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典樺櫻號游輪
長度九百尺,高度兩百尺,載客量達兩千五百人的豪華游輪「樺櫻號」,其所有權屬于日本豪雄霸關西的財閥集團。該集團以經營運輸為核心事業,名下擁有子航空公司,兩家船運公司、貨輪、油輪、郵輪、以及新近發展的海上娛樂事業。
這艘樺櫻號正是「神谷海上娛樂企業」的旗艦,今年初方正式落成,才下水不久。
莊羽鶴仰頭,眸光梭巡停泊在港邊、高貴乳白色的豪華游輪。在夜晚朦朧星芒的掩映下,就像一只等待展翅飛翔的白鳥。不愧是旗艦,龐然優美的外觀確實震撼人心。
她蓮步輕移,拾階上船,將護照及船票交由管理人員檢驗,在確定她是頭等套房產貴賓時,他露出一個比初見她時更大的笑容,殷勤地對她躬身為禮。
「歡迎光臨,莊小姐。」他以為微帶著腔調的英文說道。
莊羽鶴在年輕船員的帶領下,搭乘電梯上了九樓。
一路上,她盡量要自已維持平淡的表情,但游輪內部奢華的裝潢仍讓她微微吃驚。雖然她也曾听聞日本曾經傲視全球的經濟實力,只沒想到在歷經十年的不景氣之後,竟然還有日本財閥有能力建造這樣的豪華游輪。神谷財閥——他們究竟擁有多龐大的資產與經濟實力?
最後,船員在一扇瓖著金邊的乳白色大門前停下,刷卡替她開了門。
「夫人,您的丈夫先前巳經上了船!」船員一面請她進門一面以日本腔濃重的英文說道,「他吩咐過您要是上了船可以先在房里等他,讓我們通知他一聲。」
莊羽鶴瞥了一眼腕表,六點半,「他在餐廳用餐嗎?」
「不,在本船七樓的貴賓俱樂部。」
俱樂部?她撇撇嘴,簡單來說就是賭場吧?她知道像這種豪華客輪必然會在船上附設賭場,供游客消磨時間。他究竟是什麼樣的一個男人?居然一上了船就到那種地方報到。
「我現在就去通知他您來了。」
「不必了。」莊羽鶴一揮手,「我自己去找他。」她遞給服務員一張美金,打發他出了房。接著落上門鎖,環顧著這間所謂的頭等套房。
臥房、客廳、廚房、浴室,還有一間側面牆瓖嵌著巨大玻璃的露台,台內栽植著數種綠色植物,還有白色的休閑躺椅,可供旅客一面休憩一面欣賞窗外海景。在空間有限的船體內竟然能提供如此寬敞的套房,不愧是所謂頭等艙。她禁不住唇角微彎,心內一陣好奇。听說在十樓還有更加貴氣的豪華客戶,不知會是怎樣的奢華氣息?
