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釋有一件非常自豪的事--她擅長烹飪!
現在這個社會,懶惰的女孩子實在太多了,大家惟一會做的菜大概就是煎蛋。但美釋卻精通各國美食,從法國的蝸牛到日本的生魚片,她都能有模有樣地把它們端上餐桌,這難道不是一件值得自豪的事?
何況,她並非尋常人家的女兒,她是公主,松原島國的小鮑主。
身為公主,本應養尊處優、嬌貴無比,看見一只蟑螂都要大呼小叫。但美釋卻挽起袖子,每天親自下廚,拿起菜刀追逐逃跑的母雞,舉著放大鏡淘淨米中的雜質,給魚兒開膛剖肚……作為一個公主,這難道不是一件更加值得自豪的事?
的確,美釋很得意。
當她听到宮中眾人的交相稱贊時,當她看到父王母後寵溺的目光時,當她看到報紙上關于她如潮的好評時,當男人們不約而同把她當成夢中情人時,她知道,自己能成為世界上最受歡迎的公主,只因為一件事--她擅長烹飪。
她記得十二歲那年受香味的吸引來到廚房,在那位法國大廚的指導下,她做了一盤無花果烤火雞,端到父王母後面前之後,煮菜,就成了她每天必做的功課。
那盤無花果烤火雞,模樣不算好看,滋味也不見得很好,但父王和母後卻露出萬分驚奇的表情,而一旁的官員們也彷佛看到了外星人一般,神情更加夸張。他們沒料到,一個十二歲的小女孩,居然能做出這樣復雜的菜,而且,這個小女孩還是一個公主。
從那以後,美釋的名聲便傳開了,人們昵稱她為「美食公主」。
于是,她就愛上了烹飪,因為烹飪給她帶來了聲望。
雖然,她也曾懷疑過,自己到底是熱愛烹飪,還是熱愛烹飪給她帶來的聲望。
但她只能堅持下去,不讓自己不愛。
「他來了嗎?他來了嗎?」
一看到靜王妃走進來,美釋便迫不急待地上前問。
「陛下親自發邀請函,他能不來嗎?」靜王妃輕搖團扇,不慌不忙地回答。
「哪一個是他?」
鮑主的臥室里,粉色牆上有一面巨大的計算機屏幕。此刻國宴廳中諸人的一舉一動,都顯現在上面。
「最帥的那個東方男子,就是他。」
美釋不由得眼楮一亮。的確,靜王妃這短短含糊的一句描述,就足以讓她看到她想找的人。
客廳中有許多帥氣的東方男子,但「最帥」這個詞,美釋覺得,只有一個人配用。這個人,當然就是她盼望了好久的「他」。
除非,她與靜王妃的審美觀南轅北轍。
但這是不可能的,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像靜王妃這樣與她情趣相投的朋友了。
靜王妃,是她父王最寵愛的妃子,也是宮中最有才華的女人。
雖然二十一世紀盛行一夫一妻制,但松原島國的男人,卻可以光明正大地娶好幾個妻子。
既然國王的「花心」不可避免,那麼不給國王的情婦名份,似乎有點不太人道。
一夫多妻制,讓相見恨晚的有情人終成眷屬,讓私生子有了名正言順的父親,讓糟糠之妻不必下堂……所以松原島國的國王對自己的國家仍然實行這種制度,感到無比驕傲。
靜王妃是在五年前進宮的,她生于中國,長在日本,平時總穿著一身素雅柔軟的和服,像朵淡淡的水蓮花。
她不會做菜,但很懂吃,能說出世界上每道菜的來歷,並且知道哪些該咸哪些該淡。
所以,美釋跟她成了好朋友。就像寫書的人需要一個讀者,熱愛烹飪的美釋,也需要一個美食評論家。
美釋才不管這個漂亮的女人是不是她母後的情敵呢,反正連母後自己都懶得在乎了,她何必要在乎?
