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大的池中游著一條「美人魚」,可惜,她的身姿並不優雅,相反卻有一點兒野蠻。只見她一會兒揮掌擊起大片水花,一會兒又用腳踢起波浪,不像在洗澡,倒像在用水出氣。
池邊,坐了個著和服的麗人,微笑地看著她,順手揚起近旁籃中的香燻草葉,撒入池中。
「這個月換了五十個廚師,我們的公主呀,妳到底還有什麼不滿意的?」麗人柔聲問。
「他們都不能讓我滿意!」氣呼呼的人兒叫嚷著。
「都是國際知名的頂級廚師,做的菜皆屬一流,連我這麼挑剔的人也拍手叫好了,真不知道妳還想吃什麼。」
「我不是想吃,我是想學。」
「學?他們的手藝恐怕妳一輩子也學不完。」
「靜姨,我要學的是『秀外慧中』!」美釋終于吐露心事。
「『秀外慧中』?是一道菜的名字嗎?」靜王妃愕然。
「難道妳也沒听說過?」她圓睜杏眼。
「唉,菜的名字呀,有時候光听字面上的意思,根本不知道它究竟是什麼花樣,特別是中國菜。比如甲魚炖雞,叫做『霸王別姬』;蛇配貓,叫做『龍虎斗』;『獅子頭』是肉丸子;『金玉滿堂』呢,卻是最普通的炒玉米……」
「中國是不是失業的人很多?」
「呃?」
「否則哪來的時間取這麼多花稍沒用的名字?」
「嗯……中國人比較講究,喜歡把力氣花在沒用的地方,比如在鞋墊上繡花--別人看不見,可那花樣卻繡得特別精致。」
「哼,無聊!」美釋嘟嘟嘴,「靜姨妳猜猜,這個『秀外慧中』到底是什麼菜?」
「听名字像是一種包餡的食物。」
「包子?餃子?粽子?」
「肯定是餡很好吃,外面的皮兒又很好看的一種食物,否則怎麼會叫『秀外慧中』呢?」
「我覺得肯定不是一道普通的菜,否則那個姓奚的為什麼說它是人間美味?」美釋拍拍發疼的腦袋,「唉,我自個兒想不出來,問遍了各國廚師又找不到答案……難道我明年真的要給那小子磕頭?」
「那倒未必!」靜王妃神秘地眨眨眼。
「靜姨妳有辦法?」她驚喜大叫,「快說!快說呀!我叫父王今晚去陪妳。」
「小丫頭,不要收買我。」靜王妃打了她一下,「我現在對妳父王可不感興趣了。」
「那我送幾個美男給妳?」
「呸!想讓我被逐出宮門?」她哈哈大笑,掠掠額邊的發,「嗯……美釋,我問妳,如果妳父王另納新歡,我該怎樣才能知道他是否還愛我呢?」
「看他對妳的態度是否還像從前。」美釋歪著腦袋很認真地想了一會兒,正經回答。
「對呀,與其像其它的王妃那樣,買通妳父王身邊的隨從,東打听西打听,還不如直截了當去問妳父王本人--他的心意,只有他本人才明白。」靜王妃點點頭,「相同的道理,妳問遍世界上所有的廚師,翻遍世界上所有的菜譜,要想知道『秀外慧中』是什麼,還不如直接去問奚家的人。」
「可是……那天我問了那姓奚的小子,他不肯告訴我。」
「我不是說他。」
「那還有誰?」她更加詫異。
「奚女乃女乃呀!既然是她的拿手好菜,讓她親自教妳豈不是比什麼都好?」
「可妳說過……奚女乃女乃年紀大了,不常離開台灣。」
「她不來見妳,妳不會去見她?」
「但她肯教我嗎?」美釋不太確定,「就算她肯教,有那個姓奚的小子在旁邊,把我跟他打賭的事一說,為了她的孫子能贏……她肯定會把我趕出來的。」
「她不肯教妳,難道妳不會偷偷地學?」靜王妃笑得萬分詭異。
「偷偷地學?」彷佛听到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議的事,美釋張大嘴巴。
「對呀,好象至今為止,奚家沒有一個人見過妳吧?我听說……他家的飯店在報上登招聘啟事。」
「靜姨妳是說--」她的眼楮驟然明亮,「要我隱瞞身分去應聘?」
「別告訴妳父王這主意是我出的,否則我會失寵的。」
「不會!不會!我連這個計畫都不跟他說,免得他擔心我的安全,不讓我去。」美釋歡欣雀躍,「哈,事情越來越好玩了!好象在玩間諜游戲哦!」
她倏地從水里鑽出來,顧不得滿身的水珠四濺,濕漉漉地往浴室外跑。
「妳去哪兒?」靜王妃急忙拿起浴衣在後面追著她。
「找人幫我做一張以假亂真的台灣身分證,否則打工不方便!」
「虧妳還想得挺周到。」靜王妃忍俊不住,「不過,妳打算設計一個什麼樣的身分呢?」
「嗯……當然是扮演一個讓人同情的可憐角色,讓奚女乃女乃在心軟之余把手藝傳給我。」
「孤兒怎麼樣?」靜王妃大膽提議。
「好呀、好呀!」美釋連忙拍手,「扮一個鄉下的女孩子,父母雙亡,孤苦無依,到台北打工,這樣奚家人就不會懷疑我了。」
「高貴的公主扮鄉下人?像嗎?」靜王妃幾乎要捧月復大笑了。
「我是天生的演員。」美釋得意地仰起頭,「不過,首先得把中文練練,我會听、會讀、會寫,就是說得不太好……明天叫語言老師來見我。」
靜王妃看著那張自信滿滿的女敕白笑臉,彷佛听見震天的鑼鼓敲響--好戲上場!
