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在路上竟沒有說一句話,就這樣一路返回玉寧宮,直到進了玉寧宮中他的寢殿,她剛將他扶坐在床沿上,他倒下的同時便順勢將她一扯,拉入了自己懷里。
令狐問君氣惱得低聲怒斥,「放手!這里都是奴才,誰知道哪個是敵人的眼線!」
「我的玉寧宮里只有忠僕,沒有奸細,否則我早挖了他們的眼舌口鼻。」他的語氣冰冷,將她箍得很緊,然後翻身將她壓在身下,暴風驟雨般的攫住了她的唇。
她的唇舌中立時都溢滿了梅子酒的清香,雖然生氣,但是她一路提心吊膽地,最怕的就是他遭遇不測,如今見他還有力氣和自己胡鬧,猜他應無大礙,一顆心也暫時放下一半。
她伸手推推他的胸膛,兩人的身子雖然稍稍分開一點但他立刻皺眉道。「不許推開我。剛剛二哥輕薄我,我這身上都是他的味道,討厭死了!」
她的神情僵住,回想剛才的情形,本來這件事盤繞心口不好問他,沒想到他竟然自己說出來了。
雖然聖朝盛行男風,但是皇子之間做這種事依然是不容于世的。她想了一下,皺眉說。「還不是你妖魅惑人,好好的二殿下都被你帶壞了。」
他氣得斥責道。「我怎麼算得上妖魅惑人?我妖魅誰了?迷惑誰了?二哥他自己行為不檢點,對我不規矩,你還不向著我說話,竟然怪我?你做人就是這樣顛倒黑白,每每我做的對,你偏要說我有錯!我若真的妖魅惑人,第一個惑的就是你!我惑人的本事你還沒有見識過,要不要嘗嘗我的手段?」
令狐問君素來知道他的手段,忙將神情一斂,「又來惹我生氣!我有正事找你,事關你的生死大事,你給我坐到一邊去好好听著!」
聖懷璧盯著她看了一陣,哼道。「好,看在你今天也算是救我一命的分上,讓你嘮叨嘮叨。」
令狐問君正視著這張年輕俊美,卻讓她捉模不透的臉。她曾一直以為聖懷璧是幾位皇子中最無賴不講理卻也是最沒心機的人,事實證明她錯了。在外游歷這麼久,她也算是見過了不少世面,可從沒有一個人能將自己的本來面目藏得像他這樣深。
聖皇要將聖朝的江山都托付給他,這件事在不久前說給她听時,她根本不相信,但現在,她忽然信了。除了聖懷璧,還有誰有能力外攘強敵,內平亂政?這個大男孩,早已在所有人毫無防範之時,一步步成為最靠近聖朝皇權的王者。
這樣的他,讓她恐俱,讓她陌生,更讓她情不自禁地為他擔憂牽掛。
「還記得斷我手指的那兩名刺客嗎?」
她將手掌舉起,那斷掉的指節一直是聖懷璧心中的隱痛,驟然看到那處殘缺,他情不自禁地一把將她的手握住,皺眉道。「當然記得,提起這事做什麼?你有刺客的下落了?」
「算是吧。」她點點頭,「我派人去查過了,這兩人原本是邱朕東的手下。邱朕東你應該知道吧?他是兵部的人,但听說和太子暗中往來,那兩名刺客是他家的武師,在我遇刺之後這兩人下落不明,只怕不是逃了,就是已經被處死。」
聖懷璧眉頭深鎖。這些事情他早已知道,只是一直沒有告訴她,如今她竟然也查出來了?
