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應該可以了吧?
慕容琰拉拉身上的西裝再模模染黑剪短的頭發,一身不自在。
他睚要按門鈴,對門的人正好走了出來,他心虛的掩面,活像是見不得人似的。直到那人下樓離開,他才鼓起勇氣按下門鈴,然後又猛吸氣以平順呼吸。
他在緊張,怕裴采薇認出他之後會把他轟走。她肯定很討厭他。
「誰啊?」門被打開了,是正在刷牙的裴采薇,她怪異的上下打量門外的高大男子,然後開門讓他進入。
「我是……」他發現她根本不搭理他,徑自鑽進廁所。他無奈的雙手一攤,只能站在原地等她出來再開口。
裴采薇急急忙忙收拾她上班的東西,趁空看了眼似乎挺稱頭的男子。「你一定是小敏的朋友對不對?你好,我是她的室友裴采薇……咦?你不是要借住我們這里嗎?那行李呢?」
「我不是……」他望著她忙碌的身影,心中起了疑問。
難道她認不出他是誰?再想想,第一次見面她沒戴眼鏡、第二次她又爛醉如泥,她應該不知道他的長相吧?
他撫著剛毅的下巴,雙眼盯著那團團轉的身影,然後心里有個不太厚道,但是卻是接近她的最好方法——
「呃……你這里姓陸嗎?」他隨口胡謅。
「陸?不是啊!」她停止收拾的動作,認真打量眼前的男人,「你不是小敏的男朋友?我認錯人了?」
她揉了揉發疼的太陽穴,暗罵自己月兌線。
昨晚被灌酒,今天差點睡過頭,她的頭現在還在發漲。
她以後絕對不再喝酒了,就算給她一百萬她都……嗯,一百萬的話她還可以考慮一下。
他搖搖頭,「我大概是找錯地方了。」
他覺得自己很卑劣,但不這麼說他就無法解釋自己出現在她面前的原因了。
他可不會傻傻的告訴她他就是那個逼債的壞人,她準不會讓他再接近她。
「啊?認錯人啦?那就請你出去啊!奇怪了,那個說要來的人怎麼沒來?不管了,我上班在遲到了。」她喃喃說著,急著往外走,要鎖門時想起屋里還有一個人,「喂!既然你找錯地方了,滾出來吧!我要上班了。」
她抬手揉著額角,好想再回到軟綿綿的被窩里睡個夠。
「噢!」慕容琰連忙離開,站在她身後看她鎖門。
他真的很懷疑耶!
難道只是換個發型就有這麼大的改變?她听不出他的聲音嗎?還有,她居然隨隨便便讓一個陌生男子進門,她不怕有人傷害她?
裴采薇似乎已經把他忽略了,她急急忙忙奔下樓,在四周繞了一圈卻怎麼也找不到她的機車。
隨後跟下來的慕容琰了然的看著她干著急。「怎麼啦?」他假好心的慰問。
「我的機車不見了。」她急得快哭了,「怎麼辦,我已經快遲到了。」
她怎麼也想不起來昨晚下班離開酒店以後的事情,更別提她怎麼回到家、又怎麼把那些臭衣服換下來的,機車自然不知淪落到哪去了。
「不然我載你去上班好了。」他輕聲提議,愈來愈覺得自己是她的守護神。
「可是……我不認識你啊!」她慌得無暇打量身邊的男子。
「那你大概要坐計程車才趕得上,遲到就沒全勤嘍!」他看看手表,然後慢步走開。
依她賺錢的瘋狂態度,應該舍不得被扣錢,也舍不得坐計程車……
「等等!」裴采薇快崩潰的聲音傳來。
他轉身好整以暇的看著她。
看著她在寒冬晨光中蒼白的臉和顫抖的身子,他真想抱住她,給她溫暖……他忍不住翻白眼。干麼?大眾情人哪?
「你……真的可以載我去上班?」
「如果你不是在美國上班的話,當然沒問題。」說實話,她的要求讓他松了口氣,不然他會不斷猜想她要怎麼趕去上班,說不定還會像個白痴跟蹤她呢。
「當然不是,你願意幫我那就快點。」她居然拉著他跑,順口報了公司的名稱和地點。
「我的車在這里。」他推她上了銀色的跑車,自己則上了駕駛座。
她很不舒服,不知道因為宿醉,還是空空如也的肚子作怪。
她縮在座椅里,光是抵擋昏眩的感覺就費去她所有的精力,無暇欣賞這輛價值不菲的跑車。「你還好嗎?」他在飆車之際分神打量她。該死,她好像快死了。
「我……」她肚子發出的咕嚕聲解釋了一切,她窘赧的閉著眼。
他搖搖頭,被她虐待自己的方式給打敗了。他將車子靠到路邊,然後下車替她買了早餐。
「趕快吃。」不過她算是特例了,一般人宿醉都食不下咽,她卻饑餓不已。
「嘩!這麼多?」她望著一堆食物傻了眼,這比她一天份的食物還多耶!
