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清風,都九月了,漸漸有秋天涼爽的感覺,商無極和阮文談笑著走出密室,雖然一切進展得很順利,不過金國公那里並沒有動靜,這點讓商無極不敢大意。
「無極,你吞並了鴻圖布莊了嗎?」一個痛苦的聲音讓商無極停下了腳步,站在樹影下,朱艷滿臉悲傷地看著他,如姬也站在朱艷的身旁。
朱艷很少在外人面前表露出真實的情緒,但現在她臉上的難過完全一覽無遺。
商無極心里一陣抽痛,但他仍舊冷靜地吩咐︰「阮文,你把如姬帶開,我要和朱艷單獨談一下。」
阮文點了點頭,上前把如姬拉走。
「小艷,商場就是這樣的,為了要拉攏王公貴族,鴻圖布莊會是個很好的接觸管道,所以我才會吞並它。」商無極柔和地解釋。
「那溫溫怎麼辦?她回去重操舊業也沒關系?」朱艷語氣有些激動起來。
「如果你擔心的話,我可以馬上替她安置一個工作──」
「這不是這樣就可以解決的問題,鴻圖布莊上上下下幾千個人靠它吃飯,你把人都趕走了,現在你可以給他們新的工作嗎?」朱艷質問。
「這種事是不得已的,為了最大的利益,有時候必須犧牲一些東西。」商無極蹙著眉頭說道。
「那你為什麼要取得鹽鐵專賣權?」朱艷深吸一口氣問商無極,她有點害怕听到答案。
「現在先別談這些,你情緒不太穩定,我們先回房就寢。」商無極一手扶上她的肩頭。
朱艷甩開他的手,尖銳叫道︰「現在說,我從來沒有這麼清醒過!」
商無極神色肅然,他不知道這時告訴朱艷,她會不會接受?本來他想要婚禮後再說的。
商無極嘆了口氣,「你還記得我跟你提過那個拋棄我的母親嗎?她是當今皇後,我這二十多年來最大的心願便是向她復仇,還有那個跟著她一起踐踏我們父子倆的皇上。我本來沒什麼機會,只能一直賺錢,冀望愈有權愈有勢愈有接近她的一天。然後時機真的到了,今年朝廷破例把鹽鐵專賣權釋給民間,如果我拿到鹽鐵專賣權,加上我多年來在江湖上的勢力,聯合朝中的反皇派,便能威脅到皇上,也可以把那個令人作嘔的女人扯下台來,我要她為殺死父親付出代價。」商無極眼中的恨意赤果果地涌現。
朱艷沉默了,她沒想到是這樣的原因,她想要伸手安慰商無極,把他擁入懷中,卻又放棄。醒醒吧,或許商無極確有苦衷,可是會牽連到無辜的人民也是事實。
「我能體會你想要向皇後復仇的念頭,但你這麼做,遭殃的不是只有皇後一人。我雖然不是這個國家的人,不過也知道這個皇帝不是個差勁的皇帝,你這樣一弄下來會害多少百姓受苦?」朱艷的語氣稍微緩和,誠如她所了解的,商無極並不是一個搬弄權勢的惡人,她能理解他的復仇心切,但這樣復仇的代價大得超乎想像。
「不會像你想像的那麼嚴重,又不是要帶一支軍隊把皇帝打下來,我的最終目標是我的母親。」商無極看著朱艷黯然的眸子,心頭一沉,急切解釋道︰「而且以後我會成為月國最有權勢的人,如果你再多給我幾年時間,我可以擔保我會比金國公更有錢有勢,你毋需再畏懼金國公或是當什麼死士。如果你喜歡珠寶,我可以給你,如果你想要幫助百姓,我也可以開倉賑糧、大興學堂,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
