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来喽……”沐红衣朝气十足、精神饱满地宣告自己的存在,尾音却在看到江公、江婆身旁的少妇和小男孩后嗄然止住。
“红衣,这是我女儿江玲,小外孙傅杰。”江婆拉着外孙的小手,兴高采烈地介绍道。
“你好,我是沐红衣,初次见面。”红衣和善地向江玲打招呼。
“你好,谢谢你帮了我父母生意上的大忙。”江玲热络地拉着红衣的手臂。“今后我来帮忙做包子,要麻烦你教我了。”
“好啊!我们一起去做包子。”眼角余光却瞥见江公的神色有些怪异,和江婆抱着外孙的高兴模样形成强烈的对比。
红衣隐约觉得气氛并不寻常,怀疑自己是否多心。很快的,她得到了一个意外的答案。
“红衣,我有话跟你说。”江公谨慎地朝她使了个眼色。
“喔,我先把包子端出去。”
“我在后巷等你。”
红衣心中纳闷,端出包子后,快速到后巷,即见江公一脸的忧愁。
“怎么了吗?”她倩测可能不是好事。
江公踌躇不已,老脸写满羞愧地沉声开口:“红衣,你不要让阿玲偷看到你做包子的秘方。”
“什么意思?”她听不懂江公话中的意思。
“我知道你做包子一定是有秘方,你只是善心帮我们这两个老家伙,我们很感激你。阿玲她……阿玲她会偷学你做包子的秘方,你千万不能教会她。”
他太清楚向来居心叵测的女儿不可能主动回来帮忙,绝对是因为某个目的,而他所能料到的好处,应该是来自红丫头做包子的手艺,她想藉此谋利。女儿有此居心,他们两个老的怎么对得起红丫头?他惭愧得都快抬不起脸面对红丫头了。
听完江公支支吾吾地解释,她终于完全听懂了。
“根本没有秘方,她要学就让她学嘛!”红衣还意会不出其中含意。
“阿玲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总之,别让她偷学到你的技术。”江公难堪地说,不知该如何让心地正直纯良的红丫头了解阿玲的心机。
看江公一脸严肃、认真的着急样,她只好顺他的意。“好、好,我做包子的时候尽量不让阿玲看到。”
她实在不知道江公到底在紧张什么?
人心的贪婪,要经过体验,才知有多么深沉可怕。
江玲表面上是个和善的女人,实则心机深沉、可怕。自从她听从江公的话,婉转表示做包子的事自己一个人应付就好,但江玲还是刻意盯着她做包子的一举一动,而且盯得她浑身不自在,直到有一天,她早到半小时,无意间听到江玲在车上与她丈夫的对话后,她才终于明白江玲在打什么算盘了……
“那丫头故意不让我学,不知道是不是那两个老家伙对她说了什么。我一定要学到做包子的秘方,赚他个一大票,只要有五个人愿意学,赚它个上百万,我们就可以带小杰移民了。”
“你不会还要带你爸妈一起移民吧?”江玲的丈夫厌恶地问道。
“谁要带那两个碍事的老家伙,他们留在台湾做生意就好了。”江玲挥手笑道,紧接着建议道:“我看你也过来帮忙好了,他们的生意好得不得了,我看你也别在那家小鲍司赚那点小钱了。”
红衣忍不住双手握拳,想给江玲一拳,她竟然打算就这样甩开江公、江婆!
明明知道小杰是已丧子的江婆惟一的心肝宝贝,身为女儿的她却完全不顾母亲的感受。满腔的怒火在思及让江婆牵挂的小男孩后,红衣终究忍住怒火,因为一旦拆穿江玲的奸计,江婆也就可能再也见不到小杰了。
***
“你说,我该怎么办?不管怎么做,受伤的一定是江公、江婆。”红衣频频在巽烈眼前踱步,而且苦恼得直抓头皮。巽烈在一旁配合地点头。
“江玲这么坏,怎么会是江公、江婆生的呢?傅杰这么乖,给那种父母教那还得了,不行!我一定要想个好方法。”红衣自言自语,眼神坚定地看向窗外。
她过度的热忱模样终于获得巽烈的注意,他好笑地望向她认真的表情。
坚定的眼神一对上巽烈那张看着她发笑的表情时,红衣随即眯起眼睛瞪视回去。
“有这么好笑吗?江公、江婆的处境很危急,你不帮我想办法,还笑我?我又哪里好笑了?!”奇怪咧!怎么他老是看着她发笑?活像她是小丑似地,要不是他们的交情这般好,她不揍扁他那张笑脸才怪!