「你不吃完就不讓你下車。」他在開車的空檔對她恐嚇。除了在美國的幾年外,這種凶巴巴的話他從小听老爸說到大,自然也朗朗上口。
「你……」她想罵人,可是肚子的空虛由不得她。
「我不希望車上載個死人,人家說不定還以為我謀殺你呢,吃!」他粗聲命令。這麼?嗦的女人。
「不會說‘請’啊!這麼凶。」她抱怨地吃著這個好心人的早餐。
她一邊吃東西,一邊打量這個男人。
他有種讓她熟悉的感覺,可是她明明不認識他啊!
他長得不錯,正氣的臉配上短短的頭發讓他看起來很有精神;雖然說起話來有點粗率,但是他很熱心。
當車子到達她的公司時,她也將他買的東西吃完了,她滿足的撫著肚子,看看時間,他居然辦到了,她沒遲到耶!
「謝謝你!」她笑著對他道謝。
「別謝我了,快去打卡吧!」看著她燦爛的微笑,他覺得好滿足。
「對了,還有你幫我買東西的錢……」
「不用了。」他擺擺手,然後駕車呼嘯而去。
裴采薇忘神地望著車子消失,嘴角的笑容不曾收斂過。沒想到自己會踫上這樣的好人……哎呀!上班!
她急急忙忙往公司奔去,唇邊依舊帶著微笑——她沒發覺自己許久不曾真心微笑過了。
???
當慕容琰走進來,所有人都停止了手邊的事,發愣地望著他,菲僕嘰嘰呱呱說著方言、對他指指點點,年老的管家媽媽更是不斷揉眼楮,還以為自己年紀大了,眼花到連人都認錯的地步。他掃過眾人一眼,忍不住心中好笑。他不過是將頭發整理了一下,這些人有必要兩眼發直、嘴巴張得大大的嗎?
「怎麼了?你們不是都看我的頭發不順眼嗎?現在你們如願了,怎麼反而好像不認識我了?」他坐下,得意地望著父母和大哥。
「我說兒子啊!你是不是受了什麼刺激?快跟老媽說。」陳玉蓮小心翼翼的打探。唉,這樣清清爽爽的才是她的孩子嘛!原本那頭獅子王似的頭發嚇壞所有人了,哪個女人敢接近他?
慕容琰愣住了,然後正經的點點頭。「嗯,有個女人刺激我,因為她一看到我的頭發她就想吐。」以今天裴采薇的反應看來,他改變造型的確有用。
慕容雲天夫妻倆互丟一個眼神,似乎是在慶祝好事成了。今天凌晨周剛擾人清夢,卻帶給他們好消息。
再看他現在飄飄然的模樣,顯然他們這兒子已經迷上裴采薇了,比他們預期的還快呢!
「女人?女朋友嗎?哪天帶回來給我們看看啊!」陳玉蓮笑得更和藹了。
「嘖!她連我是誰都不知道,我怎麼帶啊!有機會的話再說啦!」慕容琰搔搔頭,有點靦腆地說。
既然他開口這麼說,就表示他有此打算。
兩老偷偷握緊雙手分享興奮,臉上卻仍舊保持平靜,以免被這小子看出端倪。
慕容冷眼看著兩老興奮的模樣,聰明的悶聲不吭,試圖置身事外,將來如果事情爆發開來,他應該比較不會受到波及。
「我回來了。哇!我們家今天有客人?」才進家門的慕容珂雙眼一亮,上下打量眼前出眾的男子。嗯,不輸大哥,不過……怎麼覺得他有點面熟?
「小妹,是你二哥啦!」慕容琰將小妹拉近,戲謔地揉亂她滑順的黑發。
「不會吧?我二哥不是長這樣啊!」慕容珂被他逗得咯咯發笑。
「你二哥我原本就是美男子,就是因為受不了太多女人糾纏,煩死了,才把自己的俊臉藏起來,你懂了吧?」他寵溺的對她開玩笑。
「你二哥可是為了個女孩才願意改變造型的唷!」慕容雲天在一旁暗示小女兒。
「哦,是嗎?這提醒我一件事,你接的那件案子怎樣了?」慕容珂似乎也十分熱中給二哥打嫂子,盡量不著痕跡的探問。
「你關心這件事做什麼?」慕容琰斜眼睨她無邪的小臉。
「唔,這原本是我的案子嘛!沒想到害你傷透腦筋,所以我想道義上該關心一下的。」無邪的小天使嘴巴里卻說著最虛偽的謊言。
慕容雲天夫妻倆見她說謊不打草稿,忍不住暗暗搖頭,他們得管好這丫頭,否則以後會無法無天的。
「反正就盯著她嘛!」他含糊帶過。
「哦?如果你憐香惜玉對女人下不了手,還是讓我來吧!」慕容珂更加努力的陷害他。
「不用了。」慕容琰瞪著妹妹,如果她敢動那可憐的女孩一根寒毛,他就大義滅親,把小珂吊起來打一頓!
