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七年
董倩收拾著出國的東西,口里哼著曲,心中忍不住雀躍著。
佛羅里達,下一個尋找創作靈感、開闊視野的驛站。她真是愛透旅游了。
「小妹,還有一個星期的時間,人綢在就開始準備啦!」董希從房門外探頭進來,她是董倩的姊姊。
「進來吧!」
董希進了門,雙手背在腰後,遲疑地說︰「照你這樣兩個月一小游,半年一大游的情況來看,你的荷包一定不怎麼飽滿。」
董倩驚訝的笑了笑。「你怎麼知道?」
「我關心你的工作,看你出了幾本書,好像不怎麼樣喔!」口氣里沒有嘲諷,只有惋惜。
「對呀!」董倩無奈地看著天花板,嘆口氣。「所以必須出外找靈感。」
「怕是靈感沒找到,你個人的家當就要用完了。不如……」
「免談!」她那會不知道她老姊在打什麼主意,她老姊希望她放棄寫作,不知道在她耳邊說過多少次了,但沒一次成功。
「早料到你會這麼說,所以這次我可不是來勸你放棄的。我有個朋友向我介紹一個高人,據朋友繪聲繪影的描述,那位高人相當高竿,把一些未知的事情料得奇準,也許你該去請教請教,看看是不是你的筆名取得不好?需不需要另外取蚌名字?」
「姊,‘青鳳’有什麼不好?我就愛這個筆名。」
「兩袖清風沒听過嗎?注定會一貧如洗的。你到底去是不去?」董希拉下臉來。
「不去。」她將董希推出房門。
「我這個當姊姊的哪能容你說不去就不去。」董希拉起董倩的手,擺出姊姊的威嚴。「我可是特地抽空把今天的時間留給你的,不然以為我閑著沒事干嗎?還可以順便問問你這次旅行中有沒有艷遇,好讓你的書能更真實一點,我這是在幫你耶!」
董倩硬被迷信的姊姊拉到命相館,那真不像命相「館」,僅僅搭著橫豎幾根圓木,連遮雨都成問題,若遇到天寒地凍的北風,這個算命的半仙不冷死才怪。
「就是這里?」董倩問。
董希四處張望,不太確定的說︰「大概是。」
「挺特別的。」不可否認,她已沒有先前的反感了。
「算命仙呢?會不會今日公休?」那她可逃過一劫了。
「不會的,他一定在附近。」董希四周張望,突然一支斗大的旗布出現,「他在那里。」
董倩跟著老姊奔到一位男人的面前,董希不理那名男人,徑自抓起布條大念︰「‘斷命歲月五十載’,沒錯,就是這面旗幟。」
「姊,請尊重拿旗子的人。」董倩對那男人歉然一笑。
那男人酷酷的說了句沒關系,便坐進命相館,把旗子立于一旁。
「我們是來算命的。」董希拉著董倩坐上圓凳,因為凳子只有一張。所以她雙手搭在妹妹的肩上站著。
「想算什麼?」算命師似乎才剛營業,幾樣吃飯的家伙現在才放到台面上來。
「她想問事業。」董希興致勃勃的問。她的朋友果然沒騙她,這個算命師長得可真帥呀!
