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阿法小子接獲失蹤已久的主人訊息,差點兒喜極而泣,又當它聞悉主人現今的處境,簡直無法不一掬同情之淚,問題是,阿法小子沒有淚腺,因而只能揉著黑眼圈干嚎嘯吼,圓滾滾的熊貓臉,扭曲得很滑稽。
它火速打點,听命前去和主人會合。
當它擰著包袱出現在杜家大門時,一干僕佣雖不很歡迎——因為機器僕佣正是搶人類僕佣飯碗的最大仇敵——卻還是讓它進來了。
大伙兒都當它是新少女乃女乃閑極無聊,買來當寵物僕佣玩兒的,沒人疑惑它這一來,究竟身負什麼恐怖的任務。
僕佣們的不悅反應,掩飾得很正常。
反倒是阿法小子發出不正常的驚叫!
「你你你……你說你是!——主子?」
阿法小子黑黝黝的貓熊眼瞪得比銅鈴還大,驚叫一聲,跌倒在地上,指著「邱珊珊」不敢相認。
「邱珊珊」點點頭,滿眼含悲地、連說帶比地,把詳情一五一十地說了。
阿法小子的熊貓臉色,也如走馬燈似地,變幻不定。
「邱珊珊」努力說給別人听,但卻無人肯信的一番遭遇,阿法小子卻還滿能接受的,人類自以為明智,以貌取人,殊不知外貌是最不可靠的;反而是電腦,以相貌以外的人格特質、思考邏輯來辨認人,還比較客觀,不像人類那般固執頑冥。
阿法小子听著听著,表情從驚惶、而訝異、而呆愣、而茫然、而略有所思、而若有所悟……而——最後竟哈哈大笑,滾在地上,笑得爬不起來。
「你這個熊奴才,笑什麼笑?」
「邱珊珊」杏眼圓瞪。
「好好笑,太好笑,真好笑,笑死電腦了!」阿法小子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你‘花轟’啦?小心我真的把你轟出去。」
「邱珊珊」被它笑得莫名其妙,只好拿出主子的威嚴來。
「沒想到你真嫁得出去,人家的心意總算沒有白費。」阿法小子笑得好欣慰。
它一直就希望主子能快快找到心上人嫁個好婆家,這是老主人夫婦臨終時的遺言,交代在它電腦資料庫里,這麼多年來,它不敢或忘,偏偏女主子像得自閉癥似的,不僅不交男朋友,連個女性朋友也無,害它空著急,卻連拜托人為她牽牽紅線的機會也找不到。
這下可好,陰錯陽差地,倒成就了好事一椿,而且還是嫁給了杜文靖——它從來就對那個大帥哥滿心好感,覺得他是當姑爺的最佳人選。
「嫁人的是我,你高興個什麼勁兒啊你?」
「人家當然高興嘍,主子嫁了,我這個電腦丫鬟就也要陪嫁過來——」
「你什麼時候變陪嫁丫鬟了?你根本就沒有性別嘛!」
「沒有性別,就是最好的性別,可男可女,既然主子嫁給了男人,我這個貼身僕佣理所當然就是陪嫁丫鬟沒錯呀!」
阿法小子竟滿腦子十八世紀的封建思想舊觀念?怎麼搞地?
「真是天生奴才命,當陪嫁丫鬟有什麼可得意的?別惹我罵你犯賤,以前你起碼還像個機要秘書,日理萬機,陪姑娘我作節目寫書,現在卻以當丫鬟為榮,你是有病呀你?」
「那——可——不!」阿法小子洋洋得意地,抿著嘴笑說︰「雖是丫鬟,好好侍候姑爺,難保不會被收作偏房!」
「作夢,誰說的?」
「邱珊珊」疑惑地盯著阿法小子,難不成被廢棄太久,它有點短路;
「才不是作夢呢,小說都是這樣寫的。」阿法小子很不服氣地說。
「邱珊珊」簡直要昏倒了,她不在的時候,它到底看了多少古典言情小說,竟中毒這麼深?把她奉為圭臬的新大女人思想,盡皆拋開了?
