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您等等呀!」似娃兒的聲音喘吁吁地喊著在前方數尺之遙的女子。女子一路行來疾風徐徐,卻是一派安然自若。听見娃兒的叫喊,暫停下腳步,回過頭來等娃兒趕上。
娃兒見主子停下腳步等他,更是忙不迭地追上前去。
這會兒追上了,卻更喘了。
「蒼龍,我們在這兒休息片刻好了,反正也到了孤桑,就快進天界了。」女子一身素雅白衣,一臉少女模樣,聲音柔柔濃濃,讓人听了好不舒服。
娃兒徑自點頭,喘得連話都說不上來,一個直直地往地上坐去。
稍作休息之後,娃兒禁不住叨絮了起來。「待咱們回去之後,我定睡上個十來天不起來。這回出來,真是累死人了!」
「真不知道天帝的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北方就水神管得好好的,水怪作亂干咱們什麼屁事?那個擎天使者也真夠‘神’了,還跟天帝上奏,要您去收服那怪物。我說這些神仙喲,真讓人模不著頭緒!」
「還是主子您脾氣好,二話不說就上路了。加上有我蒼龍隨侍在側,兩三下就讓那妖怪乖得像龜兒子。」那娃兒即是龍族的蒼龍,成人形之後的他,成為東方之神的守護。看他一臉稚氣,雙手叉在腰間,說話時下巴抬得老高,神氣得很。
白衣女子即是主司萬物新生的東方之神——勾芒。她坐在一旁的石頭上,一只手支著額頭,閉目養神。蒼龍的習氣她知之甚深,就由他念念有詞吧!
「對了,我可得把這事記下來,回去好跟火神討賞呢!」下凡前,火神可是千叮嚀、萬交代,要照顧主子這個、要服侍主子那個的,這下可是一樣都沒少。心想,以火神那火爆的脾氣,要是主子少了一根汗毛,他的皮不被剝光才怪!現在咱們主僕二人就快回天界了,討賞的事可不能忘。旋即從懷里取出一塊掌心大的竹板,一支墨筆,得先把這事記下,免得回去給忘了!
「要討些什麼呢?」蒼龍轉著圓碌碌的眼珠子,一時之間拿不定主意。思索之余,一雙靈動的眼看向他的主人,忽然想起一事。
「主子,听說那火神對您——挺在意的。」小小蒼龍一臉鬼靈精怪,離開天庭前正好听到那些閑閑沒事干的小神兵圍在一起「閑嗑牙」,無意間听到了他們的對話。心想,趁現在直接向主子打听打听,說不定回天界之後,他可以憑著第一手消息威風好一陣子了。
「炎煌在意我什麼?」勾芒不明白蒼龍話中有話。
咦?不會吧?主子在裝傻嗎?蒼龍不可置信地看著勾芒。
他明明听到那個沒名號的小神兵,自夸自己听到火神和四方之神其他兩位的對話。蒼龍在一旁听著,拼拼湊湊大概也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
「我是說——火神好像很喜歡主子您呢!」蒼龍決定把話說明白。
「我也喜歡他呀!」
「真的!」
貝芒微微點頭,蒼龍像是挖到寶般,急著想听主子接下來要如何表明心跡。
「當然,因為我們是同伴,就像我也喜歡肅和泱一樣。」
「唉呀,我不是說‘那種’喜歡啦!」
貝芒揚起嘴角。「怎麼喜歡還有分‘這種’和‘那種’呀?」
「主子您沒有‘特別’喜歡的人嗎?比如說‘特別’喜歡火神?」蒼龍在「特別」二字上加重了語氣,希望勾芒了解他的弦外之音。
貝芒豈有不知?心思如塵的她,總把一切看在眼里、放在心上。只是,從來沒有什麼事可以在她那靜如止水的心湖中,激起一絲漣漪。由于神職在身,對萬事、萬物,一切都包容在她那廣闊的心中。
「我對任何人、任何事都是一樣的。希望萬物生生不息,永遠沒有爭端。」
哎!蒼龍深嘆了一口氣,主子真的是沒「那個」意思。這下,天庭恐怕又要多一個為主子單相思的人?!
那日,他听見小神兵說,火神炎煌向死神、水神二位,抱怨擎天使者力薦勾芒去收服水怪一事,他希望和主子一道去,天帝卻不允許。說什麼各有神職在身,各行其責。總之,跟不成的火神就在他們二人面前發泄他的不滿。最重要的是,火神和主子朝夕相處,壓根兒不想讓主子離開他的視線!
