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
月前二皇子聖懷玥突發心疾粹死在朝堂上,他的喪事辦理得非常隆重奢華,朝內與聖懷玥交好的文武百官一連七天紛紛前去他的摘星殿吊唁,聖皇幾次賞賜厚禮給二皇子的遺孀和皇孫,囑咐宮人務必要按照原本的制度規格照顧好他們,絕不能待漫。
而令狐問君則在聖懷玥喪事之後被勒令停止丞相之職,因為她已被聖皇欽點,下旨賜婚,即將成為太子妃,且她身懷六甲,緊張兮兮的聖懷璧要她好好養胎,因此大部分的工作都被他搶去做了。
對于聖皇的態度突然變化,令狐問君非常詫異。
「陛下不是一直勸我不要和金城倩爭搶這個位子?為何現在又答應得這樣痛快?」她曾這樣問過聖懷璧。
他沃笑透露,「因為在金城倩離開聖都之前,曾經和父皇有過一番懇談,這件事你不知道吧?」
「金城倩和聖皇說了什麼?」她還真不清楚這其中竟有這樣的變故。
聖懷璧一邊將剛剛讓廚房煲好的湯藥端到她手邊,一邊漫條斯理地回答,「當時金城倩不許我在場,至于說了什麼,也是父皇後來轉述給我听的。據說是金城倩公開向父皇表示不願意嫁給我,所以父皇就不再提這柱婚事了。」
「她不願意?」她總覺得此事蹊蹺,之前金城倩折騰出那些事情來,不就是為了要嫁給聖懷璧嗎?怎麼一轉眼就放手放得這麼爽快?
「你們女孩兒的心思啊,其實也不難猜,她是那麼驕傲的人,一定是想明白了,與其做我身邊名義上的太子妃,在我心里卻永遠屈居于你之下,還不如回去風風光光的做她的鎮國公主。現在她在金城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日後更可能是所有人之上的女王,女王和皇後相比,自然是女王更威風了。」
令狐問君漫慢嚷著熱湯,蹙眉道。「她走時倒沒有和我說起這件事,我看她當時看你的眼神可是頗為依依不舍的,說不定……」
「說不定什麼?父皇的旨意也下了,下個月咱們兩人就要成親了,你以為她還能來搶親不成?」聖懷璧從後面摟著她的肩膀,嘴唇在她的後頸上不規矩地點看火。「若她真的來搶,你能不能像當初救黑羽定海似的救我啊?」
她忍俊不禁,「你一身武功比我都高,還用人救?」
聖懷璧不依不饒地在她腋下呵看癢,「听你這話一點誠意都沒有,那里像是處處以夫為天的未婚妻子?看來我得好好教教你規矩!」說著奪下她手中的碗,就將她一下子橫抱起來。
令狐問君嚇了一跳,輕呼道。「大白天的你又做什麼!別忘了宋太醫怎麼說的,要你最近收斂些……」
「宋太醫昨天和我說你最近身子調養得不錯,只要我別太激烈,小小的親熱一下還是可以的。」
他的手如游魚一般滑進她的衣內,清涼的五指令她全身輕顫了一下,紅著臉罵道。「怎麼你連這種話都和宋太醫說,還要不要臉?」
「要臉……能當飯吃嗎?」他小心翼翼地在她身上「沒規矩」,兩人氣喘吁吁地糾纏了片刻之後,聖懷璧忽然眨著一雙桃花眼,停住動作,「問君,我從父皇那里听到了一個小秘密,是關于你我的,你想听嗎?」
令狐問君媚眼如絲地看看他,哼道。「我們有什麼秘密還要聖皇告訴你?」
「關于你當初為什麼被你父皇派到三國去的事……听父皇前兩天告訴我,當年你母親和我母妃曾是閨中密友,兩個人很是交好,在我滿一歲的時候,你剛好滿三歲,你母親帶著你入宮來,結果發現我們兩個孩子依依呀呀的湊在一起玩得很開心,于是我母妃就順口說要在我們長大之後把你嫁給我。」
「胡說,我比你大兩歲,你母妃才不會同意呢。」
「怎麼是胡說?我父皇說為了此事他還特意去找你父親佔卜過,結果說我們兩人命中緣分極深,而且你是我命中的福貴之人,但因緣雖厚,坎坷也多,不能如一般夫妻那樣平順結親,必然要經過千難萬險……」
她怔征地听著,忽然想起父親留給她的那封信中曾經寫過。你與聖氏之緣,甚于與令狐之情,亦為天意,勿要自疑自怯。
原來父親那句話的意思是暗指他早已知道自己和聖懷璧命中有這份情緣,讓她不要妄自菲薄?
