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靠著溫暖安適的胸膛,史觀星放松自己,這種安詳寧靜的感覺讓她迷戀,除了身陷賊窟這點不太好之外,一切都好極了。但在昏昏沉沉的夢境中,她好似听見有人說話。
「你就不能乖乖窩在家里嗎?三天兩頭惹是非,煩人哪你!」一個極為不耐煩的男聲由頂上傳來,隨聲而來的是一張帶著詭異調笑表情的漂亮臉孔,他的手里還拎了一個身材嬌小的女子。
「女朋友?」易天韶笑問一僅局限于眼楮,嘴角可沒牽動半分。
「我哪有這麼衰!」漂亮男子冷哼道。而他手中的女子早巳火冒三丈,奈何技不如人,拳打腳踢半點沒用,只剩一雙美目惡狠狠地瞪人,當然,嘴巴可不會閑著的。
「你衰還是我衰啊!搞不清楚!是誰拚死命地撬開地窖的門的?要不是我死命賣命……救個鬼啦!喂大家都有眼楮啦,看清楚!」她哇啦哇啦地狂哮,拳打腳踢樣樣都來。
易天韶的跟光調到那女人的身上——果然泥濘滿布,而那男子呢;簡直像剛從干洗店里走出來似的,光潔如新。他皺眉了;不喜歡女人是一回事;但虐待女人做苦工卻又是另一回事——
「阿珩,解釋清楚。」他不相信拜把兄弟會做出那麼不入流的卑下之事。
「解釋個屁!」這下子換成那男子大叫起來,「她自己笨自己白痴,上山也不先模清楚狀況,自己愛去貼泥地,關我個屁!」他突然用力甩開女子,拚命地跳腳甩手,「媽的!要死了你,干麼咬人哪!」這個臭婆娘八成是鐵耙轉世卜瞧;他那只俊美修長的大手正汩汩的滲出血滴。
「去死吧!」仍吊在他膀子上的女孩恨恨地在他臂上再抓出一道血痕。居然敢罵她笨罵她伯痴?只蛟一口算客氣了,只恨沒把家伙帶出來,不能將這個不要臉兼惡心吐血的低級沙文豬狠狠地確個三百一十八段來泄憤!
史觀星終于悠悠醒轉,迷蒙的眼神飄向爭斗不休的兩人——男人一直試著要將女人再次抓進懷里,而那女人卻像是只被激怒的貓,動不動便伸出利爪……兩人可有得斗呢!
「你的救兵?」史觀星迷迷蒙蒙地睜開眼,含糊地發出問句。
「援兵。」易天韶糾正完,轉向那名男子,「阿珩,外面都擺平了嗎?」
「現在問不嫌晚嗎?廢話一句。」被喚做阿珩的男子——關世珩——又祭出那副極為不耐煩的臉孔,指指手里的女人,「要不是尖牙利齒的小家伙礙事,還可以提早十分鐘。」
小家伙?他叫她小家伙?他居然敢叫她小家伙?
「小家伙?去死啦你!誰礙事了?明明有一只懶豬在旁邊納涼,還敢說我!」人雖小但無損氣勢,那女子以破口大罵回敬。
「倪雪?不……」史觀星的睡意完全消失,詫異極了,「怎麼會是你?」她不是訝異救兵是倪雪,而是訝異她與另一名男子的肢體接觸。倪雪是表姊妹當中患有最嚴重厭男癥的—個,連看到男人都會起雞皮疙瘩的!
可恨!一個不留神就落人敵人手中!倪雪又被關世珩牢牢箍住,氣得她又想張口咬人。
或許是習慣了,關世珩一點畏意都沒有,還悠哉游哉地逗弄著她。
「還不都是你!」倪雪一面掙扎一面氣急敗壞地大喊,「要不是你不斷發出求救信號,誰會吃飽了沒事淨往深山里鑽?」
「你的救兵?」這下換成易天韶有興趣看熱鬧了。
史觀星懶得在外人面前解釋,更何況倪雪的情況特殊,隨便敷衍性地點點頭。「我們先走了!你們慢慢敘舊,不打擾了。」
「慢點!」關世珩一時忘了手上的傷,跳起來大吼;「要走可以,但小不點得留下來,我們有帳未清!」
倪雪生平早恨有人說她小,偏偏這個乎長腳長的臭沙豬開口閉口都是小不點、小家伙、小……簡直是過分到了極點!
