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楓煩悶的用筆輕敵著辦公桌,從上回管人杰離開咖啡座後,她就再也沒有他的消息了,甚至于統貿曾派員到公司做幾次業務合作的交流時,他也不曾出席,雖然她曾旁敲側垂的向統貿的人打听他的消息,但是他們總是千篇一律的告訴她︰管人杰請了為期一個月的長假,所以無法參予這項計畫。
一個月的假?他為什麼請假呢?就她所知,他是個很有責任心的人,絕不會輕言放棄的,難道是因為她嗎?還是他發現自己不是他追求的理想對象,所以借故遠拉她呢?
是這樣嗎?是這樣嗎?
這個問題一直在她腦海里盤旋不去,而她的手無意識的在紙上涂涂寫寫,等她回過神時,她才驚覺桌上的紙全都是管人杰三個字。
天哪!避人杰這個名字從什麼時候開始攻陷了她的意識城圍,難道我在不知不覺中愛上他了嗎?
可是──愛上一個人,是不包括在她規畫的人生藍圖里的,在她的生命角落里已無法容納一個連自己都無法掌握的人。
愛上一個人,這是個讓她覺得自己非常脆弱的殘酷事實,因為這是她第一次覺得她需要一個男人的愛與呵護,是的,此刻的她非常渴望一份有別于朋友之變及親情之愛的男女情愛。
而──承認自己愛上一個男人,真的讓她覺得有股甜甜的、酸酸的感覺滑過她的心,穿越她的靈魂,三十二年的生命里,她不曾有過這樣的情緒,雖然她曾經幻想過,也曾在夢里熱烈追尋過,可這些感覺卻怎也不及在現實生活中親自品味來得真實、深切。
對自己的感情有了深一層的體認後,她整個人呈現放松的狀態,可她一想到他從此不出現在自己的面前、不再對自己說話、不再對自己笑、不再深情款款的望著自己時,她是怎麼也開心不起來。
唉!思念會消磨掉一個人的精力,筱楓終于能夠體會通句話了,管人杰的不再出現,她的心及所有的思想沒有一天不因為想他而紛亂。
不!正確的說法是她每一分、每一秒均在想他中虛度,不管是洗碗或者是擦地板時,她會恍惚的以為自己看到他,更讓她覺得糟糕的是,當她在廚房做飯時,她竟然對著爐火上的菜鍋傻笑,盡避焦味四溢,她還不願意從幻想中的甜蜜醒來,直到文秀的驚呼聲劃破所有凝聚的相思張力,她才像個偷吃糖被逮著的樸姓,趕忙把瓦斯關了。
而現在這種情形又再度出現了,她竟然在上班時間想著管人杰,如果……如果被那多事的玉珍看到的話,那她將成為這個月的話題人物了。
走思至此,她趕忙把放出去溜溜的心收回來,無巧不巧的,電話進來了。
也許我該找個時間到如霜那兒溜溜,順便打听一下管人杰的近況,她在拿起話筒時這麼告訴自己,只是地想也想不到,這通電話竟是如霜打來的。
「喂!我汪筱楓。」筱楓拿起話筒懶洋洋的報上自己的姓名。
「筱楓啊!我是如霜。」
電話那頭傅來如霜的聲音,讓筱楓郁問的心開朗了不少。「是如霜啊!今兒個怎麼有空打電話給我。」
天!怎麼這麼巧,我才別想到如霜,她就打電話進來了,這會兒她還真問不出口了。
「這個問題虧你問得出來,難道非得我打這通電話,才可以知道你的近況嗎?」
電話那頭的如霜連珠炮似的抱怨,讓筱楓槐疚不已。「對不起啦!我最近比較忙,所以「所以什麼?哦!你比較忙,難道我這個家庭主婦就比較空嗎?」
