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我們道館內的人又遭到不明的攻擊了。」倪仰人端坐在榻榻米上,向來剛毅、內斂的臉上,竟一反常態的浮現出煩躁焦慮的神情。
「真是該死!不用說,也知道又是遠達建築公司那一群人渣干的。」倪仰流火大的捶了下牆壁,一臉憤慨不已。
倪礎天當然知道兒子們的憤怒,但仍示意他們稍安勿躁,似儒雅學者的臉上,很明顯也為這層出不窮的襲擊事件,而眉頭深鎖。
「這已經是這個月以來的第七樁了。」倪仰人不得不提醒父親,事關人命安全,實不得不有所防備。
是可忍,孰不可忍……
「老虎不發威,他當我們是病貓。我看我們乾脆以牙還牙算了,否則,他們還真以為我們竹流武道館的人是那麼好欺負的。」畢竟是年輕氣盛,脾氣向來火爆的倪仰流硬是咽不下這口氣。
他真的不明白,依他們竹流武道館在武術界的地位,為什麼非得這樣處處忍氣吞聲不可,這實在太說不過去了。
「不行!沒有我的指示,任何人都不可以輕舉妄動。」倪礎天嚴厲警告,他太了解小兒子那沉不住氣的急性子了。
「難道真的非得等到有人因此受害,我們才能反擊?」倪仰人擰起眉頭,憂心忡忡的看著父親。
他當然知道如果他們貿然行事,只會使事情更加不可收拾,但要是什麼都不做的話,那不就會使那些人更加欺人太甚。
倪礎天的臉色因大兒子的話而變得更加凝重,「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到目前為止,我們還沒有掌握任何有利的證據,如果太魯莽行事的話,只怕會招來更多防不了的危險。」
事實上,他也是相當擔憂的。竹流武道館除了是倪家的祖產之外,也是歷代祖先辛苦創立出來的驕傲。這回遠達建築公司為了要收購他們這塊土地,以利興建大型度假中心來賺取斑倍利潤,甚至不惜使出下流的手段逼迫,且愈來愈激烈,要是有人因而喪命的話,那後果絕對是不堪設想的。
「那到底要怎麼辦?難不成我們就只能這樣子坐以待斃?」倪仰流氣呼呼的說,煩躁的爬著已經凌亂不堪的頭發,臉色簡直已經壞到極點。
「什麼坐以待斃啊?小堂哥。」倪女圭女圭忽然出現在門口,面色充滿困惑的詢問著。
她訝異莫名的看著屋內有著不同程度的氣憤,但臉色卻同樣黑到極點的倪家三大主事者,心中不禁暗自懷疑是不是世界末日快到了?否則,這三個就算泰山崩于前,也同樣面不改色的大男人,怎麼會個個表情如此憤慨和沮喪?
「哇!你是……女圭女圭?」原本氣呼呼的倪仰流張口結舌的驚呼,一雙眼楮不可置信的瞅著站在門口的人兒直看,就怕不小心眨一下眼楮,眼前的人影就會不見。
倪女圭女圭被倪仰流滑稽的表情給逗笑了。她俏皮的朝他眨眨眼楮,語含取笑的促狹道︰「怎麼?才兩年沒回來而已,我的變化真有這麼大?」
「女圭女圭,你終于肯回道館來了。」倪礎天感動的說,眼楮頓時彌漫著水氣。
自從兩年前水菱橫刀奪愛,搶了她的未婚夫林凱爾之後,女圭女圭便不顧他們的勸阻,堅持一個人離開這傷心地到台北去,因此,對于她——倪礎天一直有著極深的愧疚,都是自己教女不當,才讓她如此受委屈。
「我怕我要是再不回來的話,你們全都會把我給忘了,不過,事實證明我這次回來還真是對了。」不習慣這過于凝重的氣氛,倪女圭女圭故意綻開個甜得膩死人的笑容,以熱絡場面。
倪礎天點點頭,「是啊!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不愉快的事,就讓它隨風而去吧……
「沒錯!還好你早一步回來了,否則,我原本還打算拉著仰流到你那兒去做個白吃白喝的食客,直到你受不了肯回來為止。」深知倪女圭女圭的用意,倪仰人也跟著開玩笑。唉!這小堂妹就是那麼善解人意,讓人忍不住心疼她。
倪女圭女圭听了眼珠子一溜,「哇嗚!那幸虧我回來得快,要不然我那兒不就變成大狗窩了。」她吐了吐舌頭,恍若逃過一劫的拍胸口,逗得倪礎天父子三人哈哈大笑,開懷得完全忘了剛才的憤怒與頹喪。
「好了!你站在那里干麼?還不趕快進來,好久沒看到你了,我這回一定要仔細的看個夠!」最靠近門口的倪仰人順手一伸,將她拉擠坐在他和弟弟中間,溫柔的撫著小堂妹柔軟如絲的長發,心中滿懷感慨。
林凱爾那家伙真沒眼光,居然選擇了自己那脾氣如大小姐般驕縱的妹妹,而放棄眼前這麼個美麗可愛的女孩,真不該說他是自討苦吃,還是無福消受?不過,話又說回來,當初鬧得倪家滿城風雲的兩個人,結果還不是無疾而終,真是何苦白來此一遭哦!
