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降臨,野雁歸返,茅屋頂上冒出裊裊炊煙,屋內廳堂燈火通明,孟湘菱特別多做了幾樣拿手好菜來招待這兩位恩人。
在為兩個寶貝子女梳洗干淨後,他們乖乖地坐在椅凳上也沒吵著要吃飯,只是睜圓了眼楮看著秋漾影。
「姐姐……」突然間,小男孩忸怩地喊出這一句。
「終于肯喊我了?」秋漾影莞爾一笑,模模男娃兒細女敕的頭發。「叫什麼名字來著?」
「我叫小溪。」
「我是小涓。」怕被忽略的女娃兒急忙隨後說著。
「小溪和小涓這兩個名字都和水有關呢,真有意思。」望著他們,秋漾影不禁流露出一抹好和藹好溫柔的淺笑。
同時間,路寒袖卻為她臉上出現的奇異笑容所迷惑,他不明白為何每當一踫上小孩子,她就會變成完全不一樣的一個人,眼底涌現幸福與向往的光采,讓人也被感染,原本焦躁的心情一下子平緩下來。
看得出她是喜歡親近小孩子的,但她卻討厭婚嫁,討厭安定的生活……路寒袖一方面想著這其間的矛盾,一方面不免在想,將來會不會有一個男人能改變她鄙視婚嫁的想法,讓她全心全意的願意下嫁?
「對了,還未請教兩位尊姓大名。」在為大家添完飯後,孟湘菱總算坐下來禮貌詢問道。
「喔,我叫秋漾影,他是路寒袖。那大嫂您呢?」
「我……我丈夫叫做梁玄儒,大家都喊他阿儒,我……我叫孟湘菱。」許久未提自己的本名,她顯得有些羞赧。
「那我就喊你湘菱姐,好嗎?」秋漾影微微一笑。
「好。這回多虧你們,要不玄儒他也不曉得會不會就這麼死在深林里。」想起丈夫所受的傷,眉眼間不禁浮上一層憂色。
「既然都已經沒事了,你就別再去想這些了。」
「我只是不懂,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好端端的載了一對年輕女子出遠門,怎麼會受傷回來?」嘆氣之余,見他們皆露出怔忡的神情,孟湘菱不由得再解釋道︰
「是這樣的,我丈夫是個車夫,經常要載送客人至較遠的城鎮。今天一大早,就有兩位姑娘找上門來說要去杭州,原本玄儒他還有其他客人要接送,所以不大願意,但她們居然願意出五倍的車錢雇請他,也就這樣,玄儒才接下這筆生意。沒想到……沒想到竟然會變這樣。」
路寒袖與秋漾影大受震驚的互望一眼,一時間不知是憂是喜。
「湘菱姐,那兩個姑娘……你、你有見到嗎?」她有些激動地追問著。
孟湘菱一怔。「她們……我是有見到沒錯。」
「她們長什麼樣?是不是一個穿黑衣服,一個穿白衣服?」
「呃……好像是,而且一看就覺得是哪個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身上穿的戴的樣樣不少。」她思索著道。
秋漾影喜上眉梢地擊掌,開心地望向路寒袖。
「你看你看,我走的方向果然是對的,這叫做‘無心插柳柳成蔭’!竟然就給咱們遇上了!」
「是啊,」路寒袖咧嘴一笑又無情地迅速收回。「但你在高興什麼啊?現下她們倆都被帶走了,就算知道是梁大哥載她們走的又如何?咱們還是不知道她們去了哪里呀。」
秋漾影一愕,感覺被兜頭澆了一盆冷水,忍不住歪了歪腦袋。
「呃……說的也是。」
「我——我知道她們的下落。」驀地,他們身後冒出一個氣若游絲的聲音。
