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來嘍……」沐紅衣朝氣十足、精神飽滿地宣告自己的存在,尾音卻在看到江公、江婆身旁的少婦和小男孩後嗄然止住。
「紅衣,這是我女兒江玲,小外孫傅杰。」江婆拉著外孫的小手,興高采烈地介紹道。
「你好,我是沐紅衣,初次見面。」紅衣和善地向江玲打招呼。
「你好,謝謝你幫了我父母生意上的大忙。」江玲熱絡地拉著紅衣的手臂。「今後我來幫忙做包子,要麻煩你教我了。」
「好啊!我們一起去做包子。」眼角余光卻瞥見江公的神色有些怪異,和江婆抱著外孫的高興模樣形成強烈的對比。
紅衣隱約覺得氣氛並不尋常,懷疑自己是否多心。很快的,她得到了一個意外的答案。
「紅衣,我有話跟你說。」江公謹慎地朝她使了個眼色。
「喔,我先把包子端出去。」
「我在後巷等你。」
紅衣心中納悶,端出包子後,快速到後巷,即見江公一臉的憂愁。
「怎麼了嗎?」她倩測可能不是好事。
江公躊躇不已,老臉寫滿羞愧地沉聲開口︰「紅衣,你不要讓阿玲偷看到你做包子的秘方。」
「什麼意思?」她听不懂江公話中的意思。
「我知道你做包子一定是有秘方,你只是善心幫我們這兩個老家伙,我們很感激你。阿玲她……阿玲她會偷學你做包子的秘方,你千萬不能教會她。」
他太清楚向來居心叵測的女兒不可能主動回來幫忙,絕對是因為某個目的,而他所能料到的好處,應該是來自紅丫頭做包子的手藝,她想藉此謀利。女兒有此居心,他們兩個老的怎麼對得起紅丫頭?他慚愧得都快抬不起臉面對紅丫頭了。
听完江公支支吾吾地解釋,她終于完全听懂了。
「根本沒有秘方,她要學就讓她學嘛!」紅衣還意會不出其中含意。
「阿玲不是你想的這麼簡單,總之,別讓她偷學到你的技術。」江公難堪地說,不知該如何讓心地正直純良的紅丫頭了解阿玲的心機。
看江公一臉嚴肅、認真的著急樣,她只好順他的意。「好、好,我做包子的時候盡量不讓阿玲看到。」
她實在不知道江公到底在緊張什麼?
人心的貪婪,要經過體驗,才知有多麼深沉可怕。
江玲表面上是個和善的女人,實則心機深沉、可怕。自從她听從江公的話,婉轉表示做包子的事自己一個人應付就好,但江玲還是刻意盯著她做包子的一舉一動,而且盯得她渾身不自在,直到有一天,她早到半小時,無意間听到江玲在車上與她丈夫的對話後,她才終于明白江玲在打什麼算盤了……
「那丫頭故意不讓我學,不知道是不是那兩個老家伙對她說了什麼。我一定要學到做包子的秘方,賺他個一大票,只要有五個人願意學,賺它個上百萬,我們就可以帶小杰移民了。」
「你不會還要帶你爸媽一起移民吧?」江玲的丈夫厭惡地問道。
「誰要帶那兩個礙事的老家伙,他們留在台灣做生意就好了。」江玲揮手笑道,緊接著建議道︰「我看你也過來幫忙好了,他們的生意好得不得了,我看你也別在那家小鮑司賺那點小錢了。」
紅衣忍不住雙手握拳,想給江玲一拳,她竟然打算就這樣甩開江公、江婆!
明明知道小杰是已喪子的江婆惟一的心肝寶貝,身為女兒的她卻完全不顧母親的感受。滿腔的怒火在思及讓江婆牽掛的小男孩後,紅衣終究忍住怒火,因為一旦拆穿江玲的奸計,江婆也就可能再也見不到小杰了。
***
「你說,我該怎麼辦?不管怎麼做,受傷的一定是江公、江婆。」紅衣頻頻在巽烈眼前踱步,而且苦惱得直抓頭皮。巽烈在一旁配合地點頭。
「江玲這麼壞,怎麼會是江公、江婆生的呢?傅杰這麼乖,給那種父母教那還得了,不行!我一定要想個好方法。」紅衣自言自語,眼神堅定地看向窗外。
她過度的熱忱模樣終于獲得巽烈的注意,他好笑地望向她認真的表情。
堅定的眼神一對上巽烈那張看著她發笑的表情時,紅衣隨即眯起眼楮瞪視回去。
「有這麼好笑嗎?江公、江婆的處境很危急,你不幫我想辦法,還笑我?我又哪里好笑了?!」奇怪咧!怎麼他老是看著她發笑?活像她是小丑似地,要不是他們的交情這般好,她不揍扁他那張笑臉才怪!