「所以,問君,看在你父親用心良苦的分上,我父皇又豈能真的駁回這‘天意’?說不定金城倩來逼婚的時候,我父皇早就知道她會鎩羽而歸,再加上我又幫金城倩安排了一個那麼好的台階下,她豈能不--」
「什麼台階?」她警醒的打斷他的話。
聖懷璧詭異地輕笑,伏在她耳邊小聲說。「我讓小謝給金城倩發了一封密函。」
「寫了什麼?」
「讓小謝向金城倩求婚。」
「什麼?」令狐問君睜大眼晴,真是哭笑不得,「你就這樣把金城倩丟給小謝?她怎麼肯?小謝又怎麼肯?」
「小謝在玉陽雖然落了腳,但畢竟離開這麼多年,多少難以服眾,倘若和金城倩聯姻,必然對他幫助甚深。而金城倩在我這里踫了釘子,女孩子的臉面丟了一半,現在玉陽的皇子向她求親,不管她願不願意,答不答應,豈不是都可以挽回一些顏面?」
「就你鬼靈精,總是心眼兒那麼多,把所有人都算計進去了。」令狐問君感慨著,又肇起秀眉,「可是你也要小心一些,人心豈能如棋局,步步都在你的算計之中,比如小謝,原本只是你手下單純的卒子,現在突然變成一國王子,即將繼承王位的王儲,他的心就不會變嗎?」
「未來的事情,未來再說,眼前我只顧你一人……不,是顧你們母子……」聖懷璧含糊說著,邊在她唇上肆意啃咬了幾下,又小聲說。「昨天父皇還和我提到……想禪位給我,你覺得如何?」
令狐問君又是一驚,但想了想便明白了聖皇的意思,「兩位皇子之事讓陛下心力交瘁,他已無心總攬政務了,現在你既然羽翼已豐,四海之內暫無敵手,提前將國家交到你手上未必不可以,只是你真的敢接下這麼重的膽子嗎?」
聖懷璧驕傲地笑道。「有何不敢?但我只有一個顧慮。」
「什麼?」
「你願不願意一生一世陪在我身邊,絕不棄我而去?」
她微紅著臉,「都要嫁你了,我說過絕不負你,你現在還問我這個問題做什麼?」
「你這女人自怨自艾太多次了,我生怕你有一天又想不開,做出什麼讓我惱火的事情。」他箍緊雙臂,「所以我現在只要你一句保證。」
她紅著臉,長長的羽睫似是兩片峨翅,蓋不住臉頰上的酡紅一片,直到他細白的牙齒將她的肩頸咬得齒痕點點,她終于耐不住他的驛擾,紅著臉,小聲低語,「懷璧……我絕不會棄你而去。」
他滿足的申吟一聲,吻住她的唇再不舍得松開。
今生今世,他不在乎自己的江山是一朝之土還是四海之國,但是只要她能陪在自己身邊,縱使是只擁有一夜之歡,或者一屋之居,也可以化作無限的幸福。
長相知是緣,長相守是分,茫茫人海何只千萬,相知相守的緣分擦肩而過,轉瞬即逝,他既已抓住,便會緊握一生一世。
玉德元年,立秋,玉陽王宮。
到今天,是玉頌明登基的第一百零一天。
前年底,他那位自幼體弱多病的大哥玉頌賢撒手塵寰,做了二十多年太子,終究沒有登上王位。今年年初,和他相認不過兩年的父皇又因為一場彌漫玉陽國的疫病也不幸駕崩,讓他這位自幼生長在海外,剛剛回國恢復身分不久的坎坷皇子突然間接掌大位,頓感力不從心。
朝中,對他的身分還有質疑的皇親國戚依然在不時的散播各種關于他的流言蜚語;朝外,百姓們對于他執掌國事的能力也有所懷疑。
所幸他的身邊也並非一個人都沒有,除了生母華太後對他的全力支持外,聖朝太子聖懷璧還在他登基時,以聖朝皇帝的名義派來使臣向他祝賀並送上賀禮,以示他是聖朝認可的名正言順的玉陽王。