蒼龍甩了甩頭,決定還是想想討個什麼賞好了,那些什麼情情愛愛的,還是留給大人去煩惱!
「好吧,就跟火神討件兵器來玩玩吧!」就在準備下筆時,蒼龍忽然被攬腰抱起,霎時雙腳騰空,飛向數尺外較隱密且較高處的石縫間。抱起他與其同時落地的正是勾芒本人。
他正想開口問這是怎麼一回事時,勾芒以警覺的眼神示意他噤聲。
此時,天際正泛出一陣青光。
頃刻間,七八道青光從天而降。
青光現身,個個青面獠牙,好不猙獰。七八個人團團圍住一黑衣人,似乎防著他再度逃走。
貝芒主僕二人居高臨下,不動聲色地看著即將爆發的殺戮。
蒼龍吁了口氣。那一看就知道是魔族人。神、魔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那幾個人看來來頭不小,還是少惹為妙。蒼龍暗自慶幸,卻不知在另一旁的勾芒若有所思。她看著黑衣人的背影,竟有種似曾相識之感……
「赤煉,你乖乖束手就擒,我可以讓你死得痛快些。」說話的男子一身紅衣,應是這伙人的頭頭,他的眼神底露出嗜血般的紅光。
赤煉?不就是魔界的赤魔王嗎?蒼龍听到紅衣男子喚出對方的名號,剎時背脊涼了大半。雖然神、魔二族互不來往,但總听過關于魔界二三事。魔族四王鼎立,有如四方之神之于天界,各在魔界盤踞一方。而赤魔王正是四王之首。
赤煉看來已身受重傷,卻挺直背脊,隨時準備攻出重圍。
「灼焰,我和你在魔界井水不犯河水,毫無瓜葛,何需大費周章置我于死地?」
「毫無瓜葛?我們的瓜葛可大了!在魔界,誰不知你赤煉的力量無人可敵!滅了你,我一統魔族的心願可算完成了大半。我等這一天的到來,可等得辛苦了。」
紅衣男子為四王之一的灼焰。為了除去心頭大患,他不惜付出一切。在魔界自稱為赤煉之臣,甘心屈于赤煉之下,甚至獻上了最珍愛的女人。而這一切的忍讓,為的就是讓赤煉失去戒心,落入他與招英精心策劃的計謀中。誤服收魂草的赤煉,暫時失去了魔力,現下不除掉他,更待何時?!只是始料未及的是,赤煉居然可以撐這麼久,讓他一路追殺到孤桑來。
「赤煉,領死吧!」灼焰一臉殺氣,這次,他非讓赤煉魂飛魄散不可。
青光閃動,一陣光影交錯,方圓幾哩外草木無一幸存。
這時,灼焰打出一道紅光,射穿赤煉胸膛,立即一片血濺。忽地,一道白光咻地一聲穿入重圍,突如其來的耀眼光源,讓人一時之間花了眼。只不過須臾間,他們欲置死地的人,竟不見了!
「該死!是誰出手救了他?」灼焰因嗜血的快感沒得滿足,憤怒地額頭青筋暴跳。
「王,來人應是高手,出手不凡呀!」其中一個頭頂著角,眼光泛綠,身形壯碩的魔兒說出他的看法。
「廢話!」灼焰一掌擊出,將魔兒打得老遠。其他人見狀皆低頭不語,生怕惹了頭兒,自個兒遭殃。
「還不快追!杵在那兒做什麼!」灼焰氣急敗壞地對眾人大吼。
「是!」
一行人便四處尋找赤煉蹤跡,見人一律格殺勿論。
「我的好主子呀,您干麼救他啦?他可是魔界的人哪!」蒼龍可是急了。他的主子向來喜怒不形于色,人在天界是出了名的好。但救這魔頭的事,實在是太荒謬了。神、魔二族向來各有各自的生存空間,互不侵犯。這主子干什麼沒事找事做啊?
救了赤煉的勾芒主僕,為了預防後有追兵,便找了一處石洞安置傷者,並立即在石洞周圍撒下結界。如此一來,除非結界解除,不然是沒有人可以找到他們的。
面對蒼龍的疑問,勾芒何嘗不是百轉千回,不了解為什麼在他受擊的那一剎那,會不自覺地出手相救。
是因為神職之故嗎?司職萬物新生,如何能眼看生命滅去?
