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橋上跳了下來,慢慢地朝她走了過去,「韻薇。」他嘶啞的聲音像被撕碎了好幾片,听上去殘破不堪。
「大哥,生日快樂!」她興奮地大叫一聲,丟掉高跟鞋,撲上他的懷抱。
他體力不支,被她用力一撲,不禁往後仰倒,兩個人尖叫著摔倒在地上。他摔得蒙了,躺在地上怔怔地看著她坐在他身上,小臉十足的開心。他想伸手去模模她的臉,不料她卻朝他撲了下來。長發垂散在他臉上,淡淡的清香縈繞,他心蕩神馳,沉醉在她營造的夏夜驚喜里。
「大哥,生日快樂。」她笑嘻嘻的,笑容里有幾分與他相似的小流氓樣。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也學壞了嗎?「你還記得?」他澀澀地問。
她拍了他的腦袋一下,「你都沒告訴我。是老大打電話給我說的。」她從手袋里取出一個小禮盒,「幸好堵車了,我才能在這里遇見你。」不然總經理的車就一直開到他家樓下去了。
「你一路跑來的?」身上壓著的女孩香汗淋灕,微微喘著氣,可是精神卻高昂到有些失控了。听到身後車龍里有吹口哨的聲音,俊臉微紅,「你快起來,很多人在看啊。」
她朝那些看熱鬧的司機們望去,呵呵一笑,傻氣十足,「大哥,先戴上。」放縱一下又何妨啊,反正他們都不認識她。
他無奈閉上眼,隨她俯身將一條藍色施華洛世奇水晶戴在他脖子上,涼意沁入肌膚。他掙扎了片刻,撐開眼,「你跟龐文清上床了嗎?」
「啊?」剛剛幫他扣上扣子的唐韻薇呆愕,「大哥,你說什麼?」
「你跟龐文清……啊——」她恨恨地咬著他的肩膀,用力之大,讓他痛呼一聲,痛得有點清醒了。原來不是夢呵。
她跳了起來,他也跟著爬了起來,微風吹亂她的鬢絲。如果可以,她真想給他命根子上踹一腳,「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她戳著他的胸口說,「總經理不是那種人,我也不是那種人。」
她秀氣不失靈性的小臉上沒有怒氣,是因為今天是他的生日,所以她高興著,讓著他嗎?
她對他的容忍有極限的嗎?還是無論他做了什麼,無論他是怎樣的人,她都義無反顧地接受?
他望進她清澈如水的眸子里,他值得她這麼做嗎?
「韻薇。」大手張開,將她用力地卷進空虛了很久的懷抱。雖然抱著張紅燕,卻一直沒有溫度,一直都很寂寞。他不要張紅燕,不要別人,只想抱著她,將她的味道鐫刻入心底。
為什麼到最後還是會走到這一步呢?他一直都在躲她,害怕自己走火入魔了,為她如痴如狂。可是現在,他卻踏上了五年前的老路,走得不干不脆,卻也無力回頭。
他想做些改變了。
一顆寂寞的心急切地尋找出路。唐韻薇就是他的出路。
「大哥。」她拍拍他的肩膀,「該回家啦。」兩個人擁抱在立交橋上,其實真的很丟臉耶。
大掌不動聲色地執起她柔軟的小手,他輕聲問道︰「今天還是去我家?」