“不论怎么做,你都不可能改变江玲的。”她似乎就是不懂人心是不可能改变的道理。不过,她的可爱之处,就是她永不言弃的满腔热情,他并不想让她对这个世界失望,而失去她特有的纯真。
“不!我一定要帮江公、江婆,一定会有方法的。我不能让江公、江婆失去仅存的最后一丝亲情。”她知道巽烈说的事实,但她就是不舍得江公、江婆再失去仅存的亲情。
“你强求的是表面虚假的亲情。情感是世上最难演出的戏,想必他们心知肚明,你又何必强求?”
直愣愣地看着巽烈,红衣两颊渐渐鼓起。
“我说实话又让你想逃了吗?”巽烈笑看着她的怒容,提醒她上次逃跑的行径。
像泄了气的皮球,她颓丧地说:“我承认上次逃跑是我孬,但你可不可以不要老是一针戳破我……我的……”她一时语塞,想不出适合的形容词。
“自尊与热忱吗?”他平稳地帮她接话。
深吸一口气,她点头。“我知道你说的是实话,可是……我不能眼睁睁地看他们伤心。”
“他们心里明白女儿的性格,眼前只是利诱下的亲情,他们比你看得清现实。”
她无奈地点头,认同巽烈的话。
“我知道他们现在是自我欺骗,但是……”等一下,她猛然想到了。“我知道要找谁帮我想计谋了。嘿嘿!电话借我。”
“请便。”瞧她一头热的模样,巽烈笑着直摇头。
***
“你又要来求我了,啧啧啧,依照这么个欠下去的话,小红啊!你说你要怎么还呢?”
电话传来沐白昙现实的语调,沐红衣虽感刺耳,还是得像哈巴狗似地乞求她想出妙计。
“小白,你说什么,我一定配合,只要你想到应对之策。”虽然不耻自己的行径,但谁叫她要倚靠奸计妖后的脑袋想出办法咧!
“你先说说刚才你说提醒你现实的男人是谁?让我听听你认识了什么样的好哥儿们,我一边听一边想,要是你说的不是实话,可能就会影响我山人妙计的应对计策喔!”听小红说的那个男人,似乎是个不错的男人,以呆小红那副秀逗傻样,能遇到这么个肯不屈不挠点醒她死硬脑袋的男人,那个叫做巽烈的,可不简单啊!
“嗄?!该死!她怎么会呆到不小心说溜嘴,她是经巽烈点醒才想到去找小白的呢?!她这张笨嘴!
“给我仔细说来,否则我不小心暗示姐妹们,咱们的男人婆小红终于开始走男人运,到时……”
“你敢?!”就知道让那妖女捉到一丁点小把柄就能把她整死,她怎么都还学不会慎言呢!
“你知道的,我最大、最大的缺点就是说话太多、太快。为了堵我的嘴,就要让我听完一大个完整的故事,这样就不容易把故事中的只字片语说出来了嘛!”
呜……她不会撒谎,一撒谎就会开始结巴,只得照实向妖女招了。“好啦!我说嘛。”
“洗耳恭听。”她的小红姐就是这么个有趣的宝贝,要是巽烈也是个懂得欣赏稀世珍宝的男人就好了。
听着、听着,她还真是羡慕这只胡乱闯祸的小红衣有此好运,真让她给遇到了识宝男人呢,也该是老天赏赐红衣这个烂好人的时候了,赐给她一个照顾她的好男人,最好还有足够的强大力量让天下第一的闯祸侠女当靠山靠。
基本上,保护、照顾方面,巽烈算是达到了;至于其他,她还要探探他的实力。
“嗯,你交代完了,我也想好你要的计谋了,给我三天,我再联络你给你必备的法宝。”她得去看看巽烈是个怎么样的男人,真像呆小红说的那样好吗?