人人都說奚培是一個奇怪的家伙。
別的男人喜歡在辦公室里擺放女友或妻子的照片,而他,卻像個情竇初開的少男,擺放女明星的照片。
如果,他迷戀的是當紅的明星倒也罷了,偏偏,那照片上的女人早就死了。
曾經主演過「羅馬假期」的奧黛麗赫本,雖然有一張清純之極的容顏,但她那屬于黑白時代的倩影畢竟有些過時,何況,她的美貌消逝已久,真搞不懂為何奚培還對她如此念念不忘?
他把她的照片,放大,再放大,彷佛一張巨幅海報,佔據了他辦公桌後的整面牆。
每天,他在工作閑暇之余,便會對著牆壁獨飲一杯咖啡,與奧黛麗赫本的那雙清亮的眼楮深情對望。
男員工偷偷嘲笑他像傻瓜,女員工悄悄贊嘆他痴心,不過,男女員工一致認為--他這種行為好奇怪!
奚培懶得解釋,他覺得這個世上沒人能理解他的理想。
炳哈,說來好笑,他的理想就是娶一個像「羅馬假期」中奧黛麗赫本那樣的女孩。
娶一個真正的公主,清純、美貌、善良、高貴、對愛情忠誠……集人類所有的美德于一身,當然,可以允許她有一點點調皮。
如果告訴別人他的這個理想,別人肯定會諷刺他異想天開。
這個世界上哪來這麼完美的女人?何況,這個女人還必須得像一位真正的公主。
所以,奚培身邊一直沒有談論婚嫁的女朋友。
那些女孩子,不是不夠漂亮,就是不夠溫柔,或者心機太重,或者談吐舉止不夠高雅……最最讓他不滿的是,她們受到都市環境的污染,缺少一顆水晶般的心。
「孫兒--」
一聲有力叫喊傳來,奚培無奈地站起身,開門迎接。
奚培一听就知道,那是他的女乃女乃,金誠屋真正的掌門人。
這拄著拐杖的老太太身材矮小,雖然一大把年紀了,但仍像年輕人一般活潑。
近幾年,雖然生意已經交給奚培打理,但她每日仍不忘到飯店來走走,遇到重大的事情,最後決定的還是她。
「孫兒,你幫我買了粽子沒有?」奚女乃女乃一進來,便急急地問。
「呃……」奚培猛拍自己的腦袋,「對不起,女乃女乃,我今天太忙,忘記了……」
「忘記了?」奚女乃女乃勃然大怒,「那你昨天晚上怎麼沒忘記跟女朋友約會呢?」
唉,挨了罵的他暗自嘆息--女乃女乃什麼都好,就是在吃的問題上很計較,稍不滿意便大發雷霆。
「女乃女乃,您為什麼要我去外面買粽子呢?別忘了我們金誠屋可是天下美食第一家呀!」奚培不由得換上嘻皮笑臉,扶女乃女乃坐下。
「我們現在的廚師包的粽子,哄哄別人可以,但對我老太婆而言,實在沒辦法吃!我叫你去『石記』買,就是因為那兒的粽子還有點兒像我當年的風格。」
「那女乃女乃您自己包不就行了?」
「臭小子,你就是這樣孝順老人家的?」一記拐杖打過來,「你女乃女乃我年紀大了,還讓我自己包粽子?你再敢說這樣的話,我就把你從我的遺囑中除名!」
「就為了吃一個粽子,女乃女乃您就這樣對我?」奚培睜大眼楮,「女乃女乃呀,您知道我們隔壁的寵物狗為什麼會弄丟嗎?」
「為什麼?」奚女乃女乃不解的問。
「因為那只狗太好吃了,只要別人扔給他一根骨頭,牠就跟人家走,也不管那人是好是壞,你看,現在牠終于失蹤了,說不定已經被宰了……」