「不論怎麼做,你都不可能改變江玲的。」她似乎就是不懂人心是不可能改變的道理。不過,她的可愛之處,就是她永不言棄的滿腔熱情,他並不想讓她對這個世界失望,而失去她特有的純真。
「不!我一定要幫江公、江婆,一定會有方法的。我不能讓江公、江婆失去僅存的最後一絲親情。」她知道巽烈說的事實,但她就是不舍得江公、江婆再失去僅存的親情。
「你強求的是表面虛假的親情。情感是世上最難演出的戲,想必他們心知肚明,你又何必強求?」
直愣愣地看著巽烈,紅衣兩頰漸漸鼓起。
「我說實話又讓你想逃了嗎?」巽烈笑看著她的怒容,提醒她上次逃跑的行徑。
像泄了氣的皮球,她頹喪地說︰「我承認上次逃跑是我孬,但你可不可以不要老是一針戳破我……我的……」她一時語塞,想不出適合的形容詞。
「自尊與熱忱嗎?」他平穩地幫她接話。
深吸一口氣,她點頭。「我知道你說的是實話,可是……我不能眼睜睜地看他們傷心。」
「他們心里明白女兒的性格,眼前只是利誘下的親情,他們比你看得清現實。」
她無奈地點頭,認同巽烈的話。
「我知道他們現在是自我欺騙,但是……」等一下,她猛然想到了。「我知道要找誰幫我想計謀了。嘿嘿!電話借我。」
「請便。」瞧她一頭熱的模樣,巽烈笑著直搖頭。
***
「你又要來求我了,嘖嘖嘖,依照這麼個欠下去的話,小紅啊!你說你要怎麼還呢?」
電話傳來沐白曇現實的語調,沐紅衣雖感刺耳,還是得像哈巴狗似地乞求她想出妙計。
「小白,你說什麼,我一定配合,只要你想到應對之策。」雖然不恥自己的行徑,但誰叫她要倚靠奸計妖後的腦袋想出辦法咧!
「你先說說剛才你說提醒你現實的男人是誰?讓我听听你認識了什麼樣的好哥兒們,我一邊听一邊想,要是你說的不是實話,可能就會影響我山人妙計的應對計策喔!」听小紅說的那個男人,似乎是個不錯的男人,以呆小紅那副秀逗傻樣,能遇到這麼個肯不屈不撓點醒她死硬腦袋的男人,那個叫做巽烈的,可不簡單啊!
「嗄?!該死!她怎麼會呆到不小心說溜嘴,她是經巽烈點醒才想到去找小白的呢?!她這張笨嘴!
「給我仔細說來,否則我不小心暗示姐妹們,咱們的男人婆小紅終于開始走男人運,到時……」
「你敢?!」就知道讓那妖女捉到一丁點小把柄就能把她整死,她怎麼都還學不會慎言呢!
「你知道的,我最大、最大的缺點就是說話太多、太快。為了堵我的嘴,就要讓我听完一大個完整的故事,這樣就不容易把故事中的只字片語說出來了嘛!」
嗚……她不會撒謊,一撒謊就會開始結巴,只得照實向妖女招了。「好啦!我說嘛。」
「洗耳恭听。」她的小紅姐就是這麼個有趣的寶貝,要是巽烈也是個懂得欣賞稀世珍寶的男人就好了。
听著、听著,她還真是羨慕這只胡亂闖禍的小紅衣有此好運,真讓她給遇到了識寶男人呢,也該是老天賞賜紅衣這個爛好人的時候了,賜給她一個照顧她的好男人,最好還有足夠的強大力量讓天下第一的闖禍俠女當靠山靠。
基本上,保護、照顧方面,巽烈算是達到了;至于其他,她還要探探他的實力。
「嗯,你交代完了,我也想好你要的計謀了,給我三天,我再聯絡你給你必備的法寶。」她得去看看巽烈是個怎麼樣的男人,真像呆小紅說的那樣好嗎?