看著商無極像是亟欲留下母親的小男孩,不斷討好她,朱艷覺得很心酸,她輕聲勸道︰「無極,重要的不在于為了我你願意給我什麼;而在于為了我你能夠舍掉些什麼!我愛你,但是我無法眼睜睜看你去傷害那麼多百姓,你那樣做和為了一己之私殺了我全家的慶應王有什麼差別?」
商無極緊鎖著眉頭,二十多年來朝朝夕夕企盼的復仇機會,他怎麼能就這樣舍棄?這個怨恨太深,他沒有辦法去顧全那些跟他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但朱艷不同,他不想看到她厭惡他,更不願意被拿來跟害死她一家的仇人相提並論。
「你給我一些時間考慮。」疲憊不已的商無極沉重地吐出這句話,這是他最後的底限了,此時的他已無法繼續面對朱艷,他撇下她轉身離開。
看著商無極離去的背影,朱艷沒有開口留下他。她該怎麼辦?她心里已察覺到,即使商無極做了什麼天大的惡事,她也無法停止愛他了。
兩天過去,商無極沒有多跟朱艷談話,也沒有回臥房就寢,朱艷心里忐忑不安,這是一個賭注,賭商無極能不能為她放下仇恨,是愛會贏還是仇恨會贏?不過無論如何,她都已是情感上徹底的輸家,因為她知道就算商無極不顧一切的復仇,她也無法厭惡他,只是他們此生再也不可能相守。
微寒的秋夜里,朱艷怔怔地佇立在庭苑,她的右手不自覺地撫模左手腕的瑪瑙手鐲,真沒想到來月國之前和子心聊的話會應驗,她會遇上此生唯一的伴侶,一向瀟灑的她會為情所困。
樹林里傳來極輕微的沙沙聲。
「是誰?」朱艷警覺到,一個黑影出現,竟是樊穹宇。
「師妹,快跟我回日朔國,子心小姐難產,命在旦夕。」樊穹宇一臉凝重。
「你說什麼?!」突如其來的噩耗讓朱艷震驚得全身冰冷,就在此時,侍衛已圍住他們,商無極也出現了。
「御影,這一次我不會放過你。」商無極冷冷說道。
「無極,有急事,我必須先回國一趟,你不要為難我們。」朱艷激動地懇求。
「不管是什麼樣的事,我不準你回到金國公那里去,不要背叛我好嗎?」商無極的眼神流露出傷痛,他一手握住朱艷的手,讓她喉頭一緊。
「我不會背叛你,我只是必須回國一趟……」但難道商無極要推翻皇帝,你也要接受嗎?朱艷心里出現狂亂的回音。
商無極緩緩搖頭,如果愛他的話,就算全天下的人都與他為敵,也應該寸步不離地守在他身旁,這世上從來沒有人願意一直守著他,朱艷也要像拋棄他的母親一般離開了嗎?
「我給你兩條路選擇,你是要跟他走,還是要留在我身邊?如果你跟他走,你就一輩子不能再回到我身邊,我會當作從未遇見你,從來沒有愛過。」商無極的語氣是平淡的,但眸子里盛滿深情和痛苦。
在朱艷的心里如果他不是最重要的,那麼他只能選擇不愛了。這麼多年來,他早該記取教訓不應讓心輕易地淪陷,他不能給予這個女子毀滅自己的力量,如果自己不是她的選擇……
「為什麼一定要如此?我真的很愛你!」什麼都是假的,她以為可以不在意自己的生命,以為可以完全效忠子心小姐和金國公大人,結果統統是假的!
朱艷的眸子不爭氣地泛起淚光,她第一次听到無極說愛她,可旱為什麼非得在這種情勢下?為什麼不能兩全其美?為什麼非得擇一不可?