「臭小子,你居然罵女乃女乃我像好吃的小狽!」這回打過來的不止一記拐杖。
「女乃女乃,難道我說得不對嗎?」奚培抱著頭滿屋子亂竄,「只要誰給您好吃的,您就喜歡誰,要是壞人掌握了您這一弱點,您就慘了。」
「臭小子,我打你你敢跑?」老太婆追了兩步,氣喘吁吁。
幸好這時有員工送茶點進來,這場辦公室里祖孫兩人追打的鬧劇才不得不暫停。
「哼,你虐待婦女,等會兒我把這事告訴維櫻,看她還敢不敢嫁你!」喝了一口茶,順了順氣,奚女乃女乃橫了孫子一眼。
「女乃女乃,您都這麼老了,還算婦女?」他仍舊笑嘻嘻的。
「我不是婦女是什麼?」
「書上說,人只要過了七十歲,就沒有男女性別之分了,女乃女乃您今年都七十二了。」
「臭小子,我現在就給維櫻打電話!」奚女乃女乃氣得渾身發抖。
「就算她不嫁我,我也不在乎。」
「咦?如果我沒記錯,她好象是你迄今為止最滿意的一個女朋友吧?」
「對呀,維櫻的確不錯,但我對她的好感還沒有達到可以談婚論嫁的地步。」
「孫兒呀,」奚女乃女乃嘆了一聲,「你也是一個快三十歲的人了,干麼挑來挑去的呀?我告訴你,天底下的女人都差不多。」
「至少我要找一個跟奧黛麗赫本差不多的。」
「她已經死了,你沒有希望了!就算她還活著,也比女乃女乃我年紀大……」
「反正我要再等等,不能為了結婚就將就娶一個。」實在不喜歡女乃女乃拿自己那張老臉跟可愛的奧黛麗赫本相比,奚培揮揮手,轉換話題,「對了,今天的面試,還得請女乃女乃您來主持。」
「我就是為了這個來的,否則就待在家里看連續劇了。」清清嗓子,換了正經面色。
「肖伯伯年紀大了,也該退休了,這次請了廚師助理之後,可以提升一位二廚坐他的位子,女乃女乃您看哪位合適?」
「這件事以後再議,今天先來瞧瞧這些面試的人,你看了他們的資料,覺得誰最好?」
「有幾個是正規廚師學院畢業的,還有幾個曾在大餐廳工作過……」
「孫兒呀,我們請人,不要光看學歷,也不要光看資歷,我們要看的,是他們是否有潛質可挖。雖然這次請的是廚師助理,一開始只在廚房里打打雜,但將來卻可能是二廚、甚至大廚的人選。我們金誠屋有自己的做菜風格,就算是世界頂級廚師來到這兒,也要從頭做起,按照我們自己的方式培訓,所以,謙虛、有天賦、勤奮好學、能持之以恆的人,才是我們要的人。」
「那麼這次我們雇一個男的呢?還是雇一個女的呢?」
「不論男女,只要合格,都可以。不過,自從我退休後,金誠屋就沒有出過一個象樣的女廚師,其實有時候女廚師做的菜口味細膩,不亞于男廚師。如果可以,這次我想挑一個女孩子。」
「孫兒知道了。」家族生意上的事,奚培一向很順從,不論女乃女乃說什麼,他都認真听著。
「唉,這只是我的一個希望而已。現在的女孩子越來越懶了,炒蛋都能炒得焦焦黑黑的,還指望會有人來應聘當廚師助理?」奚女乃女乃感慨地搖頭。
「總經理,一切準備就緒,前來應聘的人都在大廳里等著,請您和大老板過去。」秘書走進來報告。
美釋差點被嚇到!