「加霜,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我……」筱楓急著解釋,可是了老半天,仍不見下「好了,別再解釋了,你難道不怕越描越黑嗎?」
「好吧!」加霜的嘲解,讓她放棄替自己辯解。「找我有事嗎?」
「沒事就不能找你嗎?」
「加霜,是不是我哪里得罪你了。」筏楓委屈的抗議著。
「沒有呵!」
「既然我沒得罪你,那你干嘛一直挑我的語病。」筱楓故意加重語氣,藉以表現她的不悅,其實她也沒生氣,她只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
「好啦!算我說錯話總可以。」
「算了,我這個大女人就不跟你這個小女人一般見識,就原諒你這一回,不過……你可得給姑娘我記住,千萬別再犯同樣的錯誤。」
「好哇,給你三分顏色,你倒開起染房來了──」
「如霜,你花錢打電話來,就只為了要跟我抬杠嗎?」筱楓一听苗頭不對,趕緊把話題岔開。
「可不是嗎?你上回離開我家後,就好像斷了線的風箏一樣一點消息都不肯給我,所以找只好厚著臉皮打電話給你。」
「對不起啦!」
「說句對不起就想了事嗎?」
「那……那你……打算拿我怎麼辦呢?」
「我能拿你怎麼辦,我只能請你答應下午暗我去產檢的要求。」
「產檢?你老公呢?」听到產檢這兩個字,還真差點讓筱楓沒了氣兒,因為這代表要進婦產科,而三十二年來,她從沒進過婦產科,一想到進婦產科她就覺得全身不自在,就好像……好像自己是個透明人似的,說實在的她非常不喜歡被看穿的感覺──不喜歡那些總寫著了解及昧笑的目光在自己身上逗留。
「我老公昨天出差去了。」
「他怎麼放心把你一個人丟在家里,難道他忘了二歲的兒子及未出世的寶寶嗎?」筱楓口氣有些不悅的說。
「他是放心不下──」
「既然放心不下,那他還出什麼鬼差。」
「是……是我要他去的啦!」
「好啦!我待會兒就去請半天假陪你去婦產科,不過我有個條件。」
「什麼條件?」
「我在婦產科外面等你。」她的口氣堅定得不容加霜反對。
「那我們就這樣說走了。」電話那頭的加霜興奮的說。「我先把我媽請來,這樣我們三個人就有時間好好聚聚。」
「三個人?除了我,你還約了人啊!」听到如霜說還有第三個人,直覺告訴她這個第三人和自己有直接的關系。
會是誰呢?筱楓握住話筒的手,在不自覺中發白了,此時的她把所有的思緒全集中在加霜口中說的第二一人。
會是管人杰嗎?想到這個名字,她全身上下所有的細胞,都因這個名字漸漸活絡了起來。
「她是我要帶給你的驚奇。」如霜淡淡的說。
是「他」,還是「她」呢?
「好吧!那我下午見。」筱楓心不甘情不願的向如霜道聲再見,她的心不禁對下午約會面有了好久不曾有的期待心情。
當她輕輕的把話筒掛上,無巧不巧的內線電話在這個時候響起。
「喂!汪筱楓。」
「副理,是我玉珍。」
電話那頭傳來玉珍的聲音,讓筱楓的眉皺了起來。
「你在搞什麼,有事不會直接開門進來,打什麼內線電話。」
「我現在人在收發室,剛剛我踫到董事長的秘書,她要我轉告你十點的時候,董事長要召開緊急會議,她要你準時出席這次的會議。」
筱楓瞄了瞄掛在手腕上的手表,還有十分鐘。「我知道了,謝謝你!對了,玉珍麻煩你下午幫我請半天假。」
幣上電話後,筱楓的眉頭奴得更緊了。
董事長為什麼會突然召開緊急會議呢?
