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東升,大地回暖。
幾許金色光線灑在凌幻兒清麗的嬌顏,打擾她的好眠,她嚶嚀一聲,反身換個姿勢,往更溫暖的地方鑽去。
朦朦朧朧間,她意識到不太對勁。
睜開眸,納入眼簾的是司徒君燁俊美沉靜的睡顏,濃密長睫下的陰影明顯可見,陽光在他臉龐映出淡淡的光圈,雖然他面色蒼白依舊,但總算恢復點人氣。原本抱住他的姿勢,曾幾何時變成她像只小貓偎在他寬厚的胸懷取暖,一雙小手還貼在他赤果的胸前!
咦?!
不爭氣地辣紅臉,正想逃開現場的凌幻兒此時更發現他的大手橫在她腰間,讓她動彈不得。瞪著那只大手,她小心翼翼地將其拎開,深怕驚擾熟睡中的人。
哎呀!到底是誰幫誰取暖啊!
凌幻兒手忙腳亂地將衣服穿回,粉頰熱度直線加溫,兩人的姿勢太過親密,感覺好像她趁他負傷佔他便宜似的。幸好司徒君燁睡得極沉,不知道她做了什麼,不然她真不知該怎麼面對他!
小手殘留著他胸膛的觸感,她臉又紅,急忙將小手藏到身後。
不行!不能再胡思亂想下去了。
走出破土地廟,凌幻兒順著羊腸小徑隨意走,越過一片樹林,听見不遠處傳來水流聲,前方還冒著白蒙蒸氣,她好奇地走過去,卻發現意外的驚喜——
天然溫泉!
昨天倉皇逃命換來的結果就是長發糾結一臉髒污,更別提幫司徒君燁包扎傷口時沾染到他的血跡,撕去衣袍下擺的她此時看起來就像個髒兮兮的小叫花子,身上散發出連自己都嫌棄的異味。
如果用最快的速度淨身,應該來得及趕在司徒君燁醒來前回去吧?!
心念一轉,凌幻兒當機立斷地藏身樹後,飛快月兌下衣物跳入溫泉池,泡入水中的一瞬間,她舒服得忍不住喟嘆出聲。
真舒服。
邊哼歌邊解開發辮洗去髒污,凌幻兒開心到失去戒心,直到听見身後有人踏入水中的聲音……
「是誰?!」擔心是怪疤人的爪牙,凌幻兒先往放衣服的岸邊撲去。
「我。」一只大手準確無誤地摟住她的縴腰扯回身側,凌幻兒只覺眼前一花,震驚地瞪著氣色猶虛,但已恢復許多的司徒君燁。
「你?!你怎麼找到我的?」她未著寸縷,他也只穿著雪白單衣,兩人緊緊相貼,讓她極不自在卻也不敢掙開。
若是掙開,大半春光豈不全落入他眼里!
「從你離開土地公廟開始,我就已經跟著你了。」對她的後知後覺,司徒君燁已經習慣了。
真不明白依她的迷糊個性如何安然活到現在?幸好一路尾隨的人是他,若換成項問之,她的小腦袋保證已經跟脖子分家。
「你一直跟著我?」凌幻兒更驚訝了。
挑挑眉,司徒君燁沒接話。她一路上不知道在想什麼,搖頭晃腦又不分東西南北,見路就走,怎會發覺身後有人?
他就是擔心她迷失方向,才強撐病體跟著她的。
「那個……司徒大俠,這里是溫泉池,而我在……呃,你知道的。」見他似乎忘了一個重點,她非常含蓄的暗示。
「知道什麼?」眨了眨鳳眸,司徒君燁表情是該死的無辜。
吼!存心裝傻嗎?
「知道我在……咳咳咳……淨身。」凌幻兒假咳幾聲,確定他還是不明白後終于說出口。
「哦……我知道。」司徒君燁恍然大悟地點點頭。
知道還不快滾!男女授受不親哪!凌幻兒用凶狠的眼神示意。
「我也受不了自己一身的血污,我也想淨身哪!」微微一笑,他的理由非常冠冕堂皇。
「我、我沒穿衣服。」行!他愛洗,就讓給他洗,但麻煩他先轉過身,好讓她先把衣服穿回去,然後他要洗到天荒地老,她都沒有意見。
「所以?」
「所以還不快放手轉身,你難道沒听過非禮勿視嗎?」凌幻兒忍不住發出磨牙聲。
「我不就在護著你的身子嗎?反正我什麼也沒看到。」薄唇綻開一抹邪氣的笑,司徒君燁的話語賴皮之至。
聞言,凌幻兒辣紅臉,惡狠狠地瞪住他,美眸噴出火光。
這男人!昨天真該丟下他不管任他自生自滅的。才稍稍恢復一點元氣,馬上就開始欺負人!
