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可以不要進去?
楚沐雲臉色陰沉,在飯店走廊徘徊約二十分鐘了。她就是鼓不起勇氣敲門,走進查爾斯的房間。在公司里與他交鋒,她可以有恃無恐;但在他的地盤與他過招,卻顯得困難無比。
三天前,查爾斯原本要和瞿拓與蘇菲連袂前往大陸,卻在臨出門時,聲稱感冒而留在台灣。听聞這消息時,她內心暗暗叫苦,直覺查爾斯一定會找她麻煩的。可是這三天來,他卻沒有出現在她面前,甚至連公司臨時撥給他使用的休息室兼辦公室也沒有進來。提心吊膽了三天,她好不容易讓自己相信,他正沉溺在某個溫柔鄉中,不會來找她麻煩了,他卻在一個小時前,突然來電以有重要事情交代為由,要求她到他下榻的飯店房間。
她早該知道他不是個輕言放棄的人。
「你到底要在那里站多久?」不知何時房門已被打開,低沉微怒的語調顯示出說話者內心的不耐煩。
打從二十分鐘前櫃台通知他有訪客起,他就等著她的來到,誰知她竟怯懦得連門都不敢敲!
看到查爾斯一身怒氣,過往的記憶突然鮮明了起來,並清楚地提醒她他發怒時有多可怕,強迫武裝出來的神勇頓時被轟炸成雪花碎片,融化在窗外六月的驕陽下。
「我在一樓大廳酒吧等你。」快速丟下話語,她轉身逃離。
「進來。」
下一秒,楚沐雲發現自己已經被拉進房里,並站在他身邊,兩人間的距離極為靠近。這項認知讓她迅速倒抽一口冷氣,他高大的身軀就像山一般,矗立在眼前,令人不容忽視的存在感似要塞滿整個房間。楚沐雲突然感到呼吸困窒,不自覺地往後倒退兩大步,絲毫沒有察覺到,她將自己又往房里那張大床的方向推進了幾寸。
「不向許久不見的前夫問好?」他朝她走近一步,兩人立刻恢復兩秒鐘前的近距離,這次她甚至可以感覺到從他大腿上傳來的溫熱,正透過薄薄的布料,燒灼著她的感官知覺。
「我只談公事。」因著他眼中挑釁她的張狂,楚沐雲強抑想退後的沖動,挺直背、抬頭,迎向他噬人的目光。
「這就是該死的公事。」查爾斯低沉的聲音掃過她雪白的耳邊,停駐在她的頸側徘徊不去,溫熱的氣息讓她全身頓感冰熱交替。
「走開。」她避開他的唇,聲音微弱。
查爾斯聞言,仰天大笑,久久不歇。突地,笑聲停住,他冷不防地俯下邪俊的臉龐,與她的鼻尖只剩一指之寬。
「我知道這不是你的真心話。」縱使分隔數年,兩人之間那股強烈的吸引力依舊存在,現在的她,更成熟,也更有韻味了。想到她的改變是因為別的男人,查爾斯全身的氣息瞬間冰凝,臉上的線條也變得嚴苛冷硬。
楚沐雲敏感察覺到他突然的轉變,下意識地拔腿想遠離燃燒著熊熊怒火的他。
「不準逃!」
一雙大掌倏然扣住她的縴腰。
「把你該死的手拿開!我為什麼要逃?」楚沐雲靠著陡然爆開的怒氣做後盾,做出反擊,在他的箝制之下不停掙扎。
「想不到你也學會咒罵了?!除了教你咒罵,瞿拓還教了你什麼?」查爾斯澄淨的藍眸因怒意瞬間轉成兩泓深藍,冰冷深邃,欲將她淹沒。
「不管他教了我什麼,都不勞閣下操心。我……唔……」她底下的話全數被他吞進嘴里。駭異讓她全身僵硬,楚沐雲緊抿雙唇抵抗他的入侵,雙拳握緊,朝他身上不客氣地大力捶打。
見他將她的捶打當作無事一般,楚沐雲憤而改變攻擊目標,用盡全身力氣狠狠地攻擊他的臉。
「住手。」他抓住她已喪失準頭的雙拳反剪到身後,力道之大令她痛徹心肺。
不甘于勝負已定出的局面,楚沐雲弓起身,張嘴朝查爾斯厚實的胸膛毫不留情地狠狠咬下!
查爾斯沒料到她會有這樣的舉動,一時之間只能看著她在他胸前撒潑。
他的靜止無動靜讓楚沐雲突然感到不安,盡避嘴里還咬著他的胸肌,她仍慢慢調整角度,往上抬眼偷看。
唇角揚起……他在笑?!