他想了想,笑道。「好啊,有了線索就好查了,回頭交給令狐衛去辦吧。」
「你難道沒听出這事情的嚴重性嗎?」她比心忡忡地瞪著他,「你就沒有想過,那兩人為何會對我痛下殺手?邱朕東與我無冤無仇,太子就算討厭我,也沒有必要非殺了我不可。」
聖懷璧望著她,知道她已經明白了那件事,但他不想馬上說破,依舊笑道。「就算太子哥哥和邱朕東有勾結,也不代表這件事就和太子一定有關,你的推論並不成立。當然,那兩人重傷了你,我是必然不會饒過他們的。既然有了線索,就算是死人我也會把他們給你挖出來,替你報仇雪恨……」
「若對方要殺的人其實不是我呢?」她緊咬著唇,「我思來想去,只怕對方的目標是你而不是我。」
他沉默片刻,問道。「為何認為是我?」
「因為你是聖皇心中屬意的皇位繼承人,你比我更有可殺的理由。」
她一字一頓,字字如敲金石,他望著她堅定而盛滿憂慮的眼,心中一嘆--這皇權之爭到底是將她硬生生地牽扯進來了!
聖懷璧握著那只斷了指的手,摩攀良久後,柔聲說。「我害你斷了一指,所以我拿自己的一生來還你,不知道能不能還清?」
她一震,倏然間明白自己又被他瞞了一件天大的事。她憤而將手抽出來,質問道。「原來這件事你早已心中有數?」
若非他早已洞悉背後主使,怎麼會表現得如此鎮定從容,了然于胸?可恨的是,自始至終他卻不曾和自己透露過半個字。
「你知道自己的勁敵是太子,為何不說?」她柳眉倒豎,氣得手指都在顫抖,「若太子暗中對你不利,我又不知道內情,到時真的出了意外,誰來承擔責任?」
他一把抱住她,柔聲回道。「我不告訴你,先是因為我們不熟,後來是不想讓你擔心。深宮之中為了這浩蕩皇權,兄弟閱牆、互相傾軋已經夠讓人寒心了,父皇听了你父親的話召你回來,是因為你父親力主你心地坦白清明猶如明鏡,可以成為這聖朝的一股清流,我怕把你扯進這鯉凝事情,讓你為難……」
「胡扯!」她听得不耐煩,怒目而視,「你這番話既不合情也不合理。論道理,我是聖朝丞相,要想穩定聖朝甚至是三國,朝中內亂的根由我都不知道,你要我如何放開手去做事?
「論情……你沒完沒了地糾纏我,卻只是報喜不報憂,逼著我以為你是可以托付終身的對象,結果你外有強敵,命在一線高懸。明日你若被人害死了,你從我這里巧取豪奪的那些感情,也都讓我白扔了嗎?若你真是這樣想的,那你真是自私冷酷到了極點!你這樣的人,我也不必再為你操心費事,明日一早我就呈交丞相大印,掛冠歸隱,再不理你這些鯉凝事情!」
她素來沉穩寡言,偶一為之的雷霆之怒,張口竟是滔滔不絕,听得聖懷璧都不禁愣住。
她站起身幾步來到桌前,端起茶壺大概是想喝茶,可是因為他幾日沒有回宮了,茶壺都是空的,她一腔憤懣無法發泄出來,順手將茶壺摔到地上。
倏然之間,房門之外,院落之內,十一數條黑影翩然落下,齊齊拜倒說道。「听候殿下吩咐!」
這下換令狐問君愣住了。
聖懷璧悠然一笑,踱步到門前,揮手一擺,「沒事,是丞相失手打翻了茶壺,你們退下吧。」
那十幾條黑影一聲令下同時四散開來,又不知道藏身何處了。
令狐問君這才發現,原來他的周圍竟隨時埋伏著這麼多的人手保護著他。
聖懷璧聳聳肩,「這些人都是父皇安排的,依我的意思,原不必這麼勞師動眾地保護我,但是自你出事之後,父皇怕我這邊也出事,非要把他最精銳的殺手營調配到我這里來。這些人不說以一當百,也可以以一當十,所以一些尋常武師背定是近不了我的身的。」