不過這不干她的事,目前首要之事就是先上俱樂部去好好見識一下她的「新婚夫婿」。
她一面換裝,嘴角一面浮上一層淡淡的、略顯嘲諷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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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迅速在腦海中估算著。
牌桌之前已經出現過兩張ACE,再加上他現在手上這一張,還有一張在哪里?還在發牌員手里嗎?他沉吟著。右手邊的棕發男子早棄了權,坐在他左手邊的金發男子可一直都是自信十足,對面那個男人更是深不可測。
金發男子桌上有兩張八,兩張QUEEN,他在第五張牌時加碼——最FULLHOUSE嗎?對面的男人四張牌順下來是紅桃十、J、K、Q,他SHOWHAND,莫非最後一張紅桃ACE在他手上?或者,其實他只有一張紅桃九,或者他什麼也沒有,只是故弄玄虛?如果是ACE,他手上這副方塊同花大順必死無疑。
他半故意地躊躇不決,右手指有節奏地敲著桌子。
「喂,老兄,究竟跟不跟?」金發男子催促他。
他瞥他一眼,基本上那男人是屬于自信過度型的,不必在意。他一舉手,假意要摔下手上最後一張牌,忽然,他瞥見對面男子眸光一閃。
「我跟了。」他微微一笑,推出所有籌碼。
其他三人,包括圍觀者同時發出一陣嘆息。
他的方塊同花大順贏了紅桃小順,和自以為是的FULLHOUSE。牌桌上所有的籌碼盡落入他手。
「先生,算你厲害。」坐他對面的男人立起身,與他握了握手後退出牌局。
「簡直是職業級的嘛。」金發男子喃喃抱怨一句,也決定不再繼續。
棕發男子則聳聳肩,「我想自己應該還可以陪你玩幾把。」
他淡然彎彎嘴角,「只有兩個人玩沒意思,有沒有人想加入的?」
所有人你看我、我看你,似乎沒人想試試與這個今晚手風奇順的男子同桌競技。
「我來。」忽然,一個自信清亮,又微微蘊著沙啞的嗓音柔柔地飄進每個人耳里。
只是短短兩個字,所有人便不覺將視線同時轉向她,帶著微微的詫異看著一個裹著一襲黑色低胸小禮服的美麗女子翩然走來。她黑眸迷蒙,恍若籠罩著煙霧,紫紅色的唇角則餃著半分明半嫵媚的笑意,黑色長發松松挽成一個高貴的髻,幾綹不意垂落的發絲襯著耳際那對珍珠耳環更加色澤完美,同樣式的珍珠鏈墜也因挺立的胸脯顯得更加誘人。
她就那樣走來,步伐是絕對自信的優雅,眉眼是似不經意地淡淡挑逗。
femmefatale.
不知怎地,所有人腦海里都不覺浮現這個法國字眼,這個女人容貌雖不是那種出塵的清麗,更稱不上所謂的妖艷,但卻仍是足以致使的——危險女人。
自她身上所散發,那種蠱惑人心的奇異氣質,絕對可以讓每人聯想到「紅顏禍水」這四個字。就像偵探小說中常見的、以挑逗男主角為樂的美艷女子;或者,就像電影007系列中的龐德女郎。只不過這位龐德女郎決不是甘心襯托男角的花瓶,因她眼中綻放的智慧光芒說明了她的才貌雙全。
她一路優雅走來,在他對面落座。
好掃視她,雖然她方才朝他走來時,他已粗略打量過她,得到的印象正是他心中所設想的,但當她真真正正坐在他面前,他又忍不住包加仔細凝視她。
他發現,這個女人每多看一眼就更讓人好奇一分,心就被她多牽引一分——決不是因為她的美貌或誘人的身材。他感興趣的,是她那雙幽深黑眸中蘊藏的光芒。那光芒,仿佛璀璨照人,其實又內斂隱晦。
是個挑戰。他微微一笑,這個女人對男人而言絕對是個挑戰。而他喜歡挑戰。
「小姐確定要加入我們的戰局?」
她嘴角微揚,「我表示得還不夠明顯嗎?」
「你沒有籌碼。」
「是啊,小姐,你至少得準備兩千美金的籌碼吧,我們對小賭局沒什麼興趣。」棕發男子加入兩人的對話,一雙棕眸直直盯著她,表現出異于平常的濃厚興趣。
