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大地經過多年戰爭的洗禮,民生凋敝,倒是那些滿山遍野的野花野草長得愈發茂盛了。
一匹瘦馬拉著破破的車子出現在小道上。因為破損得厲害,原先的廂車已經變成了板車,馬車上載著一只一人高的舊木桶,在馬蹄的聲中搖啊搖的。
瘦馬兒一會兒跑到左邊啃啃草,一會兒跑去右邊嚼嚼花,這趕的雖然是馬車,可是行進的速度卻比走路快不了多少。
偏偏趕車的中年男人還笑眯眯的,一會兒看看遠山疊翠,一會兒伸手摘朵野花,一副怡然自得的樣子。
「阿爹阿爹,你看我找到了什麼!」歡叫聲里,一個背著背簍的小身影從山坡上竄下來,連跑帶滾的,眼見就要竄到車輪底下了。
「你這瘋丫頭總這麼莽莽撞撞的,總有一天教馬車給壓了!」趕車的中年男人眼捷手快,及時揪住她的衣領將人拎在了半空。
「有阿爹關照才不會出事哩!」「瘋丫頭」郎悅寧沖著自家老爹皮皮的笑著。
「你就會貧嘴,還不到後頭去待著。」郎士業將人往後面一送,郎悅寧順勢就爬到了「車廂」里。
「得兒駕!」見她坐穩了,郎士業抽出系在腰間的馬鞭,凌空揮了兩下。
拉車的瘦馬立刻加快步伐。
「阿爹,你聞聞這味道。」悅寧趴在郎士業的背上,將從背簍里翻出的幾株草湊到他的鼻子底下。
「咦?這是什麼?」郎士業驚訝的發現這幾株不起眼的小草居然散發出類似麝香的味道。
「這是──秘密。」悅寧笑得神秘兮兮的。
麝香價格昂貴,不是他們的小鋪子能用得起的,可是這些能散發出麝香味道的小草就不同了。嘻嘻!她似乎看見了光明的未來正在向自己招手呢!
「這些天要你跟著阿爹餐風露宿的,可真是苦了你。」看見女兒手背上被茅草割破的血痕,郎士業心痛的握住女兒的手。觸手的粗糙感更讓他心中倍添酸楚,他的眼角不禁有些濕潤。
「才不苦哩!寧兒最愛阿爹和娘親了!」悅寧貼心的道。
「你呀!嘴巴甜得就像抹了蜜似的。」郎士業忍不住笑著揉揉女兒的小腦袋瓜子,而悅寧也順勢抱住自家阿爹的脖子不放。
「總有一天我們郎家的悅顏粉會比蘇家的更出名,蘇詹元那小子就再也不能在我們面前耀武揚威了!」悅寧滿懷憧憬的呢喃。
她的娘親原來是蘇家大小姐,因為執意要嫁給清貧的郎士業而被父親趕出家門。蘇詹元是蘇倩娘大哥的孩子,就血緣來說還是悅寧的表哥呢!可是自視甚高的他一向看不起他們,還曾多次當眾嘲笑郎家的香粉只配拿去糊牆。為此,悅寧一直念念不忘就是要打敗他。
「好好好,阿爹就等著寧兒打敗蘇家小少爺的那天啦!」郎士業笑呵呵的香了香她柔女敕的雙頰。
悅寧從小就表現出在調香上的非凡天賦,就算用最普通的原料也能調出高雅大方的芳香,也正是依靠她這種天賦,郎記粉鋪多年來的慘淡經營才有所好轉。郎士業有預感,郎家會在女兒這一代振興起來。
「嗯,那咱們就能過好日子了。」悅寧學著娘親的語氣道。
「乖女兒真能干,快來讓爹親一個。」郎士業重重的親一下女兒的面頰,胡碴刺得她又癢又痛。
「阿爹,你的胡子又沒刮!」悅寧雙手叉腰,大發嬌嗔。
「要真是刮了,我還拿什麼來扎你呀!炳哈哈……」話還沒說完,郎士業自己就忍不住笑出聲來。
就連天上的夕陽也因為留戀這笑聲,腳步兒遲遲的,舍不得將紅彤彤的臉兒藏到遠方的群峰下。
仿佛感染到父女倆的快樂,瘦馬拉車的腳步也變得輕松了。
「阿爹,你看前面有座小鎮呢!」指著前方出現在薄暮中的小鎮,悅寧驚訝的叫起來。