「你……你就當著這麼多人……」她想起剛才兩人在房中的親密動作,那時門窗都沒有關好,只怕也都被人看了去,一想到這里就尷尬羞憤得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聖懷璧看出她的心思,笑著反手將門一關,一手攬她入懷,「這下子別人就看不見了。」
他雙臂環住她的腰,輕聲又說。「既然外敵強大,我們就不要再鬧別扭了好不好?我九死一生地回來,總算是救了聖朝蒼生,可卻被你痛罵了一頓,到現在你都不和我說句恭喜,起碼也該說句‘想你’吧?」
她抬頭望著他的笑臉,想象他在海上經歷那場驚心動魄的大戰,雖然氣他輕易屠殺了三千多名戰俘,做下如此殘忍冷酷的罪孽,但是正如他所說的,眼下強敵環伺,她必須要多分些心思幫他對付這些敵人,以免像今晚這種讓她擔心的事情再度發生。
況且,黑羽和太子這兩大對頭已經夠讓她頭疼的了,現在莫名其妙還多了一個二皇子。聖懷玥今日所做之事又意味著什麼?他若是真心喜歡聖懷璧,那他與自己豈不成了情敵?這又是一柱麻煩。
她越想眉心就堆整得越緊,當日回朝時,她便知道必定有千難萬難在等著自己,只是再千算萬算,終究算不到會有一個聖懷璧闖入心里,擾亂她的心神,將她的人生攪得天翻地覆。
若不是聖皇屬意于他,也許自己還不會被召回聖都。可能在聖皇心中,讓任何一個人做為聖懷璧日後的左右手,都不如自己深信的寵臣之女更讓他放心。
若沒有他,她也許還在玉陽的田閱插秧,也許在黑羽的海上練兵,也許在金城的礦場冶煉,雖然都是苦活累活,但是心不會有現在這般累。
都是因為他,眼前這個男人--聖懷璧,他帶給自己這樣無窮無盡的煩惱。
只是這煩惱背後,亦有一絲溫柔的甜蜜讓她貪戀渴望,對那些麻煩困擾也漸漸變得甘之如怡。
都是因為這個男人啊……
第二天早朝散後,聖皇將聖懷璧和令狐問君單獨叫到御書房問話。
「昨夜的夜宴听說太子灌了你不少酒?」聖皇看著兩人,將目光落到聖懷璧身上。「你現在心中該有覺悟,自此事之後,他不會少找你麻煩,這一戰的結果,你的鋒芒想藏也藏不住,兵部的重擔日後也要落在你身上了。」
他神情冷肅道。「三哥的傷勢這麼重,讓我接手兵部,只怕兵部眾人不會服氣。」
「你立下這次大功,兵部之人必然服氣,誰要是敢說三道四,讓他到朕面前來二朕會給他一個交代,但朕不信有人會有這樣的膽子。」聖皇語氣強硬,顯然此事已在他心中盤旋多日,早有定奪了。
聖皇又看向令狐問君,「前次朕和你說過,要你幫他守著江山,過了這幾天,可想清楚了?」
「微臣想清楚了。」令狐問君的神色已經比那日沉穩鎮定,「所以微臣想先問清陛下一件事。」
「你說。」
「陛下準備如何安排太子殿下的去處?」
令狐問君的第一句話就問得如此尖銳,聖皇幽幽望著她,好半晌才嘆道。「你問到了朕心中的痛處。若非優柔寡斷,惦念父子之情,此事也不會讓朕如此騎虎難下。」
「陛下心中既然認定四殿下是未來的皇位繼承人,而前面又有太子名正言順,陛下必然要先裁撤太子,才能讓四殿下上位。可太子畢竟無重罪在身,貿然廢太子必然會引起滿朝喧嘩,太子門人也不會服氣,到時候就會給四殿下造成非常棘手的麻煩。」
「重罪並非沒有。」聖懷璧冷冷道。「他派人企圖刺殺我,便已經是重罪了。就算這件事沒有人證物證,那麼此次三哥為何會輸得如此淒慘?敵軍與我方難道就沒有暗中勾結嗎?」
令狐問君震驚地看著他,「四殿下,這話只是猜測,不宜在陛下面前隨便講出。你懷疑太子通敵?可有證據?」
「證據,自然會有。」聖懷璧喃著那絲冷笑,凝望著聖皇,「只要父皇給我特許,準我去查,很快就能得到情報,但我怕父皇狠不下這個心。」
