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竹聲一響。良辰吉時到,新郎頭蓋喜帕上花轎。
悅和樓前萬頭鑽動,人人皆為了搶看空前絕後的娶新郎,生怕自己一個閃神沒瞧見,那可是會後悔一輩子的。
一般男人入贅就已經丟盡祖宗十八代的臉了,竟還有人能完全無視于自己的男性自尊,乖乖地讓女方來迎娶!因此他們可都好奇極了,想要一睹這個沒志氣男人的廬山真面目。
不過,當新郎步出客棧,眾人看到他的頭上蓋了條喜帕,讓人看不見他的長相時,個個雖然都大失所望,可也都在心中不齒地暗斥。
嗟!這樣算什麼男子漢大丈夫?
頭戴鳳冠、身穿霞帔的安彩衣端坐在輕便的轎椅上,嘴角噙著笑看著新郎上花轎,完全不將旁人的閑言閑語听入耳里。
今日她娶新郎的事可是轟動了整個揚州城,這樣,大家便都知道彭嶄岩是她的人,也沒有人敢和她搶相公了。
他這一輩子注定是她的人了!
當初答應這樣嫁入安家時,彭嶄岩就勸自己要忍耐,再大的屈辱他也要忍下來。
盡避耳邊不斷地听見眾人的嘲笑聲,可他還是咬緊牙根、雙手握拳忍住。
他知道這樣的自己是丟盡了男人的臉,但為了錢,他不得不這麼做。
被人這麼迎娶對他而言是一生中最大的惡夢。就連當初他知道家中破產時也沒這麼難堪、痛苦過。
坐在窄小的花轎中,彭嶄岩祈求這一切趕緊結束。
「小姐,咱們要在吉時之內將姑爺迎至府中。」媒婆在安彩衣的耳旁叮嚀。
安彩衣瞧了瞧周圍的人,不由得覺得自己挺神氣的。
這世上有哪個女子像她這麼幸運,不但可以自己挑相公,還能這麼大搖大擺地把相公給娶進門?
一想到這兒,她笑得更開心了。
見安彩衣不發一語,媒婆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
她要是再不肯合作,這個快到手的大紅包也要飛了。
「小……」
她怯生生地還想開口,卻被安彩衣得意洋洋的聲音給蓋了過去。
「起轎啦!」安彩衣大聲地宣告。
只要和他拜過天地,她和他就是夫妻了。
安彩衣一下命令,轎夫們連忙合力抬起這頂十六人的大花轎。
新郎比一般的新娘重,害得他們要費更大的勁抬轎。
伴隨著炮竹的聲音及八音喜樂,迎親的隊伍就這麼浩浩蕩蕩地招搖餅市,筆直地朝安府大門前進。
***
「各位伯伯、叔叔、嬸嬸、姨母……」安彩衣高舉酒杯,一一向筵席上的親戚打招呼。「今日是衣兒的大喜之日,謝謝各位的大駕光臨,衣兒敬大家一杯。」說完她將杯里的酒一飲而盡。
相較于安彩衣的落落大方,安老爺卻繃著一張老臉,想怒又不敢發,而席上的長輩們臉色也好不到哪兒去。
當街迎娶夫婿已經夠驚世駭俗的了,沒想到當新娘的人不乖乖地待在新房,竟然和新郎互換角色,她在大廳上敬酒,新郎則在喜房里等待。
雖然男方是入贅,可這樣也太不給他男人該有的尊嚴了。
想要開口打抱不平,卻礙于她是安老爺的掌上明珠、心頭肉,所以每個人只敢將不平放在心底,沒有人敢開口說一句重話。
「衣兒,該回房去了,別讓新郎等太久。」三姑婆暗示她得趕緊離席。
她這樣拋頭露面,不只是她丟盡了顏面,他們這些安家的親戚也逃不過被人譏笑的命運。
「對對對!春宵一刻值千金,別輕易蹉跎了。」大姨母也在安彩衣的耳旁說著。
看在死去妹妹的份上,她這個姨母當然要負起提點的重責大任。
「衣兒,這兒有爹就行了,你先回房吧!」安老爺搶下安彩衣手上的酒杯勸著。再讓她這麼胡鬧下去,他明天就不敢出去見人了。
「爹──」安彩衣不依地搶回酒杯。「今天可是我的大喜之日,我一高興當然要多喝個幾杯,和大家快快樂樂地度過這難得的夜晚;若是就這樣回房,可是會掃了大家的興的。」
她還不想這麼早回書房,因此捧著酒樽就往外頭的筵席走去。
在成親的那一晚,新郎都要在外邊陪著客人、親戚;她既然招了個相公,那麼換她招待自家的親朋好友,這也是合情合理。
她實在不明白,為什麼大家都這麼急著趕她回房。
安彩衣完全沒有察覺,原本熱鬧的酒筵因她的出現而變得尷尬,每個人都沉著一張臉,有口難言。
明天安氏宗族就會成了人人茶余飯後的大笑話了。
「衣兒,你給我進去。」很難得的,安老爺終于說了重話。
在親戚面前丟人也就算了,要是丟到外頭去,他這張老臉要擺哪兒去啊?