“你要是敢向任何人说我跟巽烈的事,我……我……我会……”
“给你大卸八块好不好?不说了,我得去准备一下,你乖乖地维持现状,拜。”
币上电话的红衣,急急冲向巽烈身边。
“喂!小白帮我想好了好计,太棒了!”她兴奋地跳起身旋转,不吝表达她的快乐。
巽烈看着沐浴在阳光下一张快乐的小脸,也被她感染了笑意,随口问道:“什么奸计?”
红衣停下兴奋旋转的快乐之舞,直愣愣地望着巽烈,摇头说:“不知道。不过,我相信小白。”
看到巽烈因她的回答而摇头大笑,她不满地插腰质问:“你又在笑什么啦?我家的小白虽然奸诈、狡猾、有一点小坏心,不过,她一定会帮我的。”
巽烈忍不住伸手捏捏她健康红润的脸颊,感受她热力四射的热度。
“我觉得你应该跟小白一样聪明,为什么你不帮我试着想想方法?”巽烈的头脑跟小白一样聪慧,她不禁抱怨他为什么就不会想帮她呢?
“我可没有你们家小白聪明。”
“你骗人,你跟小白一样都能一眼就看见事情最现实的一面,一、两句话就能切入核心,你们分明是聪明绝顶的人!”她的判断不会错的。长期相处下来,她发现巽烈有很多小地方的独到见解与小白雷同。
“你也像相信小白一样信任我吗?”微笑的表情中不无认真。
“嗯!当然。不过,你比小白好,不奸诈,是个好人,我大概比较相信你吧!”她毫不迟疑地说道。
她何以对他有此信心,而且来得如此容易、坚定?
她是颗最吸引他的璀璨红宝,仿若晶莹活血般泛着光芒,吸引着他对她目不转睛。
怎么办?他开始想拥有她。
***
“!”沐白昙发出不以为然的哼声,视线扫过眼前这间才五坪大小的房间,空间狭小不说,空气更是糟糕透了。“你就住这种地方,十万块你就租这种见不得天日的角落?!”
“十……十万……我……我拿去……”唉!她就是说不了谎,只好从实招来。“七万拿去还上次的火烧屋,只剩三万,当然要省吃俭用。”
“火烧屋?”犀利的妖眼瞪视着红衣。“就叫你不要多管闲事了!差点被烧死,你岂不成了只火烤红土鸡。”她一记拳头打上红衣的脑袋。
“喂!小白,我是你姐姐耶。”红衣也不甘示弱地想出拳。
“你敢,我是债主。”满意地看着呆小红的拳头硬生生地收了回去。“去找其他房子,待在这里对身体不好。”打开像铁笼的窗子,小白望向窗外。
“不用了,反正我也很少回来。”动手收拾满床的衣服,红衣回道。
小白调回目光,暧昧地望向正无意说溜嘴的红衣,她转而语气放柔,试图诱哄呆小红说出更多。“你都睡哪里?”“巽……”她及时闭嘴,抬起目光对上小白促狭的眼睛。
“说!”小白飞身抱住红衣,逼问道:“你们发展到什么关系了?太劲爆了,呆小红居然也会隐瞒男女关系,啧啧,你转性了!”
“你乱说什么?!”她急急推开满脑子思想的小白。“我们是哥儿们,去他家待太晚就睡在那里了嘛!他家有两间空房间,设备又好,煮的菜又好吃,我……我就……”
“就爱上他……家了。”闪躲着红衣追上来的拳头,小白边接招拆招,逗弄着向来少根情感神经的傻红衣。
“爱他家就爱他家嘛!有什么好害羞的,有人提供免费食宿很好啊!喂!你出拳愈来愈不留情了喔!”红衣是众姐妹中拳脚功夫最好的一个,很快的,她快接不住她招招利落的拳头了。
“别怪我使狠招上小白放柔身子地缠住红衣,使出她最拿手的“蛇缠功”。
“嘿,啊!噢!啪!”一连串的打斗声在门被人撞开时,猛然地停了下来。
两个女孩纠缠互斗的身躯映入巽烈眼中,教他有些尴尬。
“嗨,我是沐白昙。你是巽烈吧?你好。”小白立刻推开身旁呆愣的红衣,露出友善的微笑。
“你好。”巽烈和善一笑。
“你不是要出差两天吗?”红衣有些讶异地问道。
“你拿了我的光碟片。”巽烈从口袋中拿出她原本要带回家听的CD,在她眼前晃了下。“我的光碟片在哪里?”