當然,最讓他感動溫暖的支持力量,卻是來自一個以前他並不熟悉,但現在卻和他心心相印的人--金城公主金城倩。
與金城倩的緣分其實源于當年聖朝丞相令狐問君親赴金城去要帳的那一次出行,只是那一次他在暗處執行任務,並未和她有正面接觸。
他真正與金城倩有所接觸,便是奉了聖懷璧的命令,以提親為名轉移她對聖懷璧的注意,他不僅以書信向她求婚,甚至還親赴金城國與她見面。
也許是為了利益,也許是命中注定的緣分,金城倩答應了他的求婚,而且還在他登基之前正式遠嫁到玉陽來,為他登基增添了一份強而有力的支持力量。
人們都說這是金玉良緣,但對他來說,這份遲到的榮耀卻讓他心生不安……
穿過那長長的王宮角道,玉頌明走向金月宮,這是他在迎娶金城倩時專為她修建的一座新宮殿。玉陽國並不如金城國那樣豪富,但是為了讓她對這座皇宮滿意,玉陽也算是傾其智慧和財力狠狠地破費了一筆,才建造起這座堪稱玉陽國有史以來最富麗堂皇的王後寢宮。
不過金城倩本人對這里其實並沒那麼在意,也許是自幼就在金城國見慣了各種奢華場面,也許是因為知道居安思危的道理,在她入住金月宮的時候,就曾感慨地說。「我若是只來這里貪圖稟受的,就不會嫁給你了。」
實話實說,她嫁到玉陽的時候,正是四國情況最微妙的時候--黑羽國幾次欲將聖朝取而代之都沒有得逞,黑羽定海雖被逐又復返,但實力已經大傷元氣,玉陽自不必說了,太子和玉陽王先後去世,國內政局不穩,他玉頌明只求能暫時平息朝內悠悠之口,再聯合金城穩固國力。
而金城……因為繼承人金城倩決定遠嫁玉陽,金城王身體虛弱,決定退位,王位轉由她的叔叔繼承,金城在此之前因為幾度搖擺游走于聖朝和黑羽兩國,處境極其尷尬,新上任的金城王在這個王位上更是坐得戰戰兢兢;相比之下,最春風得意的是聖朝,太子聖懷璧和
太子妃令狐問君應算得上是雙劍合璧,令狐問君身為當朝丞相,對于朝政熟悉,向來主張寬和,而聖懷璧做事雷厲風行,手段狠辣。
危機感極強的金城倩幾次憂心忡忡地問他,「聖懷璧對金城到底是什麼想法?」
每到這時,他就笑道。「他是要做聖朝皇帝的人了,一朝三國的局面維持了這麼多年,他的心願無非是繼續維持下去,還能對金城有什麼想法?你看這一步步的路,哪一步是他自己願意走的,還不都是別人逼他。」
「是嗎?」她皺看眉回應,「我怎麼覺得是他故意安排好的?」
「你這麼說對他就有失公允了。黑羽進犯聖朝,害三殿下重傷,這件事總不是他故意安排的吧?玉陽被黑羽圍攻,他千里迢迢趕來相救,這也不是他事先安排好的啊。黑羽定海和他二哥勾結,前太子逼宮造反,這些事都和他無關,怎麼能說是他故意安排的呀?」
他言之鑿鑿,讓她無法反駁,只好驟著紅唇嬌噢道。「知道你們倆原來是主僕,所以你一心向著他二可你也別忘了,你現在已經坐上玉陽的王座,縱然他對你有恩,你怕對玉陽有責任,不能對他全盤信任。他這個人,陰險狡詐,詭計多端,我們都不是他的敵手,不要讓他把你賣了你還給他數錢呢。」
他笑咪咪地說。「你是心中對他有成見才會這麼講,可我也不是故意要給他開月兌,只是四國中黑羽明顯另有圖謀,咱們三國若是再不能齊心協力,又讓黑羽鑽了空子,可就……」