「選擇吧,小艷,你要他們還是要我?」商無極屏住氣息問道。
最後的最後,朱艷還剩一絲理智,她緩緩抽出了她被握緊的手,輕聲說道︰「對不起……」她背對著商無極,怕再多看一眼會後悔自己的決定。
早知道有一天會離開他,卻不知道這一天到來會是這麼難受!好像整個人被掏空,即使知道子心病危,但現在狠狠撕扯她的心的卻是再也見不到商無極這件事。
「撤!」商無極也背對著她未再看朱艷一眼,聲音清晰有力地下令侍衛放行。他會忘記,他一點也不在意,現在的他終于可以專心復仇了,臉頰上濕潤的是秋夜的露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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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月後日朔國映雪苑
「你怎麼起來了?」朱艷一進到映雪苑,就瞧見金子心在庭苑里散步,連忙趕到金子心身旁,把自己身上的棗紅色毛氅披到她的肩頭。
「我都快被悶死了,人家明明已經好多了,為什麼還非要我整天躺在床上?」金子心像小孩子一樣發牢騷,讓朱艷不由得微笑。
「你都已經當母親了,怎麼還這麼任性?這條命是從鬼門關撿回來的,麻煩你自個兒多珍重好好嗎?也不想想你把大家嚇成那樣,我剛回來時,听說你血崩,又看你面無血色、不省人事,我差點自刎殉主呢!」那時看著金子心那麼孱弱,朱艷心里滿是愧疚和自責,想著自己的小姐命危時,她卻為了敵人而心痛,當真是萬死難辭其咎。
听到朱艷這樣說,金子心狠狠瞪了她一眼,一臉嚴肅地訓斥道︰「別開玩笑了!就算我死了,你也要給我好好活下去!你的命是你自己的,你怎麼還不了解呢?如果我生出來的女兒有一天因為其他人死了,就說自己也要死,這種女兒還不如不要生出來算了!如果艷姊姊仍舊執迷不悟,我一定要叫爹把你開除,別再讓你留下來做事。」
沒有因為被罵而難受,反而覺得感動,朱艷溫柔地笑開了。這就是子心小姐,一直帶給別人希望和精神。「子心一定會是個好母親、好皇後,你能平安無事真是太好了。」
子心是平安無事了,但無極呢?朱艷不自覺抬頭望了望天空,已經有秋日清冷的感覺了,不知道商無極現在在做什麼?只要想到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他,心里就彷佛破了個補也補不起來的大洞。因為商無極,所以她第一次想過自己的人生,沒了商無極,她要怎麼辦?
「艷姊姊!」金子心喚起出神的朱艷。
朱艷尷尬地回過頭笑一笑,「怎麼了?」
「我都听說了,你跟爹生意上的對手相戀是不是?前天我還听到爹炫耀說已經對那男的發動攻擊,重創了那男的,要不要我去跟爹求情?或是現在,既然我已經沒事了,你就再回去那男的身邊嘛!」
朱艷略顯落寞地露出一個苦笑,「不用了,主公做的是對的,而我跟他已經沒有緣分了。」
有緣無分說的是不是就是這樣?但她不怨老天讓她遇上商無極、愛上商無極,那些美好的時光她會細細珍藏,即使覺得悲傷。
以前是一個嬌艷嫵媚的美人,現在卻憔悴了,金子心看得很不忍心,正欲勸解幾句,女乃媽把女兒抱過來。
「哇,好可愛,每次看都覺得她跟我長得好像!」金子心樂陶陶地抱著小嬰兒又親又吻,那白白圓圓的臉蛋、圓圓的黑水瞳、鬈鬈的頭發,確實是跟金子心頗像。
「沒有哪個娘親會像你這樣自吹自擂好嗎?借我抱抱吧,好歹我是她的乾娘。」朱艷從金子心手中接過那個軟綿綿、熱呼呼的小生命──陽和久,她的乾女兒。
可能她這輩子都不會與人相戀、成家、生子,不過至少她還有一個可愛的乾女兒。她親親小嬰兒柔滑的小臉蛋,希望所有的幸福都降臨在陽和久身上,希望小和久一輩子幸福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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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國鷹揚山莊