聖皇沉吟片刻,「兵部那邊還有不少事情要你們打理,太子之事可以先暫放一邊。你們不要逼朕做決定,懷璟雖然有種種不是,但他和懷璧一樣都是朕的骨肉,朕不想把事情做絕。」他又看了一眼四皇子,「你也要記得朕的這句話。」
「是。」聖懷璧恭恭敬敬地應了一聲,但神色卻是極為不屑。
出了御書房,令狐問君問他,「看來兵部要交給你了,你剛剛說的到底是猜測還是有證據?」
「先從邱朕東身上下手,既然他是太子放在兵部的細作,他身上自然可以查出不少事。」
聖懷璧的語氣中流露出的森寒殺氣讓她渾身一顫。
黑羽俘虜被海祭之事,兩人自爭吵之後便沒有再提及,這似是兩人之間的禁忌,無法輕易觸及,但是他剛才的這句話又讓她不得不想起,他在面對外敵時可以做到何等的狠辣無情。
「無論如何,你要殺誰,先與我商量之後再做。」她壓低聲音,說出自己的底線。
他笑道。「師父說的話,弟子怎敢不听?」
「其實你從未听過我的話。」她輕嘆看低語,「走吧,現在去兵部,諸位大人都在那里等我們呢。」
聖懷璧此時眼角余光一掃,看到一人正從側門走來,他微微揚起了下巴,主動出聲招呼,「二哥。」
聖懷玥一眼看到他們,神情尷尬地向兩人點點頭,避開他的眼神,就直接去了御書房。
令狐問君悄聲道。「我以為你再面對他會不好意思。」
「要不好意思的是他,為何是我?再說,我現在也不想和他搞僵,日後還有不少要倚重他的地方。」聖懷璧笑著和她並肩前行令狐問君遲疑著問。「倘若改日他再有所舉動呢?」
他湊近她耳邊說。「那你就再來一次英雄救美。」
秀眉一蹙,她情不自禁地呸了一聲。
聖懷璧和令狐問君朕袂走進兵部的時候,兵部中的大小闢員正擠在一起不知在討論什麼,人人神色凝重,似是出了大事。
「怎麼了?」令狐問君揚聲問。
兵部尚書肖怡然這才發現他們,連忙走過來行禮,沉聲稟告,「員外郎邱朕東昨晚突然被人殺死在家中,家人今早發現後報了案,現在刑部和九門總督那里應該也都知道了。」
聖懷璧和令狐問君對視一眼,彼此都心如明鏡。
他輕哼道。「下手倒快。」
肖怡然敏感地看著兩人,「四殿下這話是什麼意思?」
令狐問君拉了聖懷璧一把,對兵部尚書使了個眼色,「咱們後堂說話吧。」
進了後堂,他大刺刺地坐在三哥原來常坐的那把交椅上,問道。「此次三哥出海作戰,為何會大敗而歸,尚書大人是否已經厘清敗因了?」
肖怡然一征,沒想到四皇子開口問的是此事,略微沉吟後回答,「眾人都覺得敗因有三。一是因為黑羽驟然來犯,我方準備不足,二是因為我方久已疏于海戰,的確處于下風,三是輕視了敵軍之將黑羽定海的作戰能力--」
「這些並非關鍵根由。」聖懷璧打斷他的話,冷冷地說。「尚書大人應該還未看過三哥那一戰的戰程紀錄,上面明明白白記著三哥出兵之後,有人從背後伏擊他,而且目標直指主戰船。你知道三哥作戰的風格,素來不會輕易讓人知道主戰船是哪一條,若非有奸細出賣,黑羽定海怎麼可能那麼快就得知三哥的所在位置?」
「果然有奸細?」肖怡然氣得須發顫抖,看向令狐問君,「丞相大人前幾日也和我說過懷疑有奸細,但是我們都沒有確鑿的證據啊。」
「這證據現在有了,但也不過是個死證據。」聖懷璧冰冷的聲音意有所指。
他立刻明白,驚訝道。「殿下難道認為那死了的邱朕東就是奸細?可是……邱朕東在兵部任職多年,素來沒有什麼差錯啊。」
「老尚書您大概是胡涂了,這奸細的臉上難道還會刻著字不成?」聖懷璧滿是不屑地扯動著嘴角,「您不會忘記前些日子丞相遇刺那件大事吧?我有確鑿的證據,證明此事與邱朕東有關。現在您再想想,為何我得勝回來,這邱朕東就突然死了?顯然是有人殺人滅口。」