為了尋找夢想的稀世香草,這些日子里父女倆總是哪兒偏僻就往哪兒鑽,有時甚至接連幾天都露宿野地。她本以為今天也會像平常一樣露宿野地,沒想到……
「嗯,今晚咱們就在鎮上歇著吧!」郎士業趕著馬車直奔小鎮而去。
「可是咱們的盤纏已經不多了啊!」她小聲嘟囔。出門在外動輒需要花銀子,雖然他們已經夠節省的了,可口袋里的錢還是越來越少。
「爹心里有數,再怎麼也不會餓著爹的傻丫頭。」郎士業伸出粗糙的大手,模一模她因為營養不良而略微發黃的細發。
「阿爹不許叫我傻丫頭,難听死啦!」悅寧跺足抗議道。
「呵呵呵……」看著自家女兒嬌憨的模樣,郎士業笑得開心極了,就連拉車的瘦馬也忍不住輕嘶幾聲來湊熱鬧。
笑鬧聲里,破舊的馬車駛進一個叫作三清的小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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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西下,又是一天即將過去,可是他仍沒能等到自己的家人。
已經過去半個月了,大姐他們仍沒出現,倒是那些蒙古人殺人燒村的消息越傳越多。他們恐怕是真的……
不,不會的,他們一定會平安無事!只要他堅持守在這里,一家人就一定能再次團聚的!狠狠的擦掉臉上掛著的淚水,梅笑白拼命說服自己。
大姐塞給他的盤纏早就用完了,住不起客棧的他只好流落街頭。起初還能要到一些吃的,可是後來隨著蒙古人要來的消息散播開來,鎮上的人就越來越少了,再想要到些吃的就很難了。
他已經兩天沒吃到東西了,強烈的饑餓感告訴他,如果再沒弄到吃的,恐怕還沒等到大姐他們,自己就已經先餓死了!
嗚∼∼他好餓、好餓、好餓……
梅笑白蜷縮起身子,用膝蓋頂住疼痛的胃部,希望能夠減輕一些因饑餓而生起的灼痛感。
這時,「」的馬蹄聲打破了小鎮黃昏的寧靜,也喚醒了他瀕臨渙散的神志。
「阿爹,就住這家吧!」一個清脆的聲音說道。
「好,就選這家了。寧兒,你在這里等著,阿爹先把車趕到後面去。」
「嗯。」
就在離梅笑白不遠的地方,一個縴細身影跳下馬車,隨即興致勃勃的從隨身背簍里掏出各種東西擺放在地上。
此刻,佔據他全部心思的只剩下「好餓、好餓、好餓……」,當那個圓鼓鼓、胖呼呼的東西被放在地上時,梅笑白的饑餓感升到了極點……
還沒走進客棧,悅寧就迫不及待的檢視起她的戰果。
荊芥、菖蒲、白芨、麝香草……她記得在山上還采了不少茜草來著。嗯,讓她再仔細找找。
炳!就在這里!
很快的,這些花花草草就以她的人作為圓心,排成了整齊的半圓。
「郎悅寧,你還真偉大呢!」望著這些辛勤采摘的成果,悅寧很是陶醉。
咦?怎麼最大的那塊白芨忽然不見了呢?奇怪,是她眼花了嗎?悅寧揉揉眼楮,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見的。
可是枉費她將眼楮揉了又揉,那塊失蹤的白芨就是沒有現身,還听見了一陣嘰哩咕嚕的聲音。
「呃,沒覺得很餓啊!怎麼肚子一直叫?」悅寧愣了愣,隨即才轉頭察看四周。
只見她身後的牆角蜷縮著一個衣衫襤褸的少年乞丐,而他手里抓著的正是她那塊「不翼而飛」的大白芨!
