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皇後知道嗎?」湖陽問他。
董宣畢恭畢敬地回說︰「此案乃皇上交給微臣,微臣只對皇上負責。」
他的性子確是如此,可湖陽和皇上心里都明白,這事根本瞞不住,遲早皇後娘娘也會知道。
皇上大嘆︰「陰貴人怎麼會做出如此糊涂之事?」
「皇上覺得此事乃陰貴人所為?」湖陽反問他。
「難道不是?」在皇上看來,證據確鑿,陰貴人根本抵賴不了。
湖陽不然,「皇上還記得皇後娘娘送給陰貴人的那只貓嗎?有那多事之人說為陰貴人和那只貓批了卦,說那只貓沖撞了陰貴人,擋了她的紫氣,還帶給她煞氣,可陰貴人不還是很喜歡那只貓,整日寵著它嘛!她知道,她接受的不是一只貓,而是皇後娘娘的體面。皇上你是了解陰貴人的,巫蠱之事斷不是陰貴人所為。」
皇上剛剛急得沒了奈何,冷靜下來听她這麼一說,頓時明白過來,「朕也料想陰貴人斷做不出這麼糊涂的事來,那是有人陷害陰貴人嘍?」
董宣听他們姐弟間聊起這等宮闈私話,有意回避,「微臣先行告退。」
「你留下來。」
湖陽冷著臉發了話,那份尊貴讓董宣覺得他們之間除了主子與臣子,什麼也不是。他兀自想著自己的心思,那邊湖陽和皇上已說到了關鍵之處。
「皇上,你以為這後宮之內,誰有那個心思,有那個膽量栽贓構陷陰貴人?」
「你說的難道是……」
他們不約而同地想起了一個人,湖陽叮囑皇上︰「這回怕是到了皇上您該做出決定的時候了。」
「不行。」皇上還在猶豫,「若沒有一個名正言順的理由,廢了她,別說是天下人不服,即便是她娘家的那些親戚也不會善罷甘休。」
這一點湖陽倒是考慮到了,他們正商議著,陸公公急匆匆地跑了進來,「皇上,皇後娘娘來了!皇後娘娘突然來了。」
盡了那看似恭敬得體的禮數,皇後娘娘便放下了善色,「湖陽公主在這兒,董大人也在這兒,怎麼?是巫蠱之事的案情已經明朗了嗎?怎麼不報予本宮呢?」
董宣看向皇上,等著他的示下。皇上心知瞞也瞞不住,遂示意他說吧!董宣便一五一十將案件調查的進展情況稟報給皇後娘娘。
「原來是那個賤婢作祟!好大的膽子,竟敢詛咒本宮。」皇後娘娘轉過臉來向皇上討要權利,「此事已然查出,那個賤婢斷是留不得,皇上要怎麼處置陰貴人?」
「此案疑點甚多,還有待調查,等案情全部明朗,朕會給皇後一個交代的。」皇上只盼著這句話能拖一陣子,好讓董宣查出個所以然來。
不料皇後也正等著這句話呢!
「皇上您說得不錯,的確疑點甚多。那個賤婢不過是一介宮女,她即便有心要咒我死,那些個用于巫蠱的木頭人、符咒又是從哪里弄來的呢?必定宮外還有她們的同黨,若不抓住此人,本宮還是無法高枕無憂。」
湖陽就知道,他們這位皇後娘娘的計謀遠沒有結束,索性一次全都拋出來吧!也好讓她看個夠,皇後做得越多,便越容易露出馬腳。
「皇後有何想法?」
「既然長公主你問了,本宮也就明說了。不妨當著皇上和董大人的面,將那個賤婢提上殿來,好生拷問,不怕她不招出同黨。」
湖陽應了,「就依你。」
「長姐……」皇上想攔也沒攔住,眼見著此事一發不可收拾。
爆女子貴被提上殿來,董宣問案,皇上、皇後、湖陽公主從旁听著,光是這陣勢就嚇得她魂飛魄散。
「宮女子貴,本官仔細檢查過,那些用來詛咒皇後娘娘的符咒、扎了針的木頭人偶皆非宮中之物,你是不可能隨便出入宮闈的,是誰給了你那些東西?是誰?快點從實招來!」
子貴跪在地上,頭點著地,根本不敢說一個字。倒是皇後發話了︰「你老實說了,或許本宮還能留你一個全尸。若是逞能獨自攬上身,本宮叫你一家子陪葬。」
她這話真把子貴嚇得不輕,她趕忙磕頭求饒︰「皇後娘娘饒命,皇上開恩啊!奴婢說了,奴婢全都說了。是……是……」