「馬上放開。否則,信不信我會雙倍奉還?」他的眼眸鎖住她的,不減但多了興味盎然,以及……欣賞?!
很好,他比較喜歡這樣的她,比起以前有生氣、有個性多了。他決定他要再續前緣,但她必須離開巨擘,離開那個該死的瞿拓。
半因訝異他突然轉好的心情,半因他的威脅奏效,楚沐雲的牙齒不自覺地松開──
她錯了!他的話根本不可信。被查爾斯丟入超大鵝毛絨墊內的楚沐雲,眼冒金星之余憤恨地想著。
「你這個可惡的騙子,不要臉!」再顧不得任何形象,她舉起雙手,張開十指,想在他臉上抓出一些痕跡,以泄心頭之恨。
「現在的你可真是夠火辣。」查爾斯輕而易舉將她舞動的雙手扣住,定在她的頭上,雙唇蠻橫貼上她的櫻唇,舌頭強勢進入她柔軟的口中肆虐翻攪。
他的話重重劈進楚沐雲慌亂的腦海,提醒她越扭動,查爾斯就越興奮的事實。她倏然停止掙扎,全身僵直,表情冷然地躺在他身下任他親吻。
許久──
「這麼倔強?」查爾斯的鼻嗆篁地在她唇邊摩挲,大掌在她的胸上揉捏著。
怎會這樣?她到底來這里做什麼?楚沐雲驚慌中試圖理出頭緒。
她的默然激起查爾斯眼里的殘佞,一雙大掌漸漸往她的月復部下方游移,直探她的女性部位。
「放開我。」她心下一驚,猛然抬腳朝他的要害踢去,卻在半空中被他攔截,順勢輕輕一撥,他已擠進她大張的修長雙腿中。
「小心一點,別太急躁。」查爾斯故意將她的攻擊解釋成男女曖昧的動作。
「為什麼?」意識到自己的力量微小,楚沐雲開始試著說話轉移他的注意力。
「你欠我一次新婚之夜。」他將臉湊近她,吸嗅著她秀麗白皙的脖頸,凌厲進攻的唇火熱得似要將她灼傷。
「你……」她愕視他深邃的藍眸,突然感到一陣暈眩。
「我們已經離婚了。」真的是她所想的那樣嗎?
「無所謂,該我的,我一定要討回。」查爾斯有力的臂膀將她擁得更緊,幾乎要將她揉入他的身體。
「你休想!」她用力推抵著他,試著自他身下掙離,激烈的動作讓她面泛紅霞,氣喘咻咻。
「我喜歡你下的戰書。你可以繼續掙扎,但我保證最後贏的人一定是我。」查爾斯忽然放開她,翻身滾落一旁,噙著笑,觀賞她收勢不住的身軀,往床邊掉落的狼狽模樣。
「何以見得?」跌下地板的楚沐雲因他狂妄的自大,更加怒火中燒,不假思索的又爬上床與他理論。
「你不會想看到你父親的公司垮掉吧?」查爾斯睨眼斜睇,笑得無情。
「這樣強取豪奪,你真會快樂嗎?」她真想一巴掌打掉他臉上討人厭的笑。
「我只知道我還想要你。」他輕輕搖頭,示意她不要輕舉妄動。
聞言,楚沐雲感到戰栗,抬起頭迎視他冷魅的眸子,「你知道我恨你。」
查爾斯唇邊泛起詭異的笑,「我不在乎,我只要你在我停留台灣的這一段時間內陪我就行了。」
這算什麼?香港黑幫電影中的大哥與女人的劇情對白嗎?
她暗吸一口氣,平靜的開口︰「如果我不答應呢?」對于不可能的事,不必要動怒。
因著她一臉的淡然平靜,他眸中的興味增加了。
「那就等著看你爹地破產,被送進聯邦監獄吧。」查爾斯坐起身,點了根煙。
「如果真是這樣,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對于她爹地,她已無話可說了。
棒著裊裊煙霧,查爾斯回視她冷然的嬌顏,在光影照映下,她依然美得教人目眩神迷,甚至比以前更美了。現在的她比以前坦率也勇敢多了。
「你不知道你爹地在監獄里有很多仇家吧?」
楚沐雲知道他指的是當年楚陽企業涉及的一樁司法弊案,牽連甚廣,上至參議員、法官,下至檢察署的法警都有人涉案,而她爹地則是在獲得起訴後,經過調查,最後無罪當庭開釋。
「你真以為你爹地是無辜的?當年的證據既然可以造假,要翻案自然也是易如反掌。」按熄手上的煙,查爾斯唇角上揚,笑意卻未達眼中。
啪!