「玄儒?!」孟湘菱駭一大跳,轉頭發現丈夫柱著根木棍、拐著腳,從房里吃力的走出來,她大驚失色的跑過去攙他一把。「你怎地下床了?」
「躺了一下午,現在已經好很多了。」
「但是你的傷……」
「我的傷不礙事。」梁玄儒蒼白著臉走到桌邊凳子上坐下,然後沉著臉望向路寒袖與秋漾影。「我知道那些人是打哪兒來的。」
「你知道?」兩人異口同聲。
「嗯。當時我從馬車上摔下來,大腿被後踢的馬給重重踹了一腳,」他緩著氣說道。「雖然痛,我還是死命爬進樹叢里躲起來,不過我猜想他們知道我藏在那兒,只是他們懶得揪我出來。所以我開始沒命的逃跑,逃的時候好像听到他們提到‘龍吟堡’三字,結果跑著跑著一個沒注意,又被地上冒出來的樹根給絆倒,就這麼跌跌撞撞的,也不曉得跑了多少路。到後來腿實在痛得受不了,兩腳一拐僕倒在地,才會在地上痛得打滾。」
他一口氣說了許多話,孟湘菱憂心忡忡地忙為他添了杯水。
「說慢一點,先喝口茶。」
「我不打緊。」知道妻子擔心自己傷勢,梁玄儒擠出一個淡淡的笑容安撫她。「只是說話比較沒力氣罷了。」
「龍吟堡?」路寒袖听得全神貫注。「江湖上有這麼樣一個地方嗎?」
「我不確定這個龍吟堡是不是那個藏在山里的神秘組織,但我想,那兩個女子肯定是被抓去那個地方。」他神色凝重地再道。
只見秋漾影吃驚的張大嘴巴,眼珠子睜得又圓又亮。半晌,詫異轉為躍躍欲試、摩拳擦掌的興奮表情。
「是什麼樣的神秘組織呀?听起來好刺激!」
「你在想什麼?」路寒袖不客氣的敲她一記腦袋,白她一眼。「愈是神秘的幫派,愈是殺人不眨眼,你想死是不是?」
「他們真想滅口,今早就不會放咱們走了。」她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勇往直前狀。
「難道你真想追去這個叫什麼‘龍吟堡’的地方?」他一怔。
「為什麼不?難道你已經放棄尋找葉紅萸的下落?」
「我當然沒有放棄,但是……萬一我們找錯線索……」
「別再但是了,相信我的直覺,我們一定可以找到葉紅萸的。」她打包票的拍著胸脯,斬釘截鐵的揚起自信面容。
「你們……」孟湘菱忍不住輕聲問道。「你們要找的那兩個姑娘,是你們的什麼人啊?」
「喔,」秋漾影停了下。「不是的,其實我們最主要不是要找梁大哥載的那兩位姑娘,而是另一個失蹤的姑娘。」
「失蹤?」
「嗯,我們受到她爹娘的委托要去探訪她的下落,才會一路沒頭沒腦的尋到這里來。」
孟湘菱不禁蹙起新月般的兩道細眉。「那麼,她是在哪兒失蹤的呢?」
「她是在杭州開元寺被一批穿著黑衣的男人給劫走的。」
「這真是太可怕了,」孟湘菱下意識的握住丈夫的一雙大手。「這是多久的事了?」
「已經兩個半月了,而且一點下落也沒有,實在很叫人擔心。」
「……你們二位這麼好心,一定會有好報的。」抿著唇,孟湘菱忍不住誠摯地說道。
「是的,雖然我們無法幫上什麼忙,不過,我倒有幾個關于那個神秘組織的線索可以提供給你們。」啜了口茶水後,梁玄儒也說了。
「真的?梁大哥有線索?」
「也不算是真的線索,只是,這十幾年在各地跑了一圈,我時常看到有一些奇怪裝束的人在景陽峰附近走動,而且江湖盛傳景陽峰有個神秘組織迅速竄起,雖不知他們是黑是白,不過已經引起不少人的注意。」
「能確定就是你今早遇上的嗎?」
