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熱鬧繁華之所在,人潮絡繹不絕。
因與外域交流頻繁,于是許多商人藉進出口買賣,獲利頗豐。
其中,最著名的富商乃長安城首富沈尉,白手起家,經多年努力才有今日的豐功偉業,其下有一子一女,長子沈青海年方弱冠,便已展現出過人的經商才能,處世圓滑,手腕高明,大有乃父之風,是沈尉最得力的左右手,傳聞他愛劍成痴,喜搜集天下寶劍,曾用一塊價值萬金、于外域經商途中得到的上好精純鐵塊,向名滿天下的古怪鑄劍師向劍生換取親手鑄造的名劍一把,讓眾人沸沸揚揚了好一陣子,只因人人皆知,向劍生所鑄之劍皆是稀世珍寶,價值難以估計。
麼女沈碧湖芳齡一十又七,據說遺傳其母,生得一張花容月貌,又知書達理、溫婉貼心,于是早在及笄之年便有不少王孫貴族慕名而來求親,然沈尉審核嚴謹,遲遲尚未替女兒訂親。如今沈碧湖已屆適婚之齡,再不出閣,恐有遭人非議之嫌,于是沈尉近日積極為女擇夫,成為長安城茶余飯後的熱絡話題,紛紛猜想議論,不知是哪家公子能幸運成為長安首富的乘龍快婿,人財兩得。
此刻,在沈府的大宅子里,前些日子甫自外域經商歸來的沈家父子正于大廳內接待貴客。一名適巧經過此處的黃衫丫鬟見狀,不動聲色,不敢冒犯,默默退了下去,往內院另一棟樓閣快步而行,穿越造景雅致的綠園庭木,經過迂回精巧的回廊,到達一座別致的樓閣,腳步停也未停,伸手推開門匆忙進屋。
「哎呀,小姐,不得了,大消息啊!」
「又怎麼了?槿兒,一進門便喳喳呼呼的。」房內另一個翠綠色身影動也未動,淡道。
「噯,小姐,別縫了,這事兒可與妳有關呢!」槿兒伸手一把抓下沈碧湖手中的衣衫針線,「妳可知我方才看見什麼了?老爺和少爺正在廳里接待貴客,好似是名官爺呢。」
「那又怎麼著?爹爹經商多年,人脈廣闊,認識些大人物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敝?」沈碧湖嗔怪地看她一眼,拿回縫制一半的衣衫,小心翼翼地撫整後,攤開手中的寬大衣衫,想象著這件充滿她情意的衣裳穿在那個偉岸身軀上的情景……
「小姐!妳……」她簡直要跺腳了。
不知向大哥穿著,合不合身呢?不理會槿兒的反應,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縴縴玉手一針一線細細縫著。
希望向大哥不會怪她多事才好……她思忖,微憂,一方面又為意中人縫制新衣而欣喜嬌羞,忍不住面露微笑,芙頰染上淡紅。
槿兒在旁瞧著,搖搖頭,忍不住嘆氣,「小姐,妳這又何苦呢?我瞧那向公子根本……」根本無心啊。最後的話語在看見沈碧湖唇畔美麗又期盼的甜蜜淺笑時,不忍地咽了回去。
她一直認為,小姐那樣美好,不該有男人不動心的,直到見著了那冷心冷情又冷面的向公子。
她看著小姐毫無保留,執著又痴心,一次又一次主動,可那彷若冰山的向公子始終無動于衷。
她時常想,為何有那樣多富家公子為小姐幾乎踏平沈家門坎,她卻瞧也不瞧一眼,偏偏為那個古怪冷傲的男子動心……
「我方才行經大廳,老爺和少爺正在招待的貴客,談及了妳的婚事。」槿兒皺著眉據實稟報。
沈碧湖下針的動作一頓,隨即又回復常態,平淡地響應︰「這又非第一回,反正又是一個前來求親的人罷了。」爹爹會婉拒吧,就一如往常……
「可……這次似乎非比尋常呢。」槿兒回想起方才所見,嚴肅低聲說︰「老爺看起來很開心,和少爺三人在廳里看來已聊了許久,相談甚歡呢,和之前來求親的人們不一樣啊。」
「別說了……總之,別胡思亂想,自個兒瞎猜。」沈碧湖輕聲道,垂著眼,斂去眸中的深思與憂色。
「可是……」槿兒還想再說些什麼,緊閉的房門被敲響了。
「小妹,是我。」清朗沉穩的男音,自門板後傳來。
「是少爺!」槿兒低呼,快步前去開了門。
「沒打擾妳們吧?」溫和的嗓音帶著笑意,由外而入。
只見迎面走來一位翩翩美少年,頭戴角巾,身著袍,清逸俊雅,風采卓然,看似一般書生文人,然若非熟識之人,誰會猜想得到他竟是長安城首富沈尉之子,同樣擁有過人生意頭腦的經商奇才沈青海!