「那當然啦,不然你送我回家啊。我家離這里很遠的耶。」
「那就去我家好了。」柔嗓堅定地說道。他都累斃了,哪有閑情逸致送她。
「我就知道你不想送我。送一次那麼困難啊?」虧她千里迢迢來送禮物。
「小丫頭片子的最沒良心。以前上大學的時候,你大哥我哪次不是把你們平平安安地護送回宿舍的?」她們還住七樓耶,爬得他快斷氣,然後再回自己宿舍,又爬了五樓,直接癱瘓。
「安啦,我開玩笑的。」她模模他的肩膀,微笑安撫。
兩人打打鬧鬧地漸行漸遠,沒有看見車龍里有一輛黑色保時捷正憂郁地望著他們遠去的背影。
她從陽台抱了一堆衣服進來。夏天太陽干爽的味道,暖暖的燻得衣服飄香。
「大哥,不要抽煙。」她頭也沒有回。
魏星從煙盒里抽出一根煙的動作一僵,隨即恨恨地把煙給塞了回去。這個死丫頭後腦勺就跟長了眼楮似的。他無奈地癱坐在沙發里,渾身乏力。
她倒是怡然自得,哼著小曲在另一個沙發上疊衣服。
男人跟女人的衣服分成兩疊,整齊地放在一旁。他心里微微發軟,就算被戒煙,也心甘情願了。
那天從協和醫院出來,他們坐上公交車,一路顛簸地駛去他家。
他望著窗外一陣陣掠過的樹影和街景,假裝漫不經心地將埋藏在心底多日的想法說了出來︰「你家跟我家距離那麼遠,來回奔波太麻煩了。不如你搬來我家好了。」
她每天都要來他家做晚飯,陪他一起吃晚飯,然後再坐一個多小時的車回家,她不累,他看著都累。倒不如,倒不如……她沒有回答,他手心已經沁出汗來。
「好啊。」好不容易等來回應,答案卻令人十分不滿意的簡潔。他死死地瞪著玻璃窗,又听她補了一句,「那我們這樣就算同居了,大哥。」
俊顏頓時羞紅,「你胡說什麼?」這種事,心里明白就好。
「你害羞啊?」她吃驚地問,「我們是兄妹,同居也沒什麼不對。老大跟阿玲也住在一起的。」
他垂目凝睇著蒼白的雙手交握,隱瞞了王瘸腿跟阿玲在談戀愛的事。默默地在心里罵了幾聲笨蛋,這件事就算塵埃落定了。
搬來的第一天,他本來想去幫忙,可是她卻打電話過來說一切都搞定了。他還在納悶她一個人能處理得了那麼多行李的時候,門就打開了。他頓時無語。她跟五年前開學的那一天一樣,只拎著一個小旅行包就奔他家來了。包里簡單地裝了幾件衣服、化妝品,還有存折。
他不禁發笑,這麼多年,能保持一點都不變的,除了唐韻薇,還有第二個人嗎?于是,她很不客氣地分享了他的牙杯牙刷,毛巾還有水杯等等等等。
長指劃過柔軟的沙發,俊眸微濃。如果她堅持他們還是兄妹關系的話,他也不會去打破那層樊籠。
他可以遷就她的一切,只要她能一直這樣地對他。他就滿足了。
真的該滿足了……
「大哥。」俏臉湊近,抹上口紅的香唇誘人地勾起。
他突然大汗淋灕,眼楮往下瞟,不由一怔。死丫頭居然沒穿胸衣!大掌往她臉上一蓋,吼道︰「死開啦,湊這麼近。」
被推倒在地的唐韻薇哈哈大笑。這樣不是有生氣多了嗎?瞧他剛才一臉死相,她會心痛的知不知道?