「你要是敢向任何人說我跟巽烈的事,我……我……我會……」
「給你大卸八塊好不好?不說了,我得去準備一下,你乖乖地維持現狀,拜。」
幣上電話的紅衣,急急沖向巽烈身邊。
「喂!小白幫我想好了好計,太棒了!」她興奮地跳起身旋轉,不吝表達她的快樂。
巽烈看著沐浴在陽光下一張快樂的小臉,也被她感染了笑意,隨口問道︰「什麼奸計?」
紅衣停下興奮旋轉的快樂之舞,直愣愣地望著巽烈,搖頭說︰「不知道。不過,我相信小白。」
看到巽烈因她的回答而搖頭大笑,她不滿地插腰質問︰「你又在笑什麼啦?我家的小白雖然奸詐、狡猾、有一點小壞心,不過,她一定會幫我的。」
巽烈忍不住伸手捏捏她健康紅潤的臉頰,感受她熱力四射的熱度。
「我覺得你應該跟小白一樣聰明,為什麼你不幫我試著想想方法?」巽烈的頭腦跟小白一樣聰慧,她不禁抱怨他為什麼就不會想幫她呢?
「我可沒有你們家小白聰明。」
「你騙人,你跟小白一樣都能一眼就看見事情最現實的一面,一、兩句話就能切入核心,你們分明是聰明絕頂的人!」她的判斷不會錯的。長期相處下來,她發現巽烈有很多小地方的獨到見解與小白雷同。
「你也像相信小白一樣信任我嗎?」微笑的表情中不無認真。
「嗯!當然。不過,你比小白好,不奸詐,是個好人,我大概比較相信你吧!」她毫不遲疑地說道。
她何以對他有此信心,而且來得如此容易、堅定?
她是顆最吸引他的璀璨紅寶,仿若晶瑩活血般泛著光芒,吸引著他對她目不轉楮。
怎麼辦?他開始想擁有她。
***
「!」沐白曇發出不以為然的哼聲,視線掃過眼前這間才五坪大小的房間,空間狹小不說,空氣更是糟糕透了。「你就住這種地方,十萬塊你就租這種見不得天日的角落?!」
「十……十萬……我……我拿去……」唉!她就是說不了謊,只好從實招來。「七萬拿去還上次的火燒屋,只剩三萬,當然要省吃儉用。」
「火燒屋?」犀利的妖眼瞪視著紅衣。「就叫你不要多管閑事了!差點被燒死,你豈不成了只火烤紅土雞。」她一記拳頭打上紅衣的腦袋。
「喂!小白,我是你姐姐耶。」紅衣也不甘示弱地想出拳。
「你敢,我是債主。」滿意地看著呆小紅的拳頭硬生生地收了回去。「去找其他房子,待在這里對身體不好。」打開像鐵籠的窗子,小白望向窗外。
「不用了,反正我也很少回來。」動手收拾滿床的衣服,紅衣回道。
小白調回目光,曖昧地望向正無意說溜嘴的紅衣,她轉而語氣放柔,試圖誘哄呆小紅說出更多。「你都睡哪里?」「巽……」她及時閉嘴,抬起目光對上小白促狹的眼楮。
「說!」小白飛身抱住紅衣,逼問道︰「你們發展到什麼關系了?太勁爆了,呆小紅居然也會隱瞞男女關系,嘖嘖,你轉性了!」
「你亂說什麼?!」她急急推開滿腦子思想的小白。「我們是哥兒們,去他家待太晚就睡在那里了嘛!他家有兩間空房間,設備又好,煮的菜又好吃,我……我就……」
「就愛上他……家了。」閃躲著紅衣追上來的拳頭,小白邊接招拆招,逗弄著向來少根情感神經的傻紅衣。
「愛他家就愛他家嘛!有什麼好害羞的,有人提供免費食宿很好啊!喂!你出拳愈來愈不留情了喔!」紅衣是眾姐妹中拳腳功夫最好的一個,很快的,她快接不住她招招利落的拳頭了。