「你竟低級到甘願作妾?」
「那階級至少還比僕佣丫鬟的高一級,怎麼見得就低級了?」
「你休想,我不會準的!」
「哼,人家一听你傳訊息來,說身陷危機,馬上拋下一切就來,根本不管這里是龍潭虎穴,一味地忠心耿耿,」阿法小子揉著它的黑色熊貓眼,委屈萬狀地說︰「未料!你卻連個妾都不讓人家當,好歹人家也侍候你多年,員工當久了,沒調薪,總也該升個職位,滿足一下人家的上進心呀!」
「邱珊珊」被它氣得真想一頭撞死。
「找你來,是要你對付杜文靖的,你趁早給我死了那條心!」
「對……對……對對對付姑爺?」
阿法小子也太夸張了,驚得撫住心口,一副快要嚇昏了的嬌模樣。
「少在那邊裝模作樣的,快快給我恢復中性本質,否則我叫人拖回工廠里去,把你重灌軟體,改成最普通的無思考型機器人送出去!」「邱珊珊」威脅說。
阿法小子嚇得熊貓眼都快變白的。它這一型機器電腦是昔日雙雙拿下諾貝爾獎的老爺夫婦秘密研發出來的,比目前國際太空總署的最新型電腦機器人還先進得多,是全世界獨一無二的,而主子她竟不惜把它給毀了?
哇喔!可見主人有多麼痛恨姑爺了!
這可怎麼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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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法小子來的第二天,一周的結婚假已經過完,預計開拍的新戲也張羅差不多了。
演員們都依通告的時間抵達片場。
「你真的不多休息幾天嗎?我可以請導演先拍其他部分的——」
開拍新戲的第一天,疼女兒的邱老也來了,得知女兒曾經氣得頭痛昏厥,一直勸著要女兒休息。
「我早就沒事了。」「邱珊珊」說。
以前,當她還是林楓兒之身時,很有自知之明,總將喜愛扮演的各種人生和角色,透過創作來滿足,現在,能夠親身演出自己的戲,好玩極了,她才不要放棄呢!
好吧,既然要演,那就得好好化一下妝嘍!
「結婚真像是維系青春的仙丹呢,珊珊小姐,幾日不見,你更年輕漂亮,皮膚也更有彈性,更好上妝了呢。」
苞片的化妝造型師羨慕地說,過去邱珊珊的戲妝都是她一手包辦,對她的皮膚膚質十分清楚。
化妝造型師是說真的,大伙兒還以為她是沖著邱老和杜文靖的面子,在阿諛奉承,連忙幫襯著說︰「是啊,是啊,珊珊小姐麗質天生,有了神仙美眷般的婚姻生活,當然會更加美艷動人……」
其實那些人心里卻在悄悄訕笑呢!
誰不知道邱珊珊如何倒追杜文靖的歷史呢?
徐娘半老,偏愛吃女敕草——雖說杜文靖也三十了,但社會往往就是這麼殘酷,老男人娶年輕女孩,是人人欽羨的佳話,相反地,老女人若找上了年輕男人,可就會被人當作笑話了。
包何況,這老女人還打算在銀幕上扮俏,演一個二十幾歲的嬌媚女性呢?
所以化妝造型師雖贊嘆「邱珊珊」變得年輕了,但即使再美,還是得厚厚涂上粉,加上燈光柔化,才能勉強遮掩年紀。
對于和老婆演對手戲,杜文靖原本不抱太大希望,因為昔日影後邱珊珊是以美貌取勝,演技卻屬平平,而且還常忘詞,記不得劇本,總是一再NG。
第一天開鏡,大伙兒卻有點跌破眼鏡,除了外型吃虧老了點外,「邱珊珊」將角色詮釋得非常好,不僅沒忘半句台詞,還總能幫其他演員提詞、帶戲,把進不了情況的演員很自然地帶進劇情中。
當然嘛,劇本原就是她寫的,誰會比她更熟悉?
「邱珊珊」很能公私分明,在戲里,對著杜文靖含情脈脈,絲毫不覺勉強,反倒是杜文靖有點太進入狀況——不,應該說搞不清楚狀況,他還私心竊喜,以為這團「變款」的大麻署已經完全原諒他,不計前嫌了。
因此下了戲、回到家後,他故態復萌,很大男人地吩咐老婆說︰
「看在你今天表現不錯的分上,你就去做點東西來給我當宵夜,我看煮得怎樣,好的話,就勉強吃兩口!」
啥!顯然這家伙過去是怎麼對待邱珊珊的,簡直比欠揍還要欠揍!