于是,她就每日與靜王妃泡在一起,兩人無話不談。
而這樣迫切地想見到「他」,也是因為不久前和靜夫人的一次交談……
「靜姨……」出于禮貌,她還是尊稱只比她大六歲的靜王妃為「姨」,「為什麼妳對『吃』這樣了解呀?」
「因為我父親是個很出名的美食評論家,很小的時候我就跟著他周游列國,品嘗各地美食。」一個月前,靜王妃這樣告訴她。
「那麼,這些年來,有沒有讓妳印象最深刻的一道菜?」美釋好奇地瞪大眼楮。
「嗯……印象最深的一道菜是沒有,但印象最深的地方,卻有一個。」靜王妃思索良久,嚴肅地答。
「是什麼地方呀?」
「金誠屋。」
「金城武?」她記得好象有個什麼國家的影星叫這個名字。
「哈哈哈,」靜王妃笑了,「不是金城武,是金誠屋,台灣的一家飯店。」
「那兒的東西很好吃嗎?」
「東西好吃倒在其次,主要是那兒讓我見識到了中國菜的『博大精深』。」
「哈哈哈,」這回輪到美釋笑了,「菜有什麼博大精深可言?」
「這是事後,我惟一能夠想到的形容詞。」靜王妃意味深長地點點頭。
「事後?靜姨,妳遇到了什麼事?」
「我雖然生在中國,卻在日本長大,說實話,我對日本的感情比對中國深。那次去台灣,到金誠屋用餐時,我無意說了一句『中國菜比不上日本菜』,不巧被那兒的女老板奚女乃女乃听見了,她便很不服氣地走過來問我,中國菜哪兒比不上日本菜……」
「我也覺得中國菜太油膩,日本菜清淡一些,比較好!」美釋努努嘴。
「當時我也是這樣說的,可奚女乃女乃卻不以為然地搖搖頭反駁道︰中國也有很清淡的菜,只不過丫頭妳沒吃過而已。我身為美食評論家的女兒,也算見過世面的人,听了這話當然不高興,誰知她後來還說了一句更讓我氣憤的話。」
「什麼話?」
「她說,中國菜豈是小日本比得了的?光是點心的種類,小日本就比不過!于是,她就跟我打了一個賭。」
「打賭?」故事越听越精彩,美釋精神大振。
「她讓我免費在金誠屋住下,每日三餐,每餐飯後給我上五道點心,一直吃到我心服口服為止。」
「這老太婆輸定了!」美釋拍手,「幾道點心就想讓我們靜姨心服口服?作白日夢!」
「可我後來真的服了。」靜王妃嘆一口氣。
「為什麼?」美釋詫異不已。
「因為我在金誠屋住了大半年,每日三餐,每餐五道點心……竟沒有一道是重復的。」
「什麼?!」美釋驚叫。
「蒸的煮的煎的炸的炒的,咸的甜的辣的酸的……我一道一道記下名字、材料和味道,竟然真的沒有一道是重復的。我已經住了大半年,整個台北都被我逛遍,而且再住下去,被這些點心喂下去,我會變成大胖子的!」
「嘿!或許靜姨妳再多住一些時日,他們就沒有新招了。」
「後來我在歐洲遇到一個美食家,他說自己曾在金誠屋住餅三年,而三年中,從沒吃過相同的點心。」
「真的有這樣的事?」听完美釋不再是一副嘲弄的表情,她蹙著眉從沙發上一躍而起,來來回回在屋子中央踱著步子,「真有這樣的地方?真有這樣會做菜的人?」
「所以,我只能用博大精深來形容中國菜,妳想,小小的點心種類就如此令人瞠目結舌,何況其它?」
踱著步子的人停了下來,忽然一轉身。
「靜姨,這樣的人物,我倒想見識見識!」
「奚女乃女乃年邁,多年未曾離開台灣了,現在金誠屋是由她的孫子奚培在掌管。」
「那麼就請奚培到我們松原島國來作客如何?」
「忽然把人家請來,總要找個理由呀!」
「不要忘了,下個月國花就要開了,我們還需要找別的理由嗎?」美釋眨眼一笑。
松原島國地處東南亞,每年夏天,漫山遍野便會盛開一種殷紅的花朵,碗口大,香氣濃郁逼人--這便是松原島國的國花,名叫「夏灩」。
花一開,似乎受了這香氣的撩動,全國人民會變得異常興奮,自發舉行各種狂歡活動。