她終于收回一直定在他身上的視線,轉頭看向另一個男人,唇角愈挑愈高,「我不需要籌碼,我有必勝的把握。」她語氣淡定。
「什麼?」棕發男子一驚。
好自信的女人!他倒想試試她有多少能耐。
「請發牌。」他對站立一旁的發牌員說道。
賭局開始。
第一把,他棄權,她則以一手漂亮的FULLHOUSE贏了棕發男子,面前的籌碼果然由零到有。接下來幾把,兩人不相上下,有時他佔上風,有時是她。至于棕發男子,早早便發現自己是在和兩名難得一見的高手過招,聰明地自動退出戰局。
最後,是關鍵的一局。
他是黑桃同花,而她牌面是漂亮的TWOPAIR。
他不著痕跡地分析她臉上的神情,但他發現那是十分困難的一件事。
難並非難在她面無表情,而是難在她太多表情。
這幾把玩下來,她面上的神情簡直可用變化多端來形容。一會兒顰眉,一會兒輕笑,一會兒嘆息,一會兒咬唇,一會兒又用縴長的手指敲著桌子,一會兒雙手抱胸,悠閑地靠著椅背。
包奇怪的是有一次她根本不看最後一張牌,直接合上眼簾,閉眸凝思。虛虛實實,實實虛虛,虛者實之,實者虛之。他相信她一定仔細鑽研過中國古老的孫子兵法了。她喜悅的表情未必代表拿了一手好牌,嘆氣時又未必表示拿了一手爛牌。
他不禁有些無奈,說實在話,他寧可她面無表情。玩撲克的人本就應該面無表情,如此他才能由對手眼神、表情或臉上肌肉些微的變動判斷出其心理。
不該是像她這樣的。她這樣變化豐富,反倒令他無所適從了。像現在這一把,她眉目靈動,笑意盈盈,雙手推出屬于她的所有籌碼。
「SHOWHAND。」是虛張聲勢吧?或者,她真的拿了FULLHOUSE?他該跟嗎?如果跟了,很可能全盤皆輸;不跟,又怕中了她計。就幾率看來,她幾乎不可能拿到FULLHOUSE,但看她表情,卻又似拿了一手好牌。
他猶豫數秒,回心一想,忽而嘴角微揚,「SHOWHAND。」
懊舍即舍。他告訴自己,若全輸了就當送她的見面禮吧。他攤牌,「同花。」
她笑了,玉手掀開最後一張牌。果然是FULLHOUSE。
「我認輸了。」他舉起手做投降狀,「小姐果然技巧高明。」
他這樣干脆認落下風,她反倒一怔,明眸不禁更加細細流轉他全身。
他黑發黑眸,輪廓分明的臉上掛著副黑框眼鏡,穿一身黑西裝,結上了黑色領。
初見時,只覺他氣勢尋常,就像任何一個躲在自己專業領域、優游不肯入世的學者型男人。上了牌桌,卻覺他玩牌風格冷靜,氣定神閑,面上不動聲色,腦海里卻精密且迅速地計算各種牌型的幾率,就像是典型的賭徒。而現在,他大方地承認敗在一個女人手下,不卑不亢、若無事然的模樣分明又是一個好風度的體貼紳士。
愈多看他一眼,她愈有種強烈感覺,他——似乎與她想象中有所不同。
她正陷入沉思時,他立起身,朝她伸出雙手,「藍清風。」
她起身回握他,「莊羽鶴。」同樣用中文回答。接著,兩人怔然互凝。
方才退出戰局的棕發男子亦離席來到莊羽鶴面前,「這位小姐,我是否有榮幸邀你共進晚餐?」
「對不起。」莊羽鶴看都不看他一眼,「我已經有約了。」
藍清風驀地迸出一陣輕笑,他向那男人眨眨眼,既像同情又似嘲弄,「很抱歉,她的約會對象是我。」
「你?可是你並末向她提出邀請啊。」
棕發男子的震驚令他覺得有趣,他微微一笑,「既然我是她丈夫,我想應該不必事先預約吧。」
「丈夫?」那人更加張口結舌了,牌桌旁圍觀的群眾亦同時發出一聲訝然輕喊。
所有人都望向她,仿佛尋求她的辯解。她點頭,「是的。」
「你是說——你們是夫妻,卻假裝不認識而在牌桌上互相廝殺?」
「沒錯。」她覺得好玩,發現自己對這種將他人耍得暈頭轉向的小把戲十分樂在其中。她凝定藍清風,勾起一抹嫵媚迷人的微笑,「因為惟有如此,我們才能好好認識彼此。你說對不對?親愛的。」
她指的是兩個陌生人彼此認識,他知道,但他也知道那些人會想成夫妻之間某種奇特的溝通方式。畢竟,有誰會相信他們雖是一對夫妻,可是今晚才是第一次見面?