「清帳?清你媽的頭啦!去你的小不點!姑娘我忙得很,沒那個美國時間跟你這只臭豬鬼扯!」倪雪揪起史觀星的衣袖,打算拍拍走人。
「你看她!滿嘴都是污穢的三字經!這種野丫頭非好好教訓一頓不可!」關世珩對易天韶鬼吼,臉上氣得通紅。
「你干麼那麼激動?」易天韶非常有心看熱鬧。尤其是這個一向視女人如透明空氣的關世珩先生,居然跟女人對罵,簡直是難得一見的奇景!
「老易,你不知道這小東西剛才有多潑辣,居然幫著那幫歹徒K我!」關世珩惱火地大跳大叫,死不肯放人,「她不準走,我要跟她算帳。」
「何必呢?我看你對人家也沒多文明。」易天韶不贊同他報仇的心態,尤其對方不過是個小女孩。對女人動粗,是最卑劣的禽獸。
「文明?我干麼要對一只叢林野貓談狗屁文明?我的目的是救人,她倒好,根杯分敵我,劈頭亂砍亂殺,要不是我身手俐落…」關世珩已經氣壞了,他才不管什麼紳士原則,教訓她—頓才是正事。
混帳!老虎不發威竟被人肖病貓!倪雪漲紅了臉,急吼吼地問向史觀星,「你身上沒傷吧?自己能不能走?」她沒空陪史觀星下山了,非要給他一頓好看!
「我好得很,不必你操心。「史觀星可不想再欠下一筆債,「你最好別亂來當心到時被罰關禁閉。」因為個性暴烈,倪雪在禁閉室里待的時間也是最多的。
「你別管我,這口氣不出我會憋死。」語尾未落,倪雪已出其不意地甩了三個巴掌在關世珩的左臉上,「姑娘我有事要忙,你自己下山。」
「媽的!你這小不點撒什麼潑?」關世珩也不甘示弱,立刻吼過來。
「死人潑!怎麼樣?」倪雪毫不客氣,每一出手都下狠招,她打算在十分鐘之內教這無法無天的低等動物跪地救饒,「要投降了嗎?乖乖跪下我就饒你不死。」
「可恨!看我治死你!」關世珩從沒受過這等烏氣,惱怒得七竅生煙。」
「有本事就來!誰怕誰啊!」倪雪也開始喊陣,打算來一場龍爭虎斗。
史觀星暗叫不好!老天!這兩人當真杠上了,不分個上下絕不罷休!倪雪根本巳忘了有個肉票等她安然護送下山。
「走吧。」易天韶搭上史觀星的肩,「他們不會有事的,別白操心。」
「倪雪會有危險……」其實她是想叫倪雪忘了這筆人情債。今年她被綁架了五次,加上這次就六次了…哎,看采今年年終算總帳時,她÷定會被數落欺壓得狼難看的!
「不會。」易天韶說得十分篤定,「阿珩只是嘴壞了點,不會對女人動手的。」
幽暗的林子里,樹影重重,黑漆漆的樹葉間,隱約能見點點星光,但依然無法看清前方。
餅了近十分鐘;史觀星只听見他們行路的沙沙聲,中間或插播一些蟲叫蛙鳴;開始時她還有心欣賞,但當露水沾濕了她的裙擺;影響到她行走的速度時,所有好心情立刻一掃而空。身著黑色曳地長禮服,要在山林間迅速移動,實在不是件容易的事。
「他是怎麼知道你在這兒的?」史觀星忍不住問。
易天韶突然停下腳步,蹲在她身邊,默默地替她整她裙擺,至少不會再妨礙她行走。
想不到粗獷的他也會有如此溫柔體貼的一面。史觀星的唇畔泛起千絲笑意,頭靠著他的肩,眼楮好亮好亮、好溫柔好溫柔。雪白粉女敕的小臉染上淡淡的緋紅。
難得!自從相遇之後,她的氣焰始終高人一等,少有這種女兒嬌態。易天韶將她剛剛還回的外衣再次披上她的肩,很自然地牽住她的手——這次鼻血居然沒有來襲,耶!太美了!