「女乃女乃知道你回來了嗎?」倪仰人側著頭問著,「要是知道的話,肯定會高興得吃不下飯。」他這小堂妹可是女乃女乃手中的一塊寶心中的一塊肉呢!
「是啊!女乃女乃她老人家想你可想得緊,每天早晚都要念你一回,看得我們都吃醋極了。」倪仰流酸溜溜的說,順手倒了一杯茶給她。
倪女圭女圭接過茶後,朝他吐了吐舌頭,「我才剛從她那兒來。」
「真的?!女乃女乃有沒有對你怎麼樣?」他一臉興致勃勃的看著她。
「哼哼!你如果期待我被女乃女乃念一頓,那你就得失望了,她現在正忙著招呼她的一名老朋友呢!」倪女圭女圭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說著。從小一起長大,她當然知道她這小堂哥的這號表情代表著他心里在想什麼。
「老朋友?!」倪仰人和父親對望了一眼。
「是啊!我想這個人,你們大概也都認識才對。」她慢條斯里的說著,大大的喝了一口茶。
「誰呀?」倪仰流的好奇心被挑了起來。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她眨眨眼楮,故意賣關子,吊他的胃口。
「好哇!你這丫頭可能太久沒嘗過我的五爪神功了,看招。」說著,他的雙手便要往她的身上抓去,不經意間,卻瞥到倚在門口的那一抹身影。
倪仰流著實被嚇了一跳。看來那人不知不覺的站在這里有一會兒了,而且身手好得居然沒被他們發現,可見他本身的武術有上乘的功力,才能逃過他們倪家自喻為一流的耳力。
很顯然,倪家的大家長也同樣有此想法,擰起眉頭,他有些防備的看著門口那表情從頭到尾仍一派瀟灑的人。
「你是……」奇怪!為何這個人的面貌,會讓他有如此熟悉的感覺,好像曾經在哪兒見過似的。
「嗨!倪大叔,多年不見,你還是跟以前一樣都沒變。」白皓然笑盈盈的打著招呼,從容不迫的迎接他的打量。
倪礎天眉頭鎖得更緊了,不斷的搜尋著腦中的記憶,「我曾經見過你嗎?」有嗎?想了老半天還是想不起來,他只好看向兩個兒子。唉!這人老了還真是沒用,連記憶力也跟著退化了。
面對父親的詢問,倪仰人和倪仰流也搖搖頭,同樣是一臉狐疑。
「你還沒有向他們提過我?」白皓然轉頭看向倪女圭女圭,臉上充滿訝異。
「你看我像是那麼多嘴的人嗎?」她笑得老奸巨猾,很高興頭一次在他面前佔了上風,並等著看他氣岔的臉。
豈知,出乎她預料之外,白皓然听了之後非但不以為意,反而不介意的放聲大笑。
「多不多嘴?哈哈,那當然要試試看才知道,不是嗎?」他意有所指的回以一擊,並很滿意的看到倪女圭女圭那可愛的俏臉上,浮起一抹嬌艷的嫣紅,真是美麗極
了。
「你……」倪女圭女圭氣急敗壞的瞪了他一眼,真怕自己的定性不夠,失卻了往常的冷靜當場一把掐死他,可惡!居然反被擺了一道。
「女圭女圭,你認識這位先生?」倪礎天左右細看了下白皓然和倪女圭女圭的表情,覺得非常有這個可能。
「我不認識!」她賭氣的撇過頭,刻意不看向白皓然那副得意洋洋的嘴臉,免得除了被他活活給氣死之外,還不得償命。
