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知道今天會有好玩的事會發生!」紅娃興奮至極。來到凡間已經大半年了,才只有那麼一丁點的成就,說來實在汗顏但是史觀星的姻緣來到,她就是有天大的不愉悅,也不敢隨便動手亂來。慘痛的經驗不必多,一次就夠她欲生欲死,再不敢惹第二回。
「紅娃,準備好了嗎?」韋薇悄悄地附在她耳畔問道。
「說什麼廢話!我等這天等好久了!」紅娃小姐——不,該稱她為牽線仙子——她自稱是月老身邊的第一大紅人,專事生產紅線的牽線仙子,雖然看來與約莫十歲左右的人類女童無異,但她確實是個毫無法力的小笨仙——晶亮的清明大眼正閃著躍躍欲試的靈動光芒。
「你記得該怎麼做吧?」貌美如花的韋薇仍決定再次低聲囑咐身著紅緞古裝的紅娃,免得大計有失敗之虞,
「抓好時機就馬上沖撞過去,一定要快…」
「當我白痴呀?」紅娃扔了個白眼過去,神情全然不似稚齡女童,「這個主意是我想出來的耶!搞不清楚!」
「我是好心啊,怕你忘記嘛!」韋薇嘟起紅唇,十分不滿。
「少羅唆啦,你只要負責把閑雜人等弄遠一點,免得讓我瞄準失敗,仙于我就感激不盡了!」紅娃對韋薇向來沒什麼好口氣。
「喂!你說話的口氣很差哦,好像我只會壞事似的!」韋薇氣呼呼她想掐人腳子泄憤。
「現在才知道?」
「紅娃!你不要太過分!也不想想是誰替你打點一切的!」韋薇強迫自己按捺住陣陣欲冒出頭頂的怒熾火焰,冷冷地哼了幾聲。
「了不起嗎?我的月老爺爺比你還厲害!要不是他不在身邊,才用不著你這三腳貓的小伎倆!」
三腳貓?紅娃未免太過分了吧!想她韋薇可是世界排名一流的易容大師耶!這家伙竟然敢得了便宜還賣乖?氣得滿臉通紅的美女決定報仇——此仇不報非韋薇!臭紅娃,你等著瞧好了!
另一方面,易天韶心里正打著偷吻的主意—一既然自己對她有股奇妙韻好感興莫名的佔有欲,再加上沒停過的鼻血直流……在這種情況下,拿他生平最厭惡的記者來達成目標是再好不過!
「阿洛,替我看好時機,我要在人最多的時候吻到她!」易夭韶悄悄附在杜洛夫耳畔說道,大手仍不忘將史觀星握得牢牢的。
「什麼?你玩真的?」杜洛夫不敢置信地大吼。他真不願相信——不過是一攤鼻血,竟能使一向視女人為草芥的易天韶主動出手,而且還要當著眾人面前獻吻?
「閉上你的大嘴,蒼蠅都飛進去了。」易天韶神手扶住杜洛夫險些落地的下巴。
杜洛夫同情地望向不知情的史觀星,他不是不願伸出援手,而是愛莫能助呀!易天韶的脾氣他太清楚了,除非馬到成功,否則他是絕對不會罷手的!當然,礙在情路上之大石將倒天下第一大楣。而他杜洛夫,—是絕對不會自動坐上倒楣這王的寶座的。
「只要你確定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就好,身為你的換帖兄弟,我當然會盡全方配合。」杜洛夫識趣地退到一邊,等著好戲上場。
當一件事被多方人馬看上、設計之後,絕對不會有好結果的!果不其然——
正當眾家大小記者蜂柵而來,團團地圍上來之時,村洛夫盡責地打來暗號,易天韶的俊臉龐及時地緩緩逼近史觀星…
躲在轉角的韋薇也指揮著︰「紅娃,快上!從這邊!」她一把扯下捆在紅娃身上的層層白布,好讓紅娃以最快的速度沖飛過去。
「小姐姐!」
好死不死,行前早巳走出機場,在車子里等得不耐煩的李繼,竟選在此時再度回到大廳內……
結果——
史觀星沒注意到易天韶的企圖,倒是听見李繼的遙遙呼喚。她奮力地甩開易天韶的大手這後,她奔向李繼,兩人之間的距離愈來愈近,卻突然間被平平空飛來的小紅娃撞飛出去——
三秒鐘之後。史觀星發覺自己坐在地出,一身衣褲都沾染了蒙蒙灰塵。
好痛!哪里來的冒失鬼呀?撞得人家常身黑青的,連一聲抱歉都沒有!她勉強忍住疼痛撐起身體,扶住疼痛不堪的額頭,史觀星瞪向肇事者——那一團正在扭來扭去的白色蠕動物體……眼楮也跟著愈瞪愈大!