「邱珊珊」覺得除了報自己的私仇外,很有必要為昔日的邱珊珊討回一點公道,于是她笑得萬分嫵媚,點了個頭,就去「準備」了。
「主子,你——哎,你當真要這麼做?」
在「邱珊珊」的威嚇下,阿法小子不得不為虎作倀——林楓兒正是屬虎的,但又忍不住要求情。
「少嗦,叫你狠狠替我扁他一頓,你不肯,我只好親自出馬,非整得他跪地求饒,難消我心口怨氣!」
「邱珊珊」哼了一聲,把一大包烏漆抹黑的藥粉,調進黏稠稠的炒鱔糊中。
「他是你老公吶!可能也是我未來的——」
「少在那邊痴心空想,作春秋大夢!」
若非阿法小子沒有痛神經,槌它也是白槌,只是疼了自己的手,「邱珊珊」真恨不得槌它一頓,把它槌醒。
哎,大概得怪杜文靖長得太過一表人才、風流惆儻,連機器電腦熊貓一見了他,也春情大發。
「邱珊珊」很快布好了一桌酒菜,阿法小子被遣去請杜文靖進來。
現在就只等奸計得逞了。
「姑爺啊——」
走在前往餐廳的路上,阿法小子幾番欲言又止,杜文靖疑惑地看著它。
「我是,哎,人家是想說——你大概不太愛吃炒鱔糊吧——?那炒鱔糊不太新鮮,你要小心喔!」
「炒鱔糊?太棒了,我最愛吃炒鱔糊。」
杜文靖听說有炒鱔糊,口水都快流下來了,沒听到最後一句話,往餐廳的腳步邁得更快。
阿法小子肥嘟圓滾的身體,在後頭追得好辛苦。
「邱珊珊」早在那兒侍候著了,把餐廳氣氛弄得挺羅曼蒂克。
美酒、佳肴、月光、燭火,還有嬌妻在懷,人生還有什麼比這更滿足快樂?更叫一個男人得意忘形的呢?
席間,「邱珊珊」不斷勸酒勸菜地,尤其一直要杜文靖品嘗那道炒鱔糊,但每回杜文靖一把筷子湯匙伸往炒鱔糊時,在旁侍候的阿法小子就發急,要不就故意引開杜文靖的注意力,要不就用最別腳的方法,假裝撞掉筷子湯匙,氣得「邱珊珊」只好先把阿法小子支使開。
「你再去拿瓶酒過來。」
「好啦——但是——這盤菜有點冷了,我順便去重新熱熱喔——」
阿法小子藉口端起炒鱔糊要走。
「先擺著,姑爺一口都還沒吃呢!」
「邱珊珊」翻了翻眼白,瞪著阿法小子,意思是說——你這變節的機器貓熊,你給我記住!
阿法小子只好很委屈,又很擔心地走出餐廳。
「邱珊珊」笑吟吟地,才要歸座,杜文靖突然一把將「邱珊珊」拉進懷里,坐在腿上。
「邱珊珊」哎呀一聲,臉紅不依,好恨自己的身體不爭氣,怎麼一踫到杜文靖就渾身酥麻,像喝醉似地,力氣又小,怎麼也掙月兌不開。
杜文靖才覺好笑呢,這團大麻署以前最愛黏在他腿上,怎麼也趕不下來,這會兒倒臉紅不依,仿似坐在他腿上會長痔瘡似地,杜文靖就是那種你不要,我偏要的反骨個性,故意把老婆挾得更緊,不讓她有逃掉的機會。
「你——你先嘗口炒鱔糊嘛!」
「邱珊珊」依在杜文靖懷里,無法不臉紅心跳,連聲音都嬌媚起來。
杜文靖點點頭,張開嘴等著,半天,卻沒等到任何東西。
而「邱珊珊」也疑惑地盯著他,搞不懂這是什麼意思?
「喂,嘴巴已經等得很酸了吶!」
杜文靖只好指了指自己張開的嘴。奇怪,以前大麻署是最以此為榮的呀!難不成一個車禍,把這個習慣也忘了?
「喂你?」
「邱珊珊」杏眼瞪起來。這豈是她這麼個新大女人該做的事?
杜文靖瞅著她,把嘴張得更大了,模樣挺像一只大嘴鳩。
「邱珊珊」勉強忍氣吞聲,在心里哼著,好,喂你就喂你,吃了,你就「知死」!
「邱珊珊」于是笑眯眯地舀起一瓢炒鱔糊,就要喂進杜文靖嘴里。
誰知阿法小子又進來了,拉著一把小提琴!那模樣就甭提有多逗了,肥嘟嘟的機器熊貓,踮著腳尖,用胖大的掌,做樣子拉著一把小小的小提琴!——音樂當然是從體內的多媒體電腦聲霸播放出來的。
哎,想扮演好二十一世紀電腦丫鬟的角色還真不容易,炊膳粗活樣樣來之外,竟還得充當桌邊音樂家?
