎往前走了一步。
「是。」她似乎領悟到自己瞪著眼前陌生的男人,這是相當無禮的,立刻垂下眼睫,不再看他。
而那雙明媚大眼,卻像是烙印在雁宇瑎的腦海中了。
「請問……」他又往前一步,溫聲詢問︰「這花,是小姐種的?」
她搖搖頭,重新坐回石凳上,好象擺明了不想與他交談。
雁宇瑎活了二十二年,可從沒遇過這樣的狀況。
他在宮里可是被捧得高高的貴人,就算在同儕間,別說不理睬了,他一說話,周遭眾人無不屏氣凝神,專注傾听。
但此刻,這位小姐像是對面前的畫紙更有興趣似的,見他一離開池畔,便又開始作畫,把他晾在一旁。
「不是妳種的,那怎麼說是妳的花呢?」雁宇瑎不甘被冷落,他就是想再看看那雙美眸,想看那張粉女敕清麗的臉蛋。
她還是恍若未聞,徑自低頭作畫,時而抬首望望蓮花。
「妳若不理我,那我又要摘花了。」雁宇瑎興起難得的惡作劇心情,他走回池畔,故意伸長手。
他人高手長,加上這水池並不大,一伸手,果然就要觸及池中央那幾朵開得最美的花兒……
「別動!」女子果然又開口。嬌嬌的嗔怒,听在雁宇瑎耳中,真是萬分可愛。
她總算抬頭望向他,兩道彎彎柳眉皺著,很不開心的樣子。
「小姐!小姐!」另一個清脆嗓音突然出現,從濃密花木後傳來,接著是急促的腳步聲,一個丫鬟打扮的年輕女子繞過池畔,跑了過來。
她手上捧著一個小盒,很珍惜似的送到女子面前,一面報告,「這已經是最後一盒了,小姐,要是還不行,那我就不知道怎麼辦啦!」
女子煩惱神色更甚,皺眉打開小盒,研究著,像對丫鬟也像對自己說︰「可是這白色不對呀,怎麼調都不是,怎麼畫嘛?難得開得這麼美……」
語氣那麼苦惱,讓人听了好生心疼。
「小姐,白色就是白色,哪兒不同?巧絲就看不出來。」丫鬟轉頭望望池中蓮花,突然發現了陌生人。「呀!你、你是誰?」
雁宇瑎微笑,「我……」
「他是惡人,要摘我的花。」女子告狀,然後語帶責備的問︰「不是要妳守著月華門嗎?怎麼讓人闖進來?」
「我只離開一會兒呀!還不是去幫小姐找這盒顏料!」丫鬟巧絲辯駁,她隨即迅速走向雁宇瑎。「公子,您是前廳的客人吧?請這邊走。」
雁宇瑎還想再問,卻在丫鬟的堅持下,不得不由原路離去。
臨去前,他再度回頭望了望池畔的一抹清艷。
「六爺,您走到哪兒去了?」一回到前院,已經找他好一陣子的相府管事連忙迎了上來。「丞相大人找您喝茶哪,前廳好多人在等您。」
「沒什麼,隨便走走而已。」他輕描淡寫的回答。「請帶路吧。」
避事領著雁宇瑎走上長廊,從點著一列燈籠的廊上穿過,管事很殷勤地招呼著,「大人特別吩咐,要謝謝六爺送的那座琉璃仙景,還有那四幅前朝藍蜻的畫作。大人昨夜賞玩到好晚,還不忍放手呢!」
雁宇瑎只是笑笑。他緩步走著,狀似漫不經心問起︰「今晚的壽宴……丞相家人會出席嗎?」
「夫人當然會,她已經在前廳了。」
「嗯。」他停了停,又說︰「那,丞相的千金……」
避事何等伶俐,光這樣一听,便听出了端倪。
當下,管事壓抑心里的暗喜,恭敬回答,「我們大小姐今年十七了,生得花容月貌、才色兼備,是丞相與夫人的掌上明珠。」
雁宇瑎斜睨管事一眼,表情似笑非笑。「我沒問你這個。我是問,今晚的壽宴,小姐會不會出席?」
「呃,倒是不會,沒有這樣安排。」
雁宇瑎點了點頭。
「六爺,如果您想見見我們小姐,那我這就去請示……」
想到她專心描繪、連多說兩句話都不願的模樣……雁宇瑎搖了搖頭,別去打擾她吧。「沒關系,不用忙。」
要見面,絕對還有機會的。雁宇瑎十分有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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壽宴三日後。
爆里來的禮,由專人護送,呈到于丞相面前。
于丞相與夫人都笑開了顏。尤其是夫人,欣喜之情溢于言表,福態的圓臉上,笑得幾乎看不見眼楮。
這可不是別人,是六爺哪!他居然特別送禮過來,要給丞相千金于小姐!