「他有得是線索。」易天韶清清嗓子,答得簡單。
「說清楚一點嘛!」史觀星扯扯他的衣袖,突然很想知道他的事情,反正他們回到文明社會之後,就一點瓜葛都沒了,只是問問,無傷的!
「跟好。」易天韶輕輕地捏了捏她的掌心,示意她循著他的腳步行走。
幾分鐘過後。易天韶的身子倏地一僵,連帶將她身子壓低——這樣的拉扯疼得史觀星幾乎要喊出聲,但他的動作快得出奇,一把捂上她的口,悄聲而飛快,且在她耳畔說︰「有人!而且不是我們這邊的!千萬別出聲!」
怎麼會呢?不是有救兵嗎?雖被捂著口,史觀星的腦子依舊飛快地轉。她拉下那只霸道的大手,輕悄地在他耳釁問︰「確定不是倪雪或是你的朋友?」
「絕對不是。」他以無聲口型回答;專注地聆听林間的腳步聲。
這下子倪雪要是被其他表姊妹踫上,絕對沒好日子過了!單單辦事不力這頂大帽子,就足夠讓倪雪臭半年了!她可不希望因為自己的緣故,而害倪雪間接受罪。她衷心期盼那人不論是好是壞,只要別跟自己扯上半點關系就好。但,她的拖地長裙擺卻在此時勾上樹枝,發出沙沙的聲音,她雖以迅速的動作扯好,卻已來不及了。
「誰?馬上給你老子我滾出來!說不定老子我一高興,放你們一條生路!」
丙然,由他們身後追來的大漢並非善類,而且可能是綁匪同伙。只听他一路上不斷怒吼叫囂,分明不肯善罷干休。
「你打得過他嗎?」史觀星扯扯易天韶的衣初,悄聲問著,有些擔心。
「放心。」易天韶對她微笑,那笑容十分有安定作用。
史觀星始終懸在半空的一顆心,因他的笑容才稍稍放了下來。但事實上她根本不放心,因為這跟打不打得過一點關系都沒有——歹徒手里有槍,還有不少人咧!
而且活該他們倒楣,月光樹影聯手出賣了他們的藏身地。
「啊炳!」大漢飛快地將槍口抵在易天韶額畔,面有得意之色,「乖乖站起來,自動窩回地窖去,否則…別怪槍子不長眼!」一直躲在易天韶身後的史觀星偷空悄悄伸頭探看,不巧,正被大漢瞥見,「喲,還有美女作伴?艷福不淺嘛!」說著大漢便伸出魔爪,眼看就要沾上史觀星的粉女敕臉頰,卻被易天韶硬生生擱下。
「有事沖著我來,別惹她。」易天韶的語氣雖是冷漠、淡然的,卻有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你娘咧!想英雄救美?閃一邊涼快去吧!」大漢將槍口移到易天韶胸口,「大爺我高興如何便如何,你想奈我何?又能奈我何?」
史觀星忍不住笑出聲來,縴縴玉手遙遙指向大漢,「你在繞口令嗎?」她當然是故意的,而且有恃光恐——甚少有人知道她身懷絕技,區區一個小癟三,她還不放在眼里。雖然那把槍十分礙眼,一不小心便可能擦槍走火。但最好的時機,正是歹人色心大起之時。
易天韶迅捷地將她抓至身後,在她耳邊低吼︰「你不要命了?」