親愛的,她這樣喚他,語音甜甜軟軟,似乎滿是柔情蜜意——大概也只有他听得出她是半帶嘲諷的吧?
「我說,親愛的!」他刻意壓低嗓音,讓它感性沙啞,蘊著奇特的蠱惑,黑眸則閃著異樣光芒,「我對今晚的小小實驗感到非常滿意。」
接著,他得意地發現,她細致的臉蛋竟然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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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治宮
這是游輪上一家高級餐廳,提供各式各樣的日本懷石料理。正如店名所揭示的,餐廳內一切裝潢均是維新時代的復古風格。既有傳統平安朝時代的風味,又兼容當時西方十八世紀的室內裝潢理念。
餐廳最里面的一間小包廂,兩人跪坐長桌兩邊,桌上琳瑯滿目的美味料理,佐餐的則是日式清酒。
「讓我先敬你一杯吧,親愛的。」藍清風舉起小小的酒杯。
莊羽鶴卻蹙起眉,「我們有必要現在就開始以夫婦相稱嗎?我覺得我們應該先彼此熟悉比較好。」
「我對你很熟悉啊。」
「是嗎?」她揚眉。
「莊羽鶴,出生于公元1970年6月,父親是中國人,即哈斯汀王國前任太子妃的弟弟,母親則帶有一半俄羅斯血統。和現任女王是表姐妹關系,受封為郡主,卻極少公開露面。」他飲一口清酒,洋洋灑灑地繼續,「表面上沒有正式的工作,但實際職務是貴國特勤部情報部門編制外的特聘情報分析官。頭腦機敏、聰慧,才華洋溢,行事冷靜,個性則是絕對的變化多端,典型的雙子座——」他想起方才在牌桌上她從未出現過兩次以上相同的表情,禁不住微微一笑,「再加上,絕對的女性主義崇尚者。」
莊羽鶴听罷,淡淡聳聳肩,「這些都是官方給你的資料吧,就算知道也是應該的。既然這麼說,我也對你了如指掌。」她微微挑眉,似笑非笑。
「藍清風,公元一九六六年十一月生,父母皆是中國人,七歲時全家移民到美國洛杉磯,十八歲被中情局吸收,目前是CIA東亞區域情報員,負責東亞事務情報的收集、分析、傳遞。專長是物理、電腦、經濟、語言,在局內評價頗高,公認為難得的人才。聰明機巧不在話下,個性崇尚自由,行事率性、不拘形式,典型的射手座。」
她扯扯嘴角,學著他停頓數秒,「再加上,是個不折不扣的賭徒。」
「賭徒?」
「不具賭徒性格的人不會與我賭最後那一把。」
「何以見得?」
「你根本猜不著我的牌,不是嗎?」她氣定神閑地說,「你無法從我的表情看透我的牌型,你只是放手一搏,當舍就舍——這就是你當時心中的想法吧?」
藍清風凝望她好一會兒,「你確定你只是個情報分析官?」
「什麼意思?」
「不是心理學家?或者,更糟糕的,是個女巫?」他半開玩笑地,「你幾乎看透了我內心的想法。」
「這只是一般性的推論而已,不是真能看透你的想法。如果我真能看透一個人的內心,還用辛辛苦苦從事情報分析嗎?」她也開起玩笑。
他跟著拉拉嘴角,「你是故意的嗎?在牌桌上,你故意用變化多端的表情誘我跳下陷阱,讓我無法理智地判斷狀況。」