「我不大確定,但我接觸過那麼多的師門名派,就是沒听過‘龍吟堡’這個地方,所以我才會覺得,他們可能是來自景陽峰的神秘人士。」
「嗯嗯。」托著下顎微點著頭,秋漾影極力思索著這其中的可能性。
「好了,說了這麼多,瞧這桌上的飯菜都快涼了,大伙兒別客氣,快些動筷吃點飯菜吧。」孟湘菱熱絡招呼著,順便照顧著一雙兒女。「涓兒、溪兒,你們快吃飯哪。」
「對了,你們兩位今晚就住下來吧。」梁玄儒突然說道。
「啊?這……」路寒袖面有難色。
「那也好,都這個時間了,反正晚上要出去找人總是比較難。」比起路寒袖的「難色」,秋漾影倒是爽朗直率的點頭說好。
「唉,你——」他瞪她。「你還真好意思!」
「當然啦,我可不想再陪某個人在街上兜來兜去找地方睡覺。」她表情生動地朝他努努嘴,然後小嘴一張,半顆鹵蛋塞進口中大力嚼著,再把臉轉到另一邊去,不疾不徐地沖著兩個娃兒猛笑。
路寒袖心中滿是無奈,想反駁又不想讓這梁氏夫妻倆看笑話,何況人家是一番好意,他若拒絕不也顯得小家子氣。
「唉,好吧,那我們就叨擾一晚了,希望不會太麻煩你們。」
「不會的,只要您不嫌棄我們這兒簡陋就是。」
「怎麼會呢?」路寒袖斜瞥秋漾影一眼,見她和孩子們逗逗鬧鬧玩得好不開心,真想用腳踹她椅凳。
這女人喲!滿腦子都是玩玩玩。
「今天晚上,就屈就你們小兩口在這兒睡—一晚上。」
當孟湘菱帶他們來到茅屋後方的一間客房時,她口中說出的這句話,震呆了站在門口的兩人。小兩口?
他們倆這種吵吵鬧鬧兼斗嘴的相處模式,壓根兒不像那種甜甜蜜蜜的「小兩口」吧?
秋漾影和路寒袖兩人你看我、我看你的對望一眼,不屑又窘迫的哼一聲,各自別過臉。
雖然沒有立刻撇清關系,但孟湘菱一見他們滿臉不自在的忸怩神態,便悟出了其中道理。將手中枕頭擱在床板上,她會心一笑,目光定在秋漾影身上。
「真對不住,如果是我弄錯了,還請兩位不要介意。」
「呃……不……」她還真有點不好意思,嫣紅的臉上流露出一絲羞赧。
「或者秋姑娘要和我那對兒女一塊睡?看你們這麼尷尬的樣子,也許真是我誤會了。」
「沒關系的,」路寒袖伸手阻止,倒把秋漾影嚇一跳,他緊跟著解釋。「我打地鋪就行了,這床讓給她睡。」
「咦?」秋漾影瞪大眼。
「這樣可好?硬把你們留下來,反而讓你委屈的睡在地板上。」孟湘菱有些內疚地蹙眉道。
「不會不會,有個地方遮風蔽雨已是極好,況且我一個人飄泊慣了,哪兒都好睡。」
「那麼……那麼我再去找塊草席過來。」
「就麻煩大嫂了。」
「哪里。」孟湘菱溫柔一笑,語畢便轉身離開房間。
一時間,兩人共處一室竟顯得局促忸怩起來。旋過身,秋漾影用力將緊閉的窗子推開,夜風涼涼地灌進來,沖散一室的霉濕味與悶氣。
抬首望天,皎潔月光曳灑在整片竹林里,耳里听得見蟬嗚蟲叫聲,摻著綠草泥土香味的風陣陣拂過臉龐,教她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路寒袖有些不解地看著她的一舉一動,看著她仰首露出光滑細致的粉頸。耳垂上那對碧綠色的玉石耳墜子,在月照下顯得格外醒目。
「其實,我不是很介意的。」背對著他,她突然沒頭沒腦地聳肩道。
「什麼?」
「我的意思是,我還挺相信你的為人,就算共睡一張床,我也不擔心你會對我怎麼樣。」她故作瀟灑地說。
