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鷹揚山莊後,商無極就把自己封閉在臥房里,窗戶也不打開,鎮日飲酒。
他兩日沒闔眼了,也沒跟人交談,眼眶深陷,胡碴爬滿俊逸的臉龐,活月兌月兌就是個落魄潦倒的醉鬼,唯一的差別就是他不醉,他痛恨自己是如此清醒。
他滿腦子都是朱艷,都是後悔,這復仇的毒酒他要獨飲到何時?商無極慘淡地對自己微笑。
沒有敲門,因為知道敲了也沒用,阮文跟如姬撞開了商無極的房門,刺眼的陽光直撲而來,令商無極半眯上眼楮。他沒有責怪他們為何闖入,他什麼都不在意,只是繼續拿起酒壺直接對嘴猛灌。
「別再喝了!」如姬憤怒地吼道。她一把搶過酒壺狠狠砸在地上,「你為什麼不看看我們一眼?我們就這麼不值得你看嗎?」
商無極只是萎靡地倒在靠床的地板上,無動于衷。
如姬立刻把剛剛請阮文提過來的一桶雪水往商無極頭上倒,這樣的冰冷終于讓他怒罵出聲︰「你做什麼!」
「快去把朱艷追回來吧!你不是一直都愛著她嗎?她現在就住在日朔國的皇宮里,阮文幫你把去日朔國的通行令都辦好了。」如姬伸手把一塊令牌塞進商無極的手里。
商無極怔怔地望著手中的通行令。
「你還發什麼呆?她愛你,你也愛她,你還在這里浪費生命干什麼呀?快去呀!」如姬用力搖晃他。
商無極有如大夢初醒,他為什麼沒想到過?還有一條路可走,並不是沒有出口,他終于露出了微笑,踉蹌地站起身來。
「謝了,如姬,還有阮文。」他跌跌撞撞地走出房門準備沐浴包衣,這才發現外面飄雪了,世界好似變了一個樣子。
他愣愣地站在庭院前,不覺得寒冷,只是由衷地被美景給震懾了,好像他以前從未用心看過這世界。
他跟朱艷有重新開始的機會嗎?就像這世界熟睡在大雪的懷里,到了春日又能重新發芽一般?
如姬看著商無極腳步歪斜地走出房間,眼淚一顆顆掉了下來。
阮文輕拍她的背脊安撫道︰「你也變得成熟了嘛!」
如姬仍舊止不住哭泣。
「傻瓜,沒有商無極,你還有我呀!」阮文笑嘻嘻地勸慰。
「誰要你呀!」如姬不顧淚痕猶濕,往阮文小骯揍了一拳,轉身跑開。
受不了,她跟商無極怎麼都喜歡揍人家的小骯啊?阮文彎身撫著肚子哀叫,不過不管怎麼說,他有預感今後應該會漸漸好起來,他露出了輕松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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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朔國皇宮
「啟稟大人,有一草民自稱商無極,在皇宮外求見大人,是否要命人把他趕走?」禁軍必恭必敬地向金國公稟告。
坐在太師椅上的金國公听到消息,露出得意的笑容,「把他帶進來見我!別讓皇後知道。」
不到一會兒工夫,商無極果真進來了,蒼襟藏青袍,肩上背著一個藍綢包袱,一段時日沒見,他變得消瘦,但眼神透出來的炯炯光芒清朗不同以往。
「商小子,為何事而來?」金國公笑問,一雙老練世故的眼楮不住地打量商無極。
「這是鹽鐵專賣權的讓渡書,給你,我想見朱艷一面。」商無極極毫不猶豫地從包袱里掏出署名給鐵器實業的鹽鐵專賣權讓渡書。「組成鐵器實業的十多個富商全是我一人的化名,這份讓渡書連同鐵器實業一並過戶給你」
金國公不接讓渡書,一手撫著長髯笑道︰「古人有謂千金換美人一笑,你認為我們家艷丫頭就值這麼一點錢嗎?」
商無極對金國公的獅子大開口一點也不感到困擾,堅定地凝視金國公的眼神說道︰「朱艷是無價的,所以我願意傾盡所有來換見她一面。」
商無極邊說邊把包袱整個往地上倒,一大堆地契、契約、店租、銀票全都四散在地。「我把鷹揚山莊贈與我的友人阮文和如姬了,這些是我全部的財產,包括月國內的和分布在國外的。請問我用一切來換見朱艷一面,這樣夠不夠?」商無極器宇非凡地望著金國公,那不顧一切的氣勢令人懾服。
金國公收起了笑容,這個男人是個可敬的對手。「朱艷在御花園里,我請禁軍帶你去見她。」
禁軍領著商無極穿過層層回廊,日朔國比月國寒冷許多,觸目所及皆是一片銀白世界,御花園里己不見半株花草,只有銀白色的森林,以及皚皚白雪里一個不會錯認的棗紅色身影。
禁軍退下,商無極呆呆地站在那里,看著他數個月來抹不去,忘下掉的身影,他覺得自己可以一輩子這樣看下去。
那艷麗的面龐竟變得如此蒼白憔悴,朱艷仰著頭任雪花輕輕落下,像不知道世上有所謂「寒冷」這兩字一般。
商無極想要說些什麼,想要擁她入懷,但他無法,只能靜靜地看著她,深怕不小心連這段可以觀看的距離都會失去。
靜靜佇立了好像有漫長的年月那麼久,或許是察覺到遠方熾熱的視線,朱艷回頭了,這一回頭令她震驚得無法動彈。這是一場夢嗎?四個月了,她以為此生不可能再見到的身影竟然出現在面前。
沒有說半句話,商無極深情地一瞬也不瞬望著朱艷,緩緩踏下回廊,走到她身邊。
「你不是說一輩子都不準我回到你身邊嗎?」朱艷屏住氣息問道,這句話她一直刻在心坎里,痛得無法形容。
「所以換我回到你身邊。」商無極低聲喃道。這翦水眸子、明艷的臉龐、微翹的芳唇,他日日夜夜都在想念。
朱艷搖了搖頭,克制自己想要抱住商無極的強烈,她沒有辦法思考,商無極不是已經拿到鹽鐵專賣權了嗎?他為什麼來到這里?