「大哥怎麼來了?不是與爹爹正在廳里招待貴客?」沈碧湖微笑相迎,放下手中衣衫。
「貴客已經離開,我便來了。」沈青海瞥了眼案上的衣衫,不動聲色,輕笑道︰「方才談及了妳──」
「是嗎?我有什麼可談的?」沈碧湖笑語依舊,心中卻悄悄一沉。
「那名貴客,是當今吏部侍郎石大人。」他優雅地入座,接過槿兒奉上的茶啜飲一口。
「……這又與我何干?」
「他是與妳無關,不過石大人有位甫中科舉狀元的公子,可就與妳大大有關了!」沈青海望著胞妹臉上陰晴不定的神色,輕輕拋下驚人之語,「經一番長談,爹已決定將妳許給這位年輕有為的狀元公子!」
「大哥!」她沉凝著臉輕喊,霍然站起,「這般突如其來,便將我終身大事底定,不嫌太過草率?」
「早知妳會這麼說,小妹。」沈青海低嘆,輕搖著首,「其實這並非突如其來,妳也心知爹這些日子積極為妳尋覓良婿,那位石大人的公子乃青年才俊,在鄉里間已聲名遠播,爹早已暗許,只是苦無機會詳加了解接觸……今日與石大人暢談許久,才決定了這門親事。」
「你們……」沈碧湖又氣又急,咬著唇,握緊粉拳,忿然輕道︰「連那石家公子的模樣都未曾見過,只單憑傳言,單憑一席之談,爹就將我親事說定,這實在……太快,讓我無法接受!」
這根本是故意!爹爹和大哥明明知道……明明知道她鐘情于向大哥──
她心急如焚,六神無主。她明白爹爹一旦決定的事,絕難以更改的……該怎麼辦呢?
「讓妳無法接受的原因,不是因為婚事決定草率,也並非石家公子人品好壞,重點在于……向劍生吧?」沈青海了然一切的目光,落在桌案上未完成的衣。
「我……」這不輕不重的一番話,插中她的心窩,讓她頓時啞口無言。
沈青海執起案上衣衫,語重心長地嘆息,「碧湖,妳知道的,爹並不贊同妳與他來往。」
「為什麼呢?大哥。」她無助心慌地抬首,淚眼汪汪,「向大哥有什麼不好?他同樣青年才俊、同樣名滿天下,更甚那什麼石家公子!」
「碧湖……」
「況且,你也極欣賞欽佩他的不是嗎?」她焦急地抓住兄長的手,渴望最後的一點支持,「那把劍……那把劍你極愛的!你不會忘了那件事的,是不?大哥……爹爹平時最听你的意見,求求你替我向爹爹求情,我不要嫁給那石家公子,我不想嫁呀……」
「爹已經決定了,這事我也做不了主。」他沉聲,別開頭。
「不可以……你們不可以這樣……」她淒然落下淚,頹然松開手,「太過分了,你們好殘忍──」
「小妹,別這樣死心眼。」他嘆息一聲,疼惜地拭去她的淚,「妳我自幼感情甚篤,我怎會不明白妳的心思?只是對于那向劍生……我與爹皆早已勸過妳,別對他抱任何期望,天下間除了劍,沒有任何人事物入得了他的眼……這點想必妳也十分清楚,是嗎?」
「不讓我試試,怎知不成呢?」她拋開矜持,泣訴。
「妳試了那麼久,他可曾有一絲一毫的動搖?」他凜著臉容,直視得她無比心虛,「妳以為妳每回偷偷出門去他居處,我當真不知?」
「你……」聞言,她驚怔。
「妳真以為妳的舉動神不知鬼不覺嗎?」沈青海搖首苦笑,「若非我在暗地里打點,恐怕爹早已得知妳這未出閣的黃花大閨女的大膽舉動……這會引發什麼樣的後果,可就不敢想象了。」
「大哥!」沈碧湖輕喊一聲,長久以來的壓抑掙扎瓦解,抱著兄長輕泣,「你要幫我……大哥,我不要嫁那什麼石家公子,吏部侍郎的公子又如何?他是不是狀元又與我何干?我還不想死心,我心中只向大哥一個人……現在只有你能幫我了,大哥!」
「唉,妳真傻……」沈青海柔聲安慰著,又百般無奈,「早知今日,我當時便不向他換取名劍了,如此,妳也不會和那向劍生有任何交集!」
「所以,你不覺得這一切都是注定好的嗎?」她含著淚,猶語帶希冀,天真地說︰「大哥,你會幫我說情的,對不?」
「小妹,這件事我辦不到。」
「為什麼?只要你肯幫我,或許尚有轉圜余地……」她不懂,為何自小到大,那樣寵愛她的兄長,這回卻無論如何也不肯點頭?