「你不是真的不介意吧?」他挑眉,不以為然地盯著她微微凌亂的發辮。
「為什麼不是?」
「因為你好歹是個姑娘家,要是被人知道你和個大男人同睡在一張床上,那你就完了。」
視線始終逗留在窗外那些綠色植物上的秋漾影,這會兒突然眼神一黯,但很快的恢復過來。
「謝謝你。」聲音里凝聚了某種溫柔因子。
他錯愕的面容一僵。「謝我什麼?」
「謝你適時表現出男人該有的風範,讓我這個小女子稍稍地感動了一下。」她輕輕一轉,正對他,臉上掛著半戲謔半認真的帶笑表情,適才的小小沮喪並沒讓他察覺。
「你這麼說倒也不無道理……我總有個錯覺,好像我是個女的,而你才是個頂天立地的大男人。」話里有著無奈自嘲的味道。
她忍俊不住的笑著。
「呵……是嗎?那也沒啥不好啊,我爹娘也常說我的性別生錯了,被注生娘娘擺了一道,但我自己倒不這麼認為。」
「為什麼?」
「因為如果我真是個男的,那這身武藝就沒啥特別之處了。」她習慣性地模模耳垂。「自古以來,男人會武功是理所當然的事,但女人只要會點花拳繡腿就很了不得了。」
「這倒也是。」他點頭表示同意她的說法。
她歪著腦袋瓜仔細端詳他的樣子。
「不過,像你這種居無定所、四處飄泊不定的人也真奇怪,竟然沒學什麼武功防身就膽敢在江湖上走動,換成是別人,老早就找個地方安住下來,免得突遭血光之災。」
「誰說我沒學什麼武功來著?我只是不想輕易展現罷了。」他皺著眉反駁她,仿佛他果真「深藏不露」。
「是嗎?呵呵……如果真如你所說的這樣,下回要是咱們踫上我應付不了的頂尖高手,你可要記得‘挺身而出’啊。」
「看情況吧,我這身好本領可不能被人發現的。」他正經八百地說著,視而不見她努力憋笑而脹大的腮幫子。
「喲,這麼神秘啊?看來你功夫真的挺不賴。」听他吹牛倒也挺有趣的,她愉快心想。
「那當然,隨你信或不信。」他輕描淡寫的聳肩帶過。
秋漾影還要說什麼,正好瞧見孟湘菱手拿草席站在房門。
「大嫂站在那怎不吭聲,嚇我一跳。」
「我見你們倆聊得開心,便不好意思岔斷。」她有意無意地笑著,將草席放在地面上鋪好後,復又起身。「那麼你們早些歇息吧,我不打擾了。」
「大嫂您也早些休息。」
「我會的,明早見。」
「嗯。」
臨走前,孟湘菱又對路寒袖別有用意的淡淡一笑,這才離開。
他有些怔忡地望著房門發呆了下,不明白那個笑是什麼意思。
「對了,還不知道你究竟來到杭州城干嘛呢。」見她一走,秋漾影繼續想問的問題。
「喔,」他頓了下。「其實也沒做什麼,只不過想離開家鄉見世面罷了。」
「這樣啊,那你家里人都不管嗎?」她邊說邊走到床邊坐下。
「我是個沒父沒母的棄嬰,自小在崇真寺里長大,所以長大成人後便離開寺里出來闖闖、見見世面。」
「原來你的身世這麼淒涼和坎坷啊。」她露出惋惜難過的神情。
「如果你不是真心說這話,那還是別說了吧,一點意義也沒有。」他沒好氣地板著臉瞪她。
「怎這麼說,我是真的很同情你呀。」
「我可不需要你的同情。」
「好好好,我不同情你,但我確實很驚訝——那你會不會想去找自己的親生父母呀?」
「不會,主要原因是我沒有關于他們的任何線索,再者,我也不想浪費時間去尋找狠心拋棄我的那對男女。」
「哇……你、你說的好絕情喔,更不像你這個性會說出來的話。」