「少給你爺爺我耍嘴皮子!」大漢晃晃槍口,「乖乖給我爬過來,說不定老子一高興,就饒了你一命。」
「哎喲,人家剛剛為了逃命,跋涉奔波地爬上爬下,累死了啦——你過來不是更好?」史觀星以手掩口,嫵媚地咯咯嬌笑。
喲!這小妞還挺上道的!大動色心的歹人笑得極為污穢低級,拉拉褲腰,咧著血盆大口邁步向史觀星走來。但,他的髒手尚未沾到史觀星粉女敕的臉頰,她的動作如迅雷閃過;正要將他重重摔下,卻有個黑影迅如捷豹地猛然撞來…
歹徒大漢固然被摔得渾身是傷,昏迷不醒,但易天韶的左腳亦中了一搶。
若要說得詳細一點,該說是易天韶為了護她,整個人撲在她身上;因而中槍。
「你干什嘛!」史觀星氣得大叫,「誰要你多管閑事!」她雖然很生氣.但眼圈卻驀地紅了,淚水不知什麼時候涌進眼眶,她猛戳著那寬闊厚實的肩膀,又急又心疼…
的確是心疼!這輩子她只對孩童與狗兒付出一切心力,其他的事物對她而言,都是雲淡風輕,不理不問更不關心。但今晚,她卻對這個莽撞的男子感到心疼!
「誰知道你有功夫在身?」易天韶也氣了,明明呼吸急促又不穩定;手心發冷,卻仍是一副滿不在乎的灑月兌神態,既凶又惡;「我是英雄救美耶!要不是看那個壞蛋對你不懷好心,誰要雞婆!」媽的!果然熱血留不住!不是鼻血就是槍傷…下回會是什麼?唉,他一定得吻她來救命!
救個頭啦!自己傷成這樣還說什麼救人?學藝不精就該窩在家里仟悔!她氣呼呼地不再說話,但眼楮可沒閑著,瞪向他的傷口;她的眉頭不禁大皺。老天!血不斷地由傷口處汩汩滲出;染紅了他的整條褲管。她動作迅速地撕下衣擺;幫他在他腿上止血。
「撐得住嗎?」史觀星一面問,一面俐落地檢視他身上有無其他傷處;「痛不痛?」
易天韶點頭又搖頭,雖然很想裝出沒事的笑臉,但胸口卻像有千斤重物沉沉壓迫著似的,疼痛欲裂的尖銳痛苦不斷提醒自己傷得並不輕。他的面色蒼白,冷汗直流。
若不是因為她,他也不會受傷的!史觀星拭去額上的汗珠,才發現淚水正從臉上滑下,連忙悄悄地拭去頰下的淚水,不願讓他知道她的擔憂與氣惱——他干麼這麼拚命?她的命一點都不值得他這樣舍身相救!
「以後別再要隨便逞強!听見沒有?」史觀星再次開罵,「看!英雄做不成反而變成狗熊,好看嗎?好過嗎?」
「羅唆!」易天韶咕噥著。
或許是因為山間夜晚氣溫低,他的意識漸漸模糊起來。
要他保持清醒是第一要務,傷口既深又重,入夜的山間寒氣漸重,史觀星將他原本披在她身上的外套蓋在他身上,再將他小心地移到她懷里,借以讓他吸取身上的溫暖。
史觀星眸中的淚光隱隱閃動,心髒劇烈跳動,胸腔被一種不知何來的痛苦充滿了,淚水不斷地掉落,身子顫抖得更厲害——
她十分清楚,除非天外飛來救兵,否則……探了探他的腿骨——不妙!這條腿說不定保不住的!正在這焦急心慌的時分,兩兩個不像救兵的大影置雙雙飛來!