「天哪!你…你白痴呀!竟然跑到公眾場合?想被當成怪物被研究嗎?」史觀星一面低吼,一面遮掩。
那團身罩白幫的物體當然就是紅娃!她也嚇了好大一跳。
「怎麼會是你!」紅娃簡直是欲哭無淚!原本是打算一次撞倒兩人,最好是一男一女倒在地上大演吻戲…雖然現在史觀星是倒在地上沒錯,可是,怎麼會只剩一個人嘛!
「怎麼不是我?」史觀星沒好氣地說;「你不是跟蹤我來的嗎?不要裝了!」
「是…不是…唉!」紅娃也不知該如何收拾殘局,「韋薇呢?叫她跟你解釋啦,我要避難去了!」
「你最好小心點!要是不幸被抓去展覽我可不會去救你的!」史觀墾雖然很想讓她逢生自來滅,但終究還是狠不下心。
當她站起身,準備將紅娃悄悄帶離此地的當兒,這才發現除了播的聲音繼續昂揚之外,在場的每張臉上都張著巨大的「O」型大口——
鴉雀無聲,人獸俱寂——其實,那只是表面上而已,這些人的心里都在狂喊︰啊——啊啊——啊——
不到三十秒的時間,能發生什麼驚天動地的事?史觀星非常疑惑。
「哦!」她終于發現問題所在;不禁掩口驚呼,「李繼!你....」
史觀星被撞飛倒在飛邊,易天韶自然吻不到她……結果—一變成跟在史觀星身後的易天韶在失誤的沖撞之下,吻上了李繼!兩個大男人疊在地上的親密姿態,實在慘不忍睹!
「放開我——」李繼驟然驚醒,大喝一聲之外,雙眼也冒起火光,狠狠地殺向始作俑者,「變態呀你!」
「天哪!」易天韶亦是一臉不可思議;不能置信、不不不——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會發生失誤!般什麼東西!罷才瞄準的對象,明明是未來的小妻子,什麼時候換成這個長發男子的?
「天韶!」杜洛夫在一陣呆怔之後,高聲呼喊飛奔而來;「拜托!你反悔就算了,大可跟我說嘛,干麼……」何必把多年辛苦建立起來的形象給砸了?
「杜洛夫,你不想活了嗎?」易天韶惡狠狠地瞪過去,
「沒看到是失誤?」另一記凌厲的眼光也立刻殺向史觀星。都是她害的!從來沒有女人拒絕他的吻,她是惟一的一個!而且最該死的是,她竟可惡地令他當眾出臭——唔,鼻血好像又要流下來了!該死!
「剛剛為什麼要躲開?」易天韶的眼光飄回史觀星的身上,口氣極為不穩。
「我沒躲,只是老天眷顧,不願小女子遭狼手摧殘!」面對他橫眉豎眼又怒氣沖沖的問話,史觀星沒有一絲退去,倒是一臉安閑自得。把紅娃喻為老天,是有些不倫不類,但看在她解救自己一命的份上,就別計較了!
哎!史觀星對自已嘆氣,怎麼會踫上這麼一個懾人心魄的男子呢?既使隔著遙遙的距離依然能感受到那股強烈的存在感!連她向來自詡對男人免疫的信心,都在逐步瓦解…
哎,誰教他是偶像,要成為偶像自然要有非常魅力!只是一時的迷惑,不必對自己責備太深。
說不是因為人多空氣糟,所以才會臉紅,千萬不要以為自己動心了……史觀星以番理論來安慰自已。
咦?李繼呢?到哪兒去了?會是去挖地洞埋臉了嗎?