杜文靖見狀大笑,那瓢好不容易才入口的炒鱔糊,當然很好運地就被噴出來,灑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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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個阿法小子從中作梗,杜文靖有好幾回都逃過一劫,讓「邱珊珊」的設計落空。
真真是引狼入室,「邱珊珊」原是希望阿法小子來,能助她一臂之力,復仇雪恥,沒想到反而來壞她的大事,氣得她頭痛頻頻發作。
「好好好,這種賣主求榮的奴才,休了你也罷!」
「邱珊珊」氣洶洶地,真打算將阿法小子遣走。
「主子,你真的變了,真的變了。」
阿法小子悲傷已極。以前當她還是林楓兒時,何曾真把它當奴才看待?現在卻開口閉口地都喊它是奴才,脾氣壞到這樣,還是非不分,要它為惡,如若不依,就要——毀了它。
「你才是變了,以前的你,多麼地忠心耿耿,現在呢,卻處處和我作對!」
「人家所做的,不過是希望你們夫妻和好啊!」阿法小子分辯著。
它體內的是非判斷程式,和腦矽晶基因,指導它這樣做才是對的呀。
而且那腦矽晶基因,還是老主人模仿女兒林楓兒的基因復制出來的,目的就是希望阿法小子能和獨生女合得來,像手足一樣,成為最佳伙伴。
正也因為如此,在過去的歲月里,阿法小子和林楓兒能夠配合無間,不會像一般的機器僕佣那麼笨拙,只能做些粗下的工作。
但身為機器電腦熊貓的它,雖有相當高的悟性和思考力,行為法則終究是不可能月兌離體內電腦程式的設定範圍。
「邱珊珊」的命令,在阿法小子體內的矽晶電腦判斷下,都是錯的,要叫它怎麼執行呢?
這在過去絕對不會發生的。
阿法小子真是苦惱極了。
它怎麼也搞不懂,為什麼林楓兒成了「邱珊珊」之後,竟如此性情大變?
但無論如何,作為一只忠心盡職的電腦熊貓,阿法小子是寧可死諫,也不要苟且偷生。
這還是以前林楓兒和它之間的默契。
于是阿法子小子雖畏怯主子的威權,仍鼓起勇氣說︰
「你變得好歹毒,滿月復心機,你自己都不懂得反省!」
阿法小子但願能勸醒主子。
但它不勸還好,勸得不中听,正所謂忠言逆耳,「邱珊珊」一听,更加暴跳如雷。
「你去死,你這個臭奴才!」
「邱珊珊」張牙舞爪地跳起來,不由分說,馬上就要關閉阿法小子的電源——
卻在這時,「邱珊珊」又犯頭疼了,忽然一個倒蔥栽,軟了下來——可能怒急攻心,氣順不過,竟休克了。
「主子,主子,來人呀——」阿法小子驚慌呼救。
它畢竟是機器電腦,即時反應,搶過去,在醫生未到前,連忙先為主子進行心肺復蘇術,才保住了「邱珊珊」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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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文靖沖進來時,「邱珊珊」已經幸運地月兌險了。
阿法小子像犯錯的小孩,在一旁不知所措。
體內的自責程式,讓阿法小子羞愧得無以復加,都怪它頂嘴犯上,才將主子氣得昏厥。
阿法小子低垂著碩大的熊貓臉,它是這麼敬愛著帥斃了的姑爺,如果從此得不到原諒——那,那它也不想活了。
阿法小子的手,悄悄要按向肚臍眼中央的自毀裝置︰
「謝謝你,阿法小子,謝謝你救了她,幸虧你急救得當,否則——」
杜文靖感激地,如果不是它,後果真不堪想像,想到可能失去「邱珊珊」,杜文靖忍不注打了個冷顫。
「沒有啦,沒什麼啦,那都是奴婢該做的。」
阿法小子抬起眼來,驚訝而羞澀地笑著。哎,它都不知道自己中了古典言情小說的毒有多深,表情羞答答地,不安地扭著一對厚厚的熊掌。
泵爺不僅沒罵它,還感謝它?這麼好的一個人,為什麼主子——哎,阿法小子更加肯定自己沒幫錯人,是主子太不知惜福了。
「你去休息吧,這里有我。」
杜文靖在阿法小子原預備去按自毀鍵的熊掌上重重握了一下,再表示謝意。