被召到前廳的于慧朱,在父母的催促下,心跳加速、兩眼發亮,急忙拆開了用翠綠緞布包裹的方盒。
盒有三層,一層是宮中特制的蜜蓮子酥,一層是精制燻衣蓮香,最上面一層,一打開,眾人忍不住驚呼──
只見那五寸見方的盒中,分成五五共二十五個小榜,每一格都填著色膏,深深淺淺,都是不同的白色。
有的白中隱隱透出一股碧藍或青紫,有的則是帶有珍珠般光澤,總之,讓人看了眼花撩亂,忍不住要贊嘆。
「好漂亮!」于慧朱嚷著,不過,有些困惑,「這是胭脂嗎?怎麼全是白的?」
「這應該是……顏料?」管事在一旁伺候,插嘴道。
「顏料我沒有用呀,我又不是表姊。」于慧朱已經拈了兩顆蜜蓮子酥放進嘴里,她對小零嘴比較有興趣。「娘,妳吃吃看,這糖好好吃啊!」
眼看女兒如此沒心機,丞相夫人又是疼愛,又是著急。十七歲的大姑娘了,該準備成親、生子,慧朱卻還像個大孩子似的。
要是真的嫁進宮里……像這樣的個性,怎麼去應付那繁瑣如牛毛的各式禮儀,甚至是鉤心斗角呢?
「妳呀,別光顧著吃,六爺送妳顏料,妳就得用上一用,畫點東西回送六爺,听到沒有?」
「我又不會畫畫。」于慧朱不以為然地皺皺鼻子,隨即靈機一動。「啊!那我去叫表姊幫我捉刀畫兩張好了,反正又不會有人知道不是我畫的。」
就這樣,那盒顏料轉手送到了傅寶玥房里。
兩天後,一幅清雅蓮花已然畫就,回贈給雁宇瑎。
花兒有著深淺不同的白,躍然紙上,可以感受到作畫者的巧思與功力。雁宇瑎在燈下展畫,細細品鑒,嘴角勾著一抹若有似無的笑。
不過,品題的字跡卻有些稚拙。雁宇瑎看著,微笑擴大了。
畫和字,搭不起來呀。
畫得那麼好,字卻……
望著案上精致細膩的畫作,他心里想的,卻是那張清艷絕倫的粉臉,盈盈的眼波,淡紅的小嘴……
雁宇瑎忍不住也提起筆──
棒日,六爺的短箋一送到,丞相府里又是一陣嘩然。
因為,送來的短箋上,是首詩作,表面上在贊賞蓮花畫作,但實則贊美的,是畫者本人的風華絕代。
一向貴不可言、彷佛天上星星般遙遠的六爺,居然會對丞相千金如此青眼有加;而且,誰也不知道他們到底何時見過面、又談了些什麼?
于慧朱又被硬逼著要回信,她苦惱到無計可施,自然又去向表姊求救──反正這種風花雪月,表姊最厲害了!她每天關在房里,不就是忙這些嗎?
丙然,傅寶玥看表妹急成那樣,自然也听聞了姨父、姨母有多麼重視這封信、這件事、這個人,她只是思考片刻,提起筆來,瀟灑在雪白紙箋上落筆,客氣又不失優雅地回了信。
快馬加鞭,回信迅速送到了宮中。
「六爺,六爺!」貼身侍衛收到相府來的信,照著主子的指示,立刻送到雁宇瑎手上。
罷剛下朝的雁宇瑎還一身華麗朝服,一手拎著幾本待閱的奏折,走進自己府邸的前廳,便听到身後侍衛青河快步追了上來。他有些詫異地回首,「怎麼了?」
「于小姐的回信。」青河趕快把信呈上。
丙然,主子的表情有了些微的波動。
苞著雁宇瑎有六年了,青河從沒看過他像現在這樣。面對不管多美、身分多高的女子,雁宇瑎總是淡淡的,不曾主動表示過什麼,但這位相府的千金……真的很特殊哪。
瞧主子一拿了信,連走回書房都等不及,順手把奏折往旁邊高腳幾上一擱,便站在那兒,當場拆閱。
青河在一旁垂手肅立,一面暗地觀察著。
只見那張俊美的臉上,淺淺笑意如漣漪般蕩漾,一張短短的信箋,卻反復看了好幾次。
這樣才對嘛!年輕瀟灑如六爺,怎麼可能沒有幾位紅粉知己?憂心社稷之際,也該有朵解語花在身旁陪伴才是。當今皇帝在六爺這個年紀,早已有了子嗣,而大皇子、二皇子等人也都成親了,六爺也該想想……
「青河,你在笑什麼?」雁宇瑎低沉嗓音突然發問,把一臉欣慰微笑的青河給嚇了一跳。
「沒事,沒事。」青河趕快收斂笑意。「那六爺要不要回信?我立馬幫六爺送去。」
「不忙。」雁宇瑎想了想,淡淡說。
「可是……」打鐵要趁熱啊,六爺!