唉!不管了,先出席會議再說。
在會議室里──陳董環規了出席這次緊急會議的各級主管後,他神倩凝重的說︰「這次突然召集各位列會議室集會,主要是想集各位的才智及經驗,為本公司想出一個可以提升公司形象的方案及如何解決工廠人員不足的窘況。」
「我們公司的形象一向很好,我不值為什麼退需提升呢?」負責公司電腦系統的王經理提出了他的問題。
「王經理,你不認為一個公司的形象就像你身上穿的衣服一樣,同樣也需要重新包裝嗎?還是你穿在身上的衣服從來不換?」
陳董話才說完,就引來一陣哄堂大笑,大笑之後是一片寂靜,在座的主管全都抱持著不當炮灰的心態,每個人都認為這次的會議根本就在浪費時間罷了。
「董事長,我有一個構想不知可不可以說。」沉默許久後,筱楓終于忍不住的想把藏在她心里好久的想法說出來,其實她老早就想一吐為快,只是一直苦無機會。
「汪副理,請說。」陳董眼里閃現贊賞的目光,雖然不知到筱楓的構想是如何,但是沖著她是真的為公司著想的心意,因為他從她那雙秀眼看到那抹狂熱的熱忱,他感到非常滿意,他真的非常感動。
「我是這麼認為,公司的形象一直處于一種讓外界無法接近的高層次包裝,當然這包括工廠在召募員工時,所訂定的不合時宜的甄選條例。」
「汪副理,你不覺得你管過頭了嗎?」管理處的江經理不高興的抨擊筱楓,被一個女人指責自己的不是對他來說,不,對一個男人來說是莫大恥辱「你不過是一個女流之輩,懂什麼召募手段,再說我們管理處跟你業務部是井水不犯河水──」
「什麼叫井水不犯河?」筱楓目光嚴厲的瞪視那張把女人踩在腳下的臉,江經理把他職司的女職員當女佣使喚這件事,她並不是不知道,只是礙于部門及職務的關系,她不方便說什麼,但現在他更過分的把她當成無用的女人,這口氣叫她如何吞忍呢?
「好,好,好,算我說錯話。」江經理嘴巴雖道著歉,但是他仍咕噥著。「女人,你的名字是麻煩,成不了什麼大氣候的。」
筱楓按捺住怒火,她一反常態對著江經理嘻笑著說。「江經理,你怎麼可以看不起女人呢!難道你忘了你也是女人生的嗎?如果不是你媽十月懷胎及忍受生產時的痛苦把你生下來,你想你能坐在這兒鄙棄女人嗎?」
江經理一听完,他那張沙文豬的臉頓時漲紅。「你──」
「好了,江經理請你注意一下你的態度,別把我們男人的臉都丟盡了。」陳董強忍住笑,同時他對筱楓的賞識又升了一層。「汪副理請你繼續說下去。」
「是,」筱楓朝陳董點了點頭,然後繼續未完的話題。「我覺得公司應該跟著時代的腳步走。」
「怎麼個走法呢?你能不能提一個比較具體的方案。」陳董感興趣的問。
「嗯!我先就提升公司形象來說,九十年代的台灣談環保色變,雖然一般民眾很有環保意識,但是我覺得民眾對于環保所應俱備的知識,卻是和環保意識呈反比的,難怪外國報刊批評台灣人民的環保意識可以拿一百分,但是在環保知識方面卻只能抱鴨蛋,所以單就這一點,我建議我們公司可以成立一個環保部門,一方面可以對于公司產品進行回收可能性的研究,另一方面可以藉由這個部門的定期出擊,免費替民眾提供最新的環保新知及方法,並且句民眾宣導環保的重要性,如果可以的話,我們可以定期發起一連串的環保大行動,剛開始以公司的同仁及其家屬為號召對象,等達到一定的成效後,再以一般關心環保的民眾為號召對象,如此不僅可以提升公司的形象,更可以提高大眾環保的知識,並進而達到環保的真正目的。」
「哼!說的比唱的好听,如果真按照你的構想去實施的話,那麼公司將損失多少人力和金錢,這一點你難道不明白嗎?」
江經理一臉的不屑,看在筱楓眼里說有多嘔就有多嘔,不過,他始終搞不清楚一點,那就是她汪筱楓也不是省油的燈,既然她敢提出來,她就有九成的把握董事長一定會贊同的,因為她知道董事長極欲提升公司形象之迫切。