「他們狠心,我絕情,沒什麼不對的地方吧?」他悶悶地月兌了鞋襪踏上草席,盤腿坐下,背倚著牆與她搭話。
秋漾影沉吟許久,仿佛在考慮著要怎麼接下去聊。
「算了,我要睡了,你也早點睡吧。」感覺眼皮有些酸澀,他擺擺手把身子打直,以手當枕準備睡覺去。
「軟,等一等嘛,我還有很多問題想問耶。」
「你今天怎麼話特別多?」
「我話多?」她驚訝地指著自己。「我哪一天話少過?」
「……說的是,不過我懶得再跟你聊,快睡吧。」
她無趣的皺皺鼻子,轉而爬到床上也跟著躺下。
「睡就睡,反正也沒什麼好講的。」
兩人同時閉上眼,心里的萬種疑問這才一一浮現。
「咕咕!本咕咕!」
「嘻嘻……哈哈哈……」
「潑刺——嘩啦啦啦——」
翻了個身,路寒袖用手搗住耳朵,想阻斷那些擾人清夢的嘈雜聲響。
「呵呵呵……」
「姐姐這邊、這邊……」
「哥哥在那里,姐姐快點!哇……」
「唔……誰一大早在那里吵死人……」他煩躁的咕噥一聲,又側過臉悶在被子里繼續呼呼大睡。
被子?
他驀然驚醒。咦?他昨晚明明沒蓋被子。
揉著惺忪睡眼仔細一瞧,這條被子分明是梁大嫂拿給秋漾影蓋的那條,現在怎跑到他身上來了?
睡意盡失,他支著肘快速坐起身,發覺木床上空無一人。怎麼那丫頭這麼早就起床了?
不,不對,外頭烈陽正熾,不是她早起,而是自己睡晚了!
糟!他怎睡得像死人一樣?!
匆匆忙忙的套上鞋襪走出房外,正好看到孟湘菱端著盆水朝他款款走來。
「起來了呀?我正猜想你該醒了呢!」她親切笑問。
「呃……現在很晚了嗎?」
「還好,」她動作輕慢的將水盆置放在一處木架上,將披掛在手臂上的毛巾取下來。「只不過快中午了而已。」
「中午?」路寒袖嘴巴張大當場一歪,身子傾斜。「我……我睡了這麼久啊?」
「我們猜你大概很累,所以便沒吵你。我听漾影說,這些天你一直都沒睡好,因此想讓你睡到自然醒。」
他有些窘迫的搔搔頭。「說起來真有些慚愧,不過我確實睡得很熟,這大概是我近半個月來睡得最飽的一次。」
「真的?有睡飽那就好了。反正也不急,你其實可以再多睡一會兒。」她又道︰「來,這盆水給你梳洗,毛巾在這兒。」
他只是訕訕地笑了一陣,便問︰「她人呢?」
「喔,她在外頭陪著小涓小溪玩耍,一下子打水仗、一下子玩捉迷藏,我看她玩得挺開心的。」
「真是……」嘴里開始埋怨嘀咕。「怪不得我一早就覺得外頭吵得人不得安寧,果然就是她干的好事。」
「她很喜歡小孩子,你不覺得嗎?」
「我當然嚴重的‘覺得’。」他加重語氣說道,最後兩個字卻說的無奈又諷刺。言畢,他行過來將手伸進沁涼的清水里,掬起水潑了潑臉醒醒神,然後拎起毛巾在濕漉漉的臉上胡亂擦干。
只見孟湘菱展顏在一旁輕輕微笑。「你應該餓了吧?我去把飯菜弄熱讓你填填肚子。」
「不、甭忙了,時間耽擱太久,我們得上路了。」
「怎麼,你不先吃點東西嗎?」
「若不麻煩的話,我帶在路上吃就好。」
「這樣,」她善解人意的點頭。「也好,那我這就去幫你弄點干糧。」
「有勞大嫂了。」
「哪的話。」微笑致意後,孟湘菱轉身便進到灶房去。
路寒袖跨步出了屋外,那道輕靈身形正好拂過眼前,令他一愕。
循著那凌空的背影望去,她單足立于籬笆上停駐一下,繼而縱起躍上屋頂,反復起起落落,在四周竹林枝節上竄進竄出,看得兩個娃兒目瞪口呆,一時間沒了聲音。
看到這里,路寒袖同樣一陣傻眼。
有沒搞錯?