肖怡然拍案而起,怒聲道。「這幕後主使到底是誰?先刺殺丞相,又害了我們三殿下!四殿下您說出此人名字,老臣願拚得身家性命不要,親手去取此人的項上人頭!」
令狐問君暗中擔心,怕聖懷璧萬一說出太子,這六部就真的要大亂了。
然而她才剛要開口,卻見他轉而一笑,拍看兵部尚書的肩膀說。「老尚書真是年紀越大脾氣越火爆,我若確知了那幕後主使是誰,還來和你說做什麼?直接去稟報父皇不就好了。
「此人陰險狡詐,躲在幕後,一時難以查清,我已經讓令狐衛去查了,您就放心了吧,一有結果,我必然先來告知您。眼下兵部中三哥傷勢沉重,已經不能主事,好在還有您在,現在雖然暫時休戰,但對方未必不會卷土重來,這幾日還要勞煩尚書大人多多費心了。」
肖怡然鄭重地躬身表示,「這一戰多虧四殿下神機妙算,將這幫狼子野心的黑羽人擊退,若是陛下讓四殿下到兵部主事,我等必然全力擁戴,絕無二心!」
聖懷璧像是有些動容,垂下頭去掩飾他眼角閃爍的淚光,輕聲道。「自小三哥最疼我,兵部永遠是他的,我不會雞佔鵲巢。不管父皇日後如何安排,我只盼著三哥能早點好起來,重掌兵部,也就不枉我這個做弟弟的替他浴血奮戰,報此大仇了。」
令狐問君自始至終只是默默看著他們兩人說話,不管聖懷璧的熱淚盈眶是真是假,她知道他在兵部這邊已經順利的收攏人心,不得不欽佩他。
兵部這些人是六部之中最不容易馴服的一批,文官們自視甚高,武將們仗看自己有軍功兵權,根本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以前只有三皇子可以鎮得住,連太子他們都不放在眼里。
聖皇想讓聖懷璧取代太子,得到兵部的支持與認同會是很大的幫助,說起來黑羽的發兵雖然可恨可惡,但也的確給了他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聖懷璧未曾辜負聖皇這些年的苦心栽培,當機會來臨時他亦善于把握,以弱勝強,巧退重兵,贏得了自己在兵部的民心,將三皇子取代得順成章,合清合理。
等聖皇的旨意一下,他入主兵部之時,兵部自然不會再有反對之聲。
丙不其然,聖皇的旨意很快下達了。因為三皇子重傷,不能理事,所以兵部的主事權除兵部尚書肖怡然之外,另由四皇子聖懷璧一同協理統攝。
這道旨意是滿朝文武既出乎意料又在清理之中的事情。
其實六部各有各的尚書本來就夠用了,但聖皇這些年為了緞鏈兩位皇子,先後將太子和三皇子安抖濃戶部和兵部主事,兩人各恃一方霸權,互不買賬,早已是朝電人人皆知的秘密了。
如今三皇子醫傷黯然下台,上台的是之前在朝中從不顯山露水,如今一朝才驚動天下的四皇子聖懷璧,誰也不知道這朝內風向又會變成什麼樣了。
眾人只能屏息等待,靜觀其變。
雖然旨意上是讓聖懷璧協理兵部,但是他自接旨之後,卻很少到兵部去,更多時候還是畜在了他的舊轄之所。雀靈苑。
肖怡然幾次去找令狐問君,希望她勸勸聖懷璧直接到兵部理事,也免得下面的人每天還要在兩處之間往返傳遞公文,她只是笑著回答,「四殿下在雀靈苑更自在些,就讓他在那邊吧。他心中惦念著三殿下的傷勢和兄弟之情,既然已經說了不會鳩佔鵲巢,他不到兵部大概也是這個原因。」
這理由冠冕堂皇,肖怡然听了也說不出什麼不對,反而還感慨兩位皇子兄弟情深。其實令狐問君心里清楚,聖懷璧之所以這樣做,無非是為了掩人耳目,尤其是讓太子對他入主兵部的忌憚稍稍減少幾分。