啊!泵爺竟握了我的手,我好幸福喔!阿法小子開心得熊臉都紅了,蹦蹦跳跳出房門去。
「頭還疼嗎?」
杜文靖難得不吊兒郎當地,滿臉正色,語氣溫柔,眼底盡是關懷。
「邱珊珊」搖搖頭。
「來,把藥吃了,好好睡一覺。」
杜文靖握著水杯,把她扶起來。
「邱珊珊」嘟著嘴,把臉別開。
「不吃藥,不行的。」杜文靖又將她的臉轉過來,裝出一臉凶相。
「我偏不要!」
「如果你不吃,我就當眾強暴你,我說到做到。」杜文靖揚起眉梢威脅。
最近他已經慢慢模清楚「邱珊珊」完全不同以往的「突變」性情,脾氣倔強,卻羞澀如處子,保守得緊,若當眾被強暴,不如叫她去死。
「邱珊珊」估量地盯了杜文靖幾秒,發現他很可能真會說到做到!只好很心不甘情不願地把藥吞下去。
「這樣才乖。」
杜文靖滿意地放下水杯,想想又說︰「明天我陪你去做個徹底的檢查——」
杜文靖話沒說完,「邱珊珊」忙著搶白,滿臉的抱怨︰
「我還被檢查得不夠呀?每周復檢一次,每天吃不完的藥,也不知吃的是什麼亂七八糟藥,我正常得很,你們偏說我精神崩潰,我記憶力好得很,偏又說我喪失記憶!」
「好,那你說,你是誰?」杜文靖再試著問一次。
「林——楓——兒」「邱珊珊」回答得斬釘截鐵。
杜文靖嘆口氣,又是同樣的答案。望著那張氣鼓鼓的小臉,心中陣陣抽痛。
邱珊珊?林楓兒?哎,他已經搞不清楚自己愛的是誰?他只知道眼前這個性格拗到極點的小女人正在逐步侵蝕他心中最柔軟的部位。
至于為什麼?杜文靖自己也無法理解。
或許真愛就是這樣吧?沒有任何道理,說得出道理時,反而不一定是真愛了。
「你發什麼呆呀?」
「邱珊珊」仰起略微蒼白的臉龐。
又是這樣一對眼神!杜文靖甩甩頭,覺得自己都快像她一樣精神崩潰了。
為什麼這婆娘總是一再勾起他的回憶,讓他懷想起林楓兒?哎,那個已經入土為安的小陀螺呵!
不行,他不能再想著她,想著一個過世的人,太沒道理了嘛,即使「邱珊珊」受潛意識的自我催眠,相信自己就是林楓兒,希望籍此讓林楓兒「復活」,減低罪疚感,但那是一種心理病癥,他提醒自己,絕不能因此被混淆,「邱珊珊」是「邱珊珊」,林楓兒是林楓兒,豈能混為一談?
「我說,我真的是林楓兒,不是邱珊珊,你听見沒有?」
「邱珊珊」懷著希望,但願這回杜文靖會相信她。
「好好好,我相信你,但這是我們的秘密,好嗎?對外你還是別——」
「你敷衍我,你根本還是認為我有病在胡說!」
「邱珊珊」又生氣了。杜文靖看她的眼神,明明還是一副對她充滿同情與悲哀的神色。
「只要你按時服藥,定期復檢,病總會好的。」
杜文靖沒有辯解,他的確是不相信,只是敷衍罷了。
「是不是要我承認我是‘邱珊珊’,我就可以不吃藥,不復檢了?」
不相信算了,但是對吃藥復檢已經煩透了,因此改變策略。
「不行!除非你真的好了!」
「我是真的好了嘛,我剛才說自己是林楓兒,是故意鬧你的,我是邱珊珊,我不喜歡吃藥,那些亂七八糟藥好苦,好難吃喔!」
「藥哪有好吃的?沒听說過良藥苦口?」
杜文靖好笑地,懷疑自己哪來這麼好的耐性,竟甘願低聲下氣地勸服一個女人吃藥?簡直嗦嘮叨地像個歐吉桑了。
「邱珊珊」惱怒地掙月兌杜文靖的懷抱,躺下床,把背向他,面向牆壁。
顯然苦口婆心是沒用的,對付這倔強的惡婆娘,看來還只得用狠招,杜文靖嘿嘿又笑了說︰總之,你如果沒有乖乖地給我按時吃藥、定期復檢,除了當眾強暴你之外,嗯哼,我還要將你送進瘋人院!」
「瘋人院?你敢!」
「邱珊珊」翻身坐起來,美目圓睜,心里擂鼓。
「你看我敢不敢?」
瞧她的反應,杜文靖好生得意,終于又找到第二種會令這個潑辣貨害怕的事物了。
「邱珊珊」好恨自己為什麼會落入這任人宰割的田地。
杜文靖不忍心再逗她了,輕輕點一下她的鼻子,扶著她躺下,說︰
「現在你躺下來,好好睡一覺,嗯?我還有事去辦,晚上再來看你。」
杜文靖走後,在含有鎮定劑成分的藥物作用下,「邱珊珊」很快睡著。
沒多久,又滿心煩亂地醒過來,陷在憂郁的情緒里。
無論她做什麼爭辯都沒用,不是嗎?他要怎麼做就怎麼做,要不相信她是林楓兒,我是說到嘴破也還是不相信的,她真有種萬念俱灰的感覺,背向著牆壁,悄悄落淚。
對于最近情緒時而高昂,時而低落,時而頭痛昏厥,醒來後又若無其事,「邱珊珊」也搞不清楚自己是怎麼了?