「要命!怎麼留了一條漏網之魚!」關世珩對著倒地的歹徒連連跳腳,將那人五花大綁之後,轉身見到幾乎是昏迷不醒的易天韶,火氣更上一層,「女人辦事就是這樣不可靠!」
知道史觀星毫發無傷,受傷的人是個男人之後,倪雪的心情可好了。
「你還有臉怪人?搞不清楚;這一切還不都是你的錯!我在撬門的時候你在做什麼?乘涼還是打坐?哼!」倪雪拚命自他,「這、都、是、你、的、錯!」
「你好意思賴我?我不中用!你最厲害!厲害到少了一個人都不知道!」幾乎要被氣炸的關世珩連連踢著地上的肇禍者泄憤。
「奇怪了,我又不是他們的綁匪頭頭,少人沒少人我會知道呀?豬!蠢呆了!」倪雪當然不甘示弱,也來插一腳,「老天明鑒!你連踢人都這麼虛軟無力!遜!活像小鳥輕啄似的!還敢在我面前大呼小叫……」
「閉上你的臭嘴!你才…」關世珩正想回罵。
「統統閉嘴!別吵了!」史規星提高聲調,「還不快過來幫忙,你們打算讓他流血過多死亡嗎?」
「他的傷那麼重?」關世珩在一瞬間收起玩鬧神色,換上正經八百,火速奔向受傷的拜把兄弟,「有生命危險嗎?」
「管他會不會死,我可不要踫男人!」倪雪連忙在事前先聲明。
但,聲明完畢,她便去整治倒在地上的歹人,將他倒吊在一枝強而有力的樹枝上;好讓他嘗嘗腦充血的幸福滋味。當然,在涼中帶寒的荒山里,衣服是絕對不給的。
「剛才你被他又摟又抓的,就能忍受!現在要你幫忙救人,你卻不肯?」史觀星終于忍不住了,箭頭指向倪雪,怒氣一下子爆發出來,「那敢情好,就放他在這里等死算了!」
「什麼話?不許你們踫他半根寒毛!」關世珩氣沖沖地說;地上的苦命男可不是別人,是他的拜把好兄弟耶!想放他在深山荒地里等死?果然最毒女人心!
「希罕哪?付我錢我還不想踫!」倪雪吼回去。
「閉嘴!」史觀星深吸一。口氣淚珠立刻滑落衣襟,一股從未有過的生離死別的情緒在一瞬間犯濫開來,她高聲尖叫;「立刻送他下山,不許多耽擱一秒鐘——之後你們愛怎麼吵就怎麼吵我不會多羅唆一句話!」
短短不到一天時間,好怕世界卻已大翻轉好幾次,先是拖著惺忪睡眼機場接人,卻險遭強吻,還得將偷溜出門的紅娃暗渡,回家,再到公司里迅速整理完重點卷宗,然後直奔醫院報到…假老媽還怕她的生活不夠精采,晚上自動替她安排相親飯局,幸好這回不是乏味的無聊男子,但飯局尚未結束,卻又被「順便」綁架至深山叢林之中,還差點喪命……
老天!難道她上輩子是個十惡不赦的超級壞蛋嗎?為什麼要讓她過這種生不如死的痛苦日子?想當初倪家的人以死殉親,她不如先下手為強好了——
看著手術室來滅的燈光,心里似乎有股苦澀的寒流竄過,引得不禁打了個寒顫。但願老天保估他平安無事…眨眨眼,卻不由自主地滴下淚水。
史觀星,拜托你有點腦子行不行?她痛罵自己。他不過是個陌生人,你何必為他掉淚?更何況,他還投死!現在哭泣未免嫌早吧?當初王培儼留書出走,你連眼楮都沒眨一下,反倒是一堆不相干的人忙著為你打抱不平…說到不相干的人,她悚然一驚,該打個電話回家了!否則天曉得那票瘋狂的女人會做出怎樣的事情!