她並不喜歡雀靈苑這個地方,但是她知道聖懷璧現在比以前忙了許多,她也不想讓外人知道兩人的關系,所以為了不引人注目,她只偶爾到雀靈苑來找他商議事情,商議完了立刻就走。
今天她來得晚了些,天邊的夕陽都已經泛紅,一進雀靈芡的朱紅大門,就听到里面傳出絲竹管弦之聲,還有很尖細柔媚的嗓子在辛呀呀地唱著那妖媚古詞--
「蜀錦地衣絲步障,屈曲回廊,靜夜閑尋訪。玉砌雕新月上,朱扉半掩人相望。旋覆燻爐溫斗帳,玉樹瓊枝,迤邐相偎傍。酒力漸濃春思蕩,鴛鴦繡被翻紅」
她听得皺眉,正好听到聖懷璧高聲說道。「這最後一句唱的不對,酒力漸濃春思蕩這一句,‘春思蕩’三個字要唱得余韻悠長,而那句鴛鴦繡被翻紅浪卻不要唱得這麼婬賤似的,想那鴛鴦帳里,海棠春色,交頸而眠是何其旖旎的事情,你只要拋個媚眼給那些貴人們,她們的骨頭就酥了,可你若把自己擺在這麼輕賤的位置,倒讓人家看妖了你。要知道對待女人,欲擒故縱、若即若離是最高段的,她們若被你引逗得上了鉤,什麼矜持和驕傲就都顧不得了。」
她越听越听不下去,真想轉身就走。
恰好他的貼身侍從小謝一眼看到她,咳嗽了一聲提醒斜躺在軟榻上的主子,「丞相大人來了。」
聖懷璧眼如春波,橫掃一眼過去,看到令狐問君鐵青著臉色,便笑著揮手道。「你們先退下吧,丞相大人又來煩我了。」
偌大的大堂內,很快就走了個干淨,小謝也識時務地退下去了。
令狐問君僵硬地站在他對面,半天才擠出一句話,「你對應付女人很有經驗啊。」
他那漫不經心的一張臉霎時變得百花盛開,伸過手來拉住她的手,妖聲說。「我向來就是趙括,只會紙上談兵的,沒有你想的那麼‘身經百戰’,你試一試便知曉。」
她甩月兌他的手,冷冷道。「殿下對付我便是這樣若即若離、欲擒故縱的吧,真是好手段。我今日來是有正事,殿下的那些手段還是收起來的好。」
「我對你哪里是若即若離、欲擒故縱?根本是趕看巴結、百般討好才對啊。」他嬉笑著非要在她耳垂上輕咬一口才肯罷休。
「近日一直沒有收到玉陽的信,你不覺得奇怪嗎?」她被他按在一旁的椅子上,好不容易才推開那張對她不規矩的臉,正色問道。
「玉陽做事向來溫吞似水,你要他們回信,只怕他們還得要措詞個三四天才會落筆呢。」他淺笑著,依舊是漫不經心的樣子。
令狐問君盯著他,「四殿下在我面前說話請正經些,你心中明明不是這麼想的,若你對我還要有所隱病,要我如何輔佐你日後一統四海?」
他拉過一把凳子坐在她對面,雙手握著她的手,臉上笑容因她的喝斥而絲絲收起。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之前我出征,你讓玉陽出兵幫我,但是他們遲遲沒有動作,雖然後來是派了船來,但當時我大戰結束,他們也沒有正式參戰就縮了回去。玉陽那邊的態度暖昧不明,你怕他們也被黑羽拉了過去,對不對?」
她的臉色這時方才緩和些,「玉陽王室一脈單傳已經三代,這一代的玉陽王和太子據說身體都不好,也許對他們來說,惜命要緊,但是玉陽王和我們令狐家也算是姻親關系,且不說當年四國簽下的協議玉陽應要遵守,就論這親緣關系,他們也不能坐視黑羽如此欺負聖朝。」
聖懷璧笑道。「你說的是當初令狐一族有位被封為公主的絕代佳人嫁到玉陽去當王後的事情吧?那要這樣說,我們聖家也是他們的媒人,玉陽就更該向看我們才對了。」
「但是從你出征到現在,一轉眼半個月都過去了,玉陽卻遲遲沒有回復我之前送去的信函,送信的使者們根本見不到玉陽王,之前安插在玉陽境內的探子也沒有可用的消息傳回,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麼變故二黑羽的戰船敗退之後,據說也沒有回國,而是留在公海上,顯然還有所圖謀。」