這麼大塊的白芨是很罕見的,怎麼能隨便讓人給拿走!悅寧捏緊小拳頭就想沖去討回屬于自己的白芨。
可她還沒來得及行動,只听見「喀嚓」一聲脆響,大塊白芨已經被少年乞丐咬掉了大半塊。
「哎呀!我的白芨!」悅寧慘叫一聲,愣在當場。
「喀嚓喀嚓喀嚓……」就在她呆愣之時,一大塊白芨已經尸骨無存了。
「你、你怎麼……」吃得下去啊?!望著他一副意猶未盡的樣子,悅寧的眼楮越睜越大,幾有月兌眶之嫌。
要知道這白芨雖然看起來很好吃,其實它的味道又苦又澀,平常中藥鋪子拿它作為止血化瘀的藥材,而他們香粉鋪子則是在做香件時,用它來混合米粉作為粘合劑以便于造型。
她從沒想過,這又苦又澀的白芨居然也會被人當成了佳肴珍饈!
吃了點東西,肚子總算稍微舒服了些,梅笑白回味的咂了咂嘴,再次離開牆角往地上的「美食」進攻。
「喂,這些白芨是我的,你不能吃!」悅寧回過神來,趕在他伸出魔爪之前將其余的白芨護在身後。
這個不能吃了啊?嗯……那個看起來也很好吃的樣子!梅笑白才沮喪了一下,饞涎的目光就移到了其它也是一塊塊的東西上。
「這些川芎是要帶回去給娘親做藥的。」悅寧趕緊將川芎抓到身後。
哦∼∼也不能吃啊!梅笑白繼續他的搜尋之旅。
「這些茜草是用來洗澡,不是用來吃的。」注意到他將主意打到了她的茜草上,悅寧趕緊出言阻止。
那這個……梅笑白的目光再轉。
「這是荊芥,這是檀香木,這是麝香草……它、它們都是很珍貴的香料。」望著眼前豐富的戰利品,悅寧驕傲極了。
唔……好想把它們統統吃掉!
罷才吃的那個東西不但沒能止住他的饑餓感,相反的還讓那因為疼痛而變得遲鈍的饑餓感再一次敏銳起來。
「啊!這、這些都不能吃的!」悅寧被他那垂涎三尺的樣子給嚇到了。為了避免自己辛苦采來的成果再次被吃掉,她索性屈身將這些寶貝統統護住。
他好餓、好餓、好餓……
「呃,我、我是人,也是不可以吃的喔!」注意到那「餓極了」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悅寧嚇得趕緊聲明。
可是他真的好餓!他心里像是藏著一只饑餓的野獸,在咆哮著︰吃、吃、吃……
他好想吃啊!
「啊──這里有半個饅頭,雖然是吃剩的,可還很新鮮……」悅寧忽然記起懷里還放著半個饅頭,趕緊掏出來。
她的話還沒說完,梅笑白就伸手奪走她的饅頭,烏黑尖利的指甲甚至劃傷她的手背,在她手上留下兩道血痕。
「你吃慢點,小心噎著……」悅寧才要提醒他,梅笑白已經又是捶胸又是跺足的了。
「哎呀!你怎麼這麼不小心呢?來來來,快喝口水緩緩氣。哎……慢點慢點,小心又噎著了!」看見他被噎得直翻白眼,悅寧嚇得又是幫他拍背又是遞水的。
折騰了好一陣子,梅笑白終于平復過來,而她也才松了口氣。
「下次你可不能再這樣了,萬一真要透不過氣那多危險啊……」
「寧兒,你在哪里?」她才在碎碎念,身後忽然傳來郎士業的聲音。
「阿爹,我就來了!」悅寧一邊揚聲回應,一邊趕緊將地上琳瑯滿目的戰利品收回背簍里。
「咕嚕咕嚕咕嚕……」
「哪!這些也都給你吧!」听見他的肚子依然叫得震天響,悅寧終于按捺住自己的不舍,將背簍里的白芨統統挑出來塞給他。
「這、這些都、都給我?」懷抱著一堆大大小小的白芨,梅笑白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
「嗯,這些都是你的了。」悅寧點點頭,「不過你要記得別吃得這麼急了,再噎著可沒人救你啦!」
「寧兒。」客棧里傳出郎士業的催促聲。
「哦∼∼我來啦!」悅寧背上背簍,快速沖進客棧。