雁宇瑎笑了笑,一雙炯然的鷹眸望著忠心的侍衛。
青河給看得有點赧然,六爺彷佛能洞悉旁人的心事。
「真的不忙,沒什麼信重要到讓你這帶刀侍衛專程等著送過去的。」雁宇瑎說,語氣帶著微微的調侃。
「是,屬下告退了。」青河尷尬地說。
這信確實沒那麼重要,不過,也沒那麼不重要,雁宇瑎沒讓侍衛送信,卻是自己親自把回信送到了相府。
他帶著親筆落款的信箋,連同差人到京里最有名的顏料鋪訂制的各色丹青,以及一整套新制的狼毫畫筆,來到了相府拜訪。
說是和于丞相商討南方治水事宜,討論得遲了,他就順便留下來用晚膳。不過,相府擺出來款待的菜色,豐盛到令人無法置信。
連相府的千金小姐都盛裝打扮,一起同桌。
一身水紅衣衫襯得于慧朱十分青春嬌美。當她出現時,正端起茶要喝的雁宇瑎抬眼一望,手便僵在半空中。
他的鷹眸瞪大,盯著于慧朱看,良久都沒有動作。
于丞相與夫人心里都在暗喜,而于慧朱則是臉紅了。
哎,連六爺都看傻了眼,也不枉費嬤嬤們花了一下午的精心打扮,前兩天還特別訂制新的衣衫、串了最時興款式的珠花,還用上最昂貴的胭脂水粉……
雁宇瑎隨即恢復正常,他垂下眼,神色自若地飲了茶。
這頓飯吃得很愉悅,菜色精美,氣氛融洽。但,若是青河等人在場,便會清楚發現,他們的主子非常客氣,客氣到……有些冷淡。
晚膳之後,客人被請到書房,繼續商討正事,直到申時都快過了,才告辭離開,于丞相和管事一路送到大門外方才罷休。
夜色中,只見雁宇瑎長身玉立,望著剛剛合攏的朱紅大門,似乎在沉思。
「六爺,我們回府里嗎?」見主子久久沒有動靜,牽著馬的青河忍不住出聲。
雁宇瑎回頭,看他一眼,「把馬留給我,你讓轎子先回去。」
青河很詫異,不過,他懂得什麼時候該問、什麼時候不該多問。當下點點頭,照辦。
待青河領著轎子離去之後,一道矯健身影,迅速掠過了婆娑的樹影。
在高高的琉璃屋脊站了片刻,借著月光選定方向,如鷹般的人影迅速移動。
片刻後,來到了僻靜的小院落──
月下,有美人憑窗而坐。案上擱著紙筆,還有一幅只勾勒線條的水墨園景。筆觸有些凌亂,可見得畫者心緒十分紛擾。
「妳騙我。」
這次,是他的嗓音嚇了她一跳。
「呀!」傅寶玥大吃一驚,猛地抬頭,一張素淨臉蛋毫無粉飾,在月光下,依然清艷得叫人屏息。大大的眼眸彷若深潭,還映著月光……
那人……高大挺拔,衣帶飄飄,十分瀟灑地立在廊上。一雙鷹眸閃爍著莫名的光芒,夜色中,彷佛寶石一般。薄薄的唇略勾起,似笑非笑,讓人心慌意亂。
「你怎麼、怎麼進來的?你要做什麼?」傅寶玥心跳好快,嗓音微微發抖。
瞬息間,她已經認出了來人是誰。
只是……他來這兒做什麼?
「妳騙我。」雁宇瑎又重復。
他上前一步,從陰暗處走到了月光下。
「妳不是丞相的千金。蓮花雖是妳畫的,但不是妳的落款;之後,又冒用丞相千金的名字回了信。妳還騙去了我的顏料。」
雖是指責,但語氣含笑,毫無怒意。
暗寶玥咬著紅唇,片刻後,忍不住反駁,「我從沒說過我是于丞相的女兒,顏料也不是我要你送的呀!」
「那妳是承認冒名回信、讓別人在妳的畫上落款了?」
「我……」被搶白得說不出話,傅寶玥漲紅了臉。
「妳知道我是誰嗎?」雁宇瑎又往前一步,已經來到窗前,兩人隔著窗對談。「那妳知道欺騙我的話,會有什麼事?其它知情的人,也都月兌不了關系哪。」
她又咬住了唇,雪白的貝齒、柔軟的紅唇,讓雁宇瑎的目光流連不去。
「欺瞞皇族,罪狀可不輕。」雁宇瑎故意加重語氣。「我得找刑部的史尚書來問問,到底確實的罰則是什麼。不過我記得應該要關大牢,嚴重點還可能判絞刑……」
說得傅寶玥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那你要怎樣嘛?」半晌,她才恨恨地問,「我可以把顏料還給你。」
「妳已經用過了,怎麼還我?」雁宇瑎長指閑閑點著自己的下巴,似在算計什麼。「別人,我可以不追究,不過,妳得還我一點別的。」
她戒備地瞪著他。「你要什麼?」
長指伸了過來,輕點了一下那粉女敕的紅唇。「這個。」
明眸倏然瞪大。「你、你說什麼?」
雁宇瑎笑了。
他的微笑如此好看,簡直勾人心魄,讓傅寶玥的心跳更急、更亂。
不只心跳,從那一刻起,什麼都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