「我不進去。」她還沒玩夠,才不想這麼早就回房。
「翠兒,小姐醉了,把小姐扶進去。」安老爺將矛頭轉向安彩衣的貼身丫鬟。
「我沒有醉!」她還清醒得很,才沒有喝醉。
「小姐,我們先回房去,別讓姑爺在房里苦等。」翠兒拉著安彩衣,打算將她拖進去。
「就讓他等!」安彩衣掙月兌翠兒的拉扯。
他既然入贅到他們安家,就要乖乖當個賢夫,要是他連幾個時辰也等不了,那麼他就沒有資格當她的相公。
今日的一切安排可以說是先給他一個下馬威,要是這些屈辱他都能忍受,那麼以後他定能容忍她的任性,對她言听計從。
「小姐──」翠兒為難地扯住了安彩衣的衣袖。「你不能出去啊!」
再怎麼說她也是個千金小姐、金枝玉葉,不該在外人面前拋頭露臉。
「為什麼我不能出去?」安彩衣可不覺得這麼做有何不妥。「今日是我的大喜之日,我本來就該接受大家的祝賀。」
「可……」翠兒不覺得她這麼做大家會給予最真誠的祝賀,看笑話還差不多。
「別可是了,你跟著我一道去。」安彩衣反過來拖著翠兒往外走。
「衣兒,你給我回來。」安老爺不敢大吼大叫,他僅是迫在她們的後頭,想要攔阻她們。
安彩衣是家中的小霸王,平常就不怎麼听安老爺的話,現在的她當然也不會听。
「各位,我敬你們一杯。」她舉杯向眾人敬酒,接著仰頭一飲而盡。
雖然她的酒量不怎麼好,可喝個三、四杯還難不倒她。
見攔也攔不住了,安老爺只好假裝他是陪女兒一起出來敬酒的。
「今兒個是小女的大喜之日,謝謝各位撥空來祝賀,我敬大家一杯。」
今晚筵席大爆滿,安老爺當然明白眾人是為何而來,不外乎是想瞧瞧還有什麼好戲可看。
「恭喜安老爺覓得良婿,我們也敬您一杯。」
喝下這杯苦澀的酒,安老爺硬是吞下滿月復的郁悶。
女兒會變成這樣子,都是他寵溺造成的,現下除了任由她去,他也無計可施,無力可管。
唉!只要她高興就好了。
對于這個向來驕縱、任性的女兒,他也感到十分無力。
「大家多吃點喔!」安彩衣又往下一桌走去。
安老爺強顏歡笑地跟著安彩衣四處敬酒,恨不得能早點結束這場喜筵。
身著大紅喜服的安彩衣如蝴蝶般地穿梭在賓客之間,完全沒發現大家看好戲的心態,臉上愉悅的笑容和安老爺的假笑成了強烈的對比。
***
外頭喧嘩的談笑聲傳進彭嶄岩的耳里,他只有無限的無奈。
看到媒婆用異樣的眼光偷瞄著他,他猜也猜得出她的心底在想些什麼,不外乎足覺得他這個男人真沒志氣,竟然讓妻子爬到他的頭頂。
唉!他在心底重重地嘆了口氣。
入贅這條路是他自己選的,現在像女人一般窩囊地躲在房里,這也是他自找的。
要不是他貪圖人家的聘金,如今哪需要受這種罪?
可若不是有那些聘金,他該如何拯救彭府殘存的家業?