「好啦好啦,不用你給我講道理,我執掌了金城這麼多年,這些事情我比你懂得努了。」金城倩不滿地用手掩住他的口。
兩人先是四目相對的瞪看眼,然後就笑作了一團。
都是青春年少的年紀,男英女秀,原本素不相識的兩人,就這樣被命運扯在一起,感情越發深濃。
當玉頌明走進金月宮的時候,卻意外地發現金城倩並不在宮中。
「王後呢?」他回身問殿中的宮女。
爆女忙回稟,「今日有金城的使臣來見王後娘娘,王後娘娘和他們說了些話之後就急急忙忙地出去了。」
「出去了?去哪兒了?」
「奴婢不知,王後娘娘不許我們跟隨,自己一個人跟著那使臣走了。」
玉頌明正自奇怪,金城倩卻回來了,只見她眉頭緊鎖,一臉愁容,連他坐在殿中部似是沒有留意到,一就坐在了窗邊的圓凳上。
他悄俏走近,一雙手按在她的肩膀上,習慣性地幫她按揉著肩膀上緊繃的肌肉,柔聲道。「我的王後怎麼看上去心情這麼不好?是哪個奴才不會伺候,把你氣到了?」
金城倩輕嘆一聲,「頌明,我……大概要回金城一趟了。」
他的手忽然停下,訝異地問。「回金城?有什麼緊急的事要你親自回去處理?」
「嗯。」她仰起臉,「我叔父被殺了。」
玉頌明一驚,「你是說……金城王被殺了?」
金城倩面色蒼白地望著他,「頌明,我們金城國許多年沒有這種暗殺事件了,叔父被殺,國內無主,所以我必須回去。」
他愣愣地站在那里好久,問道。「回去……要待多久?」
「不好說,現在皇親國戚中沒有幾個可堪重任的,再選一個新君難上加難,還要調查殺害叔父的凶手是誰,所以……起碼也要三五個月才能把一切平息下去。」
玉頌明握看她的柔黃,「我陪你回去。」
「那怎麼行引你是玉陽的國主,我們兩個若都去了金城,玉陽這邊就無主坐鎮。」金城倩擠出一絲笑容,捧看他的臉安撫地笑道。「頌明,你別為我擔心,金城國中就是缺了一個像我這樣能鎮得住的人去執掌大局,誰讓我嫁給你了呢?只可惜咱們兩國隔海太遠,中間還夾了一個聖朝,否則我們把兩國合並在一起,也就省了心了。」
「可是這一回是金城王被殺,這件事非同小可,你自己千萬要小心。」玉頌明也長嘆一聲,「以前我看到四殿下那麼辛苦,就慶幸自己不過是個普通百姓,至多是他手邊的一顆棋子,卻也比執棋之人要來得省心。現在自己卻也變成了魚肉要任人宰割了。你我生在帝王之家,真是我們的不幸。」
「瞎說,哪里不幸了?」她驕傲地揚起頭。「多少人想當金枝玉葉還當不了呢。」
他知道她一向心高氣傲,肯嫁到玉陽國來已經是自覺委屈,否則她沒準可以在金城做女王了。現在金城有難,她自然要回去處理,他是攔不住的。
「好吧,總要有幾天收拾一下行裝,挑好了人才能回去。這件事還要上報聖朝,得讓他們那邊有所準備,萬一有什麼事,聖朝離你更近,也能有個援手。」
「嗯。」她皺看眉說。「總是事事不讓人順心,沒有一天可以消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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