「是嗎?」白皓然像是故意和她作對似的笑著說,「我明明記得我們已經進展到了……」他的聲音在倪女圭女圭眯起眼楮,陰沉沉的警告下消失了尾聲。
「你要是不怕明天起床開不了口的話,你就盡量在這里大放厥辭好了。」抑揚頓挫的警告完後,她乾脆站起身,頭一甩,不疾不余的邁著優雅的步伐走出去。
哼!這種人就該是眼不見為淨。
白皓然雙手環胸,眼神含帶笑意的目送那玲瓏有致、嬌小迷人、倔強得讓人激賞的身影從他面前離開,並意外的發現自己對她的興趣,竟隨著她的大膽挑釁而呈直線上升中。
不可捉模的盯著消失的背影良久,白皓然完全忘了屋內三個正大皺著眉頭,等待他回答的男人。頗像沉思又頗像算計的俊臉,此刻,居然浮現出一抹令人發顫的微笑,既壞又邪得嚇人。
「咳、咳……我想,人大概已經走遠了!」為了拉回他的注意力,倪礎天不得不輕咳的提醒他,看來,這人是對女圭女圭有意思了。
「好啦!你可以趕快告訴我們你是誰了吧?」倪仰流按捺不住性子的催促,臉上明顯的寫著不耐煩三個字。
「唉!沖天炮,想不到經過了這麼多年,你這毛毛躁躁的性子怎麼還是一樣沒變。」白皓然沒好氣的移回視線,搖著頭一副無可救藥的表情看著他。
倪仰流當場錯愕住了,沖天炮?!他居然叫他沖天炮?老天!怎麼可能?多久了?已經多久沒人這樣叫過他了,除了他大哥倪仰人之外,知道他這個小綽號的人可謂是少之又少……
是啊!想到這個小綽號的由來,他不禁升起一股懷念之情。小時候,他因為脾氣火爆,又愛哭又愛鬧,惹人嫌又惹人厭,幾乎所有年紀比他大的小孩,都不喜歡讓他跟著他們後面玩。
惟有那時恰來到這里拜師學藝,並且在短短不到一天之內,便搞得聲名大噪、威名遠播,讓所有的小孩推崇他們,也讓所有的大人頭痛的三個小霸王,他們也是他那幼小心靈中所崇拜的英雄,只有他們肯帶著自己一起玩,而沖天炮這個綽號,就是當初他們私下幫他所取的,想不到到今天他還能听到,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唉!難怪人家說童年時光是值得回味的……等等,他像是挨了一記悶棍,忽地瞪大了眼楮,露出今天以來第二次張口結舌的蠢樣。老天爺!莫非剛剛叫他沖天炮的這人是……
「是你?!白小子!」原本也跟他一樣呆愣的倪仰人,比他先一步叫了出來,聲音是既驚又喜。
「什麼?!你是白小子!」倪礎天喜出望外,終于知道為何會覺得他那麼眼熟的原因。當年這孩子就長得一副白白淨淨、斯斯文文的樣子,沒想到經過十幾年後,竟然長得更加俊逸不幾。
別看他現在整個給人的感覺是慵慵懶懶、漫不經心的,看似輕松自在,其實倪礎天了解這孩子是故意以此來做為他的保護色,讓人對他不設防。話雖如此,但只要他有意,一雙異于常人的銀灰色眼楮,就足以讓人看得頭皮發麻了,更遑論他潛在的爆發力有多凶猛了。
「原來拜訪女乃女乃的老朋友就是你呀!」倪仰流興奮極了。不曉得龍小子和雷小子有沒有一同來?