「我沒有辦法坐視任何生命從我眼前消逝。」勾芒對著蒼龍解釋,卻像是在說服自己何以會救他。
看著蒼龍似乎又要長篇大論,在他開口之前,勾芒立即吩咐,要他去取幾株藥草,準備治赤煉的傷。蒼龍知道無法違逆主子的話,悻悻然出去找藥草。
貝芒轉身看著石床上的人,他有著寬闊的額頭,挺直的鼻梁,堅毅的嘴角,削瘦而俊美的臉上,有著一層青氣。
那是即將魂飛魄散的征兆!
貝芒心中似乎已有了打算。她將手掌移至赤煉額前,赤煉的眉心微蹙,是因純然真氣注入,一時之間適應不來。片刻,他的呼吸雖仍淺薄,但算平順。勾芒見狀,一顆懸著的心才放了下來,她知道赤煉可以吸入她的真氣,那代表他還有救。
赤煉昏迷至今已過了七日。
蒼龍在旁心不甘、情不願地搗著藥草。看著眼前一身「魔氣」的男子,心頭一把無名火就直沖了上來。就是這個人!讓他有家歸不得、有床不能睡。真希望他永遠都不要醒來,睡死好了!
「蒼龍,你幫他上藥了嗎?」從外頭回來的勾芒,開口便是詢問赤煉的傷勢。
「這就來了!」蒼龍懶懶的聲調,像是不情願地被人從石凳拉起來般,走向石床。
我涂死你!蒼龍極盡粗魯地將藥草抹在赤煉受傷的胸膛上。恨不得讓他傷上加傷!
貝芒看著蒼龍孩子氣的表現,柔聲說︰「我來好了,蒼龍,你再去取些治傷口的草露回來。」
蒼龍知道自己的行為被主子識破了,立即將手勁放緩了下來。
「我只是不希望您救了不該救的人!」蒼龍雖孩子氣,但口氣間盡是關心、擔心著他的主子。
尤其是當他知道主子以真氣救這魔頭時,真是把他氣壞了!人好也不是這種好法呀!失去了真氣就等于失去了神力,主子不會不知道這事兒的。沒了神力還叫什麼神哪!而且,回到天界之後要如何向天帝說明此事?即使天帝諒解,但要修護神力,哪是一天、兩天就可以搞定的事呀?!
蒼龍雖小,但也看得出主子對赤煉不尋常的關心。怪哉!和主子這麼久了,也沒听說她和魔界的人有往來過。仔細瞧瞧這魔頭,長得倒是不賴;不過,主子要是看上他的長相,那火神的面子往哪兒擺?他在天界可是出了名的美男子呢!雖然脾氣是差了點。看他和主子相處了幾百年,而且在天界,誰不知道他眼里除了東方之神,可沒有別個女神讓他看得上!但也沒听說他們傳出什麼好消息啊?哎呀,不想了啦,這就出去辦事,省得看到那魔頭就煩!
「我去去就回來。」蒼龍交代一下,旋即離開。
貝芒看到石床上昏迷不醒的人,想起這幾日來,寤寐間,總有個模糊的影子出現,似乎在喚著她……
怎會有這樣的夢境?那模糊的影子,似曾相識……
似乎要想起什麼,思緒卻連不上來。勾芒搖著頭,想把這思緒甩開。
她拿起蒼龍放在桌上的藥,輕柔地在他心口擦上。
霎時,吉光片羽的影像從腦海中掠過,讓她心頭重重地震蕩了一番。那景象不是預示未來,而是——而是過去——
她努力地回想,卻再也連接不上。
為什麼非救你不可?她不解。
看著他線條分明的臉,想起當自己看見他胸口受擊、血濺一片時,好似也有人同時狠狠地在她心口重撞擊。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上完了藥,她將掌心置于赤煉額上,提起真氣注入他體內。他應該快醒了吧?勾芒心想。
赤煉微微地張開眼瞼,因不適應突如其來的光線,旋即又閉上。外頭傳來一陣鳥啾聲,空氣中有著一股清麗的氣味。
他記起在受傷昏迷前所發生的一切。
赤煉再度睜開眼,循著香味,看到坐在床沿的人兒,他的心口忽地似被緊緊揪住。
是她救了我?她是誰?