董倩把手伸出去,不知道會算出什麼來,不過再糟出不會比她現在更糟。
他只是掃了一眼,道︰「學的造詣尚未得到關鍵的開發,兩年後會有轉機。」
董倩心里有小小的訝然,這位看起來資歷不深的算命師確有兩把刷子,她不禁露出笑容。
「小妹,他果然是高人。」董希在她耳畔輕語,再朝算命師露出甜甜的笑意。「你算得很準,她是個愛情小說家。但是,非得要兩年後嗎?有沒有更快的方法?」若是等到兩年後才有轉機,小妹可能要到處借錢度日了。
「沒有。」他回答。
「可惜了。事業算完,算算愛情吧!算命師,她過幾天要去佛羅里達,會不會有艷遇呢?小妹這個年歲沒有男朋友挺怪的,你幫她算算吧!」
「你要出國?」他問董倩。
董倩點點頭,似乎感受到他凝重的神色,她問︰「不妥嗎?」
「吉凶摻半,大吉在事業的轉變,大凶對你的生活形態將會有一百八十度的變化,是好是壞由你決定,我不是你,所以將它歸類大凶。」
「也許是好的,我的適應能力不弱。」董倩自信的說。
「我不準!小妹,取消它。」董希心底不安地命令。
「姊,你就愛窮緊張,上風我要出國你還不是擔心這、擔心那,而我現在人好好在這里,不是嗎?」
「不一樣;算命師都警告你有凶象,你還堅持?」
「算命師的意思是見人見智,生活形的轉變對我來說不見得是壞事,我們問其他的吧!說說我的另一半,是異國人,或是本地人呢?」
「孤苦無依,你注定漂泊。」他慎重的道。」
「怎麼會?小妹長得那麼可人,有一‘拖拉機’的男人追求她,要不是她老是拒絕,現在了不用不求助于你了。」董希不贊同,並且開始質疑算命師的能力。
「如果找不到摯愛,漂泊一生反而自由。」董倩看得很開。
「小妹!」董希斥喝她的不在乎,急急再問︰「你會不會算錯了?」
「五十年內的事情,我都能掌握,在這五十年內,你確實是獨自一人,除非五十年後有變化。」他道。
「五十年後她都七十歲,老太婆一個了,還能做什麼?」董希忿忿然拉起小妹,「你一定算錯了,我們不給錢。小妹,我們走。」即使他長得帥,好也不打算給他面子。
「請留步。」他輕喚。
「想要我們給錢?等你功力練到爐火純青再說吧!」董希做個鬼臉給他。
「姊,沒想到你這麼鴨霸,你不給,我給。」董倩掏出鈔票。
算命師搖頭不收。
「這次我不收你的錢,如果我算得準,你再付應付的錢。你收下這個,總有一天,它會派上用場。」他將一只古色古香的懷表塞給董倩。
懷表上刻著螺旋狀的紋路,因她踫觸問了閃銀光。
「這是什麼?」董倩不解地問。
「感應器。」答完,算命師走到攤子前開始收拾東西。
董倩茫然地凝望那只懷表,有抹特殊的熟悉感滑入她的心底,它好像在輕喚著她,傳述在她的生命里不能沒有它,她突然深感它的重要性,雖然有點莫名所以。
她朝著算命師道了聲謝。
董希用手指戳了戳算命師,不好意思但又不願低頭的說︰「喂!你知不知道這樣做你就虧大了?我不是不付你錢,是你算得太離譜讓我不服,可是我沒叫你還要倒貼的饋贈東西,你存心讓我們過意不去,是不是?」
算命師難得地露出個笑容,迷死了董希。
「小姐,你的個性總有一天會為一個男人改變,這是我臨別相贈的小禮,不收你的錢。」他收拾好準備要走。
「喂!才相贈一句話,你吊人胃口的切夫真是一流,要說就說清楚。」她紅了紅臉。「那個男人在哪里?」
他若有所思地回眸再看她一眼。
「不知道。」說完,他便走了。
形形色色的人他都看過,只要他想算的,幾乎沒失手過,但今天遇到兩個奇怪的case,一個是注定漂泊但又看不到她的未來,另外一個則是算不出那個男人是誰,就像他算不出自己的未來一樣。
「怪人!」董希道。「看他也不過只有我們兩個客戶上門,說沒幾句話就收拾東西走人,照他這個樣子經營命相館,遲早有一天和你一樣會把荷包用完,而且都持著相當冠冕堂皇的理由——為了工作。」她嗤之以鼻。
「他這麼做一定有他的原則在,姊,趁你今天難得休假,不如陪我去逛逛街,買些旅游用品。」董倩小心翼翼將懷表收好。
「我告訴你,這次沒得商量,你乖乖給我待在家里,不準出國。」
「我有我的想法,他說我的事業會有大轉變,我一定要去試試。」她期待著。
「試你的頭,到時候後悔就來不及了!為了阻撓你,我不惜動員南部的全家人上台北來說服你。」董希威脅道。
她們家族可大著,父母、祖父母、叔叔伯伯、大阿姨,小阿姨、表哥弟姊妹一堆,還有個當兵的小弟及家里頭的寵物們——人數繁多正是兩姊妹搬出來的原因。
「他們也有一陣子沒來台北玩了,請他們上來玩玩也好,不過得分梯次,免得像上次一樣,房間不夠只得睡地板,至于如何安排,由你全權處理,我沒異議。走吧!你不陪我逛,我一人逛也一樣,不過,陪陪我才不會閑在家里浪費生命。」勾起姊姊的手,她才不怕老姊的威脅呢!