他的左頰出現清晰的掌印。
空氣中,迅速冷凝的冰凍教她感到心慌,勇敢握緊泛著燒灼熱痛的掌,她準備接受他接下來的毫不留情反擊。
出乎她意料之外,查爾斯只是發出沉緩的輕笑,鎖住她的目光,修長的手指勾起她小巧的下巴。
「不準再動粗了。」
楚沐雲驚愕地望著她,眼前的查爾斯,冷絕睥睨的神情,下三濫的要脅手段,活月兌月兌就是唐霸天的翻版。
「沒想到這幾年的時間,除了讓你更加噬血無情外,並沒讓你增進多少智慧。你果然越來越像你爸爸了。說來真可笑,你痛恨他的殘酷冷血,可是到最後,你卻將他的冷血學了個十成十!」
「說夠了沒?」查爾斯目中精光一閃,大手倏然扣住她細瘦的左手腕,毫不留情地施力著,幾乎讓她失聲痛呼。
楚沐雲豁出去了。
「沒!我要繼續說,以前的你待人雖不親切,但還算體貼,可是自從唐伯母過世後,你──」
「別再說了!」查爾斯低喝一聲,手上使力一扳──
楚沐雲大聲尖叫,手腕處傳來的劇痛讓冷汗一顆顆自光潔的額頭上冒出,她的手……好痛!
「唔……好痛……」劇烈的疼痛霎時讓她淚眼迷濛,她微彎子靠向查爾斯,試著保護自己受傷的手腕不再受到他的拉扯。
查爾斯急忙放開手,她的手腕處紅腫成原來兩倍之大。
「該死的!」他懊惱低聲咒罵自己的不知輕重。
楚沐雲聞言,心一顫,他的指控教她心碎。
「對,我該死!你現在可以讓我離開了吧?」淚,盈出眼眶,成串掉落。楚沐雲只能以右手輕扶著被折斷的左手腕,火熱的撕裂感一陣痛過一陣,她已分不出到底是心痛還是手痛……
「我說該死的人是我,我警告你他媽的不準給我昏倒!」
楚沐雲痛昏前,听到的就是這句話。
☆☆☆☆☆
威力驚人的陽光自玻璃磚透進長廊,為寂靜注入光亮的溫暖。下午三點的醫院走廊上出現罕見的安靜,不僅少有探病的親友,連醫生和護士也不見走動。
轉角處一間病房門前,一男一女似乎正起沖突──
「離她遠一點,否則我不會善罷甘休的!」十分鐘前趕到的白羽霏直指著查爾斯,輕喘的聲音,微微顫抖的手泄漏出她內心的憤怒。
今早才從韓國搭機回來,中午一進公司,經由同事告知楚沐雲這次獲得「欽點」,被D&MG總裁指定為雙方合作計畫的專員,她心中即暗叫不妙。沒想到,過沒多久,果真就接到楚沐雲自醫院打來的電話,請她過來幫她辦出院手續。
查爾斯果然是個瘟神,合作案都還沒正式開始,楚沐雲就已經掛彩了。
「我沒有惡意。」查爾斯低沉的聲音帶著一股威嚴,天生王者的氣勢展露無遺。
「沒有惡意?!沒有惡意就將她的手折斷了,真有惡意的話,是不是要了她的命?」白羽霏並未被他嚇退,提高聲量指責他的暴行。
「白羽霏,如果你要叫囂謾罵的話,恕我不奉陪。」他不想浪費時間與白羽霏做無謂的爭執。吃了鎮痛劑正在昏睡的楚沐雲,蒼白的面孔一陣陣地揪著他的心,讓他感到莫名的心煩。
「那好,我也不屑跟一個狼心狗肺的負心漢說話。言歸正傳,她現在過得很好,希望你不要再來搞破壞。」她指的是剛從同事那兒得知的「女圭女圭認母記」,對于瞿拓和楚沐雲,她是絕對舉雙手雙腳贊成的。只有瞿拓那般優秀的男人才配得起楚沐雲,至于眼前這個男人,就讓他下地獄去吧!