「司徒君燁,你快放開我。」她咬牙警告。他掌心的溫度比溫泉還熱,熨燙著她赤果的背心。
「……幻兒。」無視她氣惱的模樣,司徒君燁用無比輕柔的嗓音低喚。
「什麼?」這種叫法害她渾身寒毛豎立,凌幻兒戒備地揚睫看他。
「雖然你一直不肯承認,但其實你很喜歡我,對吧?」司徒君燁的笑容太過狷狂得意,連眼眸都眯成彎月。
「啥?!」他莫名爆出這句話,令凌幻兒瞬間石化。「你別胡說!」她低斥,心虛地飄開目光。
丙然!只要他太過溫柔準沒好事。
「若你不喜歡我,怎會貼身幫我取暖?又喃喃說些不要我死的話?」司徒君燁附在她耳邊低語。
剎那間,凌幻兒嬌顏爆紅,不只臉,就連耳根、頸項都紅了。
「你、你、你……」像被貓叼走舌頭,凌幻兒結結巴巴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你都听見了?」
這男人真該被大卸八塊丟到油鍋里。
「我本來已經睡了,是你吵醒了我。」司徒君燁聳聳肩,俊美如玉的臉龐瞧不出多少可信度。
「這一切是誤會!」想逃卻又無處可逃,別忘了,她還未著寸縷的在他手里,可惡!
「怎麼個誤會法?你說來听听。」司徒君燁因蒸氣顯得特別魅惑的俊顏一點一點逼近,嚇得凌幻兒不斷後退保持安全距離,直到玉背貼上冰涼的岩石,再也無路可退。
「就是……」鼻子嗅進他特有的男性氣味,凌幻兒的思考能力全然停擺,心撲通撲通跳得好快。
繼小偷遇到大土匪之後,她現在又有小白兔遇到黃鼠狼的錯覺。
被吃得死死。
「我喜歡你,幻兒。」她說不出話來,他幫她說。反正這小女人脾氣倔強,要她承認喜歡他比登天還難,不如由他來開口。
「咦?!」听見他的告白,凌幻兒睜圓水眸。
這是司徒君燁第二次對她說喜歡,兩次感覺截然不同。上回听見他說喜歡,她頭皮發麻只想求神保佑,這回听他說喜歡……
心里不斷冒著甜泡泡是怎麼回事?
「你的表情已經坦承招供了。」無聲嘆氣,司徒君燁唇瓣徹底封住她的。
熱熱的、軟軟的,凌幻兒唇齒間全是他的氣味。
梅子豆腐!
奇異的念頭跳入腦海,凌幻兒忘記要推開他,被他吻得四肢虛軟,只能在他懷里融化。
喀啦啦!喀啦啦!
倏地,雜沓而至的馬蹄聲打破此刻甜蜜旖旎的氛圍,司徒君燁摟住幻兒的手微緊,兩人迅速躲進岩縫里。
「噓!」護住懷中的嬌小身子,司徒君燁鳳眸眯起,看向縱馬奔馳的黑衣客為首者正是猙獰恐怖的項問之。
「怪疤人?」凌幻兒壓低音量。
「嗯。」回過頭,司徒君燁目光落在她鮮紅欲滴的小嘴,心微動。
「現在怎麼辦?」皺皺眉頭,凌幻兒憂心忡忡。
依司徒君燁現在的身體狀況和怪疤人硬踫硬絕非好主意,尤其怪疤人手下眾多,以寡敵眾是非常不利的,她不希望他再出啥意外……
心痛太多次會折壽的。
「不怎麼辦。」話聲方落,司徒君燁低頭吻住她的唇。
她擔憂他的生死,而他的心思全在她甜美可人的唇瓣,因為——
他已經有解決的辦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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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一夜休息,司徒君燁失血過多的身體不可能馬上恢復元氣,他估量過附近情勢,決定走山路避開官道到百鬼堡,雖然多出半天路程,卻能減少踫到項問之的機會。
他不擔心自己,掛念的是凌幻兒的安危,她那三腳貓的功夫的確讓人很不放心。
「再越過這座山頭就是百鬼堡,今天我們就在那里過夜。」心頭暗暗估算還有多少路程,司徒君燁回頭道。
百鬼堡名聲顯赫,項問之就算再有辦法也無法混入其中,自然變成他安置凌幻兒及養傷的最佳地點,況且遲遲沒有他們消息,熊碩想必憂心如焚,他也好請百鬼堡托人送口信給他。
「你跟百鬼堡主很熟?」凌幻兒喘著氣走山路,粉頰紅撲撲的誘人好想咬一口。
「不熟。」
「見過面?」
「從未謀面。」他回答得很干脆。
「那你怎確定百鬼堡肯收留我們?」凌幻兒皺眉。
「憑我毒皇司徒君燁六個字。」司徒君燁自信滿滿道。
包何況他若猜得沒錯,百鬼堡里應該有名「故人」哪!