“我马上拿给你!”她连忙找出她错拿的光碟片,火速交到巽烈手上。“再见!”随即关上门,不让他多待一秒。
“看都看了,你就不要那么小器嘛!”小白好笑地看着红衣挡着大门,一副誓死捍卫门板的模样。
“不错嘛!一表人才,是个斯文帅哥,看起来不像你说的那么勇猛。”她慢条斯理地拿起桌上的CD。“交情匪浅喔!小红衣,你确定你们只是哥儿们的关系?”
“闭上你的嘴!”
“瞧你这副悍样,真是糟蹋了这么一个斯文帅哥,真搞不懂他怎么会……”
不待她说完,红衣立刻飞身冲向她。“我要撕破你的嘴!”
半晌,两人又累气喘吁吁地各持一方角落。
“不准……你再说。”
“呼……呆红衣……你的字典什么时候多了‘害羞’这种字眼啊?”
她愈来愈肯定红衣对巽烈绝对不止是好感而已,只是呆小红尚未察觉自己的情感罢了,真是愈来愈有趣了。
“我哪有?!”理直气壮的声音在看到小白那副了然的样子后,红衣也开始自觉不对劲的是自己。是嘛!好哥儿们被开开玩笑有什么关系?这不太像她平常洒月兑的作风。
“咱们是无话不谈的姐妹。”起身走近箭拔弩张的恐龙身边,小白改采柔和政策,这招向来最好骗她了。
“谁跟你无话不谈?全家的秘密都是你用计骗人说出口的。”她虽然不太聪明,但自小与小白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她对她可是清楚得很。
“不要这么说嘛!我可是守秘专家,只不过想知道多点资讯帮助家里的人,就像这次帮你想计谋啊!”闹着玩的架打完了,也该是谈正事的时候了。
红衣没有反驳,小白的确是家中最聪明的鬼灵精,许多事还真是靠她暗中帮忙。所以她功劳之大,全家皆心知肚明。
“那你还不快说!”红衣催道。
“喏!这个锦囊给你。”小白拿出一个古意盎然的荷包交到红衣手上,她眼神泛起聪明的光芒,对红衣详述她的锦囊妙计。
“真的可以吗?”红衣不确定地问。
“幸福也是需要努力的,既然求的是虚伪的亲情,何不自欺到底?”
看着红衣一副有听没有懂的表情,她只能感叹聪明人注定孤独的悲情人生。
“江公、江婆没有多少年的人生了,他们要的是亲情的围绕,何不将计就计,骗江玲到底,至少,在有生之年,他们自欺得很幸福。”看红衣还是一片茫然的样子,小白只好叹息道:“反正,真到了我说的必要时刻,你就把我的话直接告诉江公,既然他看得清自己的女儿,他会明白的。”
迟疑了下,红衣终于大力点头,虽然无法全部明白,但她相信小白。小白向来懂得许多她尚未明白的人生奥义。“告诉我,你的好哥儿们巽烈是做什么的?”只有短短的一面之缘,她还没探够虚实呢!
“好像是一家网络公司的设计师吧!我也不太清楚,他只要每天待在电脑前面就能工作了。”
“公司啥名?”
“叫什么‘亚瑟王朝’的。”
吸收完这少得可怜的讯息后,她起身拉起红衣说:“他要出差两天,就由我这个好妹妹陪你两天吧!咱们去吃好料的,顺便让我见识见识你的生活。”
红衣立刻推开把话说得顺理成章的小白。“你给我回家!”