「那是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他微微俯向她,黑色的眼眸若有深意地鎖住她,「你故意利用你的女性,利用各種臉部表情及小動作挑逗一人男人的心緒,讓他無法專心?」
他熾熱的眸光令她心跳加速,她低星眸,「如果我真有意如此,你認為我達到目地了嗎?」
「至少對那個男人十分有效,我是指坐我左邊的那個家伙,他整個牌局被你迷得暈頭轉向,完全失去理性的判斷力。」他似笑非笑,「他完全忘了怎麼羸得一副牌,只記得結束後一定要跟你約會。」
莊羽鶴笑了,她確實知道那個家伙從頭到尾目光都離不開她,因此才會沒玩幾把便輸光所有籌碼,但眼前的這個男人——他似乎完全不受她刻意放送的魅力所影響。事實上,他一直在默默地評估她,仿佛在腦中玩味她各種動作所代表的意涵。
「那個招數對你沒用是嗎?事實上,我還從未見過玩牌玩得比你更專心的男人了。」她像在贊賞他,口氣中又不覺抹上一層淡淡的受辱感。因為她一向引以為自豪的魅力竟然對他無效。從前,只要她有意施展魅力,男人無不立刻跳下她下的陷阱,屢試不爽。
但這個男人不同。
從一進入俱樂部,她就刻意對周遭男人放電,蓮步不經意地輕搖款擺,眉眼半掩,迷蒙多情,點上紅紫的櫻唇則微微勾著美好的弧度。
像這樣若有意似無意的淡淡挑逗,是她與生俱來和本能,更是她經由母親教學得的手段。她不明白為何他可以毫不動搖,一絲絲也沒有——這男人完全不為美色所惑嗎?
「你覺得自尊受損?」他似乎為她受辱的語氣感到有趣。
「我只是不明白。」
「不明白為什麼我不像其他男人因你有意的挑逗而六神無主?」
「或許。」
「如果我跟其他人反應一樣你會如何?」
她一挑眉,看著他隱在鏡片後熠熠生輝的眼眸,那眼神如此專注,又充滿好奇,就像求知欲旺盛的少男,她忽而笑了,雙眉一舒。
「如果你跟他們一樣被我迷惑,我便會變本加厲,使盡一切手段迷得你理智盡失,將你玩弄在手心,讓你完全失去自主能力,只能乖乖听我號令。」她淡淡說來,似是玩笑,口氣又極度認真,「我會用我的身體引誘你,讓你誤認為可以得到我,卻絕不許你輕易越雷池,只差那麼一步——于是你會心癢難搔,更陷入我張下的網,無法自撥。」
她一番話說得極度自然,神色不動,而又鏗鏘有力,他簡直听怔了。
「你是指你會運用女人獨有的武器,得到你想要的東西?」
「不錯。」
「這是一個女性主義者應該有的想法嗎?」他無法相信,「像你們這種女人不是最恨男人只看重你們的身體,忽略你們的頭腦嗎?」
「那得看個人的想法。就我而言,有時候這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為什麼?!」
「因為那種男人最好對付,幾乎可以不用花任何腦筋就可輕易擺平他。」
他瞪她許久,終于,輕輕揚起嘴角,「你是個可怕的女人。」
她神氣鎮定,絲毫不覺得侮辱,「你不是第一個這樣說的人。我的好友也這麼說過,她十分慶幸自己不是個男人。」
「影山飛鳥?」
她一驚,「你怎麼知道?」官方提供給他的資料不可能連她和飛鳥的私交都透露啊!