而皇族,也會在這舉國歡騰的日子辦國宴,邀請世界各地的名流到王宮作客,一邊賞花,一邊品嘗美食。
美釋當然是國宴上的女主角,因為,總會有幾道菜是她親自燒的。
她最大的快樂,便是在國宴上,穿戴漂亮地站在各國賓客中央,听四面八方的贊美之詞飄向她的耳際。
但今年,她最想听的,不再是四面八方的贊美,而是來自台灣的奚培對她手藝的評價。
奚家,在美食界如此負盛名,若能得到他們的一句稱贊,比任何人潮水般的好評要可貴得多。
而美釋十分期待這一刻。
她自問從來沒有這樣用心過,從凌晨在廚房里直忙到日正當中,還拿出看家本領、使出渾身解術,只為了一個素未謀面的人的一句話。
這一次,她沒有像往年那樣穿戴漂亮地站在國宴廳中央,也許是因過于緊張,她躲進了自己的臥室,只透過計算機屏幕觀察外面的動靜。
或許,她是想等奚培對她的手藝露出驚艷的表情後,再出現在他面前,再讓他對她本人大大驚艷。
從此,關于「美食公主」的傳奇,又可以添上更為瑰麗的一抹顏色。
「好吃嗎?好吃嗎?快說好吃呀!」美釋手舞足蹈,焦急萬分。
可惜,她只能站在計算機屏幕前,對著牆大喊大叫,而不能當面質問那個黑發帥哥。
「他那是什麼表情呀?為什麼吃得那麼少?為什麼一副無動于衷的樣子?」
「人家是美食世家的長孫,又不是餓了三天的鄉下人,妳以為他會熱淚盈眶地狼吞虎咽?」靜王妃好笑地斜她一眼。
「他不動聲色,又不說話,我怎麼知道他的評價如何呢?」美釋苦惱萬分。
「讓我代妳去問問他?」靜王妃輕聲提議。
「好呀、好呀!」這正合她心意,讓她跳起來,「不過……靜姨,妳可不要讓他看出來是我讓妳去問的。」
「我會這麼沒用嗎?」靜王妃笑著離去。
不一會兒,美釋看見她出現在屏幕上,看她款步朝奚培走去。
這位美食世家的長孫,外表似一個溫文爾雅的王子,神態卻像一只高傲的孔雀,雖然他也在微笑,也在同近旁的客人頻頻交談,但美釋可以感覺到,微笑不過是一種偽裝而已,他的骨子里散發出生人勿近的寒氣。
「奚先生,今晚的菜都是我們美釋公主親自下廚做的哦。」靜王妃雖然長在日本,但沒有忘了本,此刻,正用一口標準京片子說話。
「哦。」那帥哥禮貌地點點頭,眼神卻冷冷的,面對親近自己的王妃,絲毫沒有受寵若驚的表情。
「奚先生是美食世家的人,給我們的小鮑主指點一下嘛。」松原島國地處東南亞,為了所謂的友好邦交,美釋從小便學習中文,也听得懂得此刻靜王妃與那冰冷帥哥的對答。
「還可以。」熱切的期盼只換來如此簡短的三個字。
「只是『還可以』而已嗎?」靜王妃循循善誘,「曾經有法國頂級廚師說我們小鮑主的手藝讓他自愧不如哦。」
「可惜我不是法國大廚,」那帥哥抹抹嘴角,將面前的盤子一推,「所以我只覺得『還可以』。」
「呵呵,」靜王妃頗為尷尬,「奚先生見多識廣,當然看不上我們小鮑主的廚藝了……」
「我不是看不上貴國公主的廚藝,所謂眾口難調,有人覺得貴國公主廚藝非凡,當然也會有人覺得不怎麼樣。」
「那麼奚先生最喜歡誰做的菜?」
「我這個人口味比較古怪,從小到大,只喜歡吃我女乃女乃做的菜。」
「奚女乃女乃是美食界的泰山北斗,我們美釋自然比不上,她現在也只是在學習的階段,不過……」靜王妃仍不死心,終究要得到一個明確的答案,「不知道美釋要學多少年才能象樣呢?」
「再學十年,大概可以及得上我家二廚的水平。」奚培直截了當地說。
他他他……他這是什麼鬼話?
美釋握緊拳,瞪大眼楮,一張臉幾乎貼在屏幕上,瞬間,肺都快氣炸了。
哼,這個自以為是的家伙,大老遠把他從台灣請來,好酒好肉地招待他,居然這樣不給面子,連一句稱贊的話也舍不得講!