「既然那兩個家伙推派我當代表的話,那姑且就算是了。」白皓然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擺月兌當門神的位置,找了個位置坐下來。
這時,倪家大家長倪礎天突然站了起來,「我去吩咐陳媽晚上多煮幾道菜,還有你倪大嬸要是知道你來了,不知會高興成什麼樣子。」他搖頭笑著說,準備去通知老婆這個好消息。
看著父親離開後,倪仰流實難掩心中之激動,笑著搭上白皓然的肩,「好了,快說!怎麼會忽然想到要回來?莫非是龍門社要倒了?」
龍門社的勢力遍及全世界,三大巨頭的聲名更是遠播國際;能在短短幾年之內便有如此輝煌的成就,唉!實在是非人的能力可以為之,也只有他們這幾個天才中的天才,才可以如此輕易的做到。
白皓然對他的話扮了個大鬼臉,「要龍門社倒?等下、下、下輩子吧!」要是那麼容易就倒,他早就讓它倒了,從此無拘無束、無牽無掛,逍遙又自在,那真是人生最大的樂事。
「你這次回來沒那麼簡單吧?」倪仰人若有所指,向來心思謹慎的他,其實心中早已有幾分了然。
「沒什麼!只是想重游舊地而已。」白皓然雲淡風輕的一笑,眼眸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狡黠光芒。
「這話留給別人去听,我可沒那麼容易就讓你哄過去。」他好笑的輕哼。
白皓然不客氣的哈哈大笑,「好吧!算你猜對了!其實是老夫人找我回來的。」他老老實實的說出,原本就不打算隱瞞來此的目的。
「是不是為了我們被人威脅這件事?」雖然個性是浮躁了點,但倪仰流並不笨,精明的他馬上就猜到是為了什麼原因。
白皓然目光贊賞的拍了拍他的肩,露出一個浪蕩不羈的邪惡笑容,「從現在起,我可是你們那小堂妹的秘密保鑣,以後請多多指教。」
保鑣?!「這事女圭女圭知道嗎?」倪仰人不疾不余的問著,皺眉沉思。
白皓然搖搖頭,慵懶的伸展了下四肢,「老夫人的意思是暫時不要讓她知道,免得引起太大的反彈。」要是她一掉頭就回台北去,那他的計畫不就全玩完了。
「是有這個可能。」倪仰人非常了解小堂妹那倔強的個性,也曾為此感到十分頭痛,但為了她的安全著想,或許女乃女乃的決定是對的。
★★★
倪家的飯廳,熱鬧的氣氛從開飯到最後,一直維持在沸點。
「女圭女圭,你等一下為什麼不帶著白小子四處去走一走?」用完飯後,倪老夫人拿起手帕輕拭著嘴角,並笑容滿面的建議著。
「什麼?」倪女圭女圭從奮斗的最後一口湯中抬起頭,整個人都傻住了。
「白小子已經有十幾年沒回來過了,你就替女乃女乃盡盡地主之誼,帶他去附近逛一逛。」倪老夫人端茶喝著,似乎沒看到倪女圭女圭那忽變得不對勁的臉色。
「讓大堂哥帶他去。」要她帶他去,門都沒有。
「我待會兒還得教學員們上課,可能沒有時間。」倪仰人放下碗筷,有些抱歉的看著她。
「那就小堂哥去。」倪女圭女圭就不相信非得她不可。
「我也不行耶!」倪仰流為難的看著她,眼底同樣堆滿了歉疚,「吃完飯後,我跟老爸要到市區去一趟,回來的時候恐怕都不知道已經幾點了。」
「那就……」倪女圭女圭環視了周圍一圈,發現除了今晚缺席的倪水菱之外,竟然已經沒有人可以讓她推托了,喪氣的嘆了一聲,她黯然的垂下頭,宛如即將凋謝的花朵。
白皓然好笑的望著她沮喪的臉,難道她就這麼討厭他嗎?