「別怪我使狠招上小白放柔身子地纏住紅衣,使出她最拿手的「蛇纏功」。
「嘿,啊!噢!啪!」一連串的打斗聲在門被人撞開時,猛然地停了下來。
兩個女孩糾纏互斗的身軀映入巽烈眼中,教他有些尷尬。
「嗨,我是沐白曇。你是巽烈吧?你好。」小白立刻推開身旁呆愣的紅衣,露出友善的微笑。
「你好。」巽烈和善一笑。
「你不是要出差兩天嗎?」紅衣有些訝異地問道。
「你拿了我的光碟片。」巽烈從口袋中拿出她原本要帶回家听的CD,在她眼前晃了下。「我的光碟片在哪里?」
「我馬上拿給你!」她連忙找出她錯拿的光碟片,火速交到巽烈手上。「再見!」隨即關上門,不讓他多待一秒。
「看都看了,你就不要那麼小器嘛!」小白好笑地看著紅衣擋著大門,一副誓死捍衛門板的模樣。
「不錯嘛!一表人才,是個斯文帥哥,看起來不像你說的那麼勇猛。」她慢條斯理地拿起桌上的CD。「交情匪淺喔!小紅衣,你確定你們只是哥兒們的關系?」
「閉上你的嘴!」
「瞧你這副悍樣,真是糟蹋了這麼一個斯文帥哥,真搞不懂他怎麼會……」
不待她說完,紅衣立刻飛身沖向她。「我要撕破你的嘴!」
半晌,兩人又累氣喘吁吁地各持一方角落。
「不準……你再說。」
「呼……呆紅衣……你的字典什麼時候多了‘害羞’這種字眼啊?」
她愈來愈肯定紅衣對巽烈絕對不止是好感而已,只是呆小紅尚未察覺自己的情感罷了,真是愈來愈有趣了。
「我哪有?!」理直氣壯的聲音在看到小白那副了然的樣子後,紅衣也開始自覺不對勁的是自己。是嘛!好哥兒們被開開玩笑有什麼關系?這不太像她平常灑月兌的作風。
「咱們是無話不談的姐妹。」起身走近箭拔弩張的恐龍身邊,小白改采柔和政策,這招向來最好騙她了。
「誰跟你無話不談?全家的秘密都是你用計騙人說出口的。」她雖然不太聰明,但自小與小白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她對她可是清楚得很。
「不要這麼說嘛!我可是守秘專家,只不過想知道多點資訊幫助家里的人,就像這次幫你想計謀啊!」鬧著玩的架打完了,也該是談正事的時候了。
紅衣沒有反駁,小白的確是家中最聰明的鬼靈精,許多事還真是靠她暗中幫忙。所以她功勞之大,全家皆心知肚明。
「那你還不快說!」紅衣催道。
「喏!這個錦囊給你。」小白拿出一個古意盎然的荷包交到紅衣手上,她眼神泛起聰明的光芒,對紅衣詳述她的錦囊妙計。
「真的可以嗎?」紅衣不確定地問。
「幸福也是需要努力的,既然求的是虛偽的親情,何不自欺到底?」
看著紅衣一副有听沒有懂的表情,她只能感嘆聰明人注定孤獨的悲情人生。
「江公、江婆沒有多少年的人生了,他們要的是親情的圍繞,何不將計就計,騙江玲到底,至少,在有生之年,他們自欺得很幸福。」看紅衣還是一片茫然的樣子,小白只好嘆息道︰「反正,真到了我說的必要時刻,你就把我的話直接告訴江公,既然他看得清自己的女兒,他會明白的。」
遲疑了下,紅衣終于大力點頭,雖然無法全部明白,但她相信小白。小白向來懂得許多她尚未明白的人生奧義。「告訴我,你的好哥兒們巽烈是做什麼的?」只有短短的一面之緣,她還沒探夠虛實呢!