不必偷覷李繼那張如火焚燒般燙紅的臭臉,她也想得出他心里有多火大、多懊惱;多吐血、多惡心!氣色看來,難保不會燃起陣陣連綿大火!
「打算賠償你的精神損失,我們不如想成是被小狽舌忝的算了!這麼一想之後,心里是不是比較舒服了?」
小狽?堂堂的當紅歌手兼天王偶像,竟被人當作小狽?
「修正你的措詞。」易天韶的聲音里有著壓抑的怒氣,眼光閃爍了一下—一只要她識相地把話拗回去,他不會跟她一般見識。
漂亮、美麗的女人俯拾皆是,他易天韶看都懶得看上一眼,但她不同,她是注定要與他相伴一生的人耶!怎麼麼可以當眾污辱他!更何況這次失誤可說是丟人中的超級丟人,原本打算吻出一段浪漫的,沒想到竟惹出如此的丑聞與難堪;真是始料未及!史觀星祭出滿臉天真,根本不理易天韶的威脅兼聲明。眼底悄梢地閃過一絲興奮,唇畔亦掠過一絲笑意,她若有所思地問向李繼,「男人的面子是不是很重要?」
只見李繼僵硬地點點頭。死不肯出聲——他氣呆了!罷到台北就遭受被男人惡吻洗臉的待遇,沒殺人泄憤已算修養好。
「那,人家不問半句就偷襲,不,偷吻,我們大人大量不予計較,還安慰自已說是被狗舌忝——是不是很給人家面子了?」
「仁、至,義、盡!」李繼對易天韶射出千萬道冰冷至極的殺人眼光,恨恨地從齒縫間迸出四字古訓。
「既然以德報怨人家不領情——孔夫子早有明訓,以直報怨吧!」他對我們不仁,我們當然可以對他不義!史觀星轉向發呆中的記者群,指指黑衣男子,「他叫什麼名字?」
「易天韶。」一群人像被催眠了似的集體回答。
「做什麼的?」
「歌手,與牡洛夫並列為近年最帥最受歡迎的偶像!」
「有沒有知名事跡?」
「杜洛夫最潔身自愛,易天韶緋聞不斷…」
史觀星打斷眾人的歌功頌德,「意思是說姓杜的沒有女人纏身,姓易的最不可能成為同性戀——果然!偽裝太久了,竟然在眾人面前發病…可憐!」
「呀!他真的是同性戀?天哪,我的心好痛!」
「先別急著心痛一—來!把紙筆準備好——剛剛的畫面拍下來沒有?拍好了?好。」史觀星清著嗓子,「那好了;這個杜易的家伙非常可恥——對了待會大家記得重拍一些相片,為了我們可憐的受害者著想,不要忘了加上馬賽克,這點,大家應該會認同的吧——哦,我們說到哪兒了?對了,姓易的家伙對可憐又無事的受害者施暴,破壞他人名譽,還欲將事實竄改……你們說,可不可恥?」
「可恥!」
「要不要制裁他?」史觀星大聲疾呼,企圖炒熱氣氛。
「絕對要!」
「看我的好了!」
「尋明天的報紙——」史觀星起了個話頭。
眾家記者當然沒令她失望。
「讓他死!」
「給他難看!」
「太不要臉了!」
「天哪!我怎麼會崇拜他這種人?」
見到眾人個個捶胸頓足,砸眼鏡的砸眼鏡,吐血的吐血……史觀星滿足地嘆了一口氣,勾起李繼的手,「我們走吧!」
她才不管那個給人的感覺很冷酷,年紀看來有點大又不會很大,卻流露出滿身滄桑江湖味的家伙會不會跟著吐血倒地!想到這里,史觀星的心情不禁大好,一面亨起小調,一面娉婷飄逸地挽起李繼的手,輕松愉快地跳出眾人視線之外。
易天韶沒有阻止她的惡作劇,雖然她的行為明顯而大膽,挑覺十足——他卻放任她去,還直望著她巳消失身影的方向看了許久……女孩迷得失心失魂,再來戲吻男人……他狠狠地捶向一邊。
「喂,被人毀謗名譽耶,還不快去澄清?」杜洛夫捶他。
「派人查出她的身分,我要定她了。」易天韶獺懶地說。
好久沒遇上對手了,這個女孩夠膽色,尤其是那股嫻靜純淨又略帶邪惡的雙重氣質讓人眩惑,臉上明明是嚇人!最重要的是她擁有在短時間內令他鼻血大流的……
「你到底有沒有專心听我說話?」杜洛夫在他耳邊大吼。
「那不算毀謗,誰教我失手?」易天韶不耐煩地回答,他打算扔下爛攤子讓杜洛夫慢慢收拾,反正,對外的聯絡事項從來不是他負責的範圍。對他來說,惟一重要的事就是找出她,他可不想英年早逝——因流鼻血過多而亡!