「女圭女圭,告訴嬸嬸,你是不是有什麼不方便?」坐在倪礎天旁邊的中年美婦人丁紀蓮,慈愛的看著她。女圭女圭一向善解人意,會這麼推三阻四的原因,肯定有什麼理由才是。
倪女圭女圭抬起頭,對著視她如同親生女兒一般好的丁紀蓮勉強一笑。
「沒有,只是我看不出為什麼得……」她的話在倪老夫人逐漸拱起眉的臉色中中斷了,深吸了一口氣,她認命的站起身,「好吧!苞我來。」然後,也不管人有沒有跟來,她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白皓然見她出去後,也跟著慢吞吞的站起來,臉上一副受盡委屈的好笑模樣。
「唉!想不到我的人緣已經隨著年齡的成長,而呈現反比例的下降了。」他幽默的自我調侃,朝在座的人扮了個大鬼臉後,不理會因他的話而爆出的一連串大小笑聲。他跟著走出飯廳,卻發現倪女圭女圭站在中庭,穿著靴子的腳輕輕踢著石頭,顯然是極度的不情願。
「你別想要我帶你逛什麼,因為我自己也兩年沒回來了。」听見腳步聲,倪女圭女圭立刻轉頭睨視著他,口氣相當的沖。
「你對客人一向都這麼不禮貌?」白皓然悠哉的笑問著,對于她毫不友善的語氣視若無睹。
「你例外!」沒錯!只要一看見他,她的壞脾氣就全都來了。
「哦,我明白了!」白皓然認真的點點頭,露齒而笑,「原來我在你心中是這麼的特別。」他故意曲解她的話,笑得有點洋洋得意。
倪女圭女圭听了險些氣壞,高抬起下巴,她聲音粗魯道︰「听著,老兄。」她絕對有必要更正他這種自以為是的嘴臉。
「不,你才給我听著,老兄。」白皓然沉下臉,也學她的粗魯腔調,並先發制人的捉住她的手臂。
「你要干什麼?」她睜大眼楮,沒有避開他的注視,她可不是一個膽小表,即使他的眼神是她從來沒見過的銳利。
「你以為呢?」他嘲弄的看著她,「走!我們到別的地方去,老夫人他們可能還在听力的範圍之內,我想你也不願意讓他們听見我們的談話。」說完,不待她同意,便強行拖著她走。
「你……該死!放開我,我有腳,我自己會走,听到了沒?」倪女圭女圭齜牙咧嘴,用力的甩著手臂,只差沒跳腳而已。
這個該死的男人!他到底以為他在做什麼?視線移至抓住她的結實手臂,倪女圭女圭突然嚇了一跳。老天!她從來沒發現,他甚至比自己想像的還要強壯,不消說,只要他有意,一拳就可以把她揍到南極去了,雖然極不情願承認,可是這確實是個不爭的事實。
不去理會她在喘氣下吐出的詛咒,白皓然臉色不定的拉著她向前走,走得穩穩當當,一點也不把她掙扎當成回事。直到他們走離開飯廳的範圍,進入屋側的一條曲折小徑,他才在涼亭旁停住。
倪女圭女圭不確定她腦中的吼叫聲是風吹聲,抑或是她自己喧鬧的脾氣,總之,她只知道要是有機會,自己一定會狠狠的踹他一腳。
「永遠不要再這麼做。」她火大的斜睨他,低聲警告,並抬起一手去揉他手指陷人的地方,「也許你在女乃女乃他們面前可以把他們哄得團團轉,但在我面前,那是沒有用的。」
「如果你了解我或我做的,你會知道我並沒有哄著人團團轉的習慣。」他深邃不可捉模的銀眸直勾勾的對上她水靈靈的大眼楮。
「我完全了解你在做什麼!」在月光下,倪女圭女圭的雙眸像火一樣閃爍著火花。
「包括那一吻?」他緊緊的盯著她,不放過她的任何一個表情。
「關你屁事。」她月復中怒火狂熾,順著胃壁延燒上喉頭,厭惡他又提起這個令人難堪的事。
「能不能告訴我,在你心中的我,真的有那麼令人討厭?」白皓然忽地悶聲的問,聲音竟出乎意料地脆弱。
事實上,他從來沒想過自己竟會這麼在乎他在她心中的感受。
向來習慣自由自在的流連在花叢之間,享受美女的溫柔情意,所以,他一直以為這一生都不會有安定下來的時候,也不覺得像龍揚或雷杰那樣,多了個女人在身邊綁手綁腳,生活就會更有樂趣,但直到遇見她摘下墨鏡的一刻,沒想到自己建立多年的信念,一瞬間就全毀之于一旦。或許吧!或許他剛開始是抱著好奇的心理與她玩玩,但在與她慢慢的接觸過之後,他的想法有了重大改變,這個改變讓他震驚、驚惶,讓他變得在意她對他的想法。
「假如答案是是呢?」倪女圭女圭不明白為什麼在他平淡的音調里,摻著那一抹郁郁寡歡、若有似無的落寞,會讓她的心感到有點酸澀,且心慌意亂。
白皓然眼一垂,雙手忽然搭上她的肩,「別動!」他低沉的喝令,在她還來不及阻止之前,整個頭便已經埋進她縴細的肩上,微微的抽搐著。
老天爺!他這是在哭嗎?倪女圭女圭震驚得傻了眼,下巴差點因此掉到地上,闔不起來。他……有這麼脆弱嗎?