“我是你的金钱、人情债主,利息是你必须让我知道所有我要知道的事,这是很公平的交易。”
“你这只千年妖女!”她终于知道小白是如何将全家的秘密一手握的了。
***
“你好像很快乐?”从他出差回来,红衣似乎就恢复了之前乐天不知愁的模样。
她咽下嘴里的炒饭,咧开大嘴朝巽烈笑道:“问题解决了嘛!当然快乐。”
“说来听听。”他倒是想知道那位看来才十几岁的小女孩能想出什么高招的应对之策。
“小白给我一个锦囊,里面装的是我家山上邻居种的高山茶,要我将每天做包子放的水全改成淡淡的茶水,然后做给江玲看,让她相信真的有秘方一事。等到有一天我要回山上,就把这个秘密送给江公,让他继续演戏,茶叶则由我定期送去,让江玲永远学不会秘方。这样,江玲一家就会留在江公、江婆身边了啊!妙不妙!我家小白很厉害对吧!”“她很聪明。”
“是吧!”
“你能了解这个方法其中的用意吗?”
疑惑的小脸苦思不解。“我只明白这是对付江玲的好方法,也是不让江公、江婆伤心的妙计。”
“这是欺骗。特殊的是,欺骗的对象是自己。”
“我不懂,你能不能说得更简单一点?”自从她开始了解巽烈与小白是同种人之后,她清楚以自己近乎迟钝的脑袋,若想追上他们思考模式的速度,就要放下自尊,勇敢地不耻下问。
“也就是说,你所做的事,是让江公、江婆陷入自我欺骗的骗局。”他希望她能靠自我思考领悟人性中悲哀的矛盾情结。
她好像开始发觉这个妙计并不如她以为的那样简单了,快乐表情转为严肃。
“我需要想一想。”她低下头专注地吃着什锦炒饭。
难得她会安静地花脑筋思考,沉默细思整件事。巽烈心想。
思考了整个晚上,待她终于完全了解之后,红衣红着眼拔下腰上的锦囊,哀伤地望着坐在电脑前的巽烈。
“我不想让江公、江婆自己骗自己,那样好可悲。”
她陷入自我矛盾的扎挣中,她多么希望江公、江婆能够享受到亲情的温暖,但强求来的,只会是表面的虚假,怎么会这样呢?
“别这么哀伤了,小白的提议是惟一的方法,你应该明白。”抚着她的脸,看着她难得一见的哭丧表情,奇妙的是,他竟觉得她楚楚可怜的模样很动人。
动人吗?他第一次把她与吸引人的形容词联想在一起。她向来是他的开心果,他的……他的?何时,他开始对她有了独占的情感?
“可……可是……”为什么人的情感会这么复杂迂回呢?她从来没有想过,也无法了解那种自我欺骗的幸福。
“你只需要了解到这里就可以了,决定权不在你。”盯着她含泪的模样,他竟然觉得她是如此的秀色可餐,让人想一口吞下她。
她突然觉得自己的想法向前飞进了一大步,这全要归功巽烈。笑容重回她的脸上。
“你开导我的方式很像我老妈耶!”
她绝倒的话立刻破坏他所有的感觉,果然很有沐红衣专属的作风,巽烈忍不住笑开怀。
“喂!我是在赞美你耶!这样也好笑?”她大概永远无法理解巽烈的喜感到底从何而来。
“我不想当你的长辈,你知道吗?红衣。”捧着她笑得纯真的脸,巽烈说得感性。
红衣困惑地轻皱娥眉,她怎么觉得巽烈的表情怪怪的?而且他这次唤她的名的方式也异于平常。
“你是我的哥儿们、好朋友啊!我没当你是长辈。”红衣笑说。
“你感觉不出来吗?我在追求你,我想当的是你的情人。”他忍着笑意,期待她会有什么出乎意料的有趣反应。
咚!仿佛一颗超大粟子垂直掉落在她的脑袋上,敲得她一片空白。
“嗄……?”她声带迟缓地发出疑惑的声音。
“我正在向你示爱。”他柔和的语调解释着,刻意让她快一点意会过来。
轰!仿佛有原子弹不留情地在她脑袋里炸开,脑细胞立时化为灰烬,要不是他捧着她两颊的双掌传来热度,她会以为她全身也随之化成灰。
“说好啊,我愿意接受你的追求。”他不期望她能这样回答,纯粹是逗她。
惊吓过度的涣散大眼慢慢聚集光芒,闪烁着。他居然敢笑得一脸无赖地要求她说“好”?!红衣的拳头开始紧握,缓缓扬起。
巽烈可以感觉到她正在慢慢凝聚怒火,但他仍执意逗弄她。“我很好奇,你会怎么对待向你求爱的男人?”