現在,拍片已成為她很重要的精神寄托。或許因為那劇本是林楓兒寫的,因此在完全投入角色扮演時,她感覺與昔日的自己最接近,情緒也較穩定。
其余時候,她變得很容易激動,潑蠻凶野,甚至就如阿法小子講的——歹毒、滿月復心機,但時而恢復冷靜時,又對自己怎麼會有那些歹毒想法和潑蠻行為,著實難以理解。
原本自制力頗強的她,自從駐進「邱珊珊」體內,不僅脾氣暴躁,還很容易失控,甚至歇斯底里。
對于這些,連她自己恢復正常時,想起來,都受不了,旁人當然也受不了,只是都當作她是車禍後「大病未愈」,很忍耐就是了。
但更怪異的是,「邱珊珊」發現自己竟愈來愈年輕漂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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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早與她一樣,有著相同發現的,當然是「邱珊珊」的化妝造型師。
三十八歲的「邱珊珊」就算保養再好,也不可能連小細紋都日漸消失呀!
化妝造型師明明記得,之前,她都得很費工夫地,才能遮掩住「邱珊珊」細細的魚尾紋和臉上淡淡的瑕疵,但最近,每為「邱珊珊」化妝,她都有驚奇的發現。
漸漸地,其他人也都略有察覺。
和以前的邱珊珊比起來,「邱珊珊」就像月兌胎換骨似地。
她不僅演技進步——關于這項,旁觀者還容易為她找到解釋,閱歷多了嘛,又肯努力的話,當然是會進步啦!但豐滿修長的優美體態,原先多少看得出少婦模樣,豐臀豐胸已略顯下墜,現在卻堅挺如昔,整個人顯得青春眺達。
「小杜啊——你是用啥咪碗糕滋養你老婆呀?」
拍片休息時間,有些人半真半假地開起色眯眯的玩笑。
「哪有?」
杜文靖搔搔腦袋,遙望從那邊施施然走過來的「邱珊珊」。
坦白說,他天天看著她,除非變化太大,否則不太容易察覺什麼,但听到別人這麼一提,他眯起眼,仔細瞧,發現那婆娘好像真變得年輕多了。
杜文靖不免沾沾自喜,心頭快活。
從新片開拍前幾日,兩人大吵一回後,表面上是暫時維持和諧了,但杜文靖心結未解,一直都避免再侵犯她,不敢,也是不願,除非大麻署回心轉意,主動求他,否則——他男子漢大丈夫是很愛面子,很重視尊嚴的。
縱或夫妻倆曾幾度宴飲,「邱珊珊」很順服地準備好酒好菜——他大爺還不知道她暗中是打算設計他呢,若非阿法小子從中作梗,不知死幾回了!但杜文靖頂多是溫存溫存,最後都很有理智地懸崖勒馬,沒有更進一步的需索。
「邱珊珊」在這方面根本還未真正被開發,因此,在對杜文靖心結也未解的情況下,當然也不會有春閨寂寞的困擾,只是略覺悵然若失。
反正她也搞不清楚怎麼回事啦!
有時候,莫名其妙地,想起杜文靖,她就恨得咬牙切齒,想設計整死他,有時候心情平順,又覺得他其實沒那麼可恨,甚至有點可愛,壞壞的,又不真的壞,吊兒郎當,卻又從沒見他真的胡作非為。
對于這個奪走她初夜權的男人,「邱珊珊」的感覺是復雜的。
或許,正所謂不是冤家不聚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