來到台灣的第二天,她便看見金誠屋的招聘啟事,雖然只是招一個廚師助理,她仍然興高采烈地前往。
但站在這家飯店門口一看,那陣勢,差點沒把她嚇出一身冷汗。
這真的是在招聘一個小小的廚師助理而已嗎?為什麼竟有三百多人參加?為什麼赫赫有名的金誠屋竟為了這次的面試暫停營業一天?
她站在飯店門前的車水馬龍中,有些茫然。
或者,她先前太樂觀了,要想混進金誠屋,似乎不是一件那麼容易的事。
但既然已經來了,就不能退縮,這次,即使落選,能趁機到金誠屋內部窺視一下也是好的。
金誠屋的大廳寬敞明亮、氣派非凡,就算比擬松原島國宮廷中招待各國使臣的地方,也毫不遜色。
三百多人分成數十排,默默地等待著,忽然听到一聲輕咳,美釋看到一個身材矮小的老太太在一行人的陪伴下,走了進來。
這位,應該就是金誠屋的掌門人奚女乃女乃吧?因為那個最最討厭的家伙--奚培,正恭恭敬敬攙扶著她。
「各位,歡迎來到金誠屋,」討厭的家伙擺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架子,裝模作樣地說話,「今天面試的第一關,是想考考大家切菜的技術。蒸、炒、煮、炖、炸,無論做哪一道菜,無論用哪一種做法,切,都是必不可少的環節。大家的身邊各有一張小桌子,可以挑選自己拿的順手的菜刀,也可以用切肉機,總之,二十分鐘之內,希望大家能把面前的那塊豬肉剁成肉泥。」
話音剛落,諸人便迫不急待地動起手來。切肉機轉動的聲音,刀子剁在砧板上砰砰直響的聲音,一瞬間,漫天蓋地籠罩了整個大廳。
美釋倒沒有馬上行動,而是轉著大眼楮,先打量了周圍一番。
她看到有人貪快,拚命地轉動切肉機,只幾分鐘,便做好一盆肉泥;而有的人呢,雖然也利用了切肉機的便利,但仍不忘在機器幫助之余,展露一下自個兒的「飛刀」絕技,于是,好幾把菜刀被凌空拋起,看得人心驚戰膽。
不過,所有的人都沒有忘記一件事--時間!他們都企圖在最短的時間內,完成第一道題目。
美釋倒與眾不同,她沒有用切肉機,也沒有玩驚險的飛刀絕技,只是低著頭仔仔細細切著那塊分配給她的豬肉。
她切得不快,力道也並不蠻橫,刀刃落在砧板上的聲音也並不響亮。
當停止的鈴聲響起時,周圍頓時一片寂靜,人人都立刻翹首以待,很想知道自己是否過關,但惟獨美釋……面前的肉只切了一半。
而美釋,她沒有停,還繼續切著。
所有的人都非常詫異地望著她,當然眼光里也有一絲輕蔑--大家心里都想,這小女孩肯定會落選。
「這位小姐--」一位主管模樣的男人走到她的面前,「對不起,時間已經到了,請妳停止。」
美釋知道自己大概是沒有希望了,小心翼翼地回答,「雖然時間已經到了,但請你讓我把它切完。」
「為什麼?就算妳把它切完,也沒有用了呀……」主管驚奇。
「因為我做事情喜歡有始有終,這肉切到一半,很難看。」
「小姐,我想問妳一個問題--為什麼有現成的切肉機妳不用,自始至終都堅持用手切呢?」
「因為……」美釋難堪地笑了一下,「因為我這個人想法比較奇怪。」
「哦?怎麼奇怪?」主管似乎很感興趣的樣子。
「我覺得用切肉機切的肉……不太好吃。」
此語一出,四周嘩然。
「恕我不能理解,」主管笑道,「都是切肉,機器切和人切的味道會有什麼不同?」
「因為人切的時候會掌握肉的紋理,而機器不會,」美釋很不好意思地聳聳肩,「就像做炒薯絲,切出來的薯絲有一種獨特的香味,而用機器刨出來的薯絲卻沒有。如果不信,等一會兒我用這肉做道菜讓你嘗嘗,對比一下那些用切肉機切出來的肉……呵呵,不過,也許是我的口味太敏感了,所以感覺它們不同吧。」
四周不再只是嘩然,而是哈哈大笑,用了切肉機的應聘者們紛紛嘲諷這個小泵娘神經過敏、胡說八道。
主管不再發問,轉身回到台上,俯首貼耳听奚女乃女乃說了些什麼後,他清清嗓子,對著台下宣布,「各位,今天面試的第一關,只有一位應聘者合格。」
「呃?」眾人一愣。
「這個人便是許美美小姐!」
許美美?