“给他一拳!”回答冲出口的同时,怒气之拳的集气也达到饱合,拳头直直冲向巽烈的正面。
他的笑容没有丝毫的变化,而且毫不闪躲朝他迎面而来的拳头。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她的拳头竟停在距离他的脸一公分之处,像是被凝结似的倏地静止住。
“你舍不得给我一拳,是否表示你答应我的追求?”挑逗地轻啄她停在他眼前的拳头,他笑问道。
“不!”红衣火速收回手,尖声弹跳起身,她完全不能接受眼前的情况。
“如果你不能接受我的直接,我可以……”
“你不可以!”她大力摇头,倏地转身向后冲。
“小心!”他来不及挽救她撞墙的动作。
她就这么撞墙昏了过去。
“天!我的表白,竟然会让你撞墙昏倒……”巽烈自嘲地喃喃说道。
***
“我作了一个可怕的恶梦。”一睁眼的红衣,余悸犹存地说道。
“你梦到什么?”一旁的巽烈问得平常。显然红衣以为她昏倒之前所发生的事是梦境。
“我梦到……”发现自己额头上放着冰袋,而头部隐隐作痛的痛楚,教她渐渐发觉情况似乎不太对劲。
“那不是作梦。”不待她开回,他直接回道。
“你!你!”一张脸立刻写满惊吓,直指着他。
“我道歉,毕竟我从来没有向人示爱过的经验,而你,应该也没有遭遇被追求的经验。”他忍不住为此无厘头的情况发笑。
他想,直接示爱大概才能让她明白他的情感,惟一预测错误的是,她竟然选择以昏倒来回应他。
情况绝倒得足以令人捧月复大笑至死,而他正在实践这个可能性。
他疯了吗?红衣看着巽烈仰头狂笑,她开始感到莫名的害怕,他到底是在笑什么?她不觉得这一切可怖的过程有任何可笑之处啊。
看他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情况诡异得令她怀疑自己还在梦境中。
“不要笑了。”她呐呐地请求巽烈停止令她头皮发麻的笑法。
“你果然是我的开心果。”他低下头,迅速吻上她来不及反应的唇。
***
“你……你这个!”
红衣捂着自己遭遇强吻的嘴,她惊骇地瞪视着笑得一脸无赖的巽烈。
他……他……是她的哥儿们,她一直相信他的!而他竟然对她做出这种事!?
“该怎么做才能让你接受我?”他不想浪费模索的时间。
望着自己一直以来最信任的巽烈,红衣不知该作何反应?她躺在地上的身躯开始向后缓缓移动。
“不要逃。”他按住她的肩头。“既然已经说开了,我就不打算收回。你可以慢慢思考我们之间的关系,我可以等。”凝望她一脸受惊的小脸,顾及她的心情,所以,他想给她充裕的时间考虑。
“你会思考吗?”他低下头,轻声问道。
思考?思考什么?她现在脑袋一片空白,只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强烈得快从胸口撞出来了。
犹见她一脸茫然,他唇边扬起笑意,感性轻问:“红衣,你喜欢我吗?”
倏地,她全身血液直冲大脑,只感到脑子快爆开了,脸上、身上的热度直线上升。
她的脸红得像是熟透的苹果似的,他忍不住轻笑几声。
他的气息喷在她脸上,情况尴尬得教她下一秒有可能再度昏厥而去。
大掌滑过她胀红的脸颊,停留在她下巴,他强迫她集中注意力,然后大胆直接地询问:“告诉我,你需要什么方式的追求?”