他看出她的驚疑,「別忘了,我也是情報員,這點小事隨便一調查就知道了。」
「你調查過我?你還知道什麼?」
「知道你和影山飛鳥從小青梅竹馬,孟不離焦,焦不離孟,默契一流,只要一個眼神便可明了對方心意。」他淡淡地說,「包括上禮拜貴國女王加冕典禮有恐怖分子潛入,也是你兩人合力一起擒獲的。」
她蹙眉,「你連這件事都知道?」
「我在場。」
他淡淡一句,她卻震驚莫名。
怎麼可能?她瞪視他。他怎麼可能在場?如果當時花園另外有人潛伏,她跟飛鳥怎麼可能毫無所覺?他——究竟是怎麼樣的一個高手?身手竟然如此利落,無聲無息。
「別這樣看我,寶貝。」他輕輕一笑,「仿佛我是某種怪物。」
「你是怪物!」她一字一句指控,語音微揚,顯然情緒激動,「你根本不是普通男人。」
「就因為我不被你勾引?」
她抿唇不語。
「你錯了,親愛的。」他唇角迷人地彎起,伸過手,輕仰起她下頜,「我不是聖人,怎可能不被你所動?只是——」他拇指緩緩擦過她豐潤的紅唇,語音沙啞,「我看重的不是你的身體,而是你的頭腦。從那晚在貴國國宴廳花園見到你開始,我就忍不住欣賞你帶著尖酸意味的機智反應。親愛的,我怎麼能不被你所吸引呢?」他用仿佛念著莎劇對白的夸張口吻說道︰「你是第一個在牌桌上擊敗我的女人啊!」
莊羽鶴不禁屏息,她想笑,因為他可笑的夸張語氣,可她又笑不出來,因為他奇異的眸光燃起了她內心某個部分,讓她心跳失速,無法如平素一般鎮定。她不知自己怎麼了。在她意識真正醒覺之前,她發現自己竟不知不覺吐出舌尖舌忝了舌忝菱唇。
這是個富含邀請意味的動作,她知道,尤其她又用一雙霧蒙蒙的眼眸凝望著他。
于是,她沒有阻止他湊近她的唇,在其上輕啄一下,送來淡淡的酒味。
她只能在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偷走她一個吻後,伸出食指按住自己的唇幾秒,然後端起酒杯,猛然飲盡杯中清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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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K,現在讓我們復習一次。」
晚餐後,兩人回到屬于他們的頭等艙房,各據長沙發一角。莊羽鶴右手拿一支筆,念著左手的清單,「我們是怎麼認識的?」
「在紐約,我在一出百老匯音樂劇演出中瞥見你,一見鐘情。」
「然後呢?」
藍清風看著她散落肩頭的長發,「我拼命向所有人打听,沒人知道你來歷。終于,一個高級官員透露你來自哈斯汀王國,貴為郡主。我震驚莫名,考慮著要不要展開追求,雖然哈斯汀只是瀕臨黑海的小王國,但你為皇室郡主,身價必然不凡。而我,不過是紐約一介平凡財務分析師,門不當戶不對,堂堂郡主怎會看上我這種男人——」
莊羽鶴揚眉,「這是你自己加的台詞吧?我不是那種勢利的女人。」
「我知道,所以我才鼓起勇氣追求你啊。」他半真半假地說,「利用我豐富的語言天分每天一首詩詞越洋傳真,終于說服你跟我單獨約會。」
她微笑,「然後呢?」
「我到倫敦出公差,你飛來與我會合。」
「第一次約會的地點?」
「海德公園!」他移動臀部,試圖坐得離她近一些,「我精心策劃的野餐。以藍天為幕,綠草為席,再加上我親手準備的料理,你的芳心迅速被我打動,于是我們有了初吻。」
她的呼吸因他試圖挪近而稍稍一亂,眉尖一挑,「我是那麼容易上鉤的女人?」
「當然不是。只可惜我魅力非凡。」
她撇過頭,躲避他灼人的眼神,「再來呢?」
「于是我當場向你求婚,你也答應了。這件事發生在貴國政變之前。」他搖搖頭,忽然長長嘆息,「貴國突如其來的政變拆散了我們,我在美國心急如焚,日日夜夜想你念你擔憂你,試著利用各種管道想潛入貴國到你身邊,卻無論如何也不成功。當戰爭一結束,貴國一恢復空中交通,我立刻搭機前來貴國找你,工作也放下不管了。」
「真浪漫!」她評論著,帶著輕微的諷刺。
他不理會她,繼續往下說道︰「一見面,你便哭倒在我懷里,整夜我倆激情纏綿,訴盡對彼此的無邊相思,第二天一早,立即公證結婚。貴國的女王後來曉得了還震驚不已。」
「哈!真夸張!」
「因為你我都丟掉了惟一的工作,郡主便用個人的影響力為我在外交部謀得一職,由女王陛下親自簽下授職令。」
「了解我的人都知道我不是那種公私不分的女人。」
「但為了你心愛的夫君你不惜用盡鎊種手段。」
「那你呢?你難道是那種願意攀附裙帶關系的男人?」
「只要能討你歡心,個人自尊不值一哂。」
他說得深情款款,明知道這只是排演,她卻忍不住心一緊。
「怎麼樣?這樣的劇本你還滿意嗎?」他按按疲倦的眼皮,半躺在沙發上。
他看來就像快睡著了,她不曉得他怎不能有足夠的精神編出這樣的故事?