看來,這次又敗給了小妹,盡避爸媽趕來台北動之以情,請小妹留下來,小妹大概會以更好的理由讓爸媽陣前倒戈,反過來說服她這個姊姊讓小妹出國吧!
罷了!隨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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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飛機,董倩便閉目養神,這趟飛機要坐很久呢!她要趁機休息。到達佛羅里達,應該是當地的上午,打理好一切後也許還可以小玩一下。
握在掌心的懷表不自覺的泛著柔和的銀光。
她曾測試過這個懷表的用途,它除了時間依舊在走之外,沒什麼特別,只有淡淡的銀光顯示出與其他懷表的不同。
算命師推測她或許會獨身到老,生好自由的她,並不會感到太多的遺憾,只是惋惜沒有一個伴可以分享她的世界。
沒過多久,她沉沉地睡去。
經過了幾次用餐和睡眠,她估計佛羅里達應該再過不久就會到達。她看看身邊的人睡得好香,忍不住地又打了個呵欠,再小睡片刻,醒來時一定就在美麗的佛羅里達了。
突然,機身一陣晃動驚撓她的睡眠,像是飛機上也有地震一樣,空中小姐立刻做安撫機上旅客的動作,說明不過是小小的亂流,機長、副機長正在做最適當的處理,請大家坐在原位不心驚慌。
董倩出國旅游不只一兩次,這種情形不是沒踫過,她相信這次會如同往常一樣,心中並沒有一絲擔憂。
現在機身漸穩,顯然亂流已過。
沒一會兒,一位空中小臉臉色有些蒼白的出現,對著旅客勉強擠出笑容,董倩不明白,飛機不是沒事了嗎?
忽然一股高溫傳入她的掌心,燙得她趕緊松手,懷表順熱掉在腳邊,她遲疑地撿起,懷表不再特別的燙,反之閃著耀眼的銀光。
怎麼回事?
空中小姐吞吞吐吐的說,飛機受到不明的強風影響而改變方向,為了讓飛機能安全降落,飛機的降落地點可能會稍做更改。
旅客一片嘩然。
董倩總覺得空中小姐保留了什麼沒說,于是她大聲的問現在所處的位置。
空中小姐面有難色,仍道︰「接近百慕達三角地帶。」
天!百慕達?那個謎樣的三角洲,對它有的概念僅止于經過的船只、飛機都會瞬間消失,難不成這次的主角變成她?
又突來一陣機身搖晃,連身邊沉睡的人都驚醒,這次連空中小姐都叫了起來,每個人驚惶失措的哭喊,場面亂成一團,她輕聲蹙起秀眉,想起了算命師的話——生活形態上有一百八十度的轉變,該不會這次空難讓她生還卻成了殘缺的人吧?
原本左右搖晃的機身有了改變,霍地急速往下降,失去了平衡,董倩在不及反應的時候撞到頭,頓時失去知覺。
潺潺溪水拍打著她的身體,整個人幾乎被水淹沒,胸口強大的壓迫感及窒息感使她驚醒。她立刻探出水面深吸著空氣,但因剛才吸入的水使她嗆紅了臉,她難受地觀察了四方,奮力游到溪畔的岩石上,上半身掛在那上面喘著氣。
這里是哪里?她感覺到身體累壞了,睜著半眯的眼楮再仔細看了看四周,前面是一片濃密的樹林,陽光稀疏地灑進林子里,而身後是一大片草原。她應該在飛機上的,然而飛機出了事,在百慕達的上空急速下降,之後她便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了。
照道理來說,她會落到百慕達海域才對而這條溪雖大也深,但她確定這里絕對不是百慕達,那麼這里是哪里?有誰能告訴她?
靜悄悄的四周響起了急切的游水聲,她循聲望去,期望有人會出現,不期然她看到一群魚往她游來,她睜大眼瞧去那些魚是她從沒見過的,長得好漂亮!但是,當那些漂亮的魚張開口露出食人魚般的牙齒時,她才驚覺那些魚群並非善類,而她還有一半身體浸在水里。
她想翻身上石頭,卻怎麼也動不了身體,老天,她感覺到腳部被溪中的海藤給圈住了,這下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