本以為,今晚她又可以像往年那樣風光無限,誰知道卻似被人狠狠地賞了幾個耳光。
幸好,周圍的賓客沒人能听得懂中國話,否則她會更丟臉。
盼望了多日,卻得到這樣的下場,美釋不知是氣是羞還是惱,內心如同有千萬只螞蟻在亂爬……
火熱的夏季讓人郁悶不堪,窗外那種腥紅的花朵散發出的濃香,更是逼得人喘不過氣來。
那是松原島國的國花,名叫夏灩。
但奚培不喜歡它,就像不喜歡今晚國宴上吃到的菜一樣。
听說,菜是這兒的公主親手做的,這個年代,會做菜的公主大概比恐龍更罕見,但奚培絕不會因為這樣,就昧著良心奉承。
他是個心直口快的人,所以很多人不喜歡他,覺得他過于高傲。不過,呵呵,女孩子們對他的喜愛好象並沒有因為他說話不會拐彎而減少,大概他有一張可以讓女性消除怒火的俊顏吧?
其實,那位公主做的菜並不算太差,若在夜市擺攤,大概也可以攬到好生意,但登上大雅之堂,無論如何也稱不上「人間極品」。
那位靜王妃言語中的意思,他听得很明白,松原國王把他請來作客的目的,他心里也很明白。
他們,無非是想讓他夸獎那個小鮑主幾句,讓他們臉上增光,為他們的皇室成員「做廣告」。
可惜,這個世界上,除了女乃女乃做的菜,他是不會對別人的手藝拍案叫絕的。
他們找錯了人!
累了一天,他也該睡了,但這時,他听到了敲門聲。
「奚先生……」一個宮女模樣的女子走了進來,小心翼翼,低頭屏氣,「我們公主想見您……」
「這麼晚了,公主有什麼事嗎?」奚培不禁好奇。
「公主的事我們做下人的不敢問。」
「那麼公王在哪里召見我?」他已經換了睡袍,這下不得不重新打開衣櫃著裝。
「就在這間房里。」
「呃?」打開櫃子的手愣住了,「這兒?可這是我的臥室呀!」
此刻夜深人靜,以她公主之尊,居然要跟一個陌生男子在臥室里私會……這種舉動,哈哈,也太大膽了吧?
「好吧,」奚培不由得一笑,也想看看這個公主到底想玩什麼花招,「既然公主不避嫌,我也無話可說,請她過來吧。」
他本想換上正式服裝,這會兒,卻忽然懶得動了,只半靠在床上,懷著惡作劇的心理,任衣襟半敞,露出胸肌--雖然他表面上看來挺瘦弱的,但這衣衫下的結實胸膛,曾經撩得不少女人發狂。
等會兒,這位小鮑主看了他的放浪模樣,會不會被嚇得連聲驚叫?
炳,那只能怪她自討苦吃了!誰叫她打攪他的睡眠!
何況,他可以猜到,這個自以為了不起的公主為什麼要見他--當然是因為沒有听到證美之詞不甘心嘍!
叩叩叩……
罷才的宮女再度敲門而入,不過,手中多了一台筆記型計算機。
「你們公主呢?」奚培注意到,她的身後空無一人。
「我家公主在這里。」宮女淺笑著指著計算機。
什麼?!松原島國的公主竟是一台計算機?!奚培不由得雙眼微瞪。
「公主在網絡上等您呢。」宮女打開計算機,接通網絡,不一會兒,屏幕上便出現了一個紅色的卡通小人兒。
原來如此!奚培莞爾。
這位公主真有趣,他堂堂美食世家的長孫又不會非禮她,干麼搞得神神秘秘的,連面都不肯露?
乍听她要到這臥室里來,他還以為她是什麼不受禮教約束的豪放女,弄了半天,原來也不過是膽小表一個!
計算機屏幕上的小人兒挺可愛的,穿著戰甲似的刺繡紅袍,雙髻環繞頰邊,腦後則飛起一把未束的長發,眼楮又大又亮、賊溜溜亂轉,活似電玩游戲中的女主角……不知這公主本人是否有這麼可愛?
只見小人兒揮動手中如箭的長睫花朵,枝葉落處,流淌出一串文字。
「奚先生,深夜打擾,不好意思。」她寫道。
「承蒙公主抬愛,不知有何貴干?」奚培也隨即敲打鍵盤。
「我有事想向奚先生請教。」
「公主盡避吩咐。」
「嗯……听說我做的菜不合奚先生的胃口?不知道差在哪里?」
炳,他就猜到,這公主是「興師問罪」來了!