她俏皮地眨眼,「顯然你不是能靠這行吃飯的人。」
「難道你有比我更浪漫的月復案?」
她眼珠兒一轉,聳聳肩,「沒有。」
他嘆息,「那就別批評我的努力。」
「好吧。」她提起筆,劃掉清單上第一項,「再來是我們的興趣。」
他打了個大哈欠,「我們明天再繼續嗎?」他希冀地望著她,「我想睡了。」
「不行,我們沒有多少時間了、」
「我們還有一整天的時間,船後天早上才到伊斯坦堡,下午才過伯斯普海峽,然後才抵達我國,記得嗎?」說話當中,他又打了個哈欠。
「我的興趣,親愛的。」她仍舊堅持。
藍清風只得翻翻白眼,百般無奈地回道︰「音樂、騎馬、網球……」他已陷入半睡眠狀態。
沒有回應。莊羽鶴自清單上仰起頭,眸光射向他,驚異地發現他竟然已眼眸半閉了。
「喂,你!醒醒。」她試著推他,他卻傾勢倒向她,頭枕在她覆蓋著絲質長裙的大腿上,狀若香甜。她簡直不敢相信,他竟然就這樣睡著了。而且還是睡在她腿上!
他不可能是真的睡著了,老天,他是情報員啊,哪能如此漫不經心,毫無警覺性?他一定是裝睡,試圖佔她便宜!
「起來!」她再推他一次,這一次還揚高語音,然而他只是逸出一聲輕微的申吟,翻轉過身繼續睡,一顆頭還是枕在她腿上。這簡直讓人哭笑不得。莊羽鶴忍不住狠狠瞪他,但他對她欲殺人的眸光毫無所覺,依舊睡得香甜,十分自得其樂。
二十八年來第一次,她被一個男人佔了便宜,而且還是在他不知不覺的狀況下。
這——該怎麼說呢?說她受到冒犯了嗎?確實是的,他竟然能在她面前睡得如此自然,如此香甜,她可以明白他今天累壞了,又喝了不少酒,但——在她面前睡著?這男人究竟把她當成什麼了?她難道真對他毫無吸引力?
從沒有一個男人在靠她如此之近的時候還能不心猿意馬,能不渴求與她一夜纏綿,能不亂了呼吸與心跳,完全失去自制力。只有他!而她想為此殺人!
怎麼搞的?她應該一向厭惡男人只渴求她的身體啊,但為什麼當有個男人不為她所動時,她卻又如此心煩意亂,直覺一股想尖叫的沖動呢?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像他這樣枕著她腿入眠時,她卻無法假裝若無其事,無法克制自己不去怔怔凝視他,無法阻止自己摘下他那副可笑的眼鏡,一只手指輕觸他高挺的鼻梁,沿著人中撫上他的唇。
這是很適合親吻的唇,她迷迷蒙蒙地想著,將一綹發撥到耳後,緩緩俯下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