夜色纓緩落下,有如—層淡淡的黑色面紗。傍晚來了。
史觀星站在家門前;一時之間,不想移動一分一寸,也不想回到那燈火通明的客廳里,更不想理會今晚的相親宴會,她只想這樣站著,什麼也不想。
「星兒,怎麼站在門口發呆?快進來呀!」一名五十來歲,貌似管家的男人伴著一位年近中旬,斯文又有氣派的夫人由廳內走出。
史觀星只得嘆口氣,乖順地緩緩踱步而去。
即使年華逝去,那夫人依然精致秀麗,既風華絕代又雍容華貴。很明顯的,史觀星的容貌與她有著相當程度的相似。
「媽,天暗了;您別出來,當心著涼。」史觀星柔聲說道,聲音里帶著某種軟軟的消沉——沒辦法,誰教她誤人歧途啊!
「大姐;快來看媽替你挑的晚禮服,美呆了!」夸張的呼喊聲發自史家麼女的口。明知道逼迫大姊相親是件極不人道的事,但……人不為已天誅地滅。何況,這關系著一大家子的存活與否!
相親……哎!史觀星不由得再次在心底暗暗嘆息。
「女兒呀,今天晚上你得好好睜大眼楮。听說這個聶家的孩子很不錯。」史觀星的「母親」的聲音有點賊兮兮的,與外貌相當不符。
「我今天很累,不想參加任何活動。」史觀星朝「母親」的方向瞪去惡狠狠地一瞥——好家伙;又想玩她?
「大姊,媽 也是好意,你不要拒絕嘛!」史絢夜在一旁幫腔,笑得有些苦苦的。
「算了,去就去,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一切都是自作孽!只怪她半年前太過婦人之仁,才種下今日的痛苦根源。
史絢夜盯著沉默不語的大姊。自從有記憶以來,她始終就羨慕大姐,羨慕大姊那份淡雅細致與古典美的好氣質,幾乎將母親身上的特質繼承了十成十!不像自己成天毛毛躁躁的,老是被人說沒淑女樣!不過,也幸好她沒有如花美貌,長手長腳又動作粗魯,自古紅顏多坎坷,一點也不錯,何必當禍水呢?傻女有傻福的!
明燈晃晃,大廳里一片燦爛。
在母親與麼妹的堅持下,史觀星被打扮得既清新又動人,一身晶亮的黑,襯得那黑白分明的盈盈星眸在顧盼之間更加惹人愛憐。
罷入座安頓好自己,她便眼尖地留意到門外走進一個書卷氣極重,又器宇軒昂的男子,十分好看的。好看在風度、氣質、修養各方面,不是容易見著的典型。
他停在史觀星面前。並極有風度的傾身躬腰;簡潔地介紹自己︰「聶華沛。」
「想必你巳知道我是誰,史觀星。」她優雅地伸出手,「幸會。」
聶華沛一時之間亦被她非常美麗、非常精致的臉龐懾住心神,不過,她那雙異常靈活又惹眼的大眼令他及時回神。
史觀星知道自己松懈了許多乎日戒備森嚴的情緒;但她不擔心,因為聶華沛並沒有散發出任何愛慕的氣息一—換言之,他對她根本沒有男女之間的,她何懼之有,何必防他?