「妳太天真了。」他沉重地搖頭,「親事已談妥,怎有隨意反悔之理?姑且不論咱們沈家丟不起這個臉,那石家公子出身官門,豈會善罷干休?!」
「大哥,我……」
「別再說了!」他決絕地轉過身,阻斷她的請求,「無論如何,這門親事已定,是無法再更改的了!小妹,听我一句勸,忘了向劍生吧。」
「我……我不要,大哥……」沈碧湖連連搖首,揪住他欲離的身子。
「……唉,妳若是堅決不肯死心,到頭來受傷害的仍是妳自己……妳好好想想吧。」沈青海自知勸說無用,長嘆一聲,無可奈何地離開。
「大哥……」她淚眼模糊地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徒勞無功地低喃。
她真要這樣含怨嫁給一名她不愛的陌生男子?她不願意……不願呵!到底要怎麼辦才好?連大哥都不幫她了……
「小姐──」默默在旁的槿兒輕喊,也替她感到心酸。
沈碧湖望著案上即將完成的衣衫,心里又是一陣疼。
「槿兒,妳說,我真的錯了嗎?」她抱著衣裳傷心落淚。她真不懂呵,她不明白自己畢生最大的賭注與堅持究竟該不該繼續下去?
「……小姐,去找他吧!」
她微怔,緩緩抬眼,看見槿兒認真而篤定的神情。
「去找向公子吧,若不去恐怕就再也沒機會了。」槿兒指著那件為向劍生縫制的新衣,「或許事情還有轉機呢。」
「可……這下連大哥也不幫我,出得了門嗎?」她哀怨含淚。
「此事少爺雖袖手旁觀,可他的心想必仍是向著妳的,他過去能幫咱們,這回一定也能!走吧,小姐,這也許是最後的一線希望了。」槿兒不斷為她打氣,「現下別急著放棄,槿兒會陪著妳!」
「槿兒……」沈碧湖動容地握著她的手,緩緩點了頭。
看著手里的嶄新衣裳,腦海里那個冷峻清傲的臉孔,愈加清晰起來。
她可是為他拋開一切了呀……向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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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山。清冷,寂寥。
正是夕陽西下,遍地沉浸在一片金黃中,在渺無人煙的僻遠深山里,格外顯得蕭條。
不同于四周蕭瑟景象,一座廣大的蓮池靜靜躺于絢爛夕陽余暉中,生氣盎然。
池畔,一抹柔美縴弱的影默默靜坐,間或逸出一聲嘆息。
已經好多天了……素手無意識地輕撫池中盛開的白蓮,劍生已外出近十日,至今尚未歸來,令人憂心。
六王爺此番逼迫,他定壓力沉重……依魂秀眉輕蹙,心中牽掛不已。
她一點也不明白,為什麼有人要這樣霸氣、這樣無理?劍生何其無辜,她亦然……她什麼也不求,只想與他平靜滿足的過兩人生活,難道連這也是奢求?
長長地嘆息一聲,她搖首,當真是不懂人類復雜的心思……
思索間,隱約听見前頭傳來異響,她驚異地抬眸觀望,見崎嶇黃土道路的遙遠一端,似有兩道人影緩步而來,她先是一愣,而後不解,劍生素來離群索居,怎會有人突如其來造訪?