「好像是一家網絡公司的設計師吧!我也不太清楚,他只要每天待在電腦前面就能工作了。」
「公司啥名?」
「叫什麼‘亞瑟王朝’的。」
吸收完這少得可憐的訊息後,她起身拉起紅衣說︰「他要出差兩天,就由我這個好妹妹陪你兩天吧!咱們去吃好料的,順便讓我見識見識你的生活。」
紅衣立刻推開把話說得順理成章的小白。「你給我回家!」
「我是你的金錢、人情債主,利息是你必須讓我知道所有我要知道的事,這是很公平的交易。」
「你這只千年妖女!」她終于知道小白是如何將全家的秘密一手握的了。
***
「你好像很快樂?」從他出差回來,紅衣似乎就恢復了之前樂天不知愁的模樣。
她咽下嘴里的炒飯,咧開大嘴朝巽烈笑道︰「問題解決了嘛!當然快樂。」
「說來听听。」他倒是想知道那位看來才十幾歲的小女孩能想出什麼高招的應對之策。
「小白給我一個錦囊,里面裝的是我家山上鄰居種的高山茶,要我將每天做包子放的水全改成淡淡的茶水,然後做給江玲看,讓她相信真的有秘方一事。等到有一天我要回山上,就把這個秘密送給江公,讓他繼續演戲,茶葉則由我定期送去,讓江玲永遠學不會秘方。這樣,江玲一家就會留在江公、江婆身邊了啊!妙不妙!我家小白很厲害對吧!」「她很聰明。」
「是吧!」
「你能了解這個方法其中的用意嗎?」
疑惑的小臉苦思不解。「我只明白這是對付江玲的好方法,也是不讓江公、江婆傷心的妙計。」
「這是欺騙。特殊的是,欺騙的對象是自己。」
「我不懂,你能不能說得更簡單一點?」自從她開始了解巽烈與小白是同種人之後,她清楚以自己近乎遲鈍的腦袋,若想追上他們思考模式的速度,就要放下自尊,勇敢地不恥下問。
「也就是說,你所做的事,是讓江公、江婆陷入自我欺騙的騙局。」他希望她能靠自我思考領悟人性中悲哀的矛盾情結。
她好像開始發覺這個妙計並不如她以為的那樣簡單了,快樂表情轉為嚴肅。
「我需要想一想。」她低下頭專注地吃著什錦炒飯。
難得她會安靜地花腦筋思考,沉默細思整件事。巽烈心想。
思考了整個晚上,待她終于完全了解之後,紅衣紅著眼拔下腰上的錦囊,哀傷地望著坐在電腦前的巽烈。
「我不想讓江公、江婆自己騙自己,那樣好可悲。」
她陷入自我矛盾的扎掙中,她多麼希望江公、江婆能夠享受到親情的溫暖,但強求來的,只會是表面的虛假,怎麼會這樣呢?
「別這麼哀傷了,小白的提議是惟一的方法,你應該明白。」撫著她的臉,看著她難得一見的哭喪表情,奇妙的是,他竟覺得她楚楚可憐的模樣很動人。
動人嗎?他第一次把她與吸引人的形容詞聯想在一起。她向來是他的開心果,他的……他的?何時,他開始對她有了獨佔的情感?
「可……可是……」為什麼人的情感會這麼復雜迂回呢?她從來沒有想過,也無法了解那種自我欺騙的幸福。
「你只需要了解到這里就可以了,決定權不在你。」盯著她含淚的模樣,他竟然覺得她是如此的秀色可餐,讓人想一口吞下她。
她突然覺得自己的想法向前飛進了一大步,這全要歸功巽烈。笑容重回她的臉上。
「你開導我的方式很像我老媽耶!」
她絕倒的話立刻破壞他所有的感覺,果然很有沐紅衣專屬的作風,巽烈忍不住笑開懷。
「喂!我是在贊美你耶!這樣也好笑?」她大概永遠無法理解巽烈的喜感到底從何而來。
「我不想當你的長輩,你知道嗎?紅衣。」捧著她笑得純真的臉,巽烈說得感性。
紅衣困惑地輕皺娥眉,她怎麼覺得巽烈的表情怪怪的?而且他這次喚她的名的方式也異于平常。
「你是我的哥兒們、好朋友啊!我沒當你是長輩。」紅衣笑說。
「你感覺不出來嗎?我在追求你,我想當的是你的情人。」他忍著笑意,期待她會有什麼出乎意料的有趣反應。
咚!仿佛一顆超大粟子垂直掉落在她的腦袋上,敲得她一片空白。
「嗄……?」她聲帶遲緩地發出疑惑的聲音。
「我正在向你示愛。」他柔和的語調解釋著,刻意讓她快一點意會過來。