「江經理,我想您說這句話就錯了,你想想看我們公司有多少領干薪的員工呢?如果公司肯大刀闊斧的把公司人事結構重新調整,那麼成立環保部門及宣導的經費不就有了嗎?」
說到這兒,筱楓忍不住嘆口氣。「再說所有在台灣立足扎根的企業,難道不應該抱持一種取之于社會、用之于社會的感恩、回饋的心意嗎?還是你認為這些工作是少數某些人的工作?」
江經理偷偷替自己捏把冷汗,雖然他心里明白她說的很有道理,但他就是不肯承認以他堂堂五尺之軀,竟然會栽在一個女人的手里,教他這個大男人怎麼吞得下這口窩囊氣呢!而且她說領干薪這件事真的挖到他骨子裹去,被挖開的瘡疤讓他有不敢喊出口的痛。
「你說領干薪是什麼意思?」江經理目露凶光瞪著筱楓看,仿佛筱楓嘴裹說的領干薪的人是他似的。
「你不懂嗎?領干薪的意思是每天到公司上班,什麼事都不做,還狐假虎威壓榨下屬替他辦事,而一切功勞全歸他一人所有,你說這不叫領干薪是什麼?」
「好了,江經理、汪副理你們兩個給我停下來,現在是開會時間,不要討論與會議無關的問題,不過就汪副理所提之方案,本人認為有可行之處,如果在場鎊位有異議的話,請現在提出,否則視為贊同這項方案,日後不許有反對意見。」
陳董說完,目光一一掃視在場的單位主管,當他把目光放在江經理身上時,江經理始終不敢迎向他的目光,于是他了然了,原來汪副理說的是真的,看來他真的得調整公司的人事結構了。
「既然各位沒有異議,那麼對于汪副理的提案就請她全盤負責,並擇一日期我們再進行討論,汪副理關于這項企劃你有問題嗎?」陳董笑著問筱楓,在他世故的雙眼寫滿了欣賞去做,只要肯花時間、肯下功夫去,應該會有好成綪的不是嗎?
「好。」陳董滿意的點著頭。「對了,汪副理,有關人員召募的問題,你有什麼好點子嗎?」
「我不敢說是什麼好點子,但我願意提供出來供大家參考。」她謙虛的說。
「你說說看。」陳董等不及想知道在她腦袋里裝的是什麼仙丹妙藥,于是他急忙催促她。
「我想在座各位都知道,我們工廠的人力資源來自于女性,而當女性一旦走進家庭,勢必會面臨家庭和工作相抵觸的壓力,而大多數的女性最後一定會選擇放棄工作,而讓女性選擇家庭的最大原因是因為孩子,所以我想公司可以就這一點作考慮,看可不可以成立員工托兒所,讓所有身為人母的女性安心的堅守在工作崗位上,同時,也可以吸引那些個為了孩子放棄工作的女性二度就業,如此一來,人員的召募應不成問題,再來就是如何留住優秀人才的問題了。」
「留住人才?」
「是的,留住人才,以我們公司的制度來說,所有的升遷制度全是針對男性,兩女性卻一點機會都沒有,我想這是非常不公平的,試問女性的工作能力真的比男性差嗎?為什麼同樣付出,所得的報償卻是成反比呢?而且只要是人,有哪個不想在工作上有所表現、希望成就一番事業呢?為什麼我們公司的制度只提供供升遷機會給男性員工,而把女性視為只能付出勞力的一群呢?難道女性付出的會比男性少嗎?」
「汪副理,你可別忘了你也是女性,如果不是公司給你機會的話,你想你能站在這兒恨我們說話嗎?」
又是江經理的聲音,看來他是活得不耐煩了,筱楓忿忿的想。
「沒錯,我是女的,但我今天之所以能站在這兒講話,那是因為我為公司付出的不只是心力還包括青春,最重要的一點就是︰我的工作能力絕不會輸給男性的,所以我認為今天的職務對我來說是我應得的鼓勵及報償。」
「唉!看來我們公司會有愈來愈多嫁不出去的老處女!」江經理瞄一眼聞言色變的筱楓,正想在心底慶祝這得來不易的勝利,沒想到卻得到陳董的警告。
「江經理你能不能安靜一點,如果你再犯的話,我只好請你離開會議室了。」陳董對江經理下最後通牒。
「對不起!」看來自己成了過街老鼠了,江經理黯然的低下了頭。