思考同時,那雙人影逐漸靠近,她心下一驚,本能地起身欲躲藏,無奈仍是慢了一步──
抱著前所未有的堅定,已決心拋開一切矜持猶豫的沈碧湖,偕同小丫鬟槿兒再度出府,來到向劍生的居處,不料卻在屋前撞見一位陌生女子。
槿兒見狀也怔住,這個地方,不該出現除了向公子以外的第二個人……何況,又是這麼美麗的一位女子……
依魂見躲藏不及,只得正面相迎。她瞧見兩位年輕女子由遠而近,她幾乎是立即被其中一道翠綠色身影吸引住目光。姿容秀麗,額間一點花鈿增添嬌媚,綰著華美高髻,上有一支碧綠翠翹;窄袖衫襦,外罩半袖短衫,湖水綠長裙,淺碧披帛環住肩臂,胸前瓔珞閃耀奪目光彩;蓮步輕移間,披帛簪飾隨勢飄搖輕顫,婀娜多姿,嬌艷嫵媚。
好高貴華麗的女子啊……依魂在心中輕贊。
只是,這女子是何人呢?與劍生是舊識嗎?她這個不該存在世上的魂魄被這女子瞧見,會不會為劍生帶來困擾麻煩呢?
在依魂思考間,沈碧湖同樣驚愕,也……驚艷!
怎會有這樣一個彷若不食人間煙火的女子?除卻一頭飛瀑般的黑發,白,是她身上唯一的顏色,晶瑩素雅,又淡又柔,只一襲簡單的白衣罩身,任由長發垂散,渾身上下無一點妝彩點飾,甚至沒有穿鞋……低垂的目光見到那雙細致白皙的足踝,輕戲著蓮池水面,在金黃陽光下蕩漾著點點波光。
合該是十分無禮而不合宜的舉動,由她做來卻萬般自然,不粗俗,不矯飾,絕塵清靈的美,幾乎令自己黯然失色──
她是何人?為何會在此處?沈碧湖蹙眉不住猜疑,心底的不安逐漸擴大,卻逃避地不願做最壞的猜想。
「請問……向大哥……」最終,她首先啟口,打破這詭譎的氣氛。
依魂起身,回以禮貌的淺笑,「劍生不在屋內……他外出尋鐵,已有好些日子未歸。」
听見她的稱謂,沈碧湖眼里悄悄一黯。這女子直呼向大哥的名呢,她再如何眼拙,也瞧得出她與向大哥有著非比尋常的親密……
「尋鐵……」她輕喃。是了,六王爺前來求劍一事,天下人盡知,她也曾听聞槿兒提起。「是嗎?我來得真不是時候。」
她垂首,忽覺有種心灰的死絕。原來讓自己每日心心念念又牽腸掛肚的那個男人,當真是對她一絲情感也沒。
但這怎麼能呢?她對他如此死心塌地,他怎能這樣無情?
不,錯了,他是有情的。沈碧湖哀怨復雜的目光望向依魂,他只對她有情呵!而這怎麼會呢?這個女子為什麼能得到他的心?他又怎麼會對人動心?
他的心中,應該只有劍啊……她過去一直是這樣認為。
是故,她始終不肯放棄,只因她深信,只要向大哥心中沒有別人,她便是有機會的……
那麼,她今日為他再度上山,是為了什麼呢?得到這樣的重大打擊,教她情何以堪?
思緒千回百轉,沈碧湖握緊粉拳,深覺自己受辱了。
她的真情被無情踐踏,自尊心狠狠受創,長久以來的希冀幻夢破滅……她不解,又憤恨,她嫉妒起眼前這個莫名出現的女子……
抬眸,望著聖潔優雅,一如池中白蓮的她,沈碧湖忽然明白了!