他笑吟吟地用食指在她嘴角摩擎,「這件事我其實知道一些消息,你要不要听?」
令狐問君訝異地看著他,「難道你在玉陽安排了細作?」
他回眸看著自己的雀靈苑,很是得意地低聲道。「你說我這雀靈苑是做什麼的?難道你以為我這里真的就是調養男寵的教習之所嗎?」
她震動地看著他的笑顏,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一種可能,立即月兌口問。「莫非這里的男寵都是細作?」
「差不多吧,除了我之外。」他以食指點看自己的鼻尖,又笑道。「不過我現在就專門伺候你一人,也可以說是個男寵了。」
她沒有心思響應他的調笑,只是驟然听說這個秘密之後,說不出是興奮還是憂慮,急問。「你這里有多少人已經被安插潛入到朝內大臣府上?」
他揚眉想了想,似是在心中計算了一番,然後才說。「大約三十一、二人吧。」
令狐問君又倒抽一口冷氣。
三十一、二人,這個數字當然不算大,但是對于滿朝文武百官來說,若有三十一、二個細作安排在他們身邊,這數字就足以驚人了,因為這代表著朝中最重要的朝臣的一言一行,都已被聖懷璧掌控在手中,這份刺探消息的能力,就是兵部、刑部甚至九門總督都做不到。
「設置這個雀靈苑,原本就是為了幫你培植細作的?」她想通這一點,又忍不住佩服起聖皇的心思深沉。
旁人都以為這雀靈苑是聖皇為自己喜好男風所設置的,人人都知道雀靈苑里的是男寵,有誰會把這里當回事?
「父皇說,在平民百姓那里,最魚龍混雜、三教九流經常出沒的地方是秦樓楚館,天子若想掌握群臣動向,便也要有這麼一個地方,所以才有了這雀靈苑。」
听了他的解釋,令狐問君深吸了口長氣道。「有了這雀靈苑,你無疑擁有數萬精兵,朝中如此盛行男風,這些人大概都不知道自己在自掘墳墓。」
「他們若沒有異動,男寵就只是男寵,他們若要對皇朝不利,男寵就是插在他們心口的一把尖刀,自然會讓他們痛一痛了。」
他無聲地笑,卻笑得她心里發毛,忍不住好奇地問。「你就不怕這些人之中有人對監視的對象動了真心,暴露了自己的身分,也暴露了雀靈苑的秘密?」
他微笑道。「我指派給他們的工作大多只是監視,搜羅注意那些人的言行舉動,並不是殺人,所以他們心中不會有什麼糾結和掙扎。更何沉,我教他們的第一件事,就是絕對不能對監視對象動了心,他們每個人的背後都還有別人監視著,這個組織的復雜龐大,三言兩語也說不清楚,並不是你想的那麼單純。」
令狐問君听得心頭又是一沉。她以前從來也想不到朝中竟然還有這樣一股可怕的勢力在暗中蟄伏,若非這組織的幕後首腦是聖懷璧,則她就又多了一個強勁的對手,真的要疲于應付了。
她輕嘆了口氣,拉回到剛才的話題。「玉陽到底出了什麼事?」
聖懷璧慢條斯理地回答,「這是一名潛入玉陽的細作傳回來的消息,據聞是玉陽的太子病了,而且病得很重,玉陽王無心管理國事,連這一場聖朝與黑羽的大戰都躲看不管,所以之前派去的信使才會連玉陽王的面都見不到,後來會出兵,應該是你的信催得急了,他才裝模作樣的派了幾艘船來,若是他們的太子死了,這玉陽恐怕馬上就要先亂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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