以前雖然跟他走得很近,可是他們中間總是站著老大跟阿玲。老大很喜歡跟她們講學校的趣聞,從院長到系主任,從主席到普通同學,他講得天花亂墜,她們听得津津有味。反正大學也不怎麼愛讀書,一到晚上她跟阿玲就拿著兩本書到自習室去讀,讀到八點半,阿玲就會接到老大的電話,讓她們出來喝茶聊天,有時候老大跟大哥都會在,有時候只有老大一個人。問大哥為什麼沒來,老大就很郁悶地說,那小子泡妞去了。王瘸腿哪里都好,就是長相差了一點點。
大哥在的時候,也不怎麼講話,老大講到興奮的時候,他插兩句,總是笑笑的。但是她總覺得在他的笑容里,有很多寂寞的成分。
他不是不能插足他們的聊天,而是懶得這麼做。靜靜地去听,也許正是他當時最大的幸福。否則以他那麼豐富多彩的大學生活,哪有閑工夫來陪她們兩個傻丫頭,外加一個失意老男人。
「在想什麼?」蹲在她腳邊,他彈彈她的額頭。
「想今天晚上吃什麼?」干脆就躺在地上,雙手撐在腦後,她蹺起二郎腿來。
「唐韻薇,你是存心把我當豬來養嗎?」一天三頓不夠,加下午茶,晚上八點前還一定有夜宵,他發現最近肚子開始長肉了。
「不敢不敢,大哥你這身材跟豬還是有一定差距的。」她翻了翻身,「你想吃水晶豆腐還是銀耳紅豆湯?」
「過幾天是王瘸腿生日,我們要一起去看他嗎?」手撐在地上,他半傾著身子靜靜地望著她。不知道她懂不懂一起的意思,如果她不去,他大概也不會去的。
她把臉埋進他的胸膛,「上次買施華洛世奇的鏈子給你,我傾家蕩產了。」
他微愕,隨即溫柔地模了模她的發,「那就不去了。」兄弟怪他沒良心也無所謂。只要她一句話,他可以把什麼都拋棄。「不去,我怕老大會直接從長江那頭殺到這頭來。」他身上漸漸地沒有了煙的味道,只有淡淡的男性清香。最近也不常咳嗽了,是身體好些了嗎?
「那你說怎麼辦?」他低聲問。
「我們私奔吧,大哥。」
「好。」他將她摟進懷里,無聲地閉眸靠在她縴細的肩膀上。
只要她在他身邊,就算滿室漆黑,他也不會看見那些齷齪的事情。
門鈴聲驟然響起,驚動了趴在她身上的男子,長長睫毛輕微地扇了扇,溫柔似水的眼神還來不及隱藏起來,懷里的韻薇就已經掙月兌了出來,「我去開門。」她整了整衣服,打開門,「啊,老板。」他听到她欣喜的聲音,不覺蹙起眉心。干嗎兩個人搞得這麼熟,不是只見過幾次面嗎?
「韻薇,這里有些鵝肉,是鄉下帶上來的。我一個人也吃不完,給你們晚上煮湯喝。」丁瑤舒忐忑地朝屋內瞥了一眼,見到那個蒼白的年輕人正雙手抱胸懶懶地覷著她,她連忙把眼別開,心跳如雷。
「老板,這怎麼好意思?」韻薇驚呼,「這麼大一只鵝。」
「沒什麼不好意思的,我看你男朋友那麼瘦,真的很需要補一下。鵝肉補虛益氣,暖胃生津,是平補之品。你煮的時候要加些黃 、黨參、淮山藥,可以治療乏力、氣短。」丁瑤舒滔滔不絕的一堆話把韻薇說蒙了。
韻薇吃驚地拉著胖老板,「老板,你快跟我說說這要怎麼做?我男朋友他真的很經常沒有力氣。還有他以前抽煙的,所以肺有點不好,有沒有什麼飲食療法?」
「有啊,我家里有很多藥膳食譜,有空來我家,我教教你啊。」
「老板,我現在就很有空耶。」
「喂,唐韻薇!」阻止不力,人已經被傻乎乎地騙走。
讓她跟那個女人的感情這麼好下去,是好還是不好?他嘆息一聲,下意識地去拿煙,唐韻薇那顆小腦袋又伸了進來,「大哥,別抽煙哦。」說完又縮走了。
他納悶地望著手上的煙,又望望四周。這丫頭該不會在房間里裝了針孔攝像頭了吧?剛才在人家面前承認他是她男朋友,現在又在叫他大哥。她亂不亂啊?眼角瞟到沙發上放著的兩疊衣服,他站起來,拿去儲衣櫃。