這蓮池……也是為她而闢建的吧?回想起向劍生當時眸中莫名的復雜神色,她現下完完全全懂了。
原來他的一切,都是為她……
依魂微偏著首,不明白面前這位美人兒一再變化的神情反應,然而那美眸里藏不住的悲淒哀怨和復雜難解,令她似曾相識──
驀然,腦中涌現一雙柔女敕的手,在撫觸她的劍身時,所感受到的強烈意念……
心下頓時了悟,她就是那雙手的主人吧。
美人兒眼中蘊含的妒怨令她心驚,也讓她心虛含愧,畢竟自己是沒資格擁有劍生的……
「以往來此,從未見過妳。」沈碧湖再度探問。
「我……向來待在屋內。」依魂輕聲回答,回避她的目光。
「喂,妳究竟是什麼人?為什麼與向公子住在一塊兒?」在一旁的槿兒沉不住氣了,憤然質問道。
「槿兒,不可無禮。」沈碧湖拉住她,搖首。
「小姐,都到了這種時候,不用跟她客氣!」槿兒氣憤難當,不能接受主子在面臨最危急的情況、決定孤注一擲來尋情郎的決心下,又遇到這雪上加霜的打擊,「這個來路不明的女人憑什麼霸佔住向公子?!還明目張膽地住在男人家里,孤男寡女的,根本是不知羞恥!而小姐妳為向公子一心一意,痴心付出了所有,又為他反抗親事……槿兒是為妳不平啊!小姐……喂,別站著裝傻,妳到底是什麼人?與向公子什麼關系?快說啊!」
「我……」面對槿兒的咄咄逼人,除了向劍生,從未與人有過任何接觸的依魂顯得有些無措。
懊怎麼說呢?她的身分,她與劍生……
「哼,知不知曉我家小姐是何人?她可是赫赫有名的長安城首富最寵愛的掌上明珠,就憑妳這個來路不明的女人也妄想與她爭?」見依魂溫婉、毫無氣勢,槿兒愈加不客氣地直批評。
「這……我沒有……」依魂完全被堵得啞口無言。
她是不明白她說的頭餃,想來應當很尊貴,但這又如何呢?
爭……她爭什麼呢?她從未想過要爭些什麼、與什麼人爭啊,況且,劍生是人不是物品,他有自己的想法意願,豈是可任意爭奪之物?
她從一而終,只想靜靜陪在劍生身畔,其余都與她無關。
「沒有?!」槿兒一心護主,未經思考的話一古腦兒地接連吐出,「像妳這般主動接近男人的女子最可恥可惡,以為這樣就能改變什麼……」
「夠了,槿兒!」沈碧湖沉聲冷喝,嬌軀微顫。
這話不就在說自個兒嗎?她才是那個主動接近向大哥的人……是啊,她以為這樣就能融化他的心,以為這樣就能改變他心中其實早已有別人的事實……
思及此,心中愈發覺得難堪悲哀。
「啊,小姐,我不是這個意思!」發覺自己說錯話,槿兒急嚷著。
「什麼都不用說了。」沈碧湖垂著眼,長長嘆息。
見她黯然神傷,依魂有些于心不忍,微笑友善地輕聲道︰「兩位專程來此,不知有什麼事?劍生不知何時歸來,若有要緊事,我可代為告知。」
殊不知這番體貼溫婉的好意,听在兩人耳里,解讀為分明強調自己是女主人的示威之意!
「太可惡了,妳這女人……」槿兒氣得牙癢癢,站了出來,「說得真好听呢,哼,才不用妳在這里假惺惺!」話末,一時氣不過,忍不住伸手推了她一把。
依魂毫無預警的被推撞,低呼一聲,踉蹌地退了數步,恰好倒入一個熟悉的堅實懷抱里。
「劍生?!」她訝然。他何時回來的?
「向大哥……」沈碧湖見著心上人,心中百感交集。
向劍生冷冽依舊,此刻卻多了股不易察覺的慍怒,伸手助依魂穩住身形,下一瞬轉向槿兒,面容沉凝如冰。
被他的氣勢震懾,槿兒害怕地往後退。
他就這般疼惜她嗎?沈碧湖發現他的怒氣來源,苦笑地自問,心知是自個兒丫鬟闖了禍,于是上前,陪笑輕道︰「對不住,向大哥,槿兒不……」
「滾。」又冷又硬的話語,僵住她唇畔的笑。
話落瞬間,所有人愣住,空氣溫度凍結至最低。
「向……」
「滾!」他重申,毫不留情,狠狠將她刺傷。
隨後,他甚至沒再瞧呆在原地、面色如土的主僕兩人一眼,攬著依魂,往屋內走去。
「劍生,這樣不好……」被強硬地帶開,行走間,善良的依魂頻頻回望。
他的回答是加快速度而行,一聲也不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