轟!仿佛有原子彈不留情地在她腦袋里炸開,腦細胞立時化為灰燼,要不是他捧著她兩頰的雙掌傳來熱度,她會以為她全身也隨之化成灰。
「說好啊,我願意接受你的追求。」他不期望她能這樣回答,純粹是逗她。
驚嚇過度的渙散大眼慢慢聚集光芒,閃爍著。他居然敢笑得一臉無賴地要求她說「好」?!紅衣的拳頭開始緊握,緩緩揚起。
巽烈可以感覺到她正在慢慢凝聚怒火,但他仍執意逗弄她。「我很好奇,你會怎麼對待向你求愛的男人?」
「給他一拳!」回答沖出口的同時,怒氣之拳的集氣也達到飽合,拳頭直直沖向巽烈的正面。
他的笑容沒有絲毫的變化,而且毫不閃躲朝他迎面而來的拳頭。
奇妙的事情發生了!她的拳頭竟停在距離他的臉一公分之處,像是被凝結似的倏地靜止住。
「你舍不得給我一拳,是否表示你答應我的追求?」挑逗地輕啄她停在他眼前的拳頭,他笑問道。
「不!」紅衣火速收回手,尖聲彈跳起身,她完全不能接受眼前的情況。
「如果你不能接受我的直接,我可以……」
「你不可以!」她大力搖頭,倏地轉身向後沖。
「小心!」他來不及挽救她撞牆的動作。
她就這麼撞牆昏了過去。
「天!我的表白,竟然會讓你撞牆昏倒……」巽烈自嘲地喃喃說道。
***
「我作了一個可怕的惡夢。」一睜眼的紅衣,余悸猶存地說道。
「你夢到什麼?」一旁的巽烈問得平常。顯然紅衣以為她昏倒之前所發生的事是夢境。
「我夢到……」發現自己額頭上放著冰袋,而頭部隱隱作痛的痛楚,教她漸漸發覺情況似乎不太對勁。
「那不是作夢。」不待她開回,他直接回道。
「你!你!」一張臉立刻寫滿驚嚇,直指著他。
「我道歉,畢竟我從來沒有向人示愛過的經驗,而你,應該也沒有遭遇被追求的經驗。」他忍不住為此無厘頭的情況發笑。
他想,直接示愛大概才能讓她明白他的情感,惟一預測錯誤的是,她竟然選擇以昏倒來回應他。
情況絕倒得足以令人捧月復大笑至死,而他正在實踐這個可能性。
他瘋了嗎?紅衣看著巽烈仰頭狂笑,她開始感到莫名的害怕,他到底是在笑什麼?她不覺得這一切可怖的過程有任何可笑之處啊。
看他笑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情況詭異得令她懷疑自己還在夢境中。
「不要笑了。」她吶吶地請求巽烈停止令她頭皮發麻的笑法。
「你果然是我的開心果。」他低下頭,迅速吻上她來不及反應的唇。
***
「你……你這個!」
紅衣捂著自己遭遇強吻的嘴,她驚駭地瞪視著笑得一臉無賴的巽烈。
他……他……是她的哥兒們,她一直相信他的!而他竟然對她做出這種事!?
「該怎麼做才能讓你接受我?」他不想浪費模索的時間。
望著自己一直以來最信任的巽烈,紅衣不知該作何反應?她躺在地上的身軀開始向後緩緩移動。
「不要逃。」他按住她的肩頭。「既然已經說開了,我就不打算收回。你可以慢慢思考我們之間的關系,我可以等。」凝望她一臉受驚的小臉,顧及她的心情,所以,他想給她充裕的時間考慮。
「你會思考嗎?」他低下頭,輕聲問道。
思考?思考什麼?她現在腦袋一片空白,只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強烈得快從胸口撞出來了。
猶見她一臉茫然,他唇邊揚起笑意,感性輕問︰「紅衣,你喜歡我嗎?」
倏地,她全身血液直沖大腦,只感到腦子快爆開了,臉上、身上的熱度直線上升。
她的臉紅得像是熟透的隻果似的,他忍不住輕笑幾聲。
他的氣息噴在她臉上,情況尷尬得教她下一秒有可能再度昏厥而去。
大掌滑過她脹紅的臉頰,停留在她下巴,他強迫她集中注意力,然後大膽直接地詢問︰「告訴我,你需要什麼方式的追求?」
恍惚中,她好像听過這句詢問,只是出自不同人的口中,語氣也不同。一時間,她還無法回想,只能感覺到俯在她眼前的巽烈深深地困擾著她。