「小艷,你說過重要的不在于為了你能夠給你什麼,而在于能為你舍棄什麼,所以,我舍棄了所有,為你而來。」他輕柔地牽起朱艷冰冷的雙手,訝然發現那只瑪瑙鐲子,他既是欣喜又是憐愛地吻上她鐲子下的脈搏。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朱艷的眼里泛起水霧,她從前是絕不哭泣的,都怪這男子,讓她的眼淚流出來卻再也收不回去。
「我不復仇了,鹽鐵專賣權和其他所有的財產我都交給了金國公,為了要金國公答應讓我見你一面,我現在是不折不扣的一無所有。以前我不是說錢是命嗎?為了你,命我可以不要,更不用說錢了。」商無極用手指畫過朱艷頰上不小心掉落的淚珠,「我愛你,我現在是個窮光蛋了,你還愛我嗎?」
朱艷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話,感動和狂喜快把她淹沒?她一時之間竟無法吭聲。
瞧見朱艷沒有回應,絕望回到了商無極的眼眸,他強自鎮靜地點頭,「我曉得了,打擾了!」萬念俱灰,終究只能見她一面,一切都換不回了是嗎?
商無極不舍地放開朱艷的手,正欲轉身,朱艷扯住了他的衣袖。
「你還記得你以前賽馬輸給我,說不管是什麼事,你會答應我一個要求?」朱艷不動聲色地問。
「我說過,現在也還有效,雖然我可能沒有錢可以替你完成。」商無極苦笑地望著她,原來最後他們之間只剩下這一筆沒有清償的債。
「那麼,我要求的是請你娶我,我不想再有離開你的一天。」朱艷的話才說完,一個溫暖的吻便印上她的唇。商無極緊緊擁抱著她,沒有─絲空隙。
原來她是愛他的,原來─切還來得及。這一百多個日子里,他是多麼多麼想要抱住朱艷,這一生除了死,他不允許任何事情再把他們分開了。
雪花輕輕落下,一點都不寒冷,反而溫暖得猶如柳絮隨風輕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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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國皇宮
「謝謝你了,姊夫。」皇上接過鐵器實業的讓渡書,真不知該如何感激金國公。
當年金國公和皇姊私奔,本為所有人反對,只有他一人獨排眾議,撤銷對他們兩人的通緝,沒想到二十多年後反倒是他救了自己。
「好說,我的艷丫頭也因此找了個好夫婿,這是兩全其美的好事。」金國公笑呵呵地撫著長髯。
一年多前,月國皇帝暗中調查各個欲角逐鹽鐵專賣權的商人背景,意外發現實力最雄厚的南方首富商無極恐怕就是皇後當年施加毒手的親生兒子。為了防止商無極向王室尋仇,只有請托勢力龐大,消息靈通的姊夫金國公,無論如何都要阻止商無極拿到鹽鐵專賣權。
金國公這廂則是另有想法,他觀察了商無極數月後,便認定商無極是匹配朱艷的好對象,同時也為了讓朱艷找到自己的人生意義,金國公把朱艷孤身推入即將雨季的月國,最後要賭的就是商無極能不能擺月兌「梟王」的身份、朱艷能不能拋開「火影」的角色,所幸他沒有料錯,雖然敗給了商無極,但在最後關頭卻有意料之外的好結局。
「朕沒有想到皇後是如此的蛇蠍美人,當她欺騙朕商無極他父親侵犯過她,並且一直對她糾纏不清,朕沒有查明真相,將他們父子趕出宮外。是朕昏昧無知!直到皇後派人殺死商無極之父,朕才為時已晚地發覺事實真相,但那時已找不到商無極的下落了。其實會有今日劫難,誠屬朕咎由自取。」皇上感嘆不已。
金國公大手一揮,嘆道︰「老夫沒興趣听你在那邊自怨自憐,瞎了眼立那種皇後也是你家的事,跟老夫無關。今日若不是要商無極做老夫的干女婿,老夫也懶得蹚這淌渾水!不過講良心話,私德不論,你是個不錯的皇帝,死了有些可惜,今後你就好好治國,管教好你們家那個瘋婆娘,別來麻煩老夫就行了!」金國公大步離去,不甩這個貴為月國皇帝的小舅子。
雪夜下,獨留月國皇帝自嘲地微笑,思緒翻涌,這就是全月國最有權勢的人的下場?
一個心狠手辣的皇後,一堆不貼心的王妃和孩子,沒有可傾訴的臣子,他是全月國最孤寂的老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