「可是……」
「我的生意你敢搶?」他歪著嘴吼道。
「不,不敢。」慕容珂一臉恐懼的縮著身子,然後躲在一旁偷笑。
「兒子,你有沒有發現最近你的臉常抽搐?是不是有病?要不要看醫生哪?」陳玉蓮假好心的問。
「不是,你別瞎操心。」他煩躁的回答,感覺最近家人常惹他發火,或是他自己變得暴躁?
「小少爺,周剛打給你的電話。」管家接了電話,遞給慕容琰。
「喂?嗯……什麼!他們竟敢開除她?」慕容琰的吼叫聲幾乎震動整棟豪宅。「她人呢?回去了……好,我知道了。」結束電話他無暇理會正詭異地瞪著他的家人,匆匆忙忙離開了。
「呃……兒子啊!不留下來吃晚餐嗎?」陳玉蓮揚聲問著如狂風般離開的慕容琰,笑容也大咧咧的不安媽好心。
「老婆,看來我們家添媳婦有望嘍!」慕容雲天笑得好不得意。
「老爸啊,到時二哥生起氣來,你們要撐住場面唷!如果二哥一拳打來,我會變白痴的。我只是從犯,罪不在我唷!」慕容珂則是先把事情撇得一干二淨,以免到時二哥發火,她這個小妹被大家出賣成了出氣包。
「怎麼會?有我這老爸在,誰還敢造次?」慕容雲天光是想著好事成了一半就自信滿滿,哪還想到他這兒子的脾氣可不比一般人。
慕容珂來回看著他們夫妻倆,卻還是覺得不安。她還是訂機票,到時有什麼狀況,她好逃命去。
???
慕容琰一路飆車至裴采薇的公寓,飛奔上五樓他卻臉不紅氣不喘。
從小慕容雲天就強迫他們四兄妹要學武術,在美國養成了打拳的習慣,就算回台灣也不國間斷,所以他的體能一直都在最佳狀態。
他抬手要按門鈴,卻打住了。
她現在一定很需要睡眠,不如先讓她睡飽了再說,而且他也沒有理由出現在這里。他對她而言應該只是個走錯地方的陌生人,不該知道她的事……
只好再找其他時間了。
她應該還是會去酒店,就等晚上好了。
他下樓時還依依不舍的望著緊閉的門,猜想她是否躲在里頭哭泣?然而,他卻一點忙都幫不上。
當他離開公寓回到自己車上時,周剛出現了。
周剛原本在慕容琰的公司里,是被慕容雲天催來觀察的。
「你怎麼來了?」若有所思的慕容琰仍舊望著公寓的五樓。他猜想著她在房里哭泣,或是輕得無力為自己傷心?
「我……」周剛詞窮了,他不知道要怎麼解釋自己的好管閑事。總不能說是怕傷心欲絕的裴采薇會傷害二哥吧?鬼才相信。
幸好慕容琰的心全在裴采薇身上,無暇過問。
「她怎麼會突然被開除?」他輕聲問。
「據說是有人到公司鬧事,公司才知道裴采薇負債累累的事,他們怕麻煩,就把她開除了。」周剛的手下已經調查過了,現在他的人正在找那些想找裴采薇麻煩的人。
「嘖!又是誰找上她?沒腦筋,這樣鬧有好處嗎?她沒工作更還不出錢。」現在她的處境更是困難了,他還能怎麼幫她?
「替我找到那群人,還有,派人暗中保護裴采薇,可是別讓她發現了,那會嚇壞她的。今晚我要去找她。」說完,他上車離開,留下周剛吃灰塵。
「看來一切都很好。」周剛自言自語,忍不住像慕容琰一樣張著嘴瞪著五樓。他不明白,依慕容家在台灣黑白兩吃的風光,二哥要什麼女人沒有?可是他怎麼會看上這個……毫不起眼的女人?
他實在看不出來裴采薇哪點吸引人。
或許是二哥欣賞女人的眼光比較……獨特吧!