有舍才有得,這樣的犧牲算是值得的了。
他該感到慶幸,至少他不是一無所有,他還有翻身的機會,受辱只是暫時的,他相信自己不會委屈太久。
只要存夠了錢,他就走人,絕不會再留下來看安彩衣的臉色。
一想到她,彭嶄岩便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這一生,他沒怕過什麼人,唯有她。
她和一般的女子完全不一樣,老是有一堆驚世駭俗的想法。他有預感,自己未來的日子並不會很好過。
不過,有一點他倒是挺感激她的,要不是她堅持讓他像女人一般地躲在房間里,他就得到外頭見人,接受人家的譏笑。
躲在房內也好,省得去見那些他不認識的人。
入贅並不是多麼光彩的事,他實在沒必要出去自找難堪。
她不知要鬧到什麼時候?彭嶄岩等得有些不耐煩了。
原本他想先休息,可後來想想,覺得自己還是等她回房的好,否則她一進房卻見不到他,必定又會給他一頓排頭,到時倒楣的人還是他。
為了自己將來的日子著想,他還是繼續等下去。
窗外的月兒早已上了樹梢,但前頭筵席上的燈火還未滅,看來他可有得等了。
***
「小姐走好啊!」
听見外頭有人說話的聲音,彭嶄岩猜想定是安彩衣要進房了。
他嚴陣以待,生怕她又想出了什麼鬼點子來刁難他。
「哎喲!小姐你別亂動啊!」
彭嶄岩正感到奇怪為何沒听到安彩衣的聲音,敞開的門口就出現她傾斜著身子被人扶了進來。
見她雙頰通紅,星眸半掩,倒在別人的身上,他想她大概是喝醉了。
在確定安彩衣喝醉後,他的心才微微地放松。
「小姐怎麼喝醉了呢?」媒婆也感到無奈。
她當了二十幾年的媒婆,還沒見過有哪戶人家的千金是像她這樣的,當眾迎娶新郎也就算了,還讓新郎倌在喜房等她,現下又喝了個爛醉如泥,實在是太不像話了。
不知新郎倌會不會發火呢?媒婆小心翼翼地側首偷覷彭嶄岩,在發現他沒有發怒的征兆時,才放下心。
不過,媒婆的心底仍是不齒彭嶄岩的忍氣吞聲。
這樣的男人真是沒志氣,竟然讓自己的妻子這麼放肆,實在枉費他那堂堂六尺的男兒身。
「我沒醉。」安彩衣推開翠兒,自己搖搖晃晃地往里邊走。
「連路都走不穩了,還說什麼沒有醉。」媒婆犯嘀咕。
嗟!醉鬼一個。彭嶄岩不由得頭皮發麻。
這女人過度驕蠻也就算了,沒想到還像醉鬼一樣喝得酩酊大醉,她這人的性子還真是差,難怪沒人敢娶她。
不知她還有什麼不為人知的惡習?
「小姐!」怕她摔倒了,翠兒趕緊再度扶住她。
安彩衣倒在翠兒的懷里,全身的重量全都讓她撐著,自己卻進入了睡眠的狀態。只不過她即使睡著了還是不安分,一張嘴仍不停地發出喃喃的夢語。
「我……沒有醉……」
「我知道小姐沒醉。」她使出全身的力氣,幾乎是咬著牙將話說出口。
翠兒努力撐住安彩衣,希望能將她拖到床上;可身材卻比安彩衣略為嬌小,根本撐不住她的重量,更別說將她拖到床上放平。
彭嶄岩見狀立即出手接過安彩衣,輕而易舉就將她抱了起來。
他一個習武之人,要抱起一個女人根本就難不倒他。
「姑爺!」翠兒以崇拜又感激的眼神注視著彭嶄岩。
「你們先下去,她有我照顧就行了。」他將她平放在床上,並替她月兌下鞋襪。
「姑……」見他為安彩衣做這種事,翠兒幾乎要傻眼了。
一個男人會為女人月兌鞋襪嗎?這種事不都是女人或奴僕做的嗎?
彭嶄岩當然知道自己這麼做有失男子漢的尊嚴,可他人在屋檐下,也不得不低頭。
他是她娶來的相公,他有義務要伺候她。
做女人家該做的事,這大概就是入贅男人的悲哀吧?