「汪副理請你繼續說下去。」對于江經理那副狠狽像,陳董看了真想大笑一場,看來他得找個時間和江經理談談了,對于他對女性員工的不平等待遇,他這個做董事長的不是不知道,他只是不想干涉太多,而現在親眼看了它的表現,讓他見了也忍不住要生氣。
「所以找想建議公司是否能就升遷制度稍做修改,讓女性員工也有和男性員工互相競爭的機會呢?當然啦!最後我想再提出一個問題,我覺得公司提供的藝文及研習課程活動,有很多項目不是員工需要的,所以能不能請公司對內容再做考量及評估呢?以上是我個人的淺見,謝謝各位!」
「好,汪副理的提案不知各位有沒有要補充的呢?」
陳董的話才剛說完,贊同的聲音此起彼落,大家也很踴躍的提出意見,除了江經理外,其余的單位主管都對筱楓的提案有了善意的回應。
「很好,有關于人員招募、留住人才及有關藝文活動的課程問題,我會交代相關部門實地的了解,再做評估,如果各位沒問題的話,那麼今天約合議就到此結束,謝謝各位。」
一听散含,所有的人都急著離開會議室,因為現在的時間已過了正午,所以每個人都趕著填飽肚皮去了,只有筱楓飛快的沖回辦公室去,隨手拿起包包又飛快的往門口奔去,因為她期待和如霜口中的第三人見面。
筱楓老遠就見到挺了個大肚子的如霜,她正在和一個裝扮時髦的女郎說話,當她看到筱楓正朝她們走去時,她高興的朝筱楓揮手。
而那個女郎呢?在听到如霜的輕喚,她的視線也跟著和筱楓那只寫滿仿訝、高興的眼神相遇。
「筱楓,好久不見。」林玲不等筱楓回過神來,她激奮的抓住筱楓的手說。
筱楓難掩她在見到好久不見的友人時的興奮,一時間她不知該如何的回應,她只是楞楞的望著站在眼前的女郎久久不能言語,淚卻像滾滾的黃河水般氾濫。
「林玲?」筱楓終于找到她的聲音了,她激動的反握住她的手有些顫抖,她說著話的唇瓣滑過一粒粒在太陽光照耀下閃亮的淚珠,她的心跳像戰鼓般咚咚容著,她一連搖了好幾次的頭,因為她真的不敢相信林玲真的站在她面前。「天!我真不敢相信,你就站在我面前。」
「如霜,你好討厭喔!為什麼不告訴我呢?」筱楓握著林玲的手仍不忍放下,她輕嗔的瞥一眼得意的如霜。
「我說過要給你一個驚喜的,如果我告訴你是誰的話,還叫哪門子的驚喜呵!你呀真的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如霜嘴裹雖這麼說著,但她還是很高興看到筱楓和林玲這封好朋友能再度相逢。
「筏楓,你別怪如霜啦!是我要她別告訴你的。」林玲如黃鶯出谷般的聲音,再度激起筱楓塵封已久的回憶。
「林玲,你還是跟以前一樣漂亮。」筱楓仔細的打量林玲,此刻她有好多的話想跟她說,可不知怎麼搞的,她的腦袋卻一片混亂。
「林玲,你結婚了嗎?」她勉強擠出這個問題,哪里知道看起來單純不過的問題,竟于瞬息剎那間蝕去了林玲臉上的紅潤色彩,只見她發自了的臉滑下了幾顆豆大的淚珠。
「林玲,對不起!」見林玲淚眼相對,她的心也跟著難過了起來,至今未婚何嘗不是她深埋于心的痛與難堪呢!因為她能體會被人用奇怪的眼神關懷的心境,不過如果時間能夠倒流的話,她還是不會後悔選擇單身的,因為她兔得自我肯定絕對比婚姻更重要。
「沒關系啦!」過了好一會兒,林玲從包包抽了張面紙拭去臉上的淚痕,勉強擠出了笑,她輕輕拉起筱楓的手。「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怎麼忍心責怪你呢!」
「好啦!瞧你們兩個在大庭廣眾下哭成一團,要是讓外人見了,不認為是我欺負你們才怪。」
如霜的嬌嗔、埋怨讓她們兩個人破涕為笑。
「這才對呀!兩個分別多年的朋友,好不容易重逢了,應該高興才是。」