身後,大大小小的白芨滾落一地,梅笑白左右手各抓一個,喀嚓喀嚓的吃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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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兒你怎麼了,是身體不舒服嗎?」看著坐在對面的女兒將碗里的面條撥來撥去好久才吃一口,郎士業擔心的伸出手去模她的額頭。
涼涼的,沒有發燒啊!怎麼……
「我沒生病,就是吃不下。」
「怎麼會吃不下呢?這面不難吃啊!」郎士業驚訝的說。
前些天他們住的是野地里隨便搭起來的帳篷,吃的不是硬邦邦的干糧,就是在山上找的野食,很少能吃到這麼熱騰騰、香噴噴的東西。
「我只是不太餓。」面其實很好吃,只是一想起那個將又苦又澀的白芨當成美食的少年乞丐,悅寧就覺得嘴里的美食也跟著變得又苦又澀起來。
「不太餓?」
「嗯,我已經吃飽了。」悅寧放下筷子。
「這樣就吃飽了?!」看著碗里根本沒動多少的面條,郎士業很疑惑。
「阿爹你慢慢吃,我出去一下就回來。」嘴里還在說著,悅寧手里就端起面碗,蹬蹬蹬的下樓去了。
「哎!你這孩子……」郎士業怔了怔,隨即想起剛才瞥見的那一幕,心里頓時雪亮了。
這孩子和她娘一樣善良呢!呵呵……郎士業嘴角浮現一抹溫暖的笑。一想起家里溫婉美麗的妻子,他就有些歸心似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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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好苦、好澀、好難吃!
伴隨著饑餓感慢慢減弱,嘴里的白芨也變得越來越難以下咽了。梅笑白幾乎用盡所有的自制,才強迫自己咽下嘴里的食物。
「喂,這個也給你吃吧!」驀的,一碗熱騰騰的面條出現在他的視線里,面條上面還放著一顆蛋呢!
「真、真是給我的?」「咚」一聲,他手里的半個白芨掉落在地上。
「嗯,真是給你的。」面碗端得更近了。
「唔,好吃好吃,真好吃!」梅笑白一把奪過悅寧手里的面,風卷殘雲似的大嚼起來。
「筷子──你還沒拿筷子呢……喂,你倒是吃慢點啊!免得又要噎著了!你……」身旁的悅寧驚叫連連。
連湯帶面吃了個精光,梅笑白心滿意足的打了個飽嗝,才想起要對她說聲謝謝,卻聞到一種不同于食物,卻同樣迷人的香味兒。
他本能的吸吸鼻子,想聞到更多的香味,不料涌入鼻子的卻是難聞的臭氣。
梅笑白這才想起自己已經好久沒洗澡了,而他的右手還沾著油膩膩的面湯……他覺得好羞恥啊!油膩膩的手在破衣服上擦啊擦的。
「我這里有手帕……」悅寧掏出手帕想遞給他,卻已經太晚了。
她穿的雖然是半舊的衣裳,卻漿洗得干干淨淨的;而他的衣裳本來就是舊舊髒髒的,現在又多了幾個刺眼的油手印。
「我、我……」他頓覺臉上火辣辣的。
「咦?你怎麼了,不舒服嗎?」看見他臉上紅通通的,悅寧踮起腳尖,學著阿爹的樣子伸手去探他的額頭。
「別、別靠近,我的身上很髒的!」梅笑白退開幾步。
「嗯,真的好髒呢!」她丟下一句,轉身跑回客棧去了。
嗚∼∼她討厭他了!望著她離去的背影,他心里很沮喪。
梅笑白才在哀怨,她拿著一大把茜草又跑回來了。
「哪!這些茜草給你用。你要記得把它放進洗澡水里,這樣就不會覺得身上發癢了。」
「你不嫌我髒嗎?」聞言,他的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去了。
「嫌啊!」悅寧心直口快的說。