「出去走走好嗎?」
史觀星很想大方地站起身,立刻與他奔至可以避人耳目的地方談話——肉容肯定十分精采!但戲不能不演,該裝的還是要裝。她微微偏頭,等待「母親」飄來贊同的眼光,才慢慢起身。
「有話就說吧——我猜,你必定不贊成相親。」走在撤滿星光酌美麗露台上,史觀星直接敲出重點。雖說「猜」,她的語氣卻極為肯定。
「還有呢?」聶華沛挑挑眉,想確定自己沒有看錯人。
「你有求于我。」史觀星大膽地猜測。
「是的。」聶華沛坦承不諱。
「要躲開相親只有一條路——結婚或是出家,或許你有結婚的打算,但新娘絕不是我。所以——要我當假女朋友以掩人耳目,沒錯?」
「完全正確。」聶華沛十分欣賞史觀星的敏捷反應,象她這般聰明慧黠的女人已經不多了,「你同意?」
「你確定是玩假的,不會真動心?」史觀星只擔心這—點。
「不瞞你說,我早已有心上人,如何能對其他女人動心?」聶華沛露出一個苦澀的微笑。
史觀星微點頭,很好!非常好!她的運勢終于要轉好了!難得讓她踫上一個對婚姻也興趣缺缺的男人!最好的是,又多了一個「她」不知道的籌碼!
「要玩就要玩得逼真些,最好讓人以為我們一見鐘情…」她立刻「下海」。將聶華柿轉了個方向;手臂的位置也調整了一下——唔,真美好!恰好使雙方家長誤認他們正親密地帖在一起。
聶華沛順勢偷瞧了一眼——收效果然十分良好!單看他母親大人笑得蓋不攏嘴的模樣,就知道她想到什麼地步去了。只希望她們想的進度不太快!
「這麼快就換了男伴?」在這氣氛十分微妙的時刻,一個男性的低沉的聲音突然竄了進來;帶著說不出的熟悉與陌生。
史觀星的心不自禁地猛然一跳,轉過身,正巧遇上一對眼光頗不友善地向她射來;但臉上卻是完全的淡漠,沒有溫度的。好冷好冰的一對眸子,像寒星一般地銳利而冷酷。哦,原來是「小狽」;古人說冤家路窄,果然一點不錯。
「有事找我?」報仇嗎?想不到這人心胸如此狹隘!
「路過罷了。」易天韶看向她,眼補復雜;語氣也復雜,似怒似喜,交錯之後竟形成淡淡的關切——雖然,他的語調再冷清不過,「怎麼有閑情來這兒約會?」
「好說。你不也是?」史觀星瞥向他的女伴——在露台另一端,正頻頻以不悅的眼光向這方張望的嬌艷女子。
接下來是一陣窒人的寧靜。兩人皆不言不語,評量似的眼光頻頻在對方身上打轉。
是她!終于讓他找到了!臉上雖無表情,但易天韶心中卻是漲滿狂喜,翻騰著一陣陣熱烘烘又酸楚難安的絞痛,肆無忌憚的目光正梭巡著佳人那張精致細膩的臉龐……好美!他在心底驚嘆著,美女不是沒見過,但要美得如她這般不染縴塵、娉婷飄逸卻是太難。
不過單單一面之緣,何必執意掛念不已?更沒有苦苦追尋的必要……為了「鼻血傳說」嗎?不,不應只是這麼單純的理由……投懷送抱的女子何其多,為什麼堅持要招惹無辜酌她呢?他煩躁起來,更為自己的莽撞而生氣,他覺得全身的每一根神經都繃得疼痛不已……他一點都不明白自己到底發了什麼瘋!包不知道在找到她之後,又該如何?他只知道整日來的焦灼期盼在見到她的那一剎那消失無蹤!
早晨見面時,易天韶當她不過二十歲左右,黃毛丫頭一個!但夜晚的她……既風姿綽約又嫣然可人,站在全身充滿了書卷氣的男人身邊——
注意到她邊的男伴後,易天韶韻眉頭絞了起來,他不喜歡她的身旁有別的覷覦者!又來了!易天韶對自己生氣了——兩次見她,他就兩次不對勁!她身邊的男人沒有一個他看得上眼的,尤其上午他才叫她離男人遠一點,她卻在晚上就跑出來約會……分明沒將他的話放在心上!
史觀星亦在同時間打量他的裝扮,同樣是西裝筆挺,穿在聶華沛身上,便是一派極度的雍容瀟灑,但穿在他身上…那股冷冽粗獷的氣質奪去了視線焦點,簡直教人難以呼吸!
「你們認識?」聶華沛不甘受到冷落,開口詢問。
「不過一面之緣罷了。」史觀星挽起聶華沛的右手,微笑告別,「真抱歉,我們有事待辦,不能多聊。」
她的笑容燦如春陽,但在笑容背後呢?他清楚地嗅到一絲淡淡的無奈與哀愁發自她。非親非故。似乎沒有多管閑事的必要,但他對她的好奇已經勾起,若沒弄得水落石出,礙難罷手。即使明知現在是多事之秋。長手一伸,他攔下他們。
「借一步說話,行嗎?」易天韶看向聶華沛,問話卻是朝史觀星而去。
「我不會有事,放心。」分辨出易天韶沒有絲毫侵略的意圖之後,史觀星對聶華沛點點頭,傳遞出自身安全無虞的訊息。
天底下的男人似乎都有與生俱來的保護,像是沒有男人,女人就必死無疑似的!李繼是這樣,這個聶華沛也是!他們難道不知道,就算天下男人齊將撐天的大手放下幾天,也不會發生天崩地裂嗎?
「稱的膽子很大。」易天韶挑起眉,深邃的眸子閃過一絲贊賞。
史觀星不置可否地聳聳肩,等他解釋。其實她巳猜得七八分,他大概是指拋下相親的對象,與陌生男子在人煙稀少的地方「談話」…想到這兒,她不禁在心底暗暗笑了,人煙稀少?拜托!不遠的窗內不知有多少雙眼眼直盯著這方瞧,談不上入煙稀少的!
「有話就說吧,我還在相親。」史觀星滿不在乎地說。
她真的不怎麼在乎,這半年來,大大小小的相親不知有多少,應付得都快記不起自己是誰了!但今晚不同,她有預感,這個聶華沛雖不是終身伴侶,卻會是知心好友。
沉醉在太虛漫游的史觀星當然不可能發現,易天韶盯著她的眼光在听見相親兩字時猛然變得嚴厲而憤怒再也壓制不住自己激動的情緒,他諷刺道︰「想不到你也是虛榮軟弱沒骨氣的女人!」
史觀星怔了怔,這才注意到他的語氣相當不平穩,卻不明白他的怒氣由何來。她早就把上午的對話忘得差不多了!算了!沒什麼好計較,男人原本就是不易了解的動物,不必強求太多!
史觀星深吸氣,掛上最燦爛耀人的笑容,對他點點頭,笑意在唇畔加深。
「對呀,對呀,你好厲害喲,眼光真利!一眼就看出我們打算企業聯姻!你也知道,最近經濟不景氣嘛,生意不好做,又是一家子女人,沒辦法呀;要養家活口只好來相相親啦;省得奮斗到人老珠黃還—事無成!」
「你……」這幾句話充滿了譏諷,卻打得易天韶無力招架!而面對著這麼一位靈秀婉約的女,又有雙明亮的童眸,眼底盈滿溫柔,既飄然又充滿楚動人的情靈韻致…可惱!教他滿肚子的火無處發泄!
易天韶狠狠地瞪住她,暴躁地低嚷道︰「你叫什麼名字?」
「不想告訴你。」史觀星笑嘻嘻的,拍拍他的肩,「我是為你好,尤其是你,最好不要認識我,真的。」
「為什麼?」易天韶的面色變得非常沉重而嚴肅。
「因為你姓易呀!回家一趟吧,問雷公就知道了。」見他冒火,史觀星笑得更開心了。
雷公?連爺爺的外號她都知道?他迅速地掩飾了舊的驚奇,眉頭大皺——她竟然知道他的身分!「你到底是誰?」
史觀星微偏著頭想了想,巧笑嫣然,「套句雷公的話呢——史家老妖婆的女兒,大概是叫小妖女吧。」她一面說;一面舞起輕快的步伐;打算離開現場。
一面走一面沉思,史觀星還沒想出對回到廳內的說詞。今晚的事可不容易擺平呢,單是絢夜就不知道會纏她多久,還有那個該死的臭韋薇,她到底想怎麼樣?
說時遲那時快,易天韶正要伸手將她拉回面前,卻嗅到一股不尋常的異香——
媽的!他竟然被暗算、綁架了!易天韶心頭怒火直冒,要不是他將注意力都放在那女孩身上,說什麼也不可能遲鈍到被綁!
這種痛苦的酸麻感已經好久沒嘗了,還真是他媽的難受極了!
那伙智障兼白痴竟敢動手綁他,簡直不知死活!易天韶咬牙切齒,痛恨自己太過輕敵,他一直認為對方沒膽量作奸犯科,頂多撂下幾句狠話耍威風,沒想到他們真敢動手!
包令他光火的,就是身邊的頭號大美女。
「你還好嗎?」低沉沙啞的聲音在黑暗中突然地響起。
史觀星緩緩地睜開眼,痛苦地伸展身子——哦,老天,她是什麼時候被入五花大綁的?燈呢?怎麼眼前漆黑一片?剛剛不是才在捉弄那姓易的嗎?天地變色得未免太快了吧!
「天!怎麼回事……哦——好痛!」陡然間,一波波尖銳刺痛的浪潮向她洶涌而來,疼得她驚喊出聲。
「忍一忍,它會過去的。」麻醉迷藥的後座力太強,連他都差點受不住。
「你是綁我的;還是跟我一樣是受害者?」史觀星扶著發脹疼痛的額際,希望能借由說話忘卻疼痛,「我沒看到歹徒,他們走了嗎?」
「你以為是我……」易天韶憋著氣,低低地吼向她,「我沒那麼卑劣!」
雖然她是因他而被「順便」綁來,但他也是受害者,何必替那些沒水準的綁匪惡徒背黑鍋!
「肉票目標是你?還是我?」史規星覺得腦子里像是有幾千萬人敲鐘打鼓似的,弄得她要發瘋,但在失去理智之前,有些事還是要弄清楚的——
「你說呢?」雖然明知在黑暗中看不清什麼,易天韶還是惡狠狠地瞪她一眼。「難不成你也經常綁架?」她的鎮靜令他訝異,既不哭叫也不害怕,實在與正常女子迥異。
「你有把握逃出去嗎?」史觀星不打算回答她的問題,她有更重要的事待辦。依照初步推算,歹徒必定不止一人,要迷暈他們又得迅速離開人多的現場,非得數人之力不能為……
哎,那些都是小事,不需花太多的腦汁在上頭,重要的是公司、醫院怎麼辦?還有最最重要的是—一韋薇怎麼辦?想起韋薇,史觀星的頭又疼了起來,天下恐怕再沒有比她更難纏的女人了——所謂扮豬吃老虎,就是指她這種女人!
半年前發生了許多對她算得上是轉捩點的事,那麼,就從那時說起吧。
第一件事,雙親于飛往歐洲的途中發生墜機事件,父親當場死亡,母親重傷,經過,個月後的療養,確定終身成為植物人。
案親是知名大學教授,繼承的家族企業來由母親—手打理,如今母親病重只得由她接手;在不願放棄醫院工作的抉擇之中,史觀星徘徊不已。
還來不及由悲痛中恢復過來,第二件事又接連地發生了。除公司的繁雜事勢不如她想像中簡單之外,連她想暫代母職都遭到拒絕——
這種情況,她要如何在瞞住鮑司董事母親病重的同時並接下家業重擔?況且她連最親近的的家人都不曾告知;包括阿姨一家都不知還有誰能替她分憂解勞?
第三件事,原本預定訂婚的對象王培儼竟不告而別,只留下一封信,略述對婚姻的恐懼雲雲…三百桌的訂婚宴當然無疾而終。
第四件事,居然有個牽線仙子,勸她不要傷心失望,因為她的真命天子尚未出現雲雲…拉拉雜雜地說了一堆廢話,重點只是想教她談一段轟轟烈烈的戀愛,快快樂樂地結婚……
第五件事——最慘的就屬這件!韋薇來了!這位腦筋秀逗的小姐拎了個小包包,便大刺刺地上史家找人,硬說她搶走了全世界最老實敦厚的男人——她的未婚夫,王培儼先生!現下正仗恃著「據說」一流的易容術假扮「董事長夫人」賴在她身邊不走,且以逼她相新為榮,樂經不疲……
當日情景仍舊歷歷在目滴呀,真是一部荒唐史,滴滴都是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