恍惚中,她好像听过这句询问,只是出自不同人的口中,语气也不同。一时间,她还无法回想,只能感觉到俯在她眼前的巽烈深深地困扰着她。
“给……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好……好好想想。”她支支吾吾地,终于说出自己的想法。
巽烈满意地拉起她。他抬头望向时钟,已经是夜半时分。
“我送你回家。”
她僵硬地挤出笑容婉拒:“不用麻烦,我自己回去。”
“时间太晚了,你就睡在这里,我保证在你明天早上离开以前都不会见到我。”拉开几乎已经成为她专属睡房的房门,犹看她一脸为难的样子,他又说:“至于之后见不见面,由你联络我,你有绝对充裕的时间思考。”
“好,晚安。”语毕,她迅速进房关上门。
她甚至连让他说晚安的机会也不给他,巽烈望着紧闭的房门,只能自嘲地苦笑。
若他不是当事人,他会为这一场求爱闹剧狂笑一场,而当唇边的笑意敛去,他知道自己有多么在乎她思考后的答案。
思考?她真的会吗?他知道她绝对对他是有情感的,也由衷希望她能发现自己的感觉。
很有趣,他居然会爱上像红衣这么一个大而化之、不懂爱情的女孩。
***
沐红衣拉开玻璃窗,目测一下楼层的高度,然后拉起床单准备自制爬绳。
一谈到爱情,瞧你那恼羞成怒的模样,就知道你是个爱情孬种了。
你倒是说说,你需要什么样的追求方式?我看哪!不论用哪一种方式,你都会弄得不敢面对……
她一边制作爬绳,脑中却一边回想起小白所说的话。
她终于想起为什么听到巽烈问她那句问句的时候,她冒起的熟悉感来由自何人之口了。
她果然没有看错,巽烈与那只千年女妖是同一种人,连说起话来也能“撞话”。
喜欢就喜欢嘛!面对自己的情感不是太难的啦!
承认吧!丙小红,你心里是喜欢他的,承认有什么好羞耻的,你打算到八十岁才准备面对爱情吗?
妖女的言语继续在她耳边萦绕不去,隐约中,她好像听到那只妖女正冷声嘲笑她现在的行径。
她愤而扔掉手上的绳结,挫败地仰躺在床上,觉得自己的心思仿佛正中了妖女的话,真的好孬哪!
喜欢?她真的喜欢他吗?为什么她想揍他的拳头会及时地停住?她为什么会揍不下手?难道自己真的喜欢他吗?心里冒起一阵奇异的感觉,她从来没有这种感觉,心中觉得涩涩的、酸酸的,喜欢的感觉就是这样吗?好奇怪的心情哪!
难道她真如妖女所说,是个身体已经发育成熟,情感神经却尚未开始发育的爱情白痴吗?
好像是耶!身旁的姐妹、学校的死党,哪一个女孩不是成天谈论男孩的事。而她们谈男孩的时间,她又在干嘛!为什么没有受影响呢?
好像她一听到她们谈这些事情,人就跑去旁边睡大觉或练拳去了。
认真想想,她真的好像从来没有思考名为“爱情”的玩意儿。
如果她要体验爱情,是否要从喜欢开始培养呢?对象呢?应该是……巽烈了吧!至少,她好像有点喜欢他。
嗯!有什么好害羞的?面对他,她感觉很舒服不是吗?他应该是个培养感情的好对象,他对她向来也不错啊!
也对,他说他喜欢她嘛!想到这个事实,一股莫名的快乐便涌上心头。
爱情,的确是种奇妙的情感。
***
“叩、叩、叩……”
一阵敲门声吵醒巽烈。
他打开房门,看到的是红衣满面朝气的阳光笑容。
“早安!我已经决定好了。你就当我的男朋友吧!我想,跟你培养爱情这玩意儿,应该会成功吧!”她微红着脸,中气十足地说完。
他有些错愕,但随即却放声大笑。
“你慢慢笑吧,我去上班了,拜。”说完,旋即转身跑开。
她冲出大门,在电梯中抚着自己的胸口。她的心脏跳得好快啊!
哀上自己发热的脸颊,脸红心跳原来是这种感觉。好刺激啊!
红衣猜想着,巽烈听完她的宣言后,他是开心,还是觉得好笑呢?
她决定下次要告诉他,当她男朋友的第一守则,就是告诉她他到底在笑什么。
丙然,另一边的巽烈是笑得无力,他靠在门边心想——
他真是爱极了这个不按理出牌,永远让他出其不意的开心果,他这一生都不会放开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