???
裴采薇跳下機車,將安全帽交給騎車的人。「小敏謝謝你,不然我不知道怎麼來上班。」小敏是她的室友,作息一向日夜顛倒,她是在上班時抽空載裴采薇上班的。
「沒關系,不過,你下班時怎麼辦?」小敏微微一笑,擔心她怎麼回去。
「我的車就在那里。」裴采薇指著停在騎樓下的機車松了口氣。如果她的機車被偷了,她根本沒錢找代步的工具。
等小敏走了之後,她嘆口氣,回身不安地望著金碧輝煌的酒店。
昨天的慘事她記得不多,不過依她爛醉到連怎麼回到住處都不知道的程度來看,她真的沒有當「小姐」的能耐。
不過她很確定的是,再多的錢都別想讓她再喝一滴酒。
昨天那個客人今天還來嗎?萬一他又逼她喝酒,她怕自己會奪門而出,然後得罪了客人……
可是她已經丟掉了白天的工作,晚上的這份工作如果客人賞臉,小費很豐厚,她不能辭掉。所以只能認命進去了。
她垂頭喪氣的進門,濃濁的煙酒立刻朝她沖來,她一直以為自己已經習慣這種難忍的味道,但她錯了。
「小薇,你沒事了吧?」一名打扮妖艷的小姐經過她時關心的問了一句。
「嗯。」她點點頭。
「好險,幸好昨天有你朋友保護你,不然還真不知道張老板會怎麼對你呢!」那位小姐嘴里叼著煙,和她多聊了幾句。大家都知道裴采薇背了大筆的債務,又看她可憐,對她多了幾分照顧。
「我朋友?」裴采薇一臉莫名,「昨晚我醉得一塌糊涂,怎麼回家的都不記得了。你知道怎麼回事嗎?」她問了小敏,不是小敏替她換衣服的,那會是誰?
「我沒親眼看到,是外頭的少爺說的。他說的你那個紅頭發的朋友把張老板的那群打手打得好慘,也是他帶你離開的。你什麼時候有這種朋友?」
「紅頭發?」裴采薇忍不住尖叫。「他、他不是我朋友,他是來討債的。」啊!對了,印象里好像有這個人。
等等,是他載她回去的?那……她身上的衣服應該也是他換的了?天哪!她該不會被那種爛人給……「那個」了吧?
她咬著下唇,非常努力的想喚回昨晚的記憶。
那位小姐見她陷入沉思,臉色也不對勁,聳聳肩走開了。
「呃……」她無力的靠在牆邊,心想自己真的霉運還沒走。怎麼這兩天事情這麼多?被那個紅拖把追債、惹上酒店的客人、又被公司開除…陳玉蓮…如果她膽子夠大,她就學人家一死百了了。
可是她沒這個膽,她只能苟延殘喘……天,她不知道自己除了還債,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一整晚她都魂不守舍,咳聲嘆氣的,她下班前有人請她去包廂,她又推又托的卻辭不了,只得抖著身子進去。
「呃……張老板……」她幾乎要哭了出來。昨天的慘事不會再發生了吧?
「裴小姐,坐。」張老板正是昨晚灌她酒的胖男人,今天他非但沒喝酒,反倒是笑得很尷尬。
「張老板,我……不想再喝酒了,不管你出多少錢我都不喝了。」生怕會觸怒客人,但她也要有點價格。
「不喝酒那我們喝茶。一杯一萬。」
張老板今天客氣過了頭,他的話更是嚇傻了從小姐,包括裴采薇。
「啊?」她瞪著眼前的茶,懷疑的看著大家。有這麼好的事嗎?昨天她喝酒喝得死去活來也才賺到一萬,今天一杯茶就一萬?會不會有詐?
「小薇你放心吧!張老板一向說話算話,喝吧!」幾位小姐慫恿著她。這等好事她們也不常見,不知道小薇是讓哪號人物罩著,連張老板都得這樣照顧她。
「那……我喝嘍!」她戰戰兢兢地捧起茶杯,灌下一杯茶,然後第二杯、第三杯……望著眼前的鈔票她愈喝愈起勁。
一堆小姐在一旁吆喝,直到裴采薇一肚子都是水才擺擺手求饒。
「張老板,這些錢實在太多了……我還是不要拿了吧!」她望著臉色有點難看的張老板,怯生生地將錢推回去。
雖然她好想抱著這堆錢……
「不不不,說了要給你的,做人不能食言,你們說是吧?」張老板雖然假裝氣卻忍不住心痛。他的笑好苦,兩只眼巴巴地望著那堆為了賠罪而付的錢。
今晚過後,他可能很久都不想上酒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