「如霜,謝謝你!」林玲和筱楓異口同聲的說完後,又忍俊不禁噗哧笑了出來。
「好了,我看你們先到對門的咖啡廳坐會兒吧!」如霜指指對街的咖啡廳說。「我產檢原就到那兒找你們。」
「oK!不通你可得小心點,產檢完別急著趕過來,我們會等你的。」筱楓不放心的交代著。
「知道啦!你呀比我老公還唆。」如霜嘴巴雖這麼說著,但她的心卻有一道暖流緩緩流過。
「進去吧!」筱楓見如霜一動也不動的站在那兒,她趕忙催促著。「別讓醫生等你。」
「那我們待會兒見吧!」說完,她趕忙推門進去了。
筱楓和林玲一起進了咖啡廳,她們選了一個靠窗戶的位置坐了下來。
「筱楓,你這幾年好嗎?」服務生才剛離開,林玲便迫不急待的問。
「還好啦!你呢?一個人獨自在國外的你好嗎?」筱楓有些感傷的問,其實她心里有好多的問題要問她。
「林玲,我能不能問你一個問題?」
「你問吧!」林玲裝作不在乎的聳聳肩,但她心里明白筱楓要問的是什麼。
「能不能告訴我,你為什麼突然休學一個人到國外去呢?是不是因為我?」
一連串的問題,把那深藏在彼此心底的傷痛掀開了。
「別問這種傻問題,我離開是因為覺得自己需要一個更大的空間,怎麼會因為你呢!」
林玲的避重就輕,更加深了筱楓心中的疑慮。
「其實你不說,我也猜到幾分。」筱楓淡淡的說,在她臉上可以明確的找到愧疚這兩個字。
「筱楓別浪費你的想像力了,一個人有時候還是別太聰明的好,有些專送是讓它躲在陰暗中的好,為什麼一定要把它拿出來血淋淋的剖開呢?」
「可是你是我最要好的朋友啊!你可知當年你一句話都沒說就離開,對我造成多大的傷害嗎?尤其要承受許許多多的人投以異樣的眼光,你可知我的心有多難過嗎?雖然我明知你這麼做一定有你的理由,可有些時候我真的忍不住想要恨你,但我最恨的還是我自己啊!我恨自己為什麼這麼依賴你,我恨自己無法為存在我們背後的目光解釋什麼,找更恨自己沒有能力為保衛我們的友情而戰,因為我是個不折不扣的懦夫呵!」
「筱楓──」
「請讓我把話說完好嗎?」筱楓哀傷的要求著。
「嗯!」林玲忍住奪眶的淚水,輕輕的點了點頭。
「能夠認識你和干媽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幸運,有時候我常想,如果我沒有認識你和干媽媽,我將會是什麼樣子呢?而事實證明,我如果沒有你和干媽暗我走過那段不堪回首的歲月的話,我想就沒有今天的我存在這個萬千世界的。」
筱楓幽幽的嘆了口氣,待服務生放下她們的咖啡後,她繼續說下去。
「從你一聲不響的離開後,我就開始痛恨自己是個自私的家伙,如果不是我忽略你的感覺,並且一味的要求你為我付出的話,也許你可以過得快樂一點,也許你根本就無須把自己放逐到另一個國度的,是我逼你的,是我把你趕走的,是我害你在同學面前抬不起頭來,是我,這一切都是我的錯。」
「筱楓,我之所以離開並不是你的錯,而是我無法再面對你了。」幾經掙扎,林玲終于要把深藏在她內心深處的秘密說出來。
「其實真正可惡的是我,如果不是因為我喜歡你的話,不,該說如果不是我第一眼就愛上你的話,我是不可能和你接近的,我之所以接近你是因為我強烈的需要你。」
「林玲,你在胡說些什麼。」筱楓不明白林玲話里的意思,老實說,她真的不明白林玲為什麼會說這樣的話,而眼前的林玲不再是她記憶里的林玲,她不是她所熟悉的林玲。
「不,我沒有胡說,我說的都是真的。」林玲淚眼模糊的低喊著。「其實……其實我……我是……個同……同性……戀者。」
同性戀,這三個字著實嚇到了她。「林玲你別開我玩笑了。」筱楓還是不願意相信林玲竟是個同性戀者。「你一定還生我的氣,所以你故意這麼說,目的是想要氣氛我的是不?」