「辦不到。」餐廳中她與瞿拓親密相擁的情景涌上心頭,叫他妒紅了雙眼。說他自私也好,吃回頭草也罷,要他放手讓她和瞿拓雙宿雙飛?下輩子吧!既然讓他再度遇見她,她就要面對他所做出的反擊。她不能忍受他踫她,卻願意讓瞿拓對她做出那般親密的擁抱,她真是該死!
「辦不到?」白羽霏一時傻眼,「你真不是普通的變態!憑什麼你可以自己風流快活,卻不許她尋找她的幸福?」她氣得直跳腳,恨不得砍了他,造福天下女性!
「這是我和她之間的事,不用你費心。」查爾斯轉身扭開門把,表示談話結束。
「你、你給我站住!」白羽霏按住他的手,阻止他進入病房。
「我警告你,不管你想做什麼都不準!她曾經愛得那麼無怨無尤,默默吞忍你帶給她的所有屈辱與傷害,若說要報仇,也該是她向你這殘忍無情的前夫報仇才對!」
對白羽霏的指責,他只是抱以輕蔑的挑眉,抿唇一笑。
白羽霏氣極了他的挑釁,用力扯住他的衣袖,阻止他進房騷擾好友休息。
「不準再去騷擾她!她的命是我救的,除非踩過我的尸體,我絕對不準你再接近她一步。」怒極攻心,她開始口不擇言了。
「你救她!」查爾斯頓住腳步,高高蹙起的眉峰有著不容白羽霏含糊帶過的壓迫感。
「你不知道?!」白羽霏有些愕然,總是表情冷然的他,臉上倏然掠過的驚慌,真實得不像做假。
她轉念一想,隨即發出輕蔑一笑,「哼,難怪你不知道,那時的你可能正跟那個叫什麼夜夜安的女人快活著,哪有心思想到被你以不忠罪名誣陷的小妻子!」
好友身上插滿管線,躺在病床上與死神奮斗的那兩個月,是她這輩子絕不會忘記的!
當年,兩人的離婚鬧得人盡皆知,男主角在事件曝光後,自己躲著風流快活,獨留楚沐雲受盡訕笑。後來楚子明不甘蒙受這樣的羞辱,連夜將女兒送到楚家位在蒙大拿的牧場,放任她孤單地在冰天雪地的牧場承受丈夫背叛、家人唾棄的痛苦。白羽霏找到楚沐雲時,她只剩最後一口氣了。醫生說是感冒並發肺炎,加上嚴重的營養不良。她知道楚沐雲那時是不吃不喝在那里等死,若不是她及時趕到,只怕找到楚沐雲時,也就是替好友收尸之時了。
白羽霏的嘲諷讓查爾斯一時怔然,思緒回到過去,訴請離婚是他一時憤怒之下作出的決定。而離婚後那段荒唐酗酒的日子與她,都是屬于封印在他記憶深處的禁忌幽魂,不能也不許釋放,一切只因他不願回想踫觸。
「說完了嗎?說完你可以走了。」
「你下地獄去吧!」他不痛不癢的態度,讓白羽霏的怒火霎時熊熊燃燒。
「就算下地獄,我也會拖著她一起。」這次說什麼他都不放手了。
「作夢!地獄的門只為像你這樣狼心狗肺的人渣而開。」
「對不起,病人需要安靜休息,你們可不可以到外面討論?」白羽霏的音量引來護士的關切,出面制止。
兩人的視線不約而同往房里床上的身影看去,確定楚沐雲沒有被吵醒,白羽霏立刻將門關上,用眼神示意查爾斯到外面。
兩人不知道的是,當門關上後,楚沐雲眼角滑落了兩道淚痕,久久未干。
☆☆☆☆☆
滿室昏暗的燈光,一杯苦酒,一支香煙。
走廊上,孩童嬉笑追逐聲不時自門縫傳來,查爾斯知道是今天住進他隔壁房間的那一家子。
放下手中剛剛傳真進來的調查文件,他起身站在窗台前,兩手斜插在褲袋,盯著下方綿延的車龍,一向深沉的藍色眼眸露出少見的迷亂。
若沒有這些事,他們也該有好幾個小孩了吧!
你果然越來越像你爸爸了。說來真可笑,你痛恨他的殘酷冷血,可是到最後,你卻將他的冷血學了個十成十!
這世界上,唯有她才懂他,也只有她才能這樣一針見血地指出他的盲點與虛弱。
他到底對她做了什麼啊?!傷她如斯,他真該死!懊死該死該死……
查爾斯猛然將額頭撞向玻璃,力道猛烈,卻是怎樣也無法減輕心中的懊悔。
最了解他,最能一眼看透他的人,還是她!
只有她,只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