「給……給我一點時間,我會好……好好想想。」她支支吾吾地,終于說出自己的想法。
巽烈滿意地拉起她。他抬頭望向時鐘,已經是夜半時分。
「我送你回家。」
她僵硬地擠出笑容婉拒︰「不用麻煩,我自己回去。」
「時間太晚了,你就睡在這里,我保證在你明天早上離開以前都不會見到我。」拉開幾乎已經成為她專屬睡房的房門,猶看她一臉為難的樣子,他又說︰「至于之後見不見面,由你聯絡我,你有絕對充裕的時間思考。」
「好,晚安。」語畢,她迅速進房關上門。
她甚至連讓他說晚安的機會也不給他,巽烈望著緊閉的房門,只能自嘲地苦笑。
若他不是當事人,他會為這一場求愛鬧劇狂笑一場,而當唇邊的笑意斂去,他知道自己有多麼在乎她思考後的答案。
思考?她真的會嗎?他知道她絕對對他是有情感的,也由衷希望她能發現自己的感覺。
很有趣,他居然會愛上像紅衣這麼一個大而化之、不懂愛情的女孩。
***
沐紅衣拉開玻璃窗,目測一下樓層的高度,然後拉起床單準備自制爬繩。
一談到愛情,瞧你那惱羞成怒的模樣,就知道你是個愛情孬種了。
你倒是說說,你需要什麼樣的追求方式?我看哪!不論用哪一種方式,你都會弄得不敢面對……
她一邊制作爬繩,腦中卻一邊回想起小白所說的話。
她終于想起為什麼听到巽烈問她那句問句的時候,她冒起的熟悉感來由自何人之口了。
她果然沒有看錯,巽烈與那只千年女妖是同一種人,連說起話來也能「撞話」。
喜歡就喜歡嘛!面對自己的情感不是太難的啦!
承認吧!丙小紅,你心里是喜歡他的,承認有什麼好羞恥的,你打算到八十歲才準備面對愛情嗎?
妖女的言語繼續在她耳邊縈繞不去,隱約中,她好像听到那只妖女正冷聲嘲笑她現在的行徑。
她憤而扔掉手上的繩結,挫敗地仰躺在床上,覺得自己的心思仿佛正中了妖女的話,真的好孬哪!
喜歡?她真的喜歡他嗎?為什麼她想揍他的拳頭會及時地停住?她為什麼會揍不下手?難道自己真的喜歡他嗎?心里冒起一陣奇異的感覺,她從來沒有這種感覺,心中覺得澀澀的、酸酸的,喜歡的感覺就是這樣嗎?好奇怪的心情哪!
難道她真如妖女所說,是個身體已經發育成熟,情感神經卻尚未開始發育的愛情白痴嗎?
好像是耶!身旁的姐妹、學校的死黨,哪一個女孩不是成天談論男孩的事。而她們談男孩的時間,她又在干嘛!為什麼沒有受影響呢?
好像她一听到她們談這些事情,人就跑去旁邊睡大覺或練拳去了。
認真想想,她真的好像從來沒有思考名為「愛情」的玩意兒。
如果她要體驗愛情,是否要從喜歡開始培養呢?對象呢?應該是……巽烈了吧!至少,她好像有點喜歡他。
嗯!有什麼好害羞的?面對他,她感覺很舒服不是嗎?他應該是個培養感情的好對象,他對她向來也不錯啊!
也對,他說他喜歡她嘛!想到這個事實,一股莫名的快樂便涌上心頭。
愛情,的確是種奇妙的情感。
***
「叩、叩、叩……」
一陣敲門聲吵醒巽烈。
他打開房門,看到的是紅衣滿面朝氣的陽光笑容。
「早安!我已經決定好了。你就當我的男朋友吧!我想,跟你培養愛情這玩意兒,應該會成功吧!」她微紅著臉,中氣十足地說完。
他有些錯愕,但隨即卻放聲大笑。
「你慢慢笑吧,我去上班了,拜。」說完,旋即轉身跑開。
她沖出大門,在電梯中撫著自己的胸口。她的心髒跳得好快啊!
哀上自己發熱的臉頰,臉紅心跳原來是這種感覺。好刺激啊!
紅衣猜想著,巽烈听完她的宣言後,他是開心,還是覺得好笑呢?
她決定下次要告訴他,當她男朋友的第一守則,就是告訴她他到底在笑什麼。
丙然,另一邊的巽烈是笑得無力,他靠在門邊心想——
他真是愛極了這個不按理出牌,永遠讓他出其不意的開心果,他這一生都不會放開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