「我沒騙你,我確實是個同性戀者。」林玲輕聲的說,在她的眼眸深處載滿了對筱楓的愧疚。「我之所以沒有告訴你,實在是因為我害怕失去你,我想大概只有老天爺知道,我是多麼的喜歡你。」
「林玲,你是個大傻瓜。」筱楓雖然感到為訝,但她仔細回想過去和林玲相處的點點滴滴,她釋然的笑開了。「笨傻瓜,我不會因為你是同性戀者而不跟你做朋友,事實上每個人都有她隱私的一面及選擇同伴的自由,所以你又何必為此感到內疚呢?再說,那段日子里,如果不是你向我伸出友誼的雙手,你想我的日子會輕松、自在嗎?」
「筱楓你真的不介意?」林玲激動的抓住筱楓的手哽咽的說。
「我當然介意呵!」筱楓看到林玲的臉于瞬間垮了下來,她趕忙反抓林玲的手笑著說。
「我是很介意的,但不是介意你是個同性戀者,我介意的是你為了這不足為恥的傻理由,來拋棄我們多年的友誼,你說你該不該罰。」
「該罰,我是該罰。」听到筱楓的話後,林玲終于破涕為笑。
淚眼帶笑的她,多美啊︰筱楓忍不住在心里贊嘆著。
「筱楓,你還沒說該罰我什麼?」見筱楓半晌不吭一狂,只是定楮盯著自己瞧,林玲緊張的、仔細的從頭到腳打量著自己,深怕自己有什麼不妥之處。「筱楓,你在看什麼?」
還是無聲的靜默,急得林玲不停的搖動她的手。
「筏楓,筱楓……」
「呵?你剛剛說什麼來著。」筱楓從恍惚中驚醒,她慌亂的追問。
「沒什麼啦!」林玲淡笑一聲。
「是嗎?」筱楓不相信的揚了揚眉說。
「哦!我是說咖啡要涼了。」匆忙的她端起放了好一台兒的咖啡在嘴追輕吸一口。
「喔!」筱楓也輕哼一聲,跟著她也端起咖啡吸了一口,隨後她瞄了瞄掛在手腕的表咕噥著。「奇怪,快一個半鐘頭了,如霜怎麼還不來。」
听筱楓這麼一說,林玲也跟著皺眉擔心起來。「是啊!筱楓你看如霜會不會出事了?」
「會嗎?」筱楓也忍不住苞著拍心。
「我看我們過去看看,你說好不好。」林玲這麼提議著。
「好呵!」筱楓忙附合著,正當她準備結帳時,她就看到挺著大肚子的如霜一步一步的朝她們走來。
「如霜啊,你怎麼這麼慢才來,我和林玲擔心你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了,正準備到對面去找你。」
見著如霜後,攔在筱楓和林玲胸口的不安和擔心全消失了。
「沒事啦!只不過輪到我門診時,突然有一個產婦在她老公的車上生女圭女圭了,醫生忙著先為她清理、消毒及為孩子清洗一番,所以就把時間給耽擱了。」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筱楓忍不住為那在車上生產的婦人捏把汗。
「喂!你們兩個咖啡喝夠了沒,我想請兩位列舍下打打牙祭可好?」如霜的邀請,讓她們有點受寵若驚。
「這……不好意思麻煩你。」筱楓說。
「是啊!你肚子那麼大──」
「拜托,人家我這會兒才七個多月,距離預產期還有兩個多刀呢!你們想想看,我們好不容易聚在一塊,你們怎麼忍心拒絕我的一番心意呢?如果你們不去的話,我就不承認你們是我的朋友,如果你們接受邀請的話,我保證把你們的胃喂得飽飽的,怎麼樣啊!這其間的利害閉系,你們自個兒想清楚。」
如霜打斷林玲的話,為了不讓她們有時間拒絕,她又具威脅又是利誘的,才讓她們兩人點頭。
听如霜那一長串的文字接龍,把筱楓和林玲打得頭昏昏、腦鈍鈍。
「好吧!」她們兩人異口同聲的說。
「既然你們同意了,那我們還等什麼呢!」如霜率先站了起來,朝她們兩人吆喝著。
「走吧!我們先到超級市場來個大采購。」
不等筱楓和林玲有所反應,她帶著大球蹣跚的朝門口走去,她們只好趕快付帳,跟在她後頭離開了咖啡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