「真的?」凌幻兒半信半疑地瞥他一眼。
毒皇司徒君燁這名號真這麼好用?下次有機會到處白吃白喝試試。
扁看那雙賊兮兮轉動的大眼楮就知道她又在動歪腦筋,司徒君燁勾起一抹極淡的笑痕。「幻兒,你為什麼會拜妙手空空為師?」
听他突然問起,凌幻兒神情微僵,不太自然地別開臉。
「不是我拜空空師父為師,是空空師父在山神廟里撿到我,那年我才七歲。」
「你是孤兒?」她的回答大出司徒君燁意料之外。
「不!我有爹娘,上頭還有兩個姐姐。」垂下美睫,她綻開一抹極苦澀的笑和平時的開朗成明顯對比。
「我本名換兒,換東西的換。換兒子、換食物,換什麼都好,反正是不被父母期待的女兒,他們怨我為何不是男孩子,生女兒注定是賠錢貨。」
「印象里,爹娘拿我換了一袋米,把我送給大戶人家當婢女後就走了,我則是因為害怕逃了出來,那時年紀太小不認得回家的路,流浪了好幾天,最後只能躲在山神廟里,後來才被空空師父發現……」
原以為依她開朗樂觀的性子,該是被人疼在掌心無憂無慮長大才是,結果卻……難怪當她看見招福客棧門口兩名可憐的小叫花子時,她會有如此強烈的反應。
司徒君燁眸心倏地一縮。
「其實我也沒那麼可憐,至少很幸運還能遇見空空師父。空空師父對我很好,把我當親孫女一樣疼愛,把一身絕活全傳授給我。」凌幻兒吸吸鼻子,不讓自己沉浸悲傷過往太久。「從那時候開始,我就決定要向空空師父學習,幫助每一個我所能幫助的人,當名行俠仗義的大女俠!」最後一句話,她說得很用力。
行俠仗義的大女俠?!真是好大的口氣,卻是她凌幻兒會說的話。
為她的過往感到心揪,司徒君燁默默摘下騰龍耳飾,扣在她白皙小巧的耳珠上。
「這是什麼?」模著騰龍的冰涼觸感,凌幻兒微訝。
「騰龍耳飾。」司徒君燁墨黑色的眸子深深鎖住她的。「它就代表司徒家,戴上它,你就是我司徒君燁的女人,司徒家的人會保護你、照顧你,從今以後你不再是一個人。」
是他司徒君燁的女人……這句話在她心湖激起好大的漣漪,一圈又一圈的。
幻兒粉頰瞬間紅透,頭頂快冒煙。她跺足轉身。
「胡說!誰、誰是你的女人?」就這樣大言不慚的,也不問問人家是否答應。
垂眸看著她抗議的可愛表情,他皺眉。
「昨日江岸邊,誰說要跟我生死與共的?」
咦?!她有說過嗎?凌幻兒愣住。
「後來在破土地公廟,又是誰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
「我、我是——」
「而今早在溫泉池里,和我坦誠相見的人又是誰?」司徒君燁濃眉輕挑。
听到他接連的問題,凌幻兒啞口無言。
「你是我的女人。」不用再辯解,司徒君燁直接下結論。
「你——」哪有人這樣!沒想到看似溫文儒雅的司徒君燁對感情竟是如此霸道!