赤煉看見她眉心間的菱形浮印,那是神族人特有的印記。
她是神族人?!神族的人居然會救我?這讓赤煉感到訝異。
她有一頭烏黑的頭發,發絲齊肩而下,光潔而飄逸;鵝蛋型的小臉兒,白里透紅,如脂似玉;她尖而巧雅的鼻子,讓整個臉形看來更加俏麗;而那微翹的雙唇,有如櫻桃般潤膩。
他的眼神停留在兩片長而鬈的睫毛上,想著覆在底下的是怎樣的一雙眼……
那是一雙大而明亮的眼楮,剔亮如水晶。
貝芒悠悠睜開眼,對上了他晶綠的眸。
「你總算醒了,再不醒來,我還以為是我的能力有問題呢!」她的嘴角微揚,有了種寬了心的神態。
赤煉就這麼仰視著床邊的人兒,心中泛出一種從未有過的情緒,他極欲把那種浮動強壓下來。是對她的出手相救,還是因為她的人……
赤煉試著坐起身來。
「你現在身子很虛,別亂動呀!」勾芒見他想起身,急忙上前扶在他身側。
赤煉仍是執意坐起身,卻牽動了傷口。只見赤煉緊抿著唇,英眉深皺。這合該是牽動傷口的結果。
「你真是固執!」勾芒不忍見他如此強忍疼痛,從背後扶住他,助他坐起。
「你不可以再亂動了!」勾芒軟噥的語氣中有一絲堅定,不希望他再牽動傷口,引起無謂的傷疼。
由于勉強起身,赤煉額前已沁出一層薄汗。勾芒見狀,以袖為帕,為他輕拭額前的汗。
赤煉的眼光未曾離開她的臉。那眼神流露出一種依戀,恐怕連赤煉自己都不知道,他心中翻騰的心情,在這一刻,竟泄于眼底。
貝芒感覺到他的眼神,又是那種說不出的熟悉感。第一次,她靜如止水的心湖起了波瀾,這讓勾芒有點不知所措,于是急起身走向石桌,拿起石桌上的一碗東西。
貝芒手捧著碗,背對石床。
我和他素未謀面,為什麼會有這麼熟悉的感覺?勾芒百思不解。
甚至,那股熟悉感竟讓她覺得一顆心像被人揪住似的。
貝芒深吸一口氣,轉身走向石床。她在床沿坐下,遞上碗,將碗就嘴要他服下。
這是什麼?赤煉心想。
「這是花草精露,可比天界的玉液瓊漿,可以讓你的傷復原得快些。」
她怎知他心里的疑惑?
看著赤煉依順地喝下露汁,忽地,勾芒心頭一驚,捧著碗的雙手不住地顫抖。她又看到了那影像,而那影像竟和現下如此類似,只是,她看不清在影像中那兩人的模樣。
她努力地想看清一切,愈專注,影像卻愈模糊。
突地,影像消失了。回過神的勾芒,才發覺赤煉握住她捧著碗的雙手。
兩人之間的氣氛讓勾芒發窘,她急急抽回手。
「你知道我是誰嗎?」赤煉低沉的嗓音打破了這個窘境。
貝芒頷首。
「那你是不是也該讓我知道你是誰?」
「我叫勾芒。」
「真是久仰大名了。」原來她是四方之神。
「為什麼要救我?」喝下的露汁開始在他體內運行,讓他覺得有點昏昏欲睡。
貝芒不打算回答他的問題,直接將掌心置于赤煉的眉心,提氣將真氣注入他體內。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勾芒收了掌,額前已沁出汗,微喘。勾芒心知自己的極限已將至,卻絲毫沒去思考回天界之後,要如何稟呈失去神力一事,一心只想讓他快點復原。
原來她是用這個方法救了自己?不管是神、是魔,真氣都是力量的來源,失去真氣,無疑與凡人無異。
她為什麼要這麼做?在沉入夢鄉前,赤煉心想,醒來一定要問她,他一定要知道答案。
石洞外,勾芒坐在洞外草地上,金黃色暖陽潑灑在她身上,將她整個人更襯得清麗月兌俗。即使陷于沉思中,黛眉深鎖,也不減她的美一分。
連著數日那熟悉的影像不斷地出現,而且愈來愈頻繁,只是仍看不清影像中人的模樣。日前,勾芒在寤寐中听見夢境中有人不斷地吶喊著︰
「即使魂飛魄散,我也會緊緊擁著你;即使重入輪回,我還是會去找你——」
那人說得如此情真意切,揪得她的心好痛、好痛。她想甩開那影像,卻又不舍。直到影像消失,她才醒了過來。