「哦……」她只用了兩個字就讓他有如掉進深淵。梅笑白拖著腳步正要走回棲身的牆角,身後又傳來她的聲音。
「這問題很好解決啊!只要你去洗個澡就行了。」
「只要洗澡就行了?」他的心情再度飛揚起來。
「嗯……」像是想到什麼,悅寧開心得手舞足蹈,「阿爹說我們明天就要回揚州了,過不了多久我就可以見到娘親了!」她迫不及待的想和別人分享這好消息。
「這麼快就要回去了啊!」雖然才剛認識,可梅笑白還真不想讓她離開。
「我覺得一點都不快,事實上我恨不能飛回揚州去呢!」她張開雙臂假裝那是翅膀,做出飛啊飛啊的姿勢。
看著她甜美的笑靨,梅笑白很羨慕她有一個慈愛的娘親。
「對了,這枚羅漢錢送給你。」悅寧走出幾步又轉回來,從脖子上解下一枚羅漢錢交到他手里。
所謂羅漢錢就是以紅線纏起來用來壓歲保平安的銅錢,數量一枚或數枚,講究點的用官府限量特制的羅漢錢,普通的就用平常的銅錢纏一纏,通常掛上後就不再拿下來了。
「快掛回去,要不然你會沒命的!」看見她將羅漢錢拿下來,梅笑白心里可著急了。
他的小弟幼白自幼體弱多病,姐弟中就他有一串羅漢錢用來保平安健康。父母雙亡之後,迫于生計,這枚錢被用掉了,過沒多久小白就染上了疫病;為此大姐一直很自責,總說是因為她將幼白的保命錢用掉了才會這樣。
「我哪有這麼弱。」悅寧強行把那枚羅漢錢塞進他的手里,「我是狀元命,命格硬著呢!」
「狀元?不是只有男的才能考狀元嗎?」梅笑白很迷惑。
「不是你說的那個狀元啦!是我們揚州城里的斗粉狀元。」
悅寧說起了故鄉的瘦西湖,說起了每年九月的斗粉大會,說起了要將蘇家渾小子踩在腳底下的雄心壯志,說起了……
隨著她的描述,梅笑白眼前似乎出現了那錦繡十里的揚州城,出現了帶著燻香的九月之風,出現了……
兩人坐在牆角嘰嘰呱呱的說得開心,完全忘記時間的流逝,直到郎士業坐不住出來找人。
啊!要被罵了,搞不好還會被打!梅笑白嚇得瑟縮,可是等了好半天都沒動靜,他鼓起勇氣抬起頭,正好望進一雙溫暖慈靄的眼楮里。
「小子,明兒早上和咱們父女湊合一起吃吧!省得我這傻女兒又要‘吃不下’了。」郎士業朝女兒眨眨眼,促狹的道。
「小、小子?」這些日子里,他听到的都是臭乞丐、叫化子之類的辱罵,還真沒人喊他小子哩!包別說找他一起吃飯了。梅笑白感動得眼眶有些紅了。
「嗄?!原來你不是真小子,而是和我家丫頭一樣是假小子啊?」郎士業最見不得人流淚了,故意打趣沖淡哀傷的氣氛。
「怎麼會呢?」梅笑白的感傷淡了一點。
「那咱們就算說好了,明早你不要爽約啊!」
「嗯。」這對父女是難得的好人呢!望著那雙溫和的眼眸,梅笑白重重的點一點頭。
「臭阿爹,你、你又乘機嘲笑我!」悅寧省悟到被自家阿爹糗了,揚起小拳頭作勢要打人。
「打不到,就是打不到!」
「臭阿爹,你有本事就別跑啊!」
「哈哈哈哈……」
「呵呵呵……」
郎士業跑在前面,悅寧緊追在後。父女倆經過的地方,歡樂的笑聲灑落一地。
呵呵呵呵……梅笑白想笑,嘴角卻像是凝結了一樣,費了很大的勁才彎出淺淺的弧度。他這才想起,生活的重擔早就讓他忘了怎麼微笑!
叫寧兒的女孩早就跑得不見人影,可是那馥郁的芳香仍縈繞著他。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呢?
四處尋找未果,梅笑白將注意力放在手上那枚不起眼的羅漢錢上。經過仔細的辨識,他發現這羅漢錢並不是普通的羅漢銅錢,而是制成了羅漢錢形狀的香件。
他還從沒見過如此奇特的羅漢香錢呢!梅笑白愛不釋手的,就連晚上睡覺時也緊緊攥在手心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