已是深秋,枯葉落了滿地,書齋里,阮文帶來了不好的消息。
「之前軟禁起來的鐵匠有一部分被金國公的手下救出來,恐怕金國公會利用此事控告我們,而且金國公買通了以前跟我們合作的所有伙伴,大家都已經拒絕明年繼續跟我們合作。」阮文一臉苦瓜相,苦得不能再苦,他早說金國公不能小覷,沒想到短短不到一個月,金國公就逆轉了整個情勢。
商無極淡淡微笑,他不怕金國公出招,或者從另外一個角度來看,失去朱艷的他已經什麼都不怕。他輕輕拿起案上的酒杯,一口氣喝光。
「喂,大白天就喝酒,不太好吧!」阮文忍不住阻止商無極繼續斟酒。
商無極笑看阮文一眼,「你不用擔心,你什麼時候見我醉過?我可是千杯不醉的!」
「可是你每天一大白、一大白地喝,都連續喝一個多月了,很傷身體耶!」
「你把你自己的事情管好就可以了!」商無極不悅地冷哼道,「關于鐵匠的事,本來就不是軟禁在我們領地,也沒有泄漏過我們的身份,我已經叫石總管栽贓給彭海,由我們到衙里告發,我會跟輝月親王商量,他可以幫我們把這件案子搞定。」
「那明年續約的事呢?」阮文滿佩服商無極的,明明就喝了這麼多酒,他還當真一副醉不倒的樣子,思路清晰一如往常,手段狠毒也一如往常。
「金國公現在一路針對我而來,所以表面上維持跟他相沖,繼續去慰留客戶,但另外給你一個月的時間,你要把我所有在外地的財產都匯集回國內來,用那些財產去創造另一個人。」
「創造另一個人?」阮文疑惑。
「沒錯,創造另一個人。我在外地的財產掛在無數個名字下,這一部分金國公不可能發覺,不過你不要親自出馬,我只要你幫我聯絡處理外地事務的人,免得功虧一簣。因此到十二月底爭奪鹽鐵專賣權時,除了以我的身份外,還要以另外一個人的身份去競標,而最後會獲得鹽鐵專賣權的人不是我,也不是金國公,而是那另一人。」
「我懂了,我這就去做。不過,這會不會有些危險?那些財產是你最後的王牌,萬一我們輸了的話,不就全軍覆沒?」阮文完全沒有平日吊兒郎當的神情,滿臉凝重。
「你放心,就算我全軍覆沒也沒關系,我有留下一筆足以安身立命的財產存在你和如姬名下。」商無極一臉不在意地又喝下一杯酒。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們是二十年的朋友,你認為我會跟你計較這個?」阮文生氣地一拳捶到案上。
商無極有些感動,誠摯地看著他,「我知道,這只是我的一些心意,更何況我們不會輸!按仇是我這輩子最大的目標,為此賭上一切也是值得的。」
「那麼,我阮文是你最好的朋友,為你賠上一切也是值得的!」阮文斬釘截鐵地說。
「謝謝。」商無極握了一下他的手,沒有想到那個一心充滿怨恨的小男孩,二十年後回過頭來,竟有了可以出生入死的好朋友。
「那我現在就去動作。」阮文說完便告退了,剩下商無極一人拿著酒杯獨飲。
他一杯斟過一杯,一個酒壺空了,再拿起桌子下面私藏的酒壺,剛剛的談話已消散在空氣中,他不剩一絲記憶,滿腦子只剩那個火紅色的倩影。
為什麼背叛?為什麼沒有留下來?他想要替她定做全國獨一無二的嫁裳,想要組一個家,講中土神話給他們的小孩听……
好痛,以為已經沒有心了,為什麼卻覺得好痛?如果能醉倒就好了!什麼復仇?什麼鹽鐵專賣?他大手一揮,把案上所有書卷連同酒杯都揮到地上,青銅酒杯落地發出鏗鏘的聲音,他英俊的面容寫滿痛苦和狂亂,趴伏在案上不斷叫著那個忘下掉的名字︰朱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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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月後月國皇宮
「恭喜、恭喜。」祝賀之聲此起彼落,十日前大臣們已決定好將鹽鐵專賣權釋給南方新興的鐵器實業,因為這個新興的工場對鹽鐵專賣權有完整的規畫,並提出了十幾項新發明的農用鐵器,以及制鹽後的販賣通路,再加上這新興的工場是由數十個南方富商集資所有,可期許未來能穩定經營,不致被一人獨佔,所以順利擊敗其余資產更大的商人出線。