和小孩子玩就玩,有必要展現輕功給他們看嗎?真是……
「喂!你飛夠了沒有?」他朝著她奔掠的身影放聲喊著。
餅了半晌,才見秋漾影沖出竹林,身如離弦箭矢,晃眼間定于他面前,笑顏立展,紅通通的嬌容漫著陽光的熱暖艷色。
「你起來了呀?」
汗水濡染了玉腮,她輕輕喘氣,刺眼的陽光逼得她不得不側過身與他並肩而立。她微微偏臉,濕沁的發絲黏在頸子上,他盯了一眼,不知怎地感到恍惚。
那抹奇異艷麗突地攫獲了心底的什麼,他在怔詫間失去語言。
「瞧瞧都快正午了,你可真會睡,是不是昨兒個總算沒被蟲子咬了?」
見他發呆,她揚起手在他眼前一招。
「干嘛不吭聲?」
他驀然一驚回過神,故作冷淡地退了兩步。「是沒被蟲子咬,但你應該喊我起來的,好早點出發。」
「我是一片好意呀,誰叫你每天都無精打采、注意力無法集中的樣子,我便想趁這機會讓你睡熟一些。」
「那可真是謝、謝、你。」他咬著牙不領情地道。
她還是笑得理直氣壯。「既然你都道謝了,那我就不客氣啦!」
秋漾影扭腰迎向兩個粉琢玉雕的可愛娃兒。
「姐姐已經表演完了,怎麼樣?姐姐棒不棒?」她兩手叉腰仰著臉,俏皮地動動鼻子問著兩人。小溪與小涓雙雙露出崇拜兼渴慕的目光。「姐姐好厲害哦!可不可以也教我們怎麼變成鳥?」伸著白女敕小手輕扯她的衣角。
「變成鳥?」孩子的童言童語讓她不禁笑蕩開懷。「姐姐才沒有變成鳥了,姐姐只是學會飛而已。」
「那我們也想飛。」
「可以呀,假如小溪和小涓乖乖听爹娘的話,等以後姐姐辦完事回來,一定收你們倆為徒弟。」
「姐姐要走了嗎?」他們緊張的瞪大圓眼。
「是啊,不過姐姐很快就會回來看你們的,只要你們有听話的話。」她彎下腰來捏捏小溪被太陽曬得紅紅的鼻尖。
「小溪一定會乖乖听話,但姐姐可不能忘了喲!」小溪搶先說道。
「小涓也是。」小涓急忙跟進。
「好好好,你們兩個乖,姐姐待會兒就得走了,你們一定要乖乖的,知道嗎?」秋漾影有些不舍地半蹲著身子與他們平視,模著兩娃兒的頭發。
「嗯。」他們大力的點頭。
見她如此,路寒袖憋在心里想問的話又咽回肚腸里,暫時沒了聲音。
不一會兒,孟湘菱已經準備好一包干糧讓他們帶著上路,兩人相繼與梁玄儒一家大小版辭後,懷著依依難舍的心情,離開了這個充滿人情味的茅屋,踏上他們尋人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