「喂……你趴在我肩上干麼?」倪女圭女圭咬牙問著,全身硬邦邦的不敢亂動,腦子里此刻已是世界大戰,亂成一片。
听到她牙齒嗄嗄作響的問話聲,白皓然詭計得逞的吐了吐舌頭,非但沒有退開,反而更加過分的揚起雙手,一把將她摟進懷里,抱得更緊了。
倪女圭女圭簡直僵硬得像根冰棒,更加不敢輕舉妄動,「喂……你好歹也是個堂堂五尺以上的大男人……這樣靠在女人的肩上……不覺得尷尬嗎?」真是太丟臉了!她從來不知道,一向伶牙俐齒的自己,竟然也會有舌頭打結的一天。
唔……抱著她的感覺好舒服呀!白皓然將嘴輕柔的抵住倪女圭女圭光滑頸子,心滿意足的享受著由她身上散發出來的甜蜜女人香。雖然她身子是有起一僵硬,但仍不失其柔軟,真想就這樣子抱個一輩子也不放。
「你到底夠了沒有?」倪女圭女圭忍不住的低吼道︰「我可沒有欺負你,別一副活像我倒了你好幾百萬的會似的。」
人的忍耐是有極限的,而且她相信自己的耐性已經達到了爆破邊緣,他要是再不說話的話,她肯定讓他成為第一個奔月的男嫦娥。
「我從來沒有跟過什麼會。」雖然白皓然終于出聲了,但竟是這種讓人啼笑皆非、哭笑不得的話。
倪女圭女圭翻了下白眼,沒好氣道︰「我管你有沒有跟過會!快放開我,我可不想讓任何人看到我們這個樣子。」
「我不在乎。」白皓然吃吃奸笑。要是有人看見那更好,這樣他就可以將他的後半輩子栽贓,賴給她負責了。
「是!我當然知道你不在乎,但我在乎。」倪女圭女圭簡直不敢相信,這就是剛才哭得全身抽搐的那個人嗎?
「要我放開你可以,除非……你答應我不生我的氣。」他交換條件,意圖非常明顯。
生氣?!「什麼意思?」猛然推開他,倪女圭女圭錯愕的發現白皓然那笑得來不及闔攏的嘴,「你沒有在哭?」她氣極的指控,她又被騙了?!
「對,沒有!」白皓然沒有刻意攏上嘴,只是老老實實的承認道︰「我是男兒有淚不輕彈的奉行者。」
這個卑劣的臭男人!「你給我滾開,我再也不要看到你了。」火舌再度噴出,倪女圭女圭怒火中燒的大眼楮,被烈焰燃燒得更加明亮動人。她氣沖沖的沖往主屋的方向,不料卻又被白皓然拉了回來。
「等一下,你不是答應過老夫人要帶我四處逛逛的嗎?」他緊緊的抓著她,含笑的銀眸始終不曾移開過她氣得紅通通的臉龐。
「你瘋了嗎?」倪女圭女圭將柳眉揚到頭頂,情緒激昂得差點失去控制。她都已經氣得快宰掉他了,他竟還有心情開玩笑?
白皓然斜揚起嘴角,搖頭笑道︰「不!我確定我很正常。」
絕對不能大聲尖叫,倪女圭女圭用力的握住拳頭,阻止自己可能破例的行徑。
「放開!我要回房間去了。」這句話都快成了她的口頭禪了。
「不會吧!時間還這麼早……」白皓然佯裝驚恐的看著她。
「你……你……」倪女圭女圭氣得語無倫次,「讓開!」她用力推開他,逃難似的跑走了,再繼續侍下去,神經錯亂和精神失常的人有可能就是她了。
看著飄然遠去的人影,白皓然終于抑不可止的放聲大笑。他就是喜歡逗弄她,就是愛看她生氣的臉龐上,散發出那令人著迷的紅暈。老天!或許他的細胞里面隱約還藏著虐待狂的因子也說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