美釋呆了--這個名字,好熟悉,她一時卻想不起來,就算能立即想起,她也無法置信。
這是她!是她偽造的名字!
「天啊?」她高興地一躍而起,「真的是在說我嗎?可我明明超過了時間呀!」
「對呀,她明明不及格!」其余三百多人大為不滿,吵嚷起來。
「總之,請許小姐到里面來,進行面試的第二關。」主管親自給美釋領路,拋個眼色,暗示手下疏散騷動的人群。
而美釋,渾身幾乎僵了,忘了自己是怎樣移動步子來到內室的。
不知什麼時候,奚女乃女乃已經嚴肅地坐在她面前,還有那個她最最討厭的家伙也目光炯炯地注視著她,害得她好緊張。
「丫頭,」這一回是奚女乃女乃親自對她說話,「妳知道為什麼三百多人中,我只選中了妳嗎?」
「不、不懂。」
「因為妳有耐心,而且有天賦。」
「嗯?」
「別人都貪快用切肉機,三百多人中,惟獨妳自始自終用刀細細地切,雖然超過了規定的時間,但妳的耐心很讓我喜歡。無論做什麼事,耐心是很重要的,有了耐心,才能持之以恆。」
「那麼您又是怎麼看出我有天賦的呢?」畢竟是公主,即使心里再害怕,即使面對的是美食界的泰山北斗,也敢大膽一問。
「因為妳味覺敏感呀,能分辨出機器切的肉和人工切的肉不同--這可是剛才妳自己說的。」奚女乃女乃一笑。
「您不覺得我是在胡說八道?」
「丫頭,妳知道我們金誠屋的獅子頭為什麼賣那麼貴嗎?就是因為做獅子頭所需的肉,都是人工切碎的。客人都說這道菜比起別家的,特別香,以為我們放了什麼特殊的佐料,其實,真正的好菜是不用靠那些亂七八糟的香料的,保持『原味』最重要。」
「哦。」美釋佩服地點頭。
「要想當一個好廚師,首先自個兒得有敏銳的味覺,自個兒吃得刁,做出來的菜才能滿足那些口味刁的客人。丫頭,妳那敏感的味覺,就是妳的天賦。」
「這麼說,我從今以後可以留在金誠屋工作了?」她不由得眉開眼笑。
「不,還有第二關,要考考妳的判斷力。」
「還有呀……」燦然的笑臉剎那間冷凝。
「這里有兩只雞,一只是人工飼養的,一只是山間捉來的野雞,你覺得哪一只應該用來油炸,哪一只可以用來炖湯?」
「嗯,人工飼養的那只皮下的脂肪比較多,肉也女敕,用來油炸最好不過;山間野雞原本用來炖湯是最鮮美的,但這只卻不行。」
「為什麼?」
「炖湯的雞要現殺現炖,味道才鮮,這一只是死的,還被冰凍過……用牠炖的湯,我大概不會喜歡。」
「好,丫頭,說得好!」奚女乃女乃拍案而起,「妳什麼時候可以來上班?明天行嗎?」
一老一少興高采烈地對話,奚培卻在一旁偷偷打了個呵欠。
對這間飯店而言,他從來都只是一個擺設,雖然,他身為奚家的長孫,是家產惟一的繼承人。
可笑啊,別人尊稱他為總經理,可幕後的決策人永遠是女乃女乃。他想去開創自己喜歡的事業,卻又永遠被困在家族的飯店里。
所以,他學會了沉默,學會了凡事都依女乃女乃的指示,老人家無論說什麼他都照辦。
說實話,如果今天的面試是他主持大局,那麼他絕不會雇用這個看上去沒什麼經驗的小女孩。
女乃女乃說,要挑有潛質的人,他卻覺得,應該聘請有名望的廚師。
不過,這個小女孩卻在一開始就吸引了他的目光,因為,他覺得她有點面熟,似曾相識。
嘿,終于想起來了,她像極了一個不存在的人--松原島國的小鮑主的……卡通替身。
就是那個在計算機里手舞足蹈,穿著紅色長袍,揮灑花瓣的小小人兒。
眼前的女孩,如同那小小的人兒從屏幕中走出來了一般,不過,更加笑顏如花,一雙眼楮更加靈動閃爍。
這樣的聯想是否有點可笑?眼前的她,分明是一個鄉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