今日正式邀請鐵器實業的領頭以及過去參與角逐的商人來皇宮參加筵席,大臣們盡皆探詢這位幸運兒是哪位,急著要上前巴結。
「您就是鐵器實業的老板穆紹冬?」一名王爺滿臉笑意地前來巴結,站在遠處的皇後听到這名字,臉色一變。
「正是在下。」商無極笑吟吟地回禮,一身雪白錦袍,翩翩的風采令大臣們由衷欣賞。
「穆公子,年紀輕輕就這麼有作為,誠屬人中之龍!耙問成親了嗎?」王爺試探地想攀這門親事。
商無極正欲回答,金國公卻笑呵呵地打斷,「借一步說話,借一步說話!」他魁梧的身軀不客氣地阻擋到王爺身前,寬大的衣袖下隱藏著鋼鐵般堅硬粗壯的手臂,硬是把商無極拉到人群比較稀少的角落。
「商無極怎麼改姓改名了?」金國公眼光銳利如老狐狸,嘿嘿笑問道。
商無極雖從未見過金國公,但從這個人的舉止看來,心下已明白七八分,他也回笑道︰「久仰金國公大名,商某未曾改名改姓,只是您也許情報不夠周全,商某本名就叫穆紹冬,商無極這名宇是以前主人取的,現在不過是重新認主歸宗罷了!」
「原來如此,不過也不能怪老夫情報不夠周全,誰教老夫手下第一的情報頭子被你搞得形銷骨立,平白折損一名大將,商小子,老夫是服了你啦!不過日後若有交手機會,可別妄想能再這麼僥幸逃出老夫手里。」
「金大人這麼快就要放棄?」商無極有些難以置信,他本以為金國公會更加難纏些。
「你鹽鐵專賣權都拿到手了,老夫還有什麼戲唱呢?本來這件事就是受人之托,反正你要把這個國家弄得怎樣天翻地覆,根本下干我的事,也只能怪那人當年自作孽罷了!只是我們家那個艷丫頭不知何時才能重展笑容?」金國公說著說著便要離去。
商無極听金國公這麼一說,不禁思緒大亂,沖口問道︰「朱艷她還好嗎?」
金國公沒回答他的話,只是笑笑地拍了拍他的肩頭,「後會有期!」
金國公揚長離去,只留下商無極一人佇立原地,很快被祝賀的賓客、大臣淹沒。
朱艷究竟如何?形銷骨立,真的嗎?不是她不要他的嗎?商無極眼神流露出痛楚,不行,今日終于可以見到那女人,二十多年來他終于能拉開復仇的序幕,商無極強迫自己振作精神。
無數的敬酒和恭賀,商無極從眼角的余光注意到皇上看向他的眼神頗為復雜,皇後則根本不敢接觸到他的目光。筵席進行到一半,皇後便藉口身子不舒服而退下,商無極悄悄地跟蹤皇後繞到殿外的回廊里,門口的錦衣衛用長矛擋下他的去路。「止步!這里不是你能來的地方。」
商無極放棄不智的搏斗,停了下來,只是含恨地望著前方那一身華貴衣袍的身影。
或許是心有靈犀,那個身影停下來,回頭走到他的身前,囑咐錦衣衛道︰「我有話要跟這人說一下,你們先退下。」
「可是為了皇後的安全著想──」
「我說你們先退下!」皇後威嚴地下令,錦衣衛們只好退到十尺遠的地方。
二十三年了,再次看到自己的母親,她比記憶中蒼老許多,衣著首飾極盡華美,但遮掩不了容顏的衰敗,那嘴角因為長年抿起嚴厲的線條,顯得下垂可怖,五官瞧得出來曾是美人,但嚴峻不可親。
「你是紹冬嗎?」皇後鎮定地問道,但聲音略微發抖。
商無極揚起一個沒有情感的笑容,「沒想到你還記得孩兒的名字。」
「原諒我吧!」皇後神色倉皇,「我不是故意要這麼做的,在那時我除了這麼做沒有別的辦法,一個大臣的千金跟皇上定有婚約,卻未婚生子,你要我如何活下去?」
「所以你選擇拋棄貧窮的父親,甚至派人追殺自己的丈夫和兒子?這就是你活下去的方法?」商無極冷冽嘲諷道。
皇後面對商無極那充滿恨意的眸子,不禁瑟縮了,崩潰得哭起來,「我知道我錯了,但那時我太害怕了。我能夠怎麼辦?你為什麼那時沒有一起死掉呢?為什麼你還要活著折磨我呢?二十多年來我每天每天都有為你們燒香呀!」皇後幾近歇斯底里地哭鬧。
商無極滿身冰冷地站在那里,他二十多年來的努力就是為了要跟這個喪心病狂的悲慘婦人報仇?
氣血狂涌到胸口,他對皇後揚起一個如沐春風的微笑,「我不會放過你的。」他說完,看到皇後的臉龐在那一刻扭曲變形。他心里沒有復仇的喜悅,反而好像墜落萬丈深淵。
他恭敬地行了個禮回到大廳,依稀可以听到背後傳來皇後瘋狂的囈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