她抬頭望向湖陽,又看向皇後娘娘,最終將目光落在了前者的身上——
「是……是湖陽公主。」
皇上頭一個坐不住了,「什麼?你休要胡亂攀咬!」
董宣也提醒她︰「你說這話可要有證據,隨意攀咬皇親可是株連九族的罪過。」
在場的兩個男人急得跟什麼似的,倒是被扯進來的湖陽公主氣定神閑地坐著听著,好像跟她全然無關似的。
爆女子貴又看了看皇後娘娘和湖陽公主,一咬牙什麼都說了。
「都到了這當口,奴婢不敢說謊。那日陰貴人和公主殿下合計,想借奴婢之手對皇後娘娘實施巫蠱之術。陰貴人將皇後娘娘的生辰八字告訴了公主殿下,公主做好了覆有娘娘生辰的人偶,請巫師扎針作法後,連同符咒一起交給了奴婢,讓奴婢埋于娘娘的榻下。
「奴婢做完此事,很是慌張。陰貴人安慰奴婢,說公主在宮外設壇施法,不幾日娘娘就會暴斃,要奴婢不用擔心。陰貴人還承諾奴婢,事成之後提拔奴婢為近身侍女,封五品內官位。果然不出幾日,皇後娘娘就無端病倒了。奴婢所言,句句屬實,請皇上、董大人詳查。」
她說的話字字圓滿,乍听之下根本找不出破綻。皇上慌了,董宣也急了。
皇後娘娘抓住此大好時機,開壇作法。
「皇上,這一字一句,您可听得真切?」
真切!真切得很哪!
皇後娘娘滿面春光,全然沒有剛中了什麼巫蠱之術的模樣,她恭敬地請旨︰「現在就請皇上聖斷。」一次消滅兩大禍患,想心情不好都難啊!
見皇上支支吾吾、猶猶豫豫,皇後再添上一把柴火,「此案已然明朗,本宮深知皇上對陰貴人和長公主寵愛有加,可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若不公正處置,只怕日後難以服眾。」
幾句話將皇上逼到了絕境,他知道皇後娘娘選此當口前來,就是逼著他必須處置陰貴人,順帶捎上湖陽公主,可這正是他最不願意做的。
「董大人,朕命你將子貴嚴加看管,查清楚案件的來龍去脈,速速報予朕。」
「臣……」
不等董宣接命,皇後娘娘先下手為強,「皇上,此案已定,您若羈押不辦,大有徇私之嫌。此時下決斷還罷了,若待到朝堂之上,當著諸位大臣的面將此案剖析訴清,只怕會讓群臣激憤,處斷決絕。」
她這是在威脅他?皇上深知,皇後是在暗示他,如果他現在不下決斷將陰貴人和長公主明典刑律,他日到了朝堂之上,她娘家的那些大臣將此事拋出,陰貴人和長公主更會落得不妙境地。
可要他明知道陰貴人和長公主沒有做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卻要將她們處以極刑,他辦不到!他這個皇上做得算什麼啊?連自己的愛妻和姐姐都保護不了,他還當個什麼勁啊?
「朕……朕不能……」
一直靜默無語的湖陽起身擋在皇上與皇後之間,截住了皇上未出口的拒絕,「既然此事牽扯上我,還請皇上先將我和陰貴人收監,待查明實據,再做最終的定奪吧!」
「也好啊!長公主勇于承擔,也不失公主之儀啊!」皇後正愁皇上會一意孤行呢!既然湖陽開了這個口,倒省去她許多的麻煩。
皇上與湖陽公主對視片刻,皇上終于做了決定,「朕令陰貴人留守其宮,長公主湖陽留守公主府,除非朕的命令,二人不得踏出宮門府邸半步。」
皇後怒氣沖心,讓這兩個人留在自己的地盤上,這也叫收監?好吧,她就暫且咽下這口氣,看她們還能逍遙到幾時。
皇上又令董宣︰「朕令董大人務必夜以繼日、日以繼夜查清此案,朕也好早做定奪。」
董宣接下皇上的任令,深深地望向湖陽,其實不用皇上說,他也會為了她的清白竭盡全力。
湖陽略過他,直直地走到皇後的面前,笑容如花——
「我終于知道這全盤的計劃了,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