她好想知道那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以她的能力應該可以洞悉這一切,可是,這一次她真的無能為力。
「你待在外面做什麼?」赤煉的聲音將她從沉思中喚回。赤煉就站在洞口,單手扶著石壁支撐自己,臉色仍是蒼白。不知何以,看他的神色似乎有些不悅。
「你醒啦?怎麼不多休息一會兒?」
赤煉不語,神色依舊。
貝芒對他的反應倒是不以為意,起身走向他。「我們進去吧,我幫你換藥。」
貝芒知道赤煉傷勢仍未痊愈,自然而然地上前扶住他。
他當然體會出她的善意,卻執意自行走回床沿,坐定等她換藥。
坐在床沿的赤煉看著勾芒搗藥、攪拌,就這麼看著她,知道她在他的視線之內,這讓他覺得安心。
貝芒拿著藥材走向他,赤煉看著勾芒白皙如脂的小手將濃稠且刺鼻的傷藥涂在他的胸膛上。他黝黑的肌膚襯著勾芒的白皙,十足地對比。
赤煉的胸膛上除了這尚未痊愈的傷口之外,在心口還有一道三指寬、手掌般大小的疤痕。
他怎麼會受這麼重的傷呀?她心想。
她的眼神納在赤煉的視線中。
「這疤是我成魔前自己弄的。」他回答了她心中的疑問。
「為什麼要這麼做?」這麼大的一道疤,應是很疼吧?!
「因為我要把自己的心挖掉!」
貝芒瞠大眼,挖心是要承受多大的痛苦啊!
「成魔必須挖心嗎?」她從沒听說過有這事啊!
赤煉卻輕哼了聲,一派無所謂。「當然不必!只是我被封了印成魔,哪會記得過去?我只知道自己曾經挖開心。反正既然成魔了,要心何用?!」
他說得雲淡風輕,她卻听得不舒服極了。
她知道魔族嗜血、好斗。她可以忍受從他身上泛出的血腥味,卻不能忍住從他口中冷漠、不帶任何感情地說出「要心何用」這四字。
她到底是怎麼了?勾芒對自己的反應感到困惑。
赤煉以為她對傷口感到作惡,便說︰「可以包扎傷口了。」
「哦。」這下她才回到現實。
她就在他身前,站在他大腿之間。當她環著他,重復地將布條從右臂繞過背部,纏繞左肩腋下再回到原處時,她垂落肩上的發絲好幾回不經意地摩娑他鼻前。盡避他傷重如此,但仍是不折不扣的男人。環繞周身的香氣弄得他心猿意馬。若不是他傷重,若不是她救他一命,他會——他一定會——
「傷口包好了。」勾芒心滿意足地看著自己的作品。
「你?!」她這才發覺自己早被他圈在雙臂之內、大腿之間。
「為什麼救我?」赤煉雙眼牢實地看著她。
貝芒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她只想趕快從如此親蜜的舉動中月兌身。她可以推開他的,可是思及他身上有傷——
「為什麼要用真氣救我?」他不是不知道結果會如何,他倆素昧平生,她為什麼會如此厚待他?
貝芒仍沒回答他的問題,一抹紅霞已悄上俏頰。
「喂!你這個臭魔頭在對我主人做什麼?」從外頭剛采完藥草回來的蒼龍,見他倆如此曖昧的姿勢,急得他護主心切,以為赤煉要傷害勾芒。
貝芒正好趁勢拉開環在她腰間的手,掙月兌出他的鉗制。
「蒼龍,沒事的。我正好替他上完藥。」勾芒忙解釋著,適才蒼龍幾乎要出手了。
赤煉看著怒氣沖沖的蒼龍,心想︰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家伙,竟敢向他挑釁?!盡避他的力量尚未完全恢復,但要解決他絕對是易如反掌。
赤煉卻忍了下來。他悶哼了聲,躺回床上。
「我好累,想休息了。」旋即合上眼。
「你!」這會兒蒼龍對赤煉對他視若無睹的態度更火了。
貝芒出手按住蒼龍的肩,制住他的躁動。
但收了動作卻收不住他的嘴。「如果你敢動我主子一根汗毛,我要你好看!」
假寐的赤煉心中盤旋的是不明白自己為什麼不出手。
答案顯而易見,是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