「不是公主手藝不佳,是我這個人口味比較奇怪而已。」
「奚先生不用安慰我了,你當時不是說我連你家的二廚都比不上嗎?」
「我家的二廚也是資格極深的廚師,在我家服務已經有二十五年了……公主今年大概也沒有二十五歲吧?」
「曾經有位大師說過,廚藝靠天份,跟歲數沒有多大關系。」
「可是我家二廚也是天份極高的人。」
「奚先生大概不知道,我十二歲便會做無花果烤雞,而且,是一學就會。」
嘿,這小女孩果真自負!
「公主殿下,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而且,眾口難調,不要勉強人人都喜歡妳的手藝,否則徒增煩惱。」
「至少,我希望奚先生你喜歡我的手藝。」
「除了我女乃女乃之外,我從沒稱贊過別人的手藝。」
「那麼奚先生請告訴我,你最喜歡她做的哪一道菜呢?」
「告訴妳又有什麼用呢?」
「說不定……我也可以做一道同樣的,讓奚先生你喜歡。」
天啊,這小女孩真是固執呀,似乎不從他這里挖到一句贊美之詞就永不死心。
好,他就來出一道難題,讓她死心!
其實,說一句贊美的話並非什麼難于上青天的事,只不過他不喜歡在對方咄咄逼人的語氣不說,再加上他為人耿直,從小就痛恨那種曲意奉承的行為。所以,美釋公主呀,妳就自認倒霉吧!
「我女乃女乃最拿手的一道菜叫做『秀外慧中』如果真有所謂的人間美味的話,那麼我覺得只有『秀外慧中』可以稱得上。」
「『秀外慧中』?那是什麼?」
「呵呵,公主妳見多識廣,這麼簡單的菜,應該听說過才對。」
屏幕上的小人兒終于不再亂舞亂動了,凝視他的大眼楮中有一道靜止的光,不知是在沉思還是在憤慨,奚培知道自己終于擊到了對方的要害。
但這時,他卻有點于心不忍了,因為他覺得那雙眼楮中,似乎有一種悲傷的情緒。
大概,是他看錯了吧。這雙沒有生命的眼楮,應該不存在著喜怒哀樂。
「奚先生,我的確孤陋寡聞,請給我一年的時間,等到明年夏灩再盛開的時候,請奚先生再來作客。」當他以為她就要放棄的時候,屏幕上卻重新綻放一朵粉色的花。
「公主殿下,沒有用的,我說過自己只喜歡女乃女乃做的菜。」
「明年此時,我一定會親手端上『秀外慧中』放到奚先生的面前。而且,我保證,它的味道絕不比奚女乃女乃做的遜色。」她一字一句,斬釘截鐵。
「好吧,」奚培不由得嘆了一口氣,「明年我會再來的。」
「奚先生,雖然我听不到你的聲音,但我從文字上可以感到你的語氣,你答應得很勉強。不如我們來打一個賭吧!誰輸了,誰就答應對方一件事。哪怕是再苛刻的事,也得做!」
啊?這女孩也太爭強好勝了吧?
她這個提議,真是好笑得很,像小孩子在賭氣。
再苛刻的事也得做?虧她想得出來!不知她是怕他不答應,才出此狠招,還是想藉此報一箭之仇--如果,明年他真的輸了的話。
「好!」他用一個驚嘆號加重了語氣,以示回答爽快。
「那麼,奚先生,晚安嘍,希望明天醒來,你不要忘記我們的約定。」
小人兒笑了,很夸張地鞠了一個躬,淡淡消失,彷佛化成一縷白煙,煙散處,飄落一朵如影的花。
「嘻嘻,奚先生,忘了告訴你,你的胸肌很棒哦!」因為計算機裝有隱藏式的視訊器,所以她算大飽眼福。
奚培不覺一驚,警覺地抬頭四處張望。
原來,她能瞧見他!
不公平,太不公平了!他被瞧了個精光,她卻連面都沒露,只用一個卡通小人兒把他弄得團團轉!
奚培無奈地搖頭,啞聲笑了--原來,他先前看錯了,她並不是膽小表,反而古靈精怪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