「你和媒婆都下去吧!」他不想讓她們看他的笑話。
「是!」翠兒乖乖地帶著媒婆下去領賞,順手將門給關了上。
望著醉得睡著的安彩衣,彭嶄岩有滿腔的無奈。
他被這種女人給娶進門,是他的厄運,除了忍他還是只能忍,現在的他只有認命地接受了。
可安彩衣卻連睡著了也不肯乖一點,在床上不停地翻來覆去。
彭嶄岩見她不停地拉著衣襟,他明白她是被那一身喜服束縛得睡不安穩。
他和她都已經是夫妻了,沒有什麼男女授受不親的禁忌,于是索性動手替她解開衣扣,褪去她身上的衣服。
「睡吧!」他拉了被子替她蓋上。
伺候完了她,他也順手月兌下自己身上的喜服。
今晚是他這輩子第一次自己更衣,也是第一次伺候別人更衣。
「唉!榮華富貴,轉眼成空,今非昔彼,人事已全非。」他不得萬分感嘆。
拉開繡著鴛鴦的錦被,彭嶄岩也躺進被中。
他不是饑不擇食之人,不會對一個醉鬼下手。
才合上眼想要睡,可一想到未來的日子還要這麼過下去,彭嶄岩頓時睡意全消。
身旁的人兒睡得香甜,他卻是滿懷心事無法成眠。
***
撐到大半夜,彭嶄岩的意識漸漸渙散,大有進入夢鄉之兆。
突地,身體上多了些重量,鼻子聞到了濃郁的酒味,他倏地驚醒。
一睜開眼,就見安彩衣的身子壓在他身上,他們倆的身體緊緊相貼,沒有一絲空隙。
雖然他是不怎麼喜歡她,可他也是個男人,也有,尤其是一個女人的身體正和他緊緊相貼,這樣的誘惑沒有一個正常男人抗拒得了。
彭嶄岩感到口干舌燥,體內漸漸火熱。
糟了!他感到大事不妙。
體內蘇醒,他若再不推開她,那他今晚鐵定會就這樣要了她。
他微微地使勁想將她推離,可她不但沒有被他推開,反而更往他的懷里鑽,更加貼緊他。
真是要命!彭嶄岩感到非常無奈。
他先前其實並不怎麼想要她,所以當她不省人事地被扶了進來,他的心有一絲絲竊喜。
原以為自己不會對她有,怎知她才一貼上他,就排山倒海地朝他襲來,差點就把持不住。
「嗯……」完全不知彭嶄岩忍耐的痛苦,安彩衣在他的懷里睡得香甜極了。
他是不想要一個不省人事的女人,可現下他僅存的理智快被給淹沒。
這樣的無關情愛、無關夫妻關系,只因為他是個有的男人,而她恰好是勾起他的罪魁禍首。
除了她,他已經沒有別的選擇來消除滿月復的欲火。
今晚是他們的洞房花燭夜,他們已是夫妻,他若是要了她也是天經地義,那麼做也不算太下流。
找到了借口說服自己,彭嶄岩不再忍耐了。
他動手褪去安彩衣的褻衣,不知是因為喝了酒,還是火紅的褻衣襯托,她白皙的肌膚白里透紅,令人忍不住想要咬上一口。
天啊!眼前的情景令彭嶄岩贊嘆不已。
他之前就知道她很美,但沒想到現下衣不蔽體的她更美,令他找不出一絲絲的缺點。
她的美令他情難自禁,並開始為她瘋狂。
他封住了她的唇,細細感受著她的滑女敕,及她口中散發出的陣陣酒香。
安彩衣像是感受到了他的親吻,她芳唇微啟,讓他更能肆無忌憚地品嘗她口中的芬芳。
若不是嘗到她口中香甜的酒味,他不會知道酒原來是這麼迷人的東西。
因為她喝了酒,所以顯得更加嬌美,完全沒有先前的跋扈。
這樣的一個女人,天底下有幾個男人舍得將她推拒在外?
他的手不安分地在她的身上游移,順手挪開了她身上僅存的衣物。
睡夢中的安彩衣感到身子一涼,于是本能地往溫暖處偎去。
她往他的懷里靠時,更是引發他火熱的,令他難以遏止地申吟出聲。「你這個折磨人的小東西!」
彭嶄岩讓自己投身在欲海之中,不停地逗弄她的身子,讓她在他的懷里微微地戰栗,得不到滿足地扭動身軀。
安彩衣只覺得自己好熱,卻沒有離開他灼熱的懷抱,反而緊貼住他熾熱的身體。
「喔……」他再也忍不住了。
彭嶄岩火速地覆上她的身子,一股作氣地佔有了她。
痛楚令安彩衣微微蘇醒,在見到眼前模糊的人影時,她沒有害怕,反而感到非常安心地再度沉沉睡去。
雖然她睡著了,可她的身子卻像是有自己的意識一般,隨著彭嶄岩在欲海中乘風破浪。
契合的身子在暖帳中交纏,共度美好的春宵花月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