「大小姐!啊,你是大小姐哦!你等一下,我去叫太太和小姐來听電話。」
韋薇的口氣仍是一貫的毒辣嗆鼻,「三更半夜不回家,在外頭…」
「被綁架了。」她說得十分平淡,仿佛家常便飯,「韋薇有沒有出什麼怪主意?」
「你在相親現場失蹤!可沒想到是被綁架…喂,你有沒有受傷?歹徒咧?贖金要多少?什麼地點?」
交代的事全形同喃喃自語,「傷在哪?嚴不嚴重?不要動。」
渾身刺痛得要命。
史觀星頓了頓,「公司的事你要多費心,羨天會幫著你,他什麼都知道……」
電話那頭傳來斷斷續續的啜泣聲,打斷了史觀星的自言自語。
「姊,你……是不是傷…傷得很重?」史望月吸吸鼻子,鼻音濃濃地說,「你不要像在交代後事一樣嘛,到底發生什麼事?」
什麼交代後事?連想自殺都有人替她擋子彈,教她不想活也難!想要她魂歸西天,可能要等到花兒都謝了!「跟你說過沒事嘛。我一年不知要被綁架幾次,沒那麼容易死的!」史觀星音調放軟,好聲安慰道。
「那——那你在醫院做什麼?」史望月止住啜泣,狐疑地發問,「好端端地怎麼會半夜上醫院?阿樺說你今天下午就沒門診了,你不應該出現在醫院。」
「一言難盡。」史觀星嘆了長長的一口氣,「總之我今晚不回家,家里你顧好。尤其不許那兩個難纏鬼做亂,听見沒有?」她再三交代。
「好啦。」史望月終于放下懸在心上的大石,有了整人的好心情,「她們再怎麼難纏世不會有我難纏,你放心。」她要把今天受的烏氣全部發泄出來。
「自己當心點,別偷雞不著蝕把米,湃。」史觀星掛上電話,回到手術室門前,再度听見倪雪與關世珩令人耳痛又爭斗不休的吵架聲。
「要是他有個三長兩短,我…」
「你怎麼樣?想殺我?來呀來呀!誰怕誰!」倪雪盡其挑攪之態寥,就怕沒架可吵。
「你這個瘋婆子!」關世珩咬牙切齒地死瞪著她。
「你才是沒種男!」倪雪不甘示弱地吼回去。
史觀星插入他們兩人的中間,暫時阻止了箭拔弩張的情勢。
「先生小姐,請你們搞清楚,這是醫院耶,叫什麼叫?」她先轉向倪雪,「你還留在這里做什麼?‘家里’沒事嗎?」
「沒有人在呀,回去干麼?她們都出去辦事了!」留在這里有人可以跟她吵架斗嘴,多有趣呀!「你別想打我的小報告。」
「我哪敢?本人膽子只有一個,禁不起你的殘暴攻擊的。不過,你倒是應該回去好好看家。」史觀星點出倪雪的任務,「要是又有人被綁架了,你可以及時伸出援手。」家業龐大就這點不好,性命安危時常遭受威脅。
「哈!援手?」關世珩嗤之以鼻,非常不以為然,「叫她去救人?不如叫那人先切月復自殺好了,免得被救出來比死還難看!」
「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倪雪心頭怒火冉冉再升,「現在躺在手術室里的人可不是我家的星姊姊,是誰辦事不力,自己心里有數!」
必世珩發出死光射線,恨恨地瞪向倪雪,「哼!要不是老易見義勇為,倒下來的人一定是她!」他就不信憑她那副柔弱的模樣能獨自逃出虎口。
「那可不一定——星姊姊可是柔道國手,還是劍道教練;台拳道黑帶……保護自己綽綽有余!」倪雪得意洋洋地為史觀星做宣傳。必世珩顯然沒料到史觀星這樣看來弱不禁風的縴細女子竟有如此高超武藝,有些訝異、呆怔,他吶吶地問道;「她要真有那麼厲害,何必勞動你去救她?」
「你白痴呀?義和團八成是你的老祖宗!」倪雪很不耐煩,一腳踹過去,正中他的小腿脛骨,「拳腳能敵過子彈嗎?我說過她會乾坤大挪移嗎?再厲害的人也無法單憑己力爬出那個鬼地窖!用點腦子行不行!哎呀,你說不定沒腦呢!!」哈哈笑過兩聲,倪雪捧著扁扁的肚皮嚷著;「啊!跟白痴說話好傷身哦,我要去吃飯補充體力了。」
「喂,你這個死不要臉的臭女人,等我!」關世珩氣急敗壞地揉著受傷處,一蹦一跳地跟在倪雪身後,邊走邊罵,「你竟敢罵我白痴?」
「罵你白痴又怎樣?白痴白痴白痴白痴……」倪雪更是一迭聲不斷地罵著。
史觀星盯著他們消失在電梯前的背影,嘴角不自覺地往上揚,這兩人簡直是天生一對,寶到極點!
此時,手術室韻燈滅了。護士們將推車緩緩推出,對史觀星微笑,「史醫生,他沒事了,放心吧。」
史觀星亦對護們回以微笑,「你們辛苦了,謝謝!」
但躺在慘白床單上的易天韶看來面無血色,十分虛弱。她說什麼都放不下心。
一只手突然搭上她的肩,史觀星轉頭,原來是倪冰,她好驚訝,「倪雪不是去救你了嗎?怎麼不見她人,反而是你一個人孤零零地在這兒?」
「倪冰,你不是在非洲義診?什麼時候回台灣的?」她比倪冰更訝異。
「上星期。我怎麼會來台灣不是重點——」倪冰一眼便看出史觀星哭過,紅紅的眼圈騙不了人的,「他是誰?值得你為他掉淚?」
「一個笨蛋。」史觀星沒好氣地回答,「身手爛得要命卻不知死活……」
「怎麼樣?」倪冰耐心地等待下文。
「好啦!招就招嘛!」史觀星又掉了一滴淚珠,「那個呆子是為了救我才受傷的,行了吧?要笑就笑,我不會出手打人。」
若不是史觀星一臉苦苦的,再看到她當場落淚,倪冰絕對會笑出來,表姊妹之中身手最好的就是她了,竟然有人舍身救她……太矛盾了!而且矛盾得可笑!倪冰搖頭,拍了拍史觀星的肩。
「到病房去等著,他真的沒事。休養個把個月之後,保證他又能生龍活虎地到處跑。」倪冰信心十足地對表妹提出保證,「不信我的話也該信任醫術吧?」
「謝謝。」史觀星羞赧的微微一笑,恥笑自己的猜疑心。
「說什麼謝,姊妹一場,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放心,這次的事我不會記在人情債榜上的。」頓了頓,倪冰臉上掠過一絲猶豫,「只是……我從沒見過你對任何人有過這麼強烈的情緒,很驚訝。」
是呀?史觀星怔了怔,難道他對她的影響力有這麼強?才認識一天……
「你自己好自為之,應該用不著我多提醒,對吧?」倪冰拍拍她的肩,粲然一笑,「哎,談場戀愛也好,免得我爸媽把你掛在心上,一天到晚在我們面前叨念,听得煩死了!」
「拜托,你已經很幸福了,哪像我,想听都還沒得听!」史觀星的臉色驀然沉下,憂戚滿面,「子欲養而親不待是很痛苦的,小姐,你該知足了。」
「嫉妒啦?」倪冰夸張地笑道,「叫你常到家里坐坐就不肯,讓我媽跟你嘮叨幾句,你就能享受到親情的溫暖了!」
「少來,你只是想借我避開阿姨的說教,才不是好心!」史觀星瞪回去。
「隨你怎麼說。」倪冰無所謂地聳聳肩,「反正那家伙沒事了…喂你那是什麼表情?我可是盛名鼎鼎的外科醫師,少拿那種鄙夷的眼光看我!」
此時廣播聲響起,正召喚著倪冰奔向下一個病患。
「去吧,別為了跟我羅唆廢話而誤子正事。」史觀星對她揮揮手,「記得告訴阿姨;我過幾天我會去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