凌幻兒小嘴噘得很高,像是很不服氣,她頭一甩走在前方,不想跟他說話,可胸臆里不斷翻攪的是說不出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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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司徒君燁,要求見貴堡主。」
站在百鬼堡雄偉朱色大門前,司徒君燁縱使一路上風塵僕僕,一身狼狽,卻掩不住他與生俱來的貴氣。
百鬼堡守門的衛士狐疑地多看他們幾眼後才轉身進去通報,半刻鐘後,一名中年華服男子匆匆跑出來迎接,圓潤和氣的臉堆滿笑。
「司徒公子大駕光臨,有失遠迎,請多擔待,兩位快請進。」中年男子熱情招呼,「小的姓駱,是百鬼堡的管事,因為三位堡主都不在堡中,無法親自迎接司徒公子,還請多多見諒。」
「是司徒君燁突然登門造訪,給貴堡添麻煩了。」司徒君燁鳳眸彎彎、笑容和善,眼底冷芒一閃而過。
「哪兒的話,毒皇大駕光臨是百鬼堡的榮幸。」巴結諂媚的話說了一堆,駱管事這才發現他身後還有名如花似玉的小泵娘。「咦?司徒公子的丫鬟真漂亮哪!」他贊嘆。
聞言,凌幻兒氣惱地鼓起腮幫子。
不長眼的駱管事,她哪里像丫鬟了?就算她現在的身分真是司徒君燁的丫鬟,那也是暫時的!
哼!
「司徒公子,請先到客房休息,晚膳也會送進您房里去。」駱管事瞥見他們狼狽的模樣,卻機敏的不多問。「等明天三位堡主回來時再好好地接待您。」
「麻煩駱管事了。」司徒君燁點頭。
「這是小的該做的。」駱管事領他們來到環境清幽的禧園。「我已經吩咐送熱水及干淨衣服到房里讓兩位梳洗更衣,還有什麼需要的話,盡避交代阿玉就行了。」他招來一名模樣清秀的侍女。「那麼不打擾兩位休息了。」
駱管事朝他深深一揖,又低聲叮嚀阿玉要仔細招待貴客,人又匆匆忙忙離開。
「沒想到毒皇這名號這麼好用,只消報出名字,連堂堂百鬼堡都待如上賓。」凌幻兒忍不住贊嘆。
「事情當然沒有這麼簡單。」司徒君燁鳳眸掃過房內一圈,緩緩說道。
「咦?」
「百鬼堡如此客氣的接待我們,只是印證我的猜想而已。」
「你的猜想?」
「因為有位‘故人’在這里呀!」司徒君燁輕淺一笑,瞧上去竟有些狡詐。
「故人?」司徒君燁所說的話她沒一句听得懂,凌幻兒覺得自己快變成小九官鳥,不斷重復。
「嗯,當她知道我在這里,想必非常驚訝吧!」既然確定她在這里,司徒君燁反而整個放心下來。
這樣他更有心思來好好想想該如何對付項問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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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管事,我吩咐你的事情都辦妥了嗎?」坐在簾幔後頭,絕美女子不放心的問。
「回三堡主夫人的話,我已經照您的吩咐,把司徒公子安置在禧園。」駱管事恭敬回答。
「嗯,司徒君燁有沒有問過你什麼話?例如……有關于我的?」
「沒有,司徒公子相當客氣,並沒有多說什麼。」
「是嗎?」听見駱管事的回答,絕美女子似乎稍稍安心。「看來他並不知道我在這里。」她喃喃自語。
「三堡主夫人?」沒听清楚她的話,駱管事不確定地問。
「駱管事,你先派人幫我留意司徒君燁身邊的彪形大漢,隨時向我回報消息。」既然司徒君燁已在百鬼堡里,不管他知道與否,都得小心為上。
「三堡主夫人,和司徒公子同行的是名小丫鬟,沒有您所說的彪形大漢。」駱管事搖搖頭。
「沒有?」絕美女子微訝。熊碩不是向來跟在司徒君燁身邊嗎?「你確定?」
「小的十分肯定。」
「這就怪了……」
「三堡主夫人,需要小的派人查探嗎?」
「不需要。」絕美女子擺手。「你先下去吧!」
「是。」
待駱管事離開房里,